夜晚的芙蓉苑安靜祥和,微風拂面,樹影婆娑,荷塘河畔燈火通明,水中波光粼粼倒映著沈想容略顯疲憊的臉。
沈想容靠在柱子上發呆,前日醒來發現一切回到了十歲那年,是夢還是現實,她已經分不清楚,莊生曉夢,一夢六年?目光掠過池塘里的荷花輕聲低喃“今年的荷花開的真好。”記得那年的荷花一夜之間敗了
“小姐病倒那日滿池的荷花枯死,前日竟然一夜之間全都開了,小姐也醒了,真是奇跡啊......”阿寶想起那日清晨看到了滿塘的荷花,眼中的震驚,王媽媽更是跪在地上,說是蒼天顯靈,小姐必定平安無事,果不其然,小姐當天就醒來了。
“奇跡……”沈想容喃喃自語,笑著搖搖頭緩緩起身轉身離去。
阿寶撓撓頭發,怎么有種被小姐忽視的感覺呀?
第二日白姨娘一早就到了沈想容所在的芙蓉苑。
“白姨娘,小姐還未睡醒,姨娘請到涼亭歇息可好?”大丫鬟欣寶面露難色語氣謙遜的開口。
白氏淡淡的點點頭“那小姐醒來立即通知我,我前去探望。”
“是,白姨娘”
白氏漫步在涼亭周圍,心中感嘆,這芙蓉苑比自己的然苑不止是大,內部構造也精美。小橋流水,亭臺樓閣,花園草地,一應俱全。連池塘里的魚都是珍貴品種。全院用的都是珍貴材料,單單說這個涼亭的材料也是專程從大梁國運過來的,據說能夠適應不同季節,冬暖夏涼,當真是稀奇。當初自己想要監制芙蓉苑的工程,老爺愣是不放心,白氏眼中閃過嫉妒,老爺太偏心了!不過,早晚都是我的!等著瞧吧。哼
沈想容其實早就起身,阿寶正在為她弄一個京城流行的流仙髻,沈想容望著鏡子中略顯稚嫩的臉,心中冷笑,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白氏連一個孩子都不放過。可見其心思狠毒至極。
白氏是母親的親生妹妹,母親死后三年父親將所有親事拒之門外,沈老夫人求孫心切做主將白氏和沈家遠親王氏一并抬進家門,白氏有一子王氏亦有一子。前世白氏想要除掉自己恐怕是想讓沈懿坐上嫡長子的位置。可憐竟然將她視為至親反倒被她陷害。
全部打理完畢白氏已經等了一個時辰了,京城的夏季太陽毒辣,如若不是還有事情要做,此時坐在涼亭倒也是享受,白氏溫和的臉色略顯焦急,站起來觀望著
沈想容走出房門,炎炎烈日使人略顯沉悶,只是此刻她的身心冷若冰霜,閉上眼睛雙手伸展開擁抱陽光,欣寶連忙拿著傘為她遮擋,光芒被遮擋沈想容睜開眼睛對著欣寶笑了笑,該面對的總要面對,無論陽光有多燦爛,陰影總會存在。
沈想容一路小跑到涼亭,鼻尖微微出汗,臉頰紅彤彤的煞是可愛“姨娘,讓您久等了”
白氏臉上掛著慈祥的笑容,像對待自己女兒一般寵溺的摸著沈想容白皙的手“想容啊,你和懿兒就像我心頭肉啊,我當你新生女兒一般養大的,你還跟我這么生分”以前沈想容不會跟她客氣的,目光如炬般望著沈想容似是要將她看穿。
沈想容也不避開,依舊是天真的笑容抱著白姨娘“姨娘是我母親的妹妹,當然跟我最親了!”前世白氏就是將她養成單純天真的性格,才致使自己識人不清。
白氏安下心來,在沈想容看不見的位置,眼眸一黯“想容,今天是七巧節,你帶著丫鬟出去看看花燈,放松放松心情吧”
沈想容眼睛微瞇,就是今天,白氏以自己大病初愈出去散心為由,制造自己和林青竹的初遇假象。
“姨娘,我就想呆在房間哪也不去”略帶撒嬌的語氣惹人憐愛
白氏目光狠毒的盯著水波語氣仍然和藹可親“想容不是一直想出去玩嗎?放心,老爺那里我已經交代過了,不會有事。”
沈想容本就想順著白姨娘和林青竹的陷阱走,也就笑笑了事,活過一世的人啊,怎么可能再被你們糊弄?兩人雖然抱著卻是各懷心事。
荷塘中的荷花在風中搖曳生姿,微風吹過點點露水轉瞬滴入荷塘
許是臺下人夠多,沈想容也在了,擂臺老板陪著笑臉開始講話了。
“今天擂臺猜燈謎,歡迎各位少爺小姐踴躍參加!本次擂臺紀念獎是紅木燈一盞,第二名是沉香化蝶燈一盞,第一名是紫色鏤空雕花琉璃燈,規則就是我指上三男三女上臺,分為三組,我出燈謎答對的繼續下一回合,剩余兩組自己出燈謎,決定勝負!”
