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芍的真容除了張中先那一脈的人,玄門誰也沒見過。她故意找茬,為的自然是試一試弟子們的心性。
周齊看見師父王守仁過來,便將剛才的事簡略說了遍,他倒沒說夏芍找茬,但臉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明擺著的意思。
王守仁一聽就笑了,神態(tài)平和,搖了搖頭看向周齊,“阿齊,你這性子啊,師父說過你多少回了,急躁!”
“師父,我剛才什么也沒說。我告訴她這些符能用,結(jié)果她以為我為了多收錢,糊弄她。”周齊解釋道。
“你這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說,我找茬?”夏芍眉一擰,就是在找茬。
而她這副找茬的模樣,也讓曲冉和展若南愣了愣。認(rèn)識夏芍的時間不長,但她看起來真的不像是這種為了這點事愛跟人計較的人。
老實說,這跟她平時給人的印象不太一樣。
“喂!大陸妹,一張符而已,要不了幾個錢。你是不是那么缺錢啊?缺錢跟我說嘛!”展若南在后頭,手插在褲袋里說道。
卻不想,夏芍回頭便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目光有點淡,有點嚴(yán)肅,看得出來,她不是在開玩笑。
“呃,阿……阿芍!”展若南一愣,以為夏芍瞪她是因為她對她的稱呼,所以便改了口。但她接著就看向了徐天胤,對夏芍道,“這是你男人嗎?沒錢不會跟你男人要啊!開限量奔馳,沒錢給你買張千把塊的符?”
展若南這么一說,刺頭幫的女生都看向徐天胤。那天晚上天色黑,就只能看出性情冷來,今天一見,才知道這男人五官完美到?jīng)]天理!
但他看起來很奇怪,他女人在跟人為了張符吵架,他也不出聲,不阻止。可他看起來也并不是不在乎夏芍,因為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默默地注視,除了她,他就沒看過別人。可如果說他在乎夏芍,那他怎么一句話都不說?
男人在這種時候,應(yīng)該二話不說,掏出錢包來拿錢才對!
可徐天胤就只是看著夏芍,目光落在少女因找茬而生動起來的面容上,定凝不動。
而夏芍轉(zhuǎn)過頭去,不理展若南,繼續(xù)找茬,“我說得難得不對嗎?你們在這里賣符,就跟在商場里賣東西沒什么兩樣。誰都知道,在商場里,掛起來的東西最貴嘛!那些堆在一起的,都是打折減價的便宜貨。抱歉,我就愛逛折價區(qū)。我要便宜的,你給我貴的,你這不是故意想賺我的錢?”
夏芍?jǐn)Q著眉,一副胡攪蠻纏的模樣,內(nèi)心卻先把自己給笑了一遍。她兩輩子沒做過這種胡攪蠻纏的人,今天算是過把癮了。
夏芍戲演得顯然很成功,看周齊的反應(yīng)就知道了。
他被氣得渾身直哆嗦,臉色發(fā)青,忍無可忍把符往桌子上一拍,“好!你愛逛折價區(qū)是吧?那這符的效果你是不是也想打個折?想的話你就來拿這桌子上的!全抱走也無所謂,一分錢不要你的!”
此時的時間剛好是中午,大部分人都吃飯去了,廟堂里的人不是特別多,但也是有人的。原本展若南一幫人的穿著打扮就很惹眼,夏芍又在這里找茬,早就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只不過,來來往往的人看刺頭幫的女生們不像好人,所以不敢聚得太近,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往這邊看過來。
而一些不是今天坐堂的弟子們聽說這邊有點事,也都從后頭過來看看。
這時,一道男孩的聲音從后頭傳來,“怎么了?有人踢場子?”
王守仁和周齊等四名弟子都在聽見這聲音后轉(zhuǎn)身,見后頭溫?zé)铍p手交疊在腦后,無聊地邁著步子走了過來。但他還沒走到,目光一眼落在站在弟子們身后的夏芍臉上,突然步子一停。
“呃。”
夏芍挑眉,抿著唇笑了笑,給溫?zé)钍沽藗€眼色。
王守仁笑道:“沒事,這位小姐來請符,有點小誤會而已。”
溫?zé)铍m然是義字輩弟子,但他天賦很高,修為目前在玄門義字輩弟子里是最高的。說起來沒人把他當(dāng)義字輩弟子看,尤其現(xiàn)在張氏一脈在玄門算是有功勞的,就算是王守仁的輩分比溫?zé)罡咭惠叄瑢λ膽B(tài)度還是很和藹的。
“她來請符?”溫?zé)钣醚郯卓聪纳郑桓睕]看見她剛才使的眼色的模樣,果斷對王守仁道,“沒事的王師叔,你不用對誰脾氣都那么好。她就是來找茬的!找?guī)讉€弟子,去后頭拿把掃把出來,把她趕走!”
