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川嗯了聲,回道:“完成了,效果還不錯,過幾天就不好說了,至少現在鬼子這邊各打各的,亂的很,你這一睡就是一整天,我不過來找你能成嗎?看身子骨,我怕見不到你最后一面你就得升天了。”
徐夢歸聽到‘鬼子這里’,‘一整天’,幾個字眼,迷糊道:“你是說咱們在鬼子當中呆了一天一夜?怎么不回去?”
石川苦道:“我是想帶著大伙都回去,可咱這兩邊加起來現在就十來個人,鬼子越打越亂,各個戰線之間一點空隙都找不到,哪兒都是鬼子,在沒有一個統一有效的智慧之前,我看他們是緩不過來這勁,可咱們也回不去,我只能帶著你往鬼子后方跑,如果碰巧了,也許能遇到七十一團。”
徐夢歸糊里糊涂地問道:“咱們…咱們現在還在鬼子當中”
石川回道:“嗯,看地方應該快到九牛了,今天我換了七個地方才找到這么一個安全的地方,不過鬼子有幾支隊伍一直在尋找咱們,看情況這里也躲不了多長時間,要不是不能讓鬼子抓到你這個八路團長,我早帶人沖下去和他們拼個魚死網破了。”
徐夢歸看著眼前這一群黑影,能活下這些已是不易,安慰道:“我這條命不比你們貴,何苦啊!”
一個戰士嘟囔道:“還不貴?兩萬大洋都能買好大一群羊了。”聽話音,這戰士以前準定就是個放羊的。
石川轉頭瞪了過去,徐夢歸苦笑道:“看了嗎?我就值一群羊錢。”
“羊錢?我管你值幾只羊。”石川嗤鼻道:“誰都能被抓到,唯獨你不行,一個八路團長還是個名人,要是被鬼子抓到,這得給周圍抗日隊伍造成多大影響,你必須活著,就像你自己在來之前說的,你還得活的比誰都好才行,你別瞪我,現在你的任務是休息,別的不要你管。”
“石參謀,鬼子又跟過來了。”
一個戰士匆匆跑了進來喊道。
石川處變不驚地問道:“有多少?”
“二十幾個。”
“太多,拼不得,通知大家,準備轉移。”
徐夢歸渾身無力掙扎著要起身,石川輕輕一按,沒想一把就把徐夢歸給摁了下去,徐夢歸額頭滿含,上氣不接下去罵道:“你想摁死我?”
石川不好意思道:“我…哎~你還是好好休息吧。”
話音一落,徐夢歸眼前閃過一道黑影,失去了意識。
二狗子看著尚文滿臉焦急地來回踱步,林婷在一旁也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二狗子兩腿發麻,微微活動下腿,這點微笑的動作也把尚文給刺激到了,失去文雅脾氣的尚文脾氣決然不小,瞪著眼張嘴罵道:“二狗子啊二狗子,你叫我說你什么好,你這二十多個一個沒傷,卻把頭給丟了,你這辦的好還是人事嗎?”
二狗子苦道:“我…是頭說的各自撤退,我還特意把鬼子的注意力吸引到我這邊,我只看到預定位置有爆炸,就覺得覺得已經成功,哪想頭他們還沒回來!啊”
二狗子一聲慘叫,尚文收回右腳,聞訊趕來的褚秀才急忙拉住尚文,免得尚文一時氣急,把二狗子活活給踹死,勸道:“二狗子吸引鬼子注意力,也是為了老徐和石頭的安全,老徐失蹤,他也是想不到,再說鬼子要是他們真抓到老徐他們,肯定會大張旗鼓地報出來,現在還是等前方進攻部隊的消息,也許一會就有信了。”
尚文踹出這一腳心里也是后悔,趁褚秀才拉住自己,指著被馬大炮等人扶起的二狗子,借驢下坡道:“你小子給我等著,要是頭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是被槍斃,也得先斃了你給頭抵命。”說到這里,尚文轉向何雷問道:“孫團長和高團長那邊有信沒?”
何雷扶著被傳得緩不過勁的二狗子搖頭道:“四個搜索隊已經深入鬼子后方四五里地,劉副團長和四連那邊也都發動起來,…”
尚文不想聽這些廢話,喝道:“說重點。”
“沒有!”
