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微一直在做夢,夢境斷斷續續,夢里的事發生在很久以前,久遠得他幾乎都要記不起了。
那時,他剛進宮,宮里只有陸瑩瑩和徐子期兩個。其實,他們是同一年選秀出來的,只不過歷屆選秀的規矩都是份位越低的,進宮越早,份位越高的,進宮越遲,顧微是皇后,程序就更復雜,愣是從萬昌四年拖到了萬昌五年。不過顧微覺得這樣沒什么不好,他并不想進宮,也不想反抗家人的決定,能推遲幾日,就當是撿來的時間好了。
顧家是太皇太后的娘家,顧君謙、顧君誠兄弟都曾是先皇的伴讀,顧微年少時就見過蕭寫意的,他那時還是個普普通通的皇子,不像六皇子那么得寵,也不至于被人忽略,顧微沒有太過留意。
新婚之夜,蕭寫意不甚情愿地來到坤寧宮,滿臉寫著“奉命而來”四個大字,就連行周公之禮,也是照本宣科,兩人完事之后就各自睡去了,顧微并不失望,反而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翌日,在顧微隨蕭寫意拜見了太皇太后和兩宮太后以后,陸瑩瑩和徐子期按規矩來坤寧宮給他請安。陸瑩瑩是正四品的昭儀,徐子期是從四品的充儀,可能是由于陸家和徐家都跟顧家關系匪淺的緣故,蕭寫意對陸瑩瑩和徐子期,也不是特別待見,每人宮里每個月不過去上三、四天。要知道,顧微進宮之前,宮里就他們兩個,這樣的頻率,實在說不上是得寵,最多算是中規中矩。
相對而言,蕭寫意對陸瑩瑩更好些,可能是因為她性格明麗活潑,討人喜歡,偶爾陸瑩瑩耍點小花樣吸引他的注意力,他也不會生氣,還會獎賞與她。徐子期的性格就要沉悶一些,他和蕭寫意平時相處,每每還要蕭寫意挑起話題,不過他有一點和陸瑩瑩很像,就是他們都從來不在蕭寫意面前提到前朝的事,有意無意都不會,這讓蕭寫意對他們兩個,多了幾分滿意。
畢竟,陸崇光是顧則的學生,徐景元是顧微的舅父,太皇太后會選這兩家的兒女在顧微進宮之前先入宮,跟他們比較好控制有關。但是蕭寫意深信,只要自家的兒子女兒有生下長皇子的可能,無論陸家還是徐家,都不會死死巴著顧家不放,所以在顧微正式進宮以前,他對陸瑩瑩和徐子期還是過得去的,只不過和他們的期望值比起來,有相當的距離就是了。
宮里有太皇太后坐鎮,不管陸瑩瑩和徐子期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們在顧微面前表現地都很恭敬,宮里的氣氛,很是融洽。顧微進宮以后,除了初一、十五,蕭寫意從來不進坤寧宮,有了對比的陸瑩瑩和徐子期頓時發現,原來皇上對他們,還是很不錯的,兩人心里自然而然就會有些想法。而這恰恰就是蕭寫意想要的結果,他可不希望他的后宮抱成一團,專心對付他。
男女有別,除了每天的例行請安,陸瑩瑩從來不在顧微面前出現,倒是徐子期,就跟以前在家一樣,經常找到顧微切磋棋藝,他似乎并不擔心,蕭寫意因為他和顧微的親近,對他有所不滿。
萬昌六年,徐子期第一個有了身孕,蕭寫意很高興,立即給他晉了份位,正四品的修儀,跟陸瑩瑩一樣的。那時,蕭寫意是真的高興,不管怎么說,那都是他的第一個孩子,沒理由不高興。
可惜那個孩子福薄,跟他沒有緣分,徐子期懷孕不到三個月的時候,散步經過御花園。那時,陸瑩瑩在御花園蕩秋千,不知怎地手松了,就從秋千上摔了下來,直接撲到徐子期的身上。
陸瑩瑩蕩秋千,可不是老老實實坐在椅子上,讓宮女們在后面推,而是人站在上面,蕩起來老高那種。不到三個月的胎兒本來就很脆弱,哪里禁得住這種猛烈撞擊,立時就保不住了。
就是徐子期,也是好不容易才被太醫們救回來。徐子期醒了得知孩子沒了,傷心欲絕,他一口咬定,陸瑩瑩是故意的,那個秋千,她玩過那么多次,以前從來沒有摔過,為什么他從旁邊經過,她就摔了下來,肯定是有預謀的。蕭寫意當時是相信徐子期的,因為陸瑩瑩蕩秋千的技術,真的是很好,說她不是故意,他很難相信,還是太皇太后出面,他才沒有徹底廢了陸瑩瑩。