王守仁一愣,后頭跟出來看情況的弟子們也跟著愣了愣。
“小燁!”吳淑吳可兩姐妹跟在溫?zé)詈箢^過來,聽見他這句話,臉上只剩下苦笑。
那是師叔祖啊!他要拿掃把,把師叔祖趕出去?
夏芍看著溫?zé)睿虼揭恍Γ馕赌腿藢の丁?
臭小子!
“喂!臭小子!你什么態(tài)度?你要拿掃把趕誰?小心揍你!”展若南在后頭眼一瞪,對上溫?zé)睢?
溫?zé)畹踔劢强凑谷裟希獠槐人茫摆s你又怎么樣!光頭女!”
展若南頓時上前,后頭的刺頭幫也跟著呼喝起來,眼看著就要吵起來。
王守仁趕緊打圓場道:“呵呵,稍安稍安!幾位,童言無忌,別放在心上。這位小姐,小孩子開玩笑,還請你別往心里去。”他邊說邊看向夏芍,笑容平和,“這位小姐,我弟子沒騙你,那邊桌上的符確實沒有效果,那是弟子們練習(xí)用的。他們還沒出師,你不信任他們是自然的。但是我還是想請幾位抱持著一種寬容的心態(tài)。各行各業(yè)都一樣,并非每個人生下來就是大師,沒有實踐的機會,年輕一代永遠(yuǎn)只能紙上談兵。我們這些老人,總有不在的一天,將來都是年輕人的,何不多給他們點機會?這里的符,哪些能用,哪些不能用,我的弟子都告訴你了。他們確實有很多地方還不成,但貴在心正。但望這位小姐看在這一點上,剛才我弟子態(tài)度上的不妥,就請你多原諒了。我這個當(dāng)師父的,先給你賠個罪。”
王守仁神態(tài)平和,語氣感慨,說話的聲音更是不大不小,剛好能叫廟堂遠(yuǎn)處看熱鬧的人都聽見。
來求簽求符的人,像展若南這幫人很少,大多都是善男信女。王守仁這番話,無論是對老人來說,還是對年輕人來說,都容易引起一些共鳴。當(dāng)即很多人都點點頭,看夏芍的眼神全都把她當(dāng)成找茬的。
夏芍內(nèi)心也在暗暗點頭,那天清理門戶的時候,聽說王守仁的腿是怎么傷的,就知此人心正心善。但他在王氏一脈的時候,默默無聞,夏芍就怕他是個逆來順受,過于軟弱不太適合授徒。
但今天一看,她倒是放了些心。
此人心善平和,但也不會放任玄門的聲譽受損而坐視不理,采取的方式也恰當(dāng),算是不錯的了。
“師父!”但周齊對王守仁給夏芍道歉的事顯然不理解,他神情急切里帶點愧疚,顯然是覺得自己連累師父放低姿態(tài)了。
王守仁擺擺手,不讓他再說,只是對夏芍道:“這位小姐,你要是不相信我的弟子,我可以給你親手畫張平安符。你看這樣如何?”
“那是不是白送給我?大師畫的符應(yīng)該更貴吧?”夏芍像是演戲演上了癮,反口問道。
“你!”這回非但周齊怒了,連跟過來的弟子也都看不下去了,紛紛露出惱怒的神色。周齊一指夏芍,“師父!你何必呢?這女人根本就是來尋釁的!”
“嗯嗯。”溫?zé)钤谝慌渣c頭,轉(zhuǎn)身欲走,“所以,我還是去后面找掃把吧。”
吳淑吳可兩姐妹苦笑著拉住他,看向夏芍。她們知道夏芍的身份,因此覺得她定然是有她的用意。
“這位小姐,世上任何事都沒有不勞而獲的道理,所謂有得必有失。你若真是手頭拮據(jù),這符我可以送你,但只要這符不曾失效,在你手上一日,你就必須日行一善。將福德給予他人,來換你所得的福報,如此方可圓滿。否則,白白得來的,日后總有償還的一天。”王守仁對周齊擺擺手,看起來還是不生氣,只是笑著對夏芍道。
夏芍聞言微微垂眸,這才點頭滿意笑了。
周齊等年輕的弟子,卻是神色不岔,不能理解王守仁為什么愿意把符送給夏芍這種人。周齊道:“師父!干嘛要送她!你覺得她這種人,會日行一善么?”