臺下有不少年輕男女躍躍欲試,年少氣盛時最愛的便是出出風頭,讓旁人覺得滿腹經綸享受被人追捧的滋味,
失神了片刻便被老板點上臺去。“這位小姐跟這位公子一組。”老板安排完便接著挑剩余名額。
“這位小姐,在下林青竹,不知小姐閨名?”林青等了片刻沒有預想中的搭訕,只道沈想容害羞便主動開口。
沈想容內心翻了個大白眼,漫不經心的看了林青竹一眼“沈想容”隨即饒有興味的看著臺下躍躍欲試的人兒
林青竹微微一愣不知如何繼續對話,暗想許是她緊張的緣故“沈小姐不用緊張,等下我會為你奪得頭名的”
沈想容一聽這話側過頭來露出小白牙沖著林青竹笑了笑,單純的像只小兔子,林青竹眉毛幾不可查的皺了一下,心中輕蔑一笑,果然抵擋不住豐神俊朗的我,面色卻是如常,眼眸清澈如初。
前世沈想容愛慘了林青竹的雙眸,每每望著都覺得自己內心自慚形穢
各位小姐公子們請按著我排列的序號依次自我介紹一下吧”老板選擇了滿意的人選。
大齊民風開放,女子除了在婚嫁方面不能完全自主,公眾場合與男子聊天講話無礙觀瞻,只要不私自見面即可。
“華陽郡主丁茗凝”丁茗凝眼中閃過勢在必得,沈想容一眼望去緊緊咬著下唇
“廉之西”未報家門眾人也知曉這是相府三少,廉之西只對著丁茗凝獻殷勤,對于猜謎似乎不以為然。丁茗凝本是鎮國大將軍之女,然,大將軍英年早逝,皇后憐其身世可憐收養入宮但并不關心。
“在下兵部侍郎之子,李若愚排行第二”謙遜恭敬的語氣完全沒有世家公子的傲氣,尤其是他通身儒雅脫俗的氣質讓沈想容不禁多看了兩眼
李若愚旁邊的是著黃色繡蝶輕紗女子,長相嬌憨可愛,許是不喜眾人熱烈的目光,秀眉微皺冷冷的開口“黃菲鴻”眼眸閃過寒霜,最討厭猜謎神馬的了,還不如來場比武呢
林青竹只講了名字,臺下人望著這個如清泉般風姿的少年皆忘記了思考。沈想容暗暗發笑,前世的自己也是被他這張臉騙了。
沈想容也只是講了名字,此時不過十歲,雖說也有傾國傾城趨向,但到底一團孩子氣,眾人皆不看好他們一組。
不過,文寶自爆自己小姐是內閣大學士之女,也確實讓眾人多了些審視,多了些期待。
在眾人的催促中,老板讓手下打起鼓來,咚咚咚的響聲引來了大家的掌聲叫喊聲,擂臺猜謎正式開始。
林青竹已經想好燈謎,沈想容不置可否。林青竹的才華沈想容從未質疑過。
老板微微含笑的望著眾人“請三組將答案寫在桌前的紙上,大家不要開口提醒!第一回合謎語題目:不要耽擱見面”
丁茗凝杏眼圓瞪,小臉一黑,這題目這么古怪,小手一拍氣呼呼的走了,經過林青竹時眼神閃了閃流露出癡迷,方才就注意到了這個男子,近看似乎更為俊秀,林青竹對著丁茗凝含笑點點頭,丁茗凝小臉一紅,加快腳步離開了擂臺。廉之西瞪了林青竹一眼,隨即跟著丁茗凝走了。
老板宣布了答案“ 答案就是:別誤會,“不要”可對應“別”,“耽擱”有“耽誤”的意思,見面可對應會。兩位都答對了,下面進行下一回合! ”
臺下人也都是恍然大悟,這個答案倒是真妙!難怪京城第一才女也被難倒了。臺上兩組自然不能小覷。
按照排序,李若愚黃菲鴻一組先行出題,李若愚清冷的嗓音在喧鬧的擂臺響起,眾人自覺停止了討論“ 一馬離了西涼界 ”
沈想容腦海中閃過一個答案,林青竹已經胸有成竹的開口“ 別胡來 ”
老板眼含疑惑的望向李若愚,后者淡淡的點點頭表示正確,老板不解“來由是?”
黃菲鴻輕蔑一笑“離為別,西涼為胡”
老板會意,眾人恍然大悟。這燈謎既有趣味又需要百轉千回,當真是新奇啊!
反觀林青似乎竹思忖了一下,眸中靈光一現“疑是地上霜”
李若愚莞爾一笑字正腔圓的道“不明白”
眾人突然安靜,齊齊看向風姿不凡的李若愚,這……認輸了?
