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你慢些走,慢些走!”
在京師通往河南洛陽府的官道上,一中年男子一身粗布衣裳,頭戴方巾,肩上正挎著一布囊,看似模樣,卻似一趕考書生一般。.
此人不是別人,卻正是剛剛被朱建任命爲河南、山西輔助新政大臣農工商部左侍郎瞿式耜。
而其身後,一個小廝模樣的漢子,卻是不停的吆喝著,卻早已是氣喘吁吁。
“哎,你這小廝,都告訴你多少回了,平些日子要多加鍛鍊,你看看,這離開大隊纔多久,你就已是這般不堪!”
面對著身後小廝的呼喚,瞿式耜最終放慢些了腳步,待到那小廝趕上,卻是一陣叱呵道。
面對著自家老爺的一番斥責,那小廝卻是一臉嬉笑道。
“我說老爺,我哪能比得上您啊,這從南直隸到京師,這些年您那是比我們這些僕人都要起得早,每日練就,走上這些裡地,自然是輕鬆的很!”
見那小廝一旁狡辯,那瞿式耜卻是有些惱怒道。
“哼,你這小廝,還做這般強詞狡辯,我看這些年真就是嬌慣了你,當初就不該帶你來到京師,當是留在老家莊子裡耕地纔是!”
面對著自家老爺有些慍色,那小廝卻依舊是呵呵道。
“老爺,看您說的,小的自然是明白老爺關心小的,只不過若真是將小的留在莊子裡,那還有誰伺候老爺您啊!您說是不是。”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面對著自家小廝這般,瞿式耜卻也是嘆了口氣,卻不再做多言語,繼續趕起了路來。
卻說這一主一僕連番卻是行了十數裡地,終究是找了個路邊茶棚歇了下來。
“老爺,我真搞不懂,有好好的轎子不坐,您偏偏要自己走!”
面對著小廝的一番埋怨,瞿式耜取過之前早已備好的一塊乾糧,咬上一口,卻是沒有理會。
見自家老爺不理會自己,那小廝卻是自顧自個的唸叨著。
“艾先生說,聖人一般那都是大度的很,不曾想老爺竟然是這般小家子氣!”
對於這小廝嘴中唸叨,瞿式耜一時間卻是被逗樂了。
“我說你,孔聖人言,吃不言,寢不語,你又知不知道!”
聞聽自家老爺所言,那小廝卻是狡黠一笑,似乎是得逞一般。
“老爺,您看,誰說您不搭理我了!”
對於自家這小廝,瞿式耜卻也是無言的很,不過此刻,對於小廝嘴中所提到的艾先生,一時間瞿式耜卻是嘆道。
“一別數年,也不知艾先生最近卻是如何,待此間事情有了起色,卻是當去拜訪先生纔是!”
要說這艾先生,中文名艾儒略,字思及,乃是意大利來華的耶穌會傳教士,而瞿式耜早先與其結交,並且瞿式耜曾是受其洗禮入教。
“老爺,老爺,您還沒告訴小的,爲什麼要受這份苦呢?”
眼見自家老爺不理會自己,這小廝卻又是道。
聞聽此言,瞿式耜卻也是被煩的有些不行,卻是低聲道。
“陛下任命我前來,難不成這些你也想聽。”
而對於瞿式耜此言,那小廝卻是立馬閉上了口,伸長脖子朝著四周望了望,見再無其他可疑人影,卻是暗自舒緩了一口氣。
“你這小廝,又在是作甚?”
見此狀,瞿式耜卻是再一次忍不住呵斥道。
“噓,老爺,小的可是聽說陛下名下有一支很是神秘的存在。”
聞聽此言,瞿式耜卻是笑道。
“你這小廝,還聽信那些坊間謠言,在此胡亂說道,待到了洛陽,我可不管你了!”
對於自家老爺所言,那小廝卻是不覺吐了吐舌頭。
而片刻之後,瞿式耜卻是沉聲言道。
“陛下素有大志,欲要力挽狂瀾,然天下何其之大,卻是重重艱險,朝中大臣盤根錯節,改革之路談何容易,況乎錦衣、東廠臭名昭著,早不可堪大用!陛下若真是有此等存在,當卻是極好的啊!”