“就是!”弟子們都憤怒了,一個個憤慨地看向夏芍,恨不得把她攆出去。
吳淑吳可兩姐妹苦笑著看向夏芍——師叔祖到底想干什么呀?
而夏芍這時總算是看向了弟子們,問:“哦?你們覺得我不像是會日行一善的人,那你們說,你們師父為什么還愿意把符送給我呢?”
“那還不是因為你胡攪蠻纏!我們師父向來心善,你就是看他好說話,訛上他了唄!”周齊怒道,“他腿腳不便,身體也不太好,看病治病花費不少。我們也不是心疼這一張符的錢,但就是送,也不送你這種貪圖便宜的人!”
“我貪圖便宜?沒錯!”夏芍一笑,竟然點了頭,但她的笑容卻跟剛才不可理喻的樣子很不一樣,“我就是要問你們,你們師父看不出來我胡攪蠻纏,貪圖便宜嗎?既然他看得出來,為什么他還愿意讓我占這個便宜?”
周齊等弟子一愣,看向夏芍。他們自是看得出來,她此時神態(tài)悠然從容,與剛才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看得他們莫名其妙,一時不知怎么答。
王守仁坐在輪椅上也愣了愣,跟著弟子看向夏芍。
這戲劇性變化的一幕,讓堂上的人都怔愣地往夏芍望來。
只見少女負(fù)手中央,抬眸問:“我欺你們、侮你們、看輕你們,未曾貪圖到你們的便宜,你們便惱我、怒我、群起而攻之。而我真正占了你們師父的便宜,他卻反而勸我向善,你們看出區(qū)別在哪兒了么?”
周齊等弟子一愣。
“差距。”夏芍掃一眼弟子們,“這就是修心上的差距。我若真的聽了你們師父的話,日行一善,積善積德,那便是你們師父功德一件!我若是不聽,白撿了便宜回去,日后自有我還的一天。到頭來,我真能占到你們師父這張符的便宜么?你們到底為什么惱,為什么怒?”
弟子們又是一愣。不僅是愣,而且有點懵,都吶吶地看著夏芍。
她、她怎么變得跟剛才……兩個人似的?
而夏芍卻是一眼看向周齊,斂了臉上的笑容,問:“你來告訴我,你們都沒有出師,為什么會被允許來前頭這些香堂、廟堂、風(fēng)水堂、命理堂、問卜堂、相堂幫忙?”
“為、為了不讓我們紙上談兵,有跟著師父實地學(xué)習(xí)的機會。”周齊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回答,他只是莫名被夏芍忽變的氣度所懾。等他回答出來,自己也是一愣。
其他的弟子相互之間看一眼,都對目前的情況摸不著頭腦,但神情上看來,他們跟周齊想得一樣。
卻沒想到,夏芍搖了搖頭,“你們完全沒有體悟到其中真意。我問你們,每天除了實地練習(xí)以外,看見這些進進出出老風(fēng)水堂的人,都有什么感覺?”
“……”有什么感覺?
弟子們互相看一眼,不知道夏芍要說什么。
“這些人,富或貧,幸或不幸,有所求或者無所求,所遭所遇,哪一個不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有因才有果?你們每天看著不同的人進進出出,就一點特別的感悟也沒有嗎?”
弟子們沉默,整個堂上都是沉默的。
“百樣人,百樣人生。何謂天道有常,人生無常?這八字箴言,其中所含著的道理,但凡品悟開悟出一層,抵得過你們打坐冥想十年!”夏芍看一眼周齊等弟子,以及后頭趕來的其他義字輩弟子,點化道,“修心,才是讓你們在各堂幫忙的真意。”
“……”修心?
弟子們看著夏芍,目光震驚呆愣。
為什么她會知道祖師立下這個規(guī)矩的真意?
她……她還是剛剛那個貪圖便宜的女人么?
王守仁嘶地一聲抬頭,目光閃爍,上下打量夏芍!他確定沒見過她,但為什么會覺得氣質(zhì)這么……
吳淑吳可兩姐妹則是互看一眼,垂眸深思。溫?zé)钍址旁诙道铮粗纳帧?
