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平時林家人是不會說的。

齊奶奶再不好，也是老爺子的老伴，算是長輩。他們對待她說不上多么有理，可也不至于當面嗆聲。

可今天，林三叔仗著那點酒勁兒不客氣的說了一大通，讓齊奶奶胸中直冒火氣。

說來也怪，老太太不怕林家這些兒子，只怕林涵一個小女孩。

在她看來，林涵身上帶著一股邪氣，她對她是打怵的。

“老三，你說的什么話，你這是對待長輩的態度嗎？不管怎么說我也是你媽，我這幾年照顧你爸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我沾了你家什么便宜了？我兒子姑娘現在過得好是他們自已的能耐，跟你們老林家有什么關系？”

她的聲音尖利，幾乎是扯著嗓著喊的。

林老爺子皺了下眉頭，不悅的斥道：“都一人少說一句吧！”

齊奶奶不怕他，一肚子的怒火沖著他就去了。

“你這個老不死的，我一天到晚辛辛苦苦的伺候你，伺候你吃伺候你穿，晚上陪你睡覺，你就這樣對待我，讓你的兒子羞辱我，啊？”她邊說邊大聲的嚎起來。

林老爺子皺著眉往旁邊讓了讓，低聲斥道：“胡說些什么，也不怕孩子們聽了笑話。”

“我哪胡說了？你說，我哪一句話是瞎掰的？”齊奶奶不依不饒的朝著他身上打去。

五六十歲的女人愣是做出年輕婦女的嬌態，真是讓人覺得惡心。

可林老爺子就吃她這套，無奈的抓住她的手，哄道：“好了好了，是我的錯，是我的錯行了吧？都這么大歲數的，讓孩子笑話。”

“呸，我還怕他笑話。他都給我沒臉了，我有什么可怕的。”齊奶奶得意的斜了一眼前面的林三叔。

林三叔早就看不慣她。見她些時先是撒潑，又是撒嬌，只覺得惡心至極。

“我哪敢給你沒臉。”他聲音有些冷淡，“不過。我只有一個媽，早死多少年了，你要想當我媽，也不看看你夠不夠格。”

“老三！”林老爺子呵斥道，“就不能少說一句？”

老爺子沒敢對著兒子說狠話，這兒子都四十歲的人了，即便是當著老伴也是要給面子的。

“我也沒說什么，我說的都是事實。”林三叔不滿意老爺子的態度，在他印象里，父親在家從來都是不茍言笑的。而母親為了這個家操勞一生，從來都是好吃的不舍得吃一口，拿著家里的男人像伺候皇上那樣伺候著。

對于老爺子對于小媳婦的態度，他很不爽，為了死去的老媽覺得冤。

“我媽死了多少年了。你忘了我們可忘不了。”他心里有怒氣，說的話就有些傷人。齊奶奶抓住這話不放，“聽聽，你聽聽，這就是你的好兒子。合著在他們的眼里，你就是那薄情寡意的人，我在他們眼里可能連保姆都夠不上。這可真是你的好兒子。”

林老爺子臉色不好看。剛想發火，一抬頭從側面看到酷似死去的老伴的兒子的側臉，心里立刻軟了下來。

老伴這一輩子，跟著自已吃了好多的苦，一天好日子都沒過就沒了。這些年生活這么好，全靠幾個兒子出息。兒媳婦又孝順，想來他們也是不甘心，該他們老媽享的福，卻被另外一個女占了。這心氣不平，說的話自然不會好聽。

這么一想。他長嘆了一聲沒說話。

齊奶奶一直偷偷觀察著他，這幾年老爺子的年紀大了，雖然身體還好，可她不能不為以后打算。

她是自私的人，想當然以為，老爺子沒了以后自已什么也撈不著。雖然老爺子跟她說了，兒子們準備了一戶六十多平米的樓給她養老，但那點才值多錢？

老爺子每月幾百塊的工資，兒子姑娘每月給的生活費加上逢年過節給的打麻將錢，可都在她手里把著呢！

不趁著老爺子還在，多劃拉點，等到人沒了，光一個房子有個屁用。

所以，她才格三岔五的鬧點事出來，讓老爺子想法子給她鬧點值錢的首飾或是衣服給姑娘。

不過，她也明白，林家人之所以忍受她不是因為他們多少孝順老爺子，而是因為她在吃穿上照顧得還算精心。所以，她在吃飯上從來不馬虎，反正林涵家幾乎每天都送過來新鮮的菜、果和魚、肉之類的。伙食費他們幾乎不花，只要花功夫做出來伺?候也老爺了就行。

看老爺子的態度有些變化，她就忍不住的嘟呶，“我這幾年照顧老的，還得看小的臉色。我小心翼翼的，連自已的孫子都沒去伺候，我圖啥呀？我不就是想讓你這些兒子們滿意嗎？”