一直在旁邊坐著沉默不語的布萊希特突然張嘴說道:“尚參謀,請你不要急躁。放心,徐很聰明,他應該可以自保。”
“我放心個屁!老子是怕他一心求死。”
尚文罵完,才發現說話的是布萊希特,布萊希特好歹算徐夢歸的半個老師,連徐夢歸都對他尊敬有加,不得不賠禮道:“布萊希特先生,抱歉,我…”
布萊希特擺擺手,說道:“我能理解你們的心情,其實我也很急,可是急就能解決問題嗎?不,我們現在需要的只有等,現在一個團可都把握在您的手里,您的一舉一動將會牽扯到整個戰局,不要讓您的怒火掩蓋住理智。”
全團?戰局
尚文全身的神經繃緊,布萊希特似乎提醒了自己什么,轉身撲向桌子上的地圖,仔細看著上面標注著的每一座山河每一條河流,邊用鉛筆標識,嘴里邊嘀咕道:“一天一夜…指揮部…沒往西邊走”
布萊希特安慰地點點頭,不想尚文看了半響,將鉛筆往地圖上一砸,說出一句讓所有人都震驚的話。
“通訊員,馬上聯系四團。七十一團和晉綏軍新四炮團,不管付出多大代價,一定要把安子溝朝東直到九牛這片給圍起來,搜索隊也要在這片加強搜索,是在不能靠近,打下來更好。”
幾人都倒吸涼氣,褚秀才問道:“尚文,你可要想好,這一片可不算小,溝溝壑壑的都是山,山,山…”褚秀才說著說著也意識到了什么,看向周圍幾個,二狗子舒了一口氣,說道:“山,咱們打陣地戰不行,要是進了山,那就是咱們的天下,頭和石頭肯定藏進這山里了。”
大伙終于都松了口氣,此時門口同樣急瞪火燎探頭聽屋里說話的火柴突然跑進來驚道:“尚參謀,你說團長現在在哪?”
尚文回道:“安子溝往東的山,有問題?”
火柴跺腳喊道:“那山…那山進不得。”
本來還跟著大家放下心來的林婷猛然站起,哆嗦著問道:“怎么進不得。”
火柴左右看著屋里的人,褚秀才急道:“你倒是說啊,怎么進不得。”
火柴一咬牙,說道:“這山沒啥事,可這兩年山里不知道來了什么東西,凡是穿著軍服的,進去沒一個能出了的,就是鬼子,少了一個中隊都是繞著走,團長這回……”
眾人心里頓時跌入了低谷,尚文深呼吸了幾口,喝道:“火柴,少在這里疑神疑鬼的,哪有什么東西這么神乎,要說能讓鬼子繞著走,也只有團長能干出來。”
想想七年前在太原周邊,不正是尚文四個把人不人鬼不鬼的徐夢歸這個山中野鬼,從山里解救出來的嗎?尚文就不信,有什么惡鬼能比徐夢歸還惡!
又不知過了多久,徐夢歸再次蘇醒過來,趁著從已被凌厲寒風吹成張牙舞爪的樹枝透過的月光,幾個全身衣不遮體的人正看著自己嘿嘿傻笑,一個只有獨臂的禿頭單手端著一個底部被燒得比這夜色還黑,冒著熱氣的鬼子頭盔沖著自己說道:“頭,趁熱喝點。”
“石頭?”
徐夢歸支撐起身體,胸前一陣劇痛讓他幾欲再次倒下,身邊兩個明顯是在看護自己的戰士上前扶住,徐夢歸才穩定身形,不過從剛剛自己的感覺,身體明顯要比上一次醒來好處許多,至少兩條胳膊能撐起身體,只是明明沒有受傷的后頸也疼了起來。
氣不打一處來,徐夢歸低罵道:“你小子敢打我?能耐了!”
石川嘿嘿笑了笑道:“不打懵你,你不還得折騰。怎么,打重了?”
“疼!”
“那就對了!”
石川將冒著熱氣的頭盔端到徐夢歸面前,笑道:“打輕了不頂事,就得照重力打,這里也就是我能下去這手,別人誰敢?喝點,肉湯。”
徐夢歸點點頭,試探著將頭往前探去,石川急忙將頭盔送到徐夢歸的嘴邊,正要喝,徐夢歸就聽到身邊有吞咽口水的聲音,歪頭看看,戰士們馬上嘿嘿笑了起來,徐夢歸不得不問道:“你們都吃了嗎?”