夏芍卻一轉(zhuǎn)身,走到了剛才周齊畫符的桌前,拿了一張空白的黃紙,毛筆蘸了蘸朱砂,下筆之前抬起頭來看向周齊,“你在怪我今天出現(xiàn)的不是時候,你好不容易要畫好的符被我毀了嗎?可你如果心性定力足夠,就算是天塌下來只剩最后一筆,你也能畫好!你覺得你今天惱怒是因為我貪圖你師父一張符的便宜,你替你師父氣不過所以才跟我吵起來的嗎?可你就沒想想,你要是能像你師父這么處理,今天就用不著你師父出馬替你解決了。說到底,還是你心性修為不夠,浮躁,急躁。”
這番話像是當(dāng)頭敲了周齊一棒子,這名十五六歲的少年當(dāng)即怔愣當(dāng)場。
而夏芍卻是看他一眼,不再說話,垂眸看向桌上的黃紙,毛筆尖又蘸了蘸朱砂。
她這動作這才驚醒了一些弟子,弟子們的目光紛紛落到夏芍手上,沉默一瞬,呼啦一聲圍了過來!
而遠(yuǎn)處看熱鬧的人也都發(fā)現(xiàn)了不同尋常的氣氛,再不管展若南等不良少女在場,也紛紛跑了過來!
“別擠!別擠!媽的!誰再擠?”展若南邊罵邊堅決占據(jù)第一道圈子,而后頭的人不管怎么罵,還是一會兒就圍了上了個三五層。
一張畫符的桌子,頓時被人圍得光線發(fā)暗。
而夏芍立在桌后,連坐都不坐,更是好似周圍的人不存在,周身自成一道氣場,落筆堅定,行筆如水,收勢如龍!一道靈符,眨眼間便畫好了。
普通人例如展若南等人壓根就看不懂畫得是什么,一群人就只是驚奇著夏芍居然還會畫符!而且,她畫得很快,也就只有幾秒就畫好了。
但玄門的弟子們卻是能看出這符的門道來,不僅僅是快的問題,而且一氣呵成,走筆不能停,元氣充盈不斷!這是一道平安符,卻跟周齊等弟子畫出來的不在一個檔次上!就連王守仁也是畫不出元氣如此充盈的符來的。
這這這這、這少女根本就不是普通人!
她是奇門江湖中人!
而且,她還是名高手!
到底修為有多高,剛才只有幾秒鐘的時間,周齊等弟子都還不敢斷定。但敢斷定的是,畫符需要心靜如水、精神集中,她在這么多人圍觀的情況下,幾秒鐘就成一道靈符,可見心性定力之高!
弟子們盯在夏芍手中那道元氣濃郁的平安靈符上,氣氛暗涌!
而夏芍的事卻還沒做完。
她唇無聲微動,不知念著什么,手指更是動得極快,快得叫人看不清。頓時,一張靈符上的朱砂符箓在玄門弟子眼中好似漲出金光,輕輕一震!整道靈符周圍都似開了結(jié)界一般!
這下子不僅弟子們愣了,王守仁的氣息都跟著忽然起伏,溫?zé)疃寄抗庾兞俗儯?
圍觀的人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玄門弟子卻是知道!
這是……結(jié)煞!
俗語云:“刀無鋼不快,符無煞不靈。”倒也不是不靈,只是結(jié)了煞的符,靈氣大開,力量極強,一般情況下不用,會的人也很少。因為結(jié)煞的方法自古以來就不成文字,只有口授,非一脈的傳承人不得真?zhèn)鳎?
在場的弟子們也都是沒親眼見過結(jié)煞的,但他們都從各自師父那里聽說過。夏芍畫完符之后才做的事,那一定就是結(jié)煞了。而且靈符周圍的氣場也表明這就是道結(jié)煞的符!
可、可……
結(jié)煞是只有嫡傳才會的!
這、這少女是?
弟子們盯著夏芍,瞠目結(jié)舌,一個個直愣愣的,都不會說話了。
夏芍卻撣了撣手中的符,待朱砂筆跡干了才抬眼看向周齊,“以后再來坐堂,記得不是叫你們來幫忙的,而是讓你們修煉心性的。凡事多悟!”
說完,夏芍便收了靈符,繞過桌子,轉(zhuǎn)身走出了廟堂。
徐天胤陪著夏芍一起出去,展若南和曲冉反應(yīng)慢些,過了一會兒才追了出去。而剩下的人都轉(zhuǎn)著身,望著門口,一個個還在怔愣中,沒反應(yīng)過來。
誰能說一說,原本是個胡攪蠻纏貪圖便宜的女孩子,怎么一下就變成高人了?