老板頗為惋惜望向李若愚“既然李公子認輸了,今天的……”
“老板,李公子答對了”林青竹打斷了老板的話,“我的答案就是不明白 ,疑為不明,霜為白”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兩人不分伯仲啊!
黃菲鴻被這緊張的氣氛吸引了,張口道“ 有一種東西,買的人知道,賣的人也知道,只有用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東西? ”小樣,腦筋急轉彎會嗎?
“棺材”沈想容幾乎是在黃菲鴻說出后便答了出來。黃菲鴻突然激動的沖著她大喊“天王蓋地虎?”沈想容望著黃菲鴻眨眨眼睛,這么激動干嘛?不過確實不明白……
黃菲鴻失望的低下頭小聲嘀咕“這個不是燈謎啦”
林青竹許是沒料想到對方會撐到現在這一回合,示意沈想容先想一個救急,沈想容會意,略帶深意地望著林青竹道“我的燈謎勸君莫飲劣質酒”后者愕然的望著沈想容
對方李若愚只需一瞬便開口“只求人品好”眼神掠過林青竹沈想容之間,嘴角勾起,有意思
林青竹道為了公平起見這一回合他先出燈謎 “ 何水無魚?何山無石?何樹無枝?何子無父?何女無夫?何城無市? ”謎底一出,臺下的人思考著其中的答案,紛紛搖頭。
對方也是半晌無話,老板也覺得這燈謎絕了,剛要張嘴說些什么,李若愚黃菲鴻齊齊開口“ 南水無魚,無山無石,阿人無父,彌女無夫,陀樹無枝,佛城無市。南無阿彌陀佛。”講完對視一眼,自顧自的笑開了。
林青竹正滿臉的不可思議,臉上浮現出挫敗
黃菲鴻破天荒的沒有了之前的冷漠,笑容滿面的沖著林青竹開口“林公子倒是博學多才阿”林青竹面色鐵青,垂下的頭來,眼中晦暗不明。
不顧林青竹的反應自顧自的開口“(上聯)黑不是,白不是,紅黃更不是;和狐狼貓狗仿佛,既非家畜,又非野獸 (下聯)詩也有,詞也有,論語上也有,對東西南北模糊,雖為短品,卻是妙文 。這上下聯各打一個字”
燈謎一出,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林青竹鐵青的臉,難看的神情,都明白這謎底不是他們這些人能夠想明白的
李若愚低下頭來用只有兩個人的聲音輕聲道“原以為你只有腿腳沒有頭腦的”
黃菲鴻怒瞪李若愚,遇見李若愚就倒霉,不僅嘴毒,還喜歡跟她抬杠“那是,不像你光長了個腦袋,沒有智商,這燈謎你要是會,我為你當牛做馬!”紀曉嵐難倒眾人的謎語豈是你等凡夫俗子能知曉的?哼!
李若愚起身低下頭來,貼近黃菲鴻的臉頰,后者偏過頭去。可惡!
“猜謎”輕輕一句話過后,李若愚心情愉悅的下臺走人。
黃菲鴻眨眨眼睛,他他他,竟然知道?難道他是……眼前一亮,打擂算什么,琉璃燈算什么,李若愚!
老板傻眼的看著李公子和黃小姐不顧他的喊聲走人,腦袋上微微出汗,看向林青竹和沈想容“既然……”還沒等說完林青竹便一言不發的離開了,只余沈想容和老板大眼瞪小眼。
萬萬沒想到,最終沈想容戲劇化的得到了琉璃燈和沉香化蝶燈。
文寶抱著兩盞燈暗暗腹誹:說過了要提前買通老板直接安排一場好戲不就好了嘛?林青竹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這可怎么跟白姨娘交代啊,哎
燈會照慣例會持續到第二日清晨,沈家家風較嚴,不準單獨外出不歸,前世文寶慫恿沈想容在燈會玩了通宵,直到一早又遇見了林青竹。
沈想容此刻已經是無聊的很了,打了一個哈欠,疲憊的沖著奴仆三人“我們回府吧”
文寶急切的開口“小姐不要通宵么?據說后半夜更有意思的”略帶委屈的表情“二小姐上次就帶著寫意她們來了,聽說可好玩了……”
沈想容眼中含冰的望著文寶“如果你想去二小姐那里,我可以成全你”
文寶嚇得一個機靈,連忙跪了下來“小姐,我不是這個意思,小姐……”
沈想容轉過身來淡淡的開口“要想呆在我的屋里,要做好你的本分,其他的別想動什么歪腦筋”
文寶聞言睜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哆嗦著
阿寶懵懂的望了望文寶,又看了看小姐,隨即低下頭來,欣寶垂下頭來若有所思。
榕樹被風吹的沙沙做響,鳥兒也厭倦了飛翔三三兩兩的歸了巢,河水不知是在月光還是燈光的照耀下泛著粼粼的水波,遠處一片一片的像是流轉的魚鱗。主仆四人的身影倒映在河水,靜靜地遠離了繁華的燈會,走向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