徐子期還在徐家的時候,顧微對他就很照顧,畢竟徐子期的身世,還是很坎坷的。雖說是庶出,卻是一出生就被當成嫡子教養,好容易長到七歲,多年不孕的嫡母老樹開花,竟然生了兒子。
一夜之間,徐子期在徐家的地位從天上掉到地下,只有顧微,對他始終是一如既往。萬昌四年的選秀,徐家不是沒有適齡的女兒,可在太皇太后要人的時候,他們卻是推出了徐子期。
大舅母的想法,顧微多少明白幾分,徐子期記在她名下,那是上了族譜的,眼睜睜看著徐家的家業落到一個妾室生的兒子手上,她沒兒子倒也罷了,她有親生兒子是不可能的。
再說太皇太后要人的目的也不純,顧家有顧微要進宮,徐家弄個嫡女進去,不過是給顧微當陪襯,還不如嫁出去聯姻,正好把徐子期解決了,免得他跟自己兒子爭家業才是真的。
徐子期失了孩子,還被太醫斷定,以后再受孕頗難,心情肯定不好過,顧微心疼表弟,那段時間經常過去陪他,兩人的關系,較之從前更加親密。顧微和蕭寫意的關系常年不溫不火,太皇太后急得不行,尤其這會兒,陸瑩瑩被打入冷宮,徐子期要長期休養,蕭寫意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他不抓緊時間懷個孩子,天天和徐子期打得火熱做什么,真是枉費她一番苦心。
萬昌六年年底,在太皇太后的殷切期盼下,顧微終于有了身孕。他先天體弱,懷孕的反應特別強烈,整個前三個月都是在吃了吐,吐了吃,吃了再吐,吐了再吃的循環中度過的。
饒是蕭寫意再不待見顧微,也被他瘦到脫形的模樣嚇住了,各種賞賜流水般的進了坤寧宮。好在前三個月熬出來以后,顧微的情況漸漸有所好轉,不然蕭寫意都要擔心,他的嫡子能不能保住。
新年過后,顧微的肚子一天天地大了起來,太皇太后不放心,讓好幾位太醫看過了,都說是兒子。要知道,大周立國至今,不要說嫡長子繼位,就是嫡皇子繼位的都沒有,不是歷代皇帝偏心,非要跟嫡子過不去,而是大周歷代的皇后,都不擅長生兒子。開國至今兩百年,大周經歷了九任帝王,皇后的話,原配、繼任、貴妃扶正通通加起來,共有十二位。
十二位皇后里面,其中一半是沒有孩子的,不要說兒子,就連女兒都沒有,另外一半里,有一半只生女兒,也就是說,還剩三位了。顧微是這三位中的一位,暫且不算,生過兒子的兩位皇后,兒子都被立了太子,可惜一個被廢了,一個英年早逝。有這樣的前車之鑒,太皇太后對顧微的肚子格外關照,衣食住行無不精心,誰知就是這樣,還是出了問題。
顧微懷孕六個月的時候,有人往他喝的參湯里下了紅花,這個下藥的人是誰,至今都是個謎,太皇太后和蕭寫意把顧微身邊的人仔仔細細排查了兩遍,愣是沒找出問題所在。
“呃……”紅花的分量下得很輕,起效也不是在當時,而是半夜。那夜,顧微睡得很不好,總覺得腰酸背痛,渾身都不對勁,半夜醒來,更是肚子不時抽痛,他不敢怠慢,立時讓人傳了太醫。
季萌匆匆趕到的時候,顧微已經痛得直不起腰,他上前診了脈,臉色立即大變。
皇后這是要小產的征兆啊,季萌馬上向太皇太后和蕭寫意匯報了情況,兩人異口同聲問道:“還能保住嗎?”胎兒只有六個月,這會兒要是下來,可不是就是完了。
季萌搖頭,說已經保不住了,還說胎兒必須盡快下來,不要皇后也很危險。太皇太后和蕭寫意又問了其他太醫,眾人異口同聲,說法都和季萌一致。
這不是二選一,而是唯一的選擇,太皇太后和蕭寫意并無多話。
顧微當時是清醒的,他聽到了太醫們的話,心里很不甘心,他明明還能感覺到孩子的動靜,他們為什么說他沒救了,他不相信,他們要害他的孩子,肯定是這樣的,他不會給他們得手的機會。
死胎遲遲不能下來,季萌沒辦法,只好對顧微用藥,顧微不配合,那藥是熒光下去的。
后面的事情,顧微記不清了,他只記得漫天的血色,等他再度醒來,原來隆起的小腹已恢復平坦,他的孩子,已經沒了。太皇太后告訴他,那個男孩兒,生下來的時候小小的一團。
兒子還是女兒,顧微不是很在意,他在意的是那是他的孩子,雖然一開始他并不期待他,可他既然來了,他就做好了迎接他的所有準備,然后他又走了,他連一眼都沒有見過。
顧微長睡不醒,元陽干脆搬來了他的屋子,白天在床邊守著,晚上就在他旁邊睡覺。