這到底演哪一出?
“師、師父,她、她……”周齊指著廟堂門口,說不句完整的話來。
“她什么她!那是師叔祖!還看不出來?傻么你!”溫?zé)钜荒_踹在周齊腿上,踢得他往前一個踉蹌,撞散了人群,卻撞得周齊七葷八素,頭腦嗡地一聲空白!
“……”誰?
不僅周齊懵了,其他義字輩的弟子也都懵了。
王守仁搖頭苦笑,果然如此的表情里卻帶著點疑惑。在場只有吳淑吳可姐妹抿唇偷笑,點頭道:“沒錯,那是師叔祖。兩位師叔祖都在。”
啊?
弟子們傻眼了。
“可可可……”可師叔祖不長那樣啊!
溫?zé)钜环籽郏八湍菢樱喝の叮傄姷剿臅r候,我們也被她忽悠了一道。這人好好的,自己的臉不用,就愛頂著別人的臉。你們記住了,剛才那個才是她的真容。看看今天有哪些弟子沒來,相互轉(zhuǎn)告一下。下回輪到別的弟子坐堂,再看見她來捉弄考察你們,記得拿掃把打出去!”
弟子們嘴角抽了抽,怨念地看向溫?zé)睢_@小子早就知道那是師叔祖?那他剛才怎么不說?
王守仁則抬眼看了圈在場的弟子,難得嚴(yán)肅下來,“剛才你們師叔祖說的話都記住了?以后別老抱怨自己的修為不漲,總在煉精化氣,那是因為你們修心不足,境界不夠開悟!”
周齊默默低頭,“對不起,師父……我給您丟人了。”
“丟什么人?”王守仁看少年一眼,輕斥地一笑,“你師叔祖年紀(jì)輕輕就煉神還虛,你小子能得她一句點撥,那是福氣!回去好好磨磨你的心性。你師叔祖都親自點撥了,你修為再不漲,那可真是給師父丟人了。”
周齊摸摸鼻子,笑了笑,剛才的怒氣早就沒了,反而有點興奮,“知道了,師父!”
其他弟子也有些興奮,誰也沒想到,今天是出來看個熱鬧,居然能聽到師叔祖當(dāng)堂點撥,說實話,有點沒太聽懂,但是那一瞬間又好像抓到了點什么,以后晨起打坐的時候想一想,或許能漸漸悟到點什么。
而周圍的人則都一個個還在鬧不清楚狀況中。
師叔祖?是什么意思?自己人?
既然是自己人,剛才怎么見面不相識?
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少女好像挺厲害的,到底什么人?
看熱鬧的人都搞不懂,再探頭往外看的時候,卻早已不見了少女的身影。
……
夏芍在風(fēng)水堂外頭的車旁停下,展若南從后頭追了出來,看起來很興奮。
“喂!大陸妹,你很牛啊!符你也會畫?”
夏芍輕輕蹙眉轉(zhuǎn)身,展若南一愣,接著聳肩,改口,“好吧,阿芍。”
她就像看不出夏芍不待見她似的,兩眼放光,興沖沖問:“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大陸來的風(fēng)水師!所以你才會驅(qū)鬼、畫符!不過,你膽子挺大嘛,敢砸玄門的場子?”
展若南出來得早了,沒聽見那句師叔祖的話,她見夏芍大陸來的,又會驅(qū)鬼畫符的,自然以為她是其他門派的風(fēng)水師,今天是來踢場的。
如果不是踢場,她自己會畫符自己就畫了,干嘛還去請呢?擺明了耍威風(fēng)去了,而且還真被她給耍著了!
帥啊!
夏芍對展若南的推測不予置評,她卻笑過之后皺皺眉頭,“喂,別怪我沒提醒你啊。香港的老風(fēng)水堂里,有高手在的。只不過,他們一般不出來坐堂就是了。這些風(fēng)水師外界很多人不太清楚,但他們是個老門派了,掌門祖師跟三合會、安親會的當(dāng)家向來是八拜之交,江湖上很有名氣的。你小心點,踢場的事最好還是別再干了。”
夏芍這樣一聽才好生看了展若南一眼,她這是關(guān)心?