她說著說著眼淚都流下來了，嗚咽著道：“現在跟我說話都沒個規矩，說諷刺就諷刺，以后你要沒了，我還不得給他們攆出去呀！”

她哭得哀泣泣，說得慘兮兮，老爺子雖然沒說話，但是又一聲長嘆，握住了她的手。

齊奶奶心中一喜，再接再勵道：“我既然嫁到了你們家，當然就是你們家的人。這些孩子不認我，你不知道我心里多么難受。”

林老爺子嘴唇動了動，最后才道：“他們不是不認你，平時他們對你還是很尊敬的。”

“那算什么尊敬，他們不叫媽我也不說啥了，可連個姨都不叫。”她不平的道，“說到底是咱們沒領結婚證的事，要是咱們領了結婚證，那可就明正言順了。”

林老爺子遲疑了下，想著當初幾個兒子的話，“你要跟她過也行，只是不能領結婚證，就這樣過吧！要是她照顧你照顧的好，等將來我們也不會虧待了她，房子生活費都會給她的。”

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都這么大歲數了領什么結婚證，沒得讓人笑話。這樣挺好的，也不缺了你吃穿，我那工資和生活費也都給你了。就是領了結婚證，我也就是這工資，別的財產也沒有。”

老爺子其實是為了她好，聽了兒子的話，將來她還能得一套房子，還有養老錢，現在零花錢也不斷。

如果真要不顧兒子的反對，領著結婚證，那他們要是一生氣一狠心房子不給她了，她也沒招。因為老爺子自身是沒有什么財產的，當初那平房他早給了大兒子家，動遷后早換成了大孫子的名。

不過這些話當著兒子的面不能跟她說罷了。

齊奶奶才不領情呢，在她看來，不跟她領證就是想推卸責任，將來好不管她，這怎么能行呢！

林三叔冷嗤一聲。

她聽得清楚，一腔怒火正好沖著他去了。

“都是你，都是你們這些不孝的兒子，逼著老爺子不跟我領證。”她握著拳頭朝著前面開車的林三叔砸去。

林三叔沒防備，腳下一踩剎車靠道邊停了車，他回頭怒吼道：“簡直是個瘋婆子，不知道開著車呢嗎？”

齊奶奶嚇了一跳，接著她才反應過來被老爺子的兒子吼了。

這下她的里子面子全沒了，她要不找回來，還有什么臉在林家呆著？

林三叔說完重新發動汽車，繼續往回開。

齊奶奶覺得她得厲害些，不然這些人都得騎著她脖子上拉屎，老爺子表面上對她挺好的，可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說白了還是顧忌著孩子們的想法。

她“嗷”的一聲就朝前面撲過去，朝著林三叔身上就打去，那拳頭密密麻麻的落下去，林老爺子使勁拉也沒拉動她。

林三叔怒吼道：“你瘋了，都是車危險知不知道？”

齊奶奶以前真就沒怎么坐過汽車，再說以前小城也沒幾輛車，也輪不到她來坐。要不然她怎么想多出幾輛車去江城呢，她可是覺得能坐上小汽車可是無比榮耀的事。

林三叔剛想靠邊停車，可是已經晚了，就在這時候，對面開過來一輛拉貨的大車，而他們后面則是跟著一輛中巴車。

林三叔被她打得略一分神，車往道里拐了一下，對面大車又有些超速，“砰”的一聲巨響，桑塔那被撞飛了。

后面的中巴車也來不及停車，又為了躲避對面的大車，只好朝路邊拐去，也一下栽到了路邊坑里。

隨后的一輛大吉普車緊急停了下來，車上下來上年輕人，拿出一個電話，先是打了電話報警，然后跑到中巴車那，也不知他用什么辦法，車門打開了，里面的乘客倒是沒有死亡或是重傷的，但是輕傷是難免的。他們一個個爬出來，年輕人沖著喊道：“一會交警和救護車就會過來，大家互相幫幫忙，把人都弄出來。”說著朝前面已經完全翻了的桑塔那跑去。

他好像天生神力，把車翻過來，打開車門，從里面拖出已經重傷的林三叔。

他看到人時，怔了下，然后加快速度，把后面的兩個人也從車上弄了下來。

那車都已經有些變形，也虧得他有能耐，竟然把人很輕松的從車上弄下來，他沖著跟過來的兩個中巴車上的男人吼道：“快點幫忙，把他們抱到我車上去。”

說著抱著林三叔往車上跑，不是他不想抱那二人，只是剛才把他們弄出來時他就知道，那二人已經沒有呼吸了。

那兩個男人倒沒什么大事，聽了趕緊過去幫忙，一個抱了一個放到他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