這夜,元陽睡得迷迷糊糊,隱約聽到顧微的夢囈,她好奇地貼過去,聽見他說“對不起”。
元陽一下子就驚醒了,大聲喚人,爹爹終于說話了,他是不是要醒了。
韓修是最先趕來的太醫,他給顧微診過脈,表情并不樂觀,反而顯得很凝重。
“韓太醫,我爹爹是不是要好了?”元陽眨巴著眼看韓修,眼神充滿期待。
韓修不說話,她又低下頭去看顧微,“爹爹,你快醒醒好不好?云兒好怕……”
顧微竟然真的睜開了眼睛,他看著元陽,眼神一片茫然,半晌才恢復清明。
“朕聽說皇后醒了,是不是?”蕭寫意和鳳琪聞訊趕了過來,兩人都是腳步匆匆。
“陛下……”顧微側臉看他,聲音非常低弱,要不是屋子安靜異常,可能都聽不到。
“皇后,你想說什么?”蕭寫意走到床邊,沉聲問道,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你是不是說過,只要臣醒了,你什么都答應臣。”顧微居然聽到了蕭寫意之前的話。
“是,君無戲言。”蕭寫意愣了愣,隨即肯定道,他相信顧微不會提出非分之請。
沉默良久,蕭寫意聽到顧微緩緩說道:“陛下,你能還臣自由嗎?”
蕭寫意愣住了,他一時反應不過來,顧微這話什么意思,等他醒過神來,顧微似乎又睡著了。元陽不明白顧微的話是什么意思,見他醒了就很高興,還問韓修,“爹爹以后是不是就會好了?”
韓修還是不說話,他能怎么說,說皇后是回光返照嗎,似乎沒有那么嚴重,可是顧微的身體沉疴已久,就是此時醒了,以后也不好說,不過是早晚的問題,他真的無能為力。
“父皇,韓太醫為什么不回答我的問題?爹爹不是醒了就能好了么?”韓修第一次不回答,元陽沒覺得什么,第二次他還是不說,元陽本能地察覺到了不對勁,她不問韓修,轉問蕭寫意了。
蕭寫意笑道:“云兒乖,時辰不早了,乖乖陪你爹爹睡覺,有什么事明天再說。”顧微剛才那話到底什么意思,他還沒有琢磨清楚,韓修肯定也還有話要說,他得問問清楚。
元陽嘟了嘟嘴,不說話,乖乖回到了被窩,小手抱住顧微的胳膊,抱得很緊。
蕭寫意帶著鳳琪和韓修去了外間,他問韓修,顧微的病情到底如何,是否有所好轉。
韓修實話實說,顧微既然醒了,這一關算是基本熬過來了,不過他的身體底子太差,又屢經打擊,以后如何,真的不好說,尤其他本人,并不是有很強烈的求生欲望,只能說是得過且過。
韓修回了話就下去修改方子了,蕭寫意無措地問鳳琪,他該怎么辦。他明白顧微的意思了,他就是覺得自己時日無多,才想在剩下的時間做回自己。可是顧微是皇后,不是普通宮人,就算他是皇帝,也不是說放就能放的,沒有這樣的先例,他給他出了個大難題。
鳳琪挑眉笑道:“有什么難的,想要自由的是顧微,不是皇后。”他有點羨慕顧微,但他不會做同樣的事,蕭寫意已經用丹陽和秋然,還有那個他隱約猜到的承諾徹底套住了他。
“懷瑾,不是吧?”蕭寫意驚訝,他很難想象,鳳琪會說出這樣的話,要不是他對鳳琪的性格有足夠了解,他絕對會以為,他有什么陰謀,他很高興,鳳琪竟能如此信他。不想鳳琪還有下文,“前朝余孽勾結東瀛人,置當朝皇后于死地,陛下重開海禁,乃至出兵東瀛,都有足夠的理由了。”要不要跟東瀛人開戰不是重點,關鍵是蕭寫意可以正大光明訓練海軍了。
“你讓朕想想。”蕭寫意恍然大悟,假如皇后死了,好處似乎真的很多,簡直就是一舉數得。
這幾天,顧傲和姜易春聯手,把夏邑古鎮的秘密挖了個底朝天,就像鳳琪猜測的那樣,前朝皇室的寶藏分為兩部分,一部分就在夏邑北面的那座山下,而另一部分,還需要繼續研究地圖。
當年,叛軍攻入京城之前,前朝的末代太子就帶著家眷和心腹從海上逃了,逃去了東瀛。
他們有人有錢,倒是很快就在那邊站住了腳,還和東瀛的皇室勾結起來,對中原圖謀不軌。
大周實行海禁,沿海百余里荒無人煙,東瀛人過來搶東西搶不到,前朝皇室的后裔過來挖自己寶藏卻是不難,為了不讓事情做得顯眼,他們不可謂不用心,用了幾代人,愣是把身份洗白了。
侯鴻后來證明,他娶的劉家小姐,不是像他兒時在東瀛的玩伴,而是根本就是那個女孩。他們的婚事就是個過場,重點是給女兒送嫁,不知不覺就能轉移出大筆的財物,還不引人注意。