老實說,她到學(xué)校報到兩個星期,兩個人打了兩架,基本上就沒有相處愉快的時候。夏芍對展若南,只是希望兩個人能井水不犯河水就好了,沒想到她看起來還真把自己當(dāng)成朋友了。
夏芍垂眸,她認(rèn)識展若南不久,對她的人掌摑曲冉和把人硬綁去鬼小學(xué)的做派一直不甚喜歡,覺得兩個人不太有成為朋友的可能。但展若南剛才那番話聽起來倒像是真心關(guān)心,而她也不是矯情的人,感覺對方的關(guān)心,怎么也不能再冷下臉來,于是便神色緩了緩,一笑,“知道了。”
夏芍對展若南的態(tài)度第一次這么好,展若南明顯有點驚奇,而夏芍已經(jīng)轉(zhuǎn)了話題,“那個叫童童的小男孩,已經(jīng)知道他在哪里了。我打算今天就去看看他,不過現(xiàn)在還早點,幼稚園應(yīng)該沒放學(xué),我打算四五點鐘再去,你們也去一趟吧,畢竟是你們把靈招來的。四點鐘吧,這里見。”
展若南一聽就眉頭擰了起來,“干嘛四點鐘?現(xiàn)在離四點鐘就差三個小時了,一起去玩唄?中午我們還沒吃飯,餓死了!找地方吃飯!”
“不用了,我回去看書。”夏芍轉(zhuǎn)身就要上車,她已經(jīng)跟艾米麗在酒店吃過飯了。
“看書!看書!”展若南暴躁的聲音在后頭傳來,“都說大陸人死讀書,看來是真的。”
夏芍轉(zhuǎn)過身來,目光淡然,“等你的成績比我好的時候,再說我死讀書。”
展若南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強詞奪理道:“喂!你也太不夠意思了!我就讓你去陪我吃個飯怎么了?老娘都在學(xué)校吃了一星期的食堂了,嘴里都淡得出鳥來了!”
“我讓你去食堂了嗎?”夏芍無語,她發(fā)現(xiàn)展若南不應(yīng)該是三合會左護法的妹子,她應(yīng)該是戚宸的妹子!不可理喻!
“呃,要不……”這時,曲冉竟然開口了。她一開口,夏芍就看了過去,展若南也回身。老實說,如果曲冉不是夏芍的室友,而夏芍看起來對她還不錯,展若南真心跟曲冉玩不到一起。她是她最看不慣的那類女生,膽小!在她面前連句話也不敢說!
而對于夏芍來說,她把曲冉當(dāng)做朋友,是因為她在剛來學(xué)校的那天,她對她的善意。曲冉其實在宿舍里的時候話不少,她只是害怕展若南。
但她這時居然開了口,她是看向夏芍的,“要不,去我家吧。小芍剛來報到那天不是說要跟我學(xué)兩道拿手菜么?不是我吹牛,我廚藝是我爸手把手教出來的,很好的!我跟我媽說,我交到一個大陸來的朋友,我媽也很高興呢。說有時間想請你去家里坐坐。要不……就今天?”
這倒叫夏芍愣了愣,她是想回去看書的,但她確實說過要學(xué)做菜的話,而且是朋友邀請,不合適拒絕。
夏芍想了想,最后還是點了頭,看來她只能晚上回去多看會兒書了。
曲冉見夏芍答應(yīng),很是開心,當(dāng)即就說要去買食材。而她原本打算只請夏芍的,她以為展若南會和她的人去酒店吃飯,沒想到展若南看見夏芍要去曲冉家里,當(dāng)即表示要跟去。曲冉有點意外,但她又不好拒絕,于是只能目光瞄了瞄展若南的光頭,想著回去要是母親以為她教了什么社會上的朋友,她要怎么解釋。
夏芍自然看出曲冉的顧慮,便偷偷在她耳邊說道:“沒事,我?guī)湍憬忉尅!?
于是,夏芍當(dāng)即便讓曲冉坐進了徐天胤的車?yán)铮谷裟蠋Я宋鍌€人,騎著她們的機車在后頭跟著,一路由曲冉指著路,先去買了些食材,便往她家里駛?cè)ァ?
ωωω●тTk Λn●¢O
曲冉的家住在老式的居民小區(qū),路面比較窄,車子到了小區(qū)門口便進不去了。
并非是路面窄到連輛車都進不去,而是小區(qū)里都是人!
居民不知道為什么都出來聚集在一起,小區(qū)口還停著輛救護車,場面很亂。
“怎么回事?”車子一停下,曲冉便趕緊下了車。夏芍和徐天胤隨后下來,展若南等人也將機車停在后頭,一起過來看看發(fā)生了什么。
前頭的人群散開,醫(yī)務(wù)人員卻抬出個老人來,老人躺在擔(dān)架上,嘴唇發(fā)紫,痛苦地捂著心口。曲冉一見就瞪大了眼,跑了過去,“梁爺爺!醫(yī)生,梁爺爺怎么了?”