“吃了,吃了!”
身邊幾個能看得見的戰士連連點頭,生怕徐夢歸不相信,還有的戰士添酒加醋道:“就是沒鹽味。”
“咕嚕”
幾個腹鳴還是徹底出賣了這群戰士,徐夢歸虛抬手指指身邊戰士的肚子,哼道:“裝,繼續裝。”
被指的戰士傻笑幾聲,說道:“俺是餓的快,剛才明明吃的夠飽。”
徐夢歸輕搖腦袋,石川說道:“行了,我們都沒吃,這鬼天氣就抓到這一只兔子,肉都熬爛了就等你起來,現在你傷最重,你不吃誰吃。”
徐夢歸看著滿滿一頭盔的肉湯,又看看遠處的明火,說道:“你這一鍋我自己也吃不了啊,多放點水再熬熬,都喝點。”說著,撐了撐身體,發現自己身上厚厚的一層,再看看左右抱著膀子的戰士,明白這是大伙把衣服都給自己蓋上了,隨手拿起一件,想扔但胳膊還是沒勁,只能說道:“都穿上,別都凍著了。”
大家看向石川,石川點點頭,幾個光膀子的戰士拖來拿回衣服穿上,然后將徐夢歸扶到十幾個人圍著火堆胖,徐夢歸緩了緩氣,映著火光抬眼看這戰士們,突然笑道:“你看看你們,一個個跟剛下過窯似地,偷煤去了?”
眾人呵呵一陣低笑,徐夢歸看向正專心熬湯的石川,問道:“現在什么情況?”
石川邊熬湯邊反問道:“說你還是說咱們現在的處境?如果是說你,大伙在山上抓的蝎子烤熟磨成粉喂給你,你自己感覺到自己退燒了嗎?”
蝎子有消炎的效果,徐夢歸以前只是聽說過,沒想現在用在了自己身上,接著問道:“現在的處境!”
“處境…”
石川攪動肉湯的刺刀一頓,想了下說道:“我們都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只知道現在這是一個山林,我也感到有些奇怪,自從進了這個林子,到現在鬼子沒進來搜查過,只是附近總是有些奇怪的動靜,不像是人發出來的。”
徐夢歸奇怪道:“那象是什么?”
石川看著熬湯的頭盔搖搖頭,回道:“不清楚,從我們忙乎半天就抓到一只兔子上來看,可以肯定這些絕不是什么好東西。”石川轉過臉陰森森地說道:“因為附近有很多骨頭,不管是人還是其他動物的,而且很多應該是被活活炸死的。”
徐夢歸轉不過彎來。說道:“不是人?還能炸死人?”
“狼神!那座山上有狼,呃我見過,嘿嘿很厲害的,”加藤拿著酒瓶晃晃悠悠地看著前來詢問自己的軍曹長,晃悠著手指張開懷抱,打了個酒嗝笑道:“一群,好大的一群,一只,兩只,三只…很多,專咬身上掛著的手榴彈,轟”加藤一指軍曹長傻兮兮地笑道:“像你這樣的賴巴骨,連骨頭都剩不下。”
說完,加藤仰起脖子大口吞了口清酒,“滾吧,松本大佐不是沒死嘛,又不是我開的槍,別來煩我。”說罷,加藤努著嘴抱著正播放《富士山的春日》的收音機滿臉期望地嘟囔道:“美惠子,哥哥抱抱。”
軍曹長皺了皺眉頭,低頭行禮,退出辦公室,加藤一腳將門踹上,靜聽門外腳步聲漸漸離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掐著蘭花指用漢語唱道:“事不關己,己不關心,事若關己,高高掛起,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古人誠不欺我矣。呃~”飽嗝一打,慌忙又用清酒壓了一口。
這個軍曹長不過是個前來打探消息的而已,哪里會知道加藤是在裝瘋賣傻,盡管加藤說的是實話,可這話誰信?一群狼,專咬身上掛著的手榴彈,要是連中國的狼都會用手榴彈抗日,是不是驢,騾子的都能拿起武器?那這仗打的還有什么意思嗎?
瘋子,這樣的瘋子怎么能當上大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