偏偏鳳琪出門閑逛,逛到劉家埋寶藏的地宮不說,還跑到山上去了,劉家的人和東瀛武士都不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追殺他們不過是為了防止秘密泄露,否則的話,參與的人手還會增加。
不過事情終究還是敗露了,蕭寫意派人剿滅了潛伏在夏邑的東瀛人,也接手了前朝的寶藏之一,不過這件事就這么結束,他絕對不甘心,他非把東瀛人打到永遠不敢來中原不可。
因此,鳳琪提出的那個理由,實在是太有用了。皇后都是死在東瀛人手上的,他這個皇帝不報仇,像話嗎?朝上誰敢反對,至少和顧家有關系的那干人,是不會出來發言的。
這樣一來,他重開海禁的阻力起碼去了一半,至于剩下的一半,收拾起來就快了。
不過,顧微的意思,真的是他們理解的這樣嗎,蕭寫意很懷疑,覺得有必要再確認一次。
第二天,鳳琪去看顧微,可能有了目標的關系,顧微的精神看著不錯,他把元陽打發出去玩。
“殿下,你真的想好了嗎?”鳳琪開門見山,他不認為自己的理解是錯誤的。
顧微頷首,生死線上走了一遭,他不想再委屈自己,也許他的時間已經不多,可他希望是屬于自己的,他看得出蕭寫意對自己有補償之心,再說皇后的死,對蕭寫意也是很有用的。
“元陽公主怎么辦?”鳳琪看得出來,如果說宮里還有什么是值得顧微眷念的,那就是元陽,不過只是一個元陽,顯然是不夠的,顧微對回到宮里,是一點眷顧都沒有。
“云兒以后就要拜托給你了,我對不起她。”顧微承認,他對元陽,終究是差了一層,他疼愛她,希望她過得好,但是為了元陽,還不夠支撐他在這座深宮煎熬下去,他有點累了。
“她會傷心的……”要是自己突然不見了,丹陽和秋然會哭成什么樣,鳳琪想想都覺得揪心。
“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顧微低下頭去,鳳琪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他要舍棄的,不止是元陽,還有顧家,除非蕭寫意許可,否則皇后薨逝以后,知道顧微尚在人間的人越少越好。
“我明白了。”這是顧微的決定,鳳琪不便發言,他今天來,也是蕭寫意想再確認一次。
萬昌十七年四月二十八,蕭寫意對外公布了皇后遇刺身亡的消息,兇手直指東瀛人。
五月初,他提前結束南巡,打道回京,有了這次的事件,蕭寫意不可能再堅持大周立國以來堅持了近兩百年的禁海政策,你禁了自己的海有什么用,人家要來,照樣可以。
他要打出去,打到沒人再敢打大周領土的主意為止,蕭寫意深信,他不會再重蹈前世的覆轍。
船隊在江都起錨的時候,一身素白的元陽站在船舷邊上,朝著江邊揮了揮手。她知道顧微不在那里,可她相信,他能看到,元陽已經想好了,長大以后,她要嫁到江南來,因為爹爹在這里。
與此同時,同樣是全身素裹的殷希提著劍站在江邊,他不敢相信,顧微就這么死了,他不信。那天,他們回到行宮的時候,顧微明明都還活著,他以為他能堅持下來,他以為他可以的。
那天之后,殷希再沒見過顧微,他天天在姜府等待消息,希望顧微能早日痊愈,可他等到的,卻是國喪。船隊漸漸遠去,江邊的百姓逐漸散開,只有殷希,一直站在那里,久久不愿離去。
直到夕陽西下,殷希才回了姜府。又過兩日,他向姜易春請辭,他要回家報仇,他要手刃仇人,這個時候不給自己找點什么事情做,殷希害怕自己會瘋掉。
姜易春沒有阻止他,只是交給他一封信,信是顧傲派人送來的,信里說,他受人所托,查清了殷家和瞿家的恩怨,順便把事情給解決了,現在把結果告知他一聲。殷希呆住了,他知道,這件事是顧微為他做的,若不是他,顧傲何必為他盡心盡力,姜易春可沒有這么大的面子,可是顧微,他一個字都沒在他面前說過。殷希手中的信紙,很快就被淚水浸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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