“病人心臟病發(fā),讓讓!讓讓!”醫(yī)務(wù)人員邊讓曲冉讓開,便趕緊把老人抬上了車,開著車疾馳而去。
曲冉還有點發(fā)懵,小區(qū)里卻又傳來了居民的怒罵聲。
“你們這幫小混混,別再來了!梁伯都被你們氣得住院了,你們是不是要鬧出人命才肯罷休啊!”
“你們再來我們就要報警了!”
“已經(jīng)快要鬧出人命了!報警!報警!”
居民們圍在一起,把幾名小混混圍在中間聲討。曲冉站在人群外頭,臉色發(fā)白,咬著嘴唇。
夏芍看了問道:“怎么了?你們小區(qū)怎么惹了那幫小混混了?”
“我們沒惹他們!”曲冉皺著眉,看起來很氣憤,“我們小區(qū)是老小區(qū)了,要拆遷重建。開發(fā)商借口說我們這里風(fēng)水不好,給的賠償款太低了,我們這邊的居民都不同意簽合同。從那以后,這些小混混就經(jīng)常來了。他們以前都是半夜來的,專門在人熟睡的時候敲門,然后在樓道里打砸,嚇得人晚上都睡不好覺。我在學(xué)校的時候都不知道,都是左鄰右舍說的。我們報警過幾次,但每次他們都是消停一陣子,然后變本加厲!現(xiàn)在他們白天也敢來了!”
“風(fēng)水不好?”夏芍挑眉,掃一眼小區(qū),搖頭,“下元七運,利于西方,這座小區(qū)樓房坐西向東,運勢確實由盛轉(zhuǎn)衰,但也并不是什么風(fēng)水兇地,頂多就是很普通的小區(qū)而已。開發(fā)商憑什么說風(fēng)水不好?他們請了風(fēng)水師?還有……”夏芍轉(zhuǎn)身看向展若南,“這幫小混混是哪個幫會的?”
展若南一瞪眼,“看我干什么!反正不是我手底下的人。”
曲冉卻是看向夏芍,沒想到她除了驅(qū)鬼畫符,連風(fēng)水也會看。
但發(fā)現(xiàn)夏芍會看風(fēng)水,曲冉便說道:“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好像沒請什么風(fēng)水師吧……反正就是半年前我們小區(qū)電梯發(fā)生了兩次事故,正好那段時間說要拆遷新建,開發(fā)商上門來談合同的事,把補償款壓得很低,說接連兩次的電梯事故是我們小區(qū)的風(fēng)水有問題。”
夏芍頓時無語,“你們這里是老小區(qū),設(shè)施老化很正常,不是什么一出事都是跟風(fēng)水有關(guān)的。”
再說了,就算不是設(shè)施老化,難道就沒有可能是人為?
不過,這個夏芍沒有證據(jù),她不能亂說。但她卻留了個心眼,問道:“哪家開發(fā)商你知道么?”
“世紀(jì)地產(chǎn)。”曲冉親眼見過夏芍驅(qū)鬼和畫符,對她的本事很是信服,她說這里風(fēng)水沒問題,她自然相信,于是更加氣憤。
夏芍卻是一挑眉,接著垂眸,勾起唇角。
看來,她今晚需要給艾米麗打個電話,呵呵。
正當(dāng)夏芍因今天意外碰上的事心里打起算盤的時候,曲冉忽然驚呼一聲,“哎呀!他們有沒有去我家樓道里打砸?我媽身體不太好,她一個人在家……”
話沒說完,曲冉便不管小區(qū)門口堵得有多嚴(yán)實,拼命鉆進了人群。夏芍和徐天胤跟在后頭,展若南帶著人也跟上。
然而,剛走了兩步,便聽人群里一聲老人憤怒的聲音,“你們家里就沒有老人嗎?你們這些人有沒有良心!整天攪得我們不得安寧,人在做天在看!你們不會有好報應(yīng)的!”
“媽的!死老頭!咒我們?”一名小混混兇神惡煞地瞪眼,“老子有沒有好報應(yīng)輪不到你管!我他媽叫你現(xiàn)在就沒好報應(yīng)!”