而此刻,面對著自家老爺的一番嘆息聲,那小廝卻是不再言語,好似聽的有些入迷一般。
歇息約莫半個時辰,此刻約莫未時剛過,瞿式耜卻是不得不再次啓程。
“剛剛聽茶肆小二哥說起,不遠處有村落,你我當需加快些腳步,不然,卻是要誤了時辰!”
卻說這主、僕二人再次啓程,不多時卻是到了一處林子,此刻,瞿式耜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一般,卻是重重嘆了口氣。
“老爺,您這是?”
“哦,無事,只不過剛剛想到了恩師。”
言及此處,瞿式耜卻是不再言語,而聞聽此言,小廝亦是不作言語。
瞿式耜嘴中言道的恩師,不是別人,卻正是前東林黨魁錢謙益。
而臨行之前,關於錢謙益被福王派人暗殺的消息,已然在皇家報務局直轄的帝都報紙上佔據了大半個版面。
關於錢謙益被殺之事,那是鬧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
除了嘆息一代士林領袖就這般逝去之外,更多是則是對於錢謙益的一種鄙視,一種嘲諷!
是啊,身爲東林黨魁,一代文壇領袖人物,竟是在公然詆譭朝廷大員,蒙皇恩免以牢獄之災後,竟是與藩王勾結,更是在陰謀失敗之後,跪在午門之外,懇請皇帝諒解!
此間卻已是丟盡了書生的臉面,士人的臉面,而且更爲諷刺的是就在錢謙益奉旨前往河南查抄福王的路上,竟是被福王派人暗殺!
而對於一錯再錯,皇帝一次次原諒的錢謙益落得此般下場,在衆人看來,又怎能不是莫得的一種諷刺!
“錢師的心卻是早已變了質,落得此般下場,卻也是怨不得誰!”
一陣嘆息之後,瞿式耜卻是再次啓程。
二人繼續趕路,終究是在日落時分,尋得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莊落,在一處老漢家住了下來。
此間老漢的家中卻是一貧如洗,三間的院落,黃泥砌上的牆體早已是脫落,而房樑之上的灰瓦更是殘缺不全,一旦下起雨來,屋間就沒有一處能完全遮蔽雨水的地方。
而對於這一主一僕的到來,老漢雖是不曾拒絕,但面色之間卻是有些愁容,似有難言之隱。
好些時間,老漢癟了癟乾枯的嘴,卻是有些忸怩道。
“今日的晚飯卻是給了老伴,二位客人卻是。”
此刻,瞿式耜亦是早已覺察到了這屋中一張破桌子上擺著的一隻破碗,一雙一看就是自己削的竹奢,以及破碗中一大坨綠糊糊的傢伙事,竟是煮爛的野菜,其上更是連一絲油光都不曾閃爍分毫。
見此狀,瞿式耜卻是一陣心酸,因爲從老漢的言語之中,他卻是聽得出,就是連這樣一頓所謂的‘飯食’卻也只是夠上一個人吃的!
“老人家,我等卻是帶著乾糧的,來,老人家,您也來上一塊!”
眼見這瞿式耜遞過來的一塊餅子,那老漢雖是下意識的抿了抿嘴,卻是說什麼也不肯接受。
最後卻是在瞿式耜好說歹說之下,這才接了過去,卻也是一陣感激之詞。
“老人家,晚生路過此處,卻是有一事不解,爲何此般大的村子,竟是如此的人煙稀少?”
對於瞿式耜的問及,那老漢卻是重重的嘆了口氣道。
“這位秀才,您是不知啊!”
而就在老漢一句秀才喊出之時,一旁的小廝卻是忍不住‘噗呲’笑道,卻是因爲自己主人那可是堂堂進士出身,在這老漢嘴中卻是成了一個秀才!
而對於小廝的哂笑,瞿式耜卻是狠狠的瞪了一眼,那小廝剛要言語的嘴卻是立馬給閉了上。
“老人家,您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