那名小混混手里拿著根棒球棍,說話間竟然毫無預(yù)警地就將手中球棍一揮,狠狠朝老人的頭上砸了過去!
“啊!”居民人群里頓時便傳來尖叫聲,誰也沒想到他們一群人,而這些小混混才七八個人,居然還敢動手。
但這時大部分的人都懵了,連那名老人也沒反應(yīng)過來,他只感覺那根棒球棍當(dāng)頭砸過來,他緊緊閉上眼,覺得今天頭破血流都是小事,只怕老命要交代在這兒了。
但不知道為什么,等了老長時間,棍子都沒砸下來,反而聽見“呼”地一聲風(fēng)聲,然后便是一陣慘叫!
老人睜開眼,而周圍的居民已經(jīng)呆了。
人群里,不知道從哪里鉆出來一名少女,人還沒到,那名拿著棒球棍的小混混就莫名其妙飛出去了!
小混混飛出去老遠(yuǎn),砸在地上,頓時一翻白眼捂著胸口咳出兩口血來。而他的同伙叫囂著超少女圍了過去!其中一人伸手便要去抓少女的衣領(lǐng),卻被一名氣息冷厲的男人抓住手腕,只聽咔嚓一聲,那小混混整條胳膊從手肘處不自然地向外翻去,腿上更是爆開血花,被男人一腳踹飛出去,跌在地上之時小腿處血直往外冒。仔細(xì)一看,竟是扎出一根白森森帶血的骨頭!這人,竟是被那名男人一腳踹斷了腿骨!
少女和男人并肩作戰(zhàn),七八名小混混壓根就不夠打,分分鐘就解決了!凡是跌出去的,無不是傷筋斷骨。
而更叫人瞠目結(jié)舌的是,人群里還出來一名光頭少女,帶著一群打扮不良的刺頭少女挨個上去補一腳,凡是有膽敢爬起來的,二話不說一頓暴揍,打得一群小混混哭爹喊娘。
其中那名拿棒球棍的小混混捂著腫成豬頭的臉,目光定在展若南臉色,眼神震驚而又古怪。
“南南南、南……”南姐?
是不是他認(rèn)錯了?
南姐的頭……怎么變成光頭了?她的刺頭呢?
展若南見這小混混認(rèn)識她,頓時暴怒,一巴掌扇了過去,“媽的!你認(rèn)識我!你居然認(rèn)識我!操!別告訴我你個渣滓是他媽三合會的!”
“小小小、小弟剛、剛剛……”那小混混被扇得嘴歪眼斜,一顆帶血的牙吐了出來。
“操!你還真是!哪個王八羔子收的你,真他媽不長眼!”展若南一把揪起小混混的衣領(lǐng),一指曲冉,“給我看好了!肥妹是我朋友,你們再敢來這個小區(qū)搗亂,我他媽宰了你!宰了你老大!”
“知知、知道了!知道了!”小混混一個勁兒地點頭。
夏芍悠閑地走過來,“還真是三合會的人啊。”
話雖這么說,但她也不奇怪。三合會本來就是黑幫,手下什么樣的小混混沒有?這些小混混應(yīng)該都是外圍人員,街頭上混的,跟幫會內(nèi)部的那些訓(xùn)練有素的殺手不可同日而語。
展若南臉色很不好看,來曲冉家里蹭飯,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自家?guī)蜁娜嗽谂笥鸭依雉[騰,這能有面子么?
顯然是臉都丟沒了。
“南南南、南姐……”那小混混求饒地看著展若南,恨不得她趕緊說句滾,這樣他們就可以滾了。
哪知道展若南心情很糟糕,一巴掌又扇了過去,暴躁地一指夏芍,“什么南姐!沒看見芍姐在這里么!叫芍姐!”
那小混混一愣,目光往夏芍臉上一頓,明顯很害怕。剛才就是這少女把他震出去的!他是怎么飛出去的,他至今沒想明白。
而且,為什么展若南要讓他叫芍姐?
新、新加入幫會的?怎么沒聽老大說過?
雖然是沒聽說過,但小混混還是乖乖叫了。展若南叫他叫,他不敢不叫,只是在心里琢磨,哪里來了個芍姐?回去要問問老大……
“滾!再敢來,我砍了你兩條腿!”展若南兇神惡煞,一腳踹在小混混折斷的胳膊上,疼得他差點沒翻著白眼昏過去。但聽見這話卻如蒙大赦,哪里還敢昏過去?趕緊連拖帶拽,跟自己的一群同伙連滾帶爬地出了小區(q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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