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谷的母親只有四十四歲,可看上去足有五十多了,勞作的辛苦在她臉上留下了風霜。
鄭亞南幫著租了一間平房,又讓鄭淑麗姐弟幾個輪流帶了她幾天,直到她能獨立賣貨。戚谷的妹妹上高一,這邊教學條件不如江城,戚母狠心把孩子留下住校,而她每半個月回一次并城看望女兒。
這是一個合格的母親,看她對孩子的教育就知道。
林涵于是囑咐親朋好友,多照顧她一些,別讓她在交易所那兒受了委曲,畢竟,人是奔著她來的。
過了十月一,林涵讓小舅幫著辦護照。這時候的護照是歸外事辦辦理,屬于因公普通護照,大部分是兩年期限的。
林涵拽著老媽也去辦了一本,前世老媽一次都沒去過蘇聯,那么近的距離,直到護照過期了都沒出去過。
在她的帶動下,家里好多人都通過各種渠道辦理了護照。
金嘉依沒通過家里,她直接找林涵幫忙,趁著父親不在家時去辦理了手續。林涵心里暗自想,這幸虧是歸外事辦管,這要是幾年后歸到公安局辦理,她這一去辦,她父親也就知道了。
不過這樣一來,林涵知道,肯定是她們父女之間存在矛盾。她想不通,什么矛盾能大到幾個月了她還耿耿于懷,甚至,透露出的絲絲恨意。
要說他父親在外面有外遇,這林涵是不信的,她見過他父母,感情非常好。何況,這還沒到男人有錢就變壞的年代,現在的男人基本上都是好男人。
想不通就不想,向來是林涵的優點。金嘉依自已不想說,她擔心個什么勁呀!
林大娘家動遷時,林涵勸說她要了二戶門市,其余的面積要了兩棟樓。“大娘,一樓你可以還干熟食店,將來不愿意干了還可以租出去。住宅有兩棟就夠了,將來,大哥二哥結婚也有地方住。”
林大娘很信服她,原本都想要成住宅,聽她的改成二戶一樓二戶四樓。動遷期間,他們搬到了林涵家平房住,而姥爺跟林涵他們住樓。
林小姑一家四口來看林爺爺,林福生干脆留了大家一起吃飯。
正熱鬧著,林四叔一家過來了。
“今天正好是周日,我們來看看爸。”林四叔心里有些不舒服,不過看看三哥家也不在,估計不是特意沒叫自家來的。
鄭雅蘭和林大娘就起來讓座,又去搬凳子,拿筷子。
“正好小梅一家過來,我就留他們吃飯。你不是出國了嗎,這么快回來了。”林福生解釋了一句,又問道。
林四叔坐下,喝了一口啤酒,才道:“我昨天回來的,我們這回進口了兩車羅紋鋼,今年單位估計能多發點獎金。”
“你們今年效益不錯?”林福生問。
“不錯,年初的時候進口的魚,賣的好,合同都簽完了,過幾天還到幾車貨。”林四叔說。
姜美麗坐在林四叔對面,突然插了一句:“我們家全靠老四,不像你們,這孩子能干掙錢。”她瞅了瞅正看電視的林秋雨,說道:“我家姑娘將來是要上大學的,才不能干這些個體戶的事,丟份。”
大家全都沉默了,誰也沒說啥,這人上來就說這些,真是讓人厭煩。
鄭雅蘭當時就摔了臉子,“老四,你們啥意思,不會說話就別說,丟不丟份跟你們有啥關系,我家姑娘就是天仙我們也不去借她的光,不用說那些沒用的。一次次的,煩不煩人,不愿意來就別來,沒人請你們。”
林涵當時就想鼓掌了,這姜美麗的毛病就是家里人慣出來的,總覺得一家人,難聽的話不想說,結果,她自以為自是老大,別人都得讓著她。
林四叔臉都綠了,被他媳婦氣的。
剛跟二哥家關系稍微緩和一點,她就整點事,別人什么都沒說,她先說些酸不拉嘰的話咯應人。
不過,二嫂的話讓他很沒面子,他心里就有些氣,說道:“不會說話就閉嘴。”轉而對這些人道:“哥哥嫂子們也別生氣,她就是氣人有,笑人無那種人。聽說咱們家這些人都去擺攤賣貨,她覺得大家沒把她當一家人,心里不順,這才胡說的。”
鄭雅蘭冷笑,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問道:“擺攤賣貨是各家干各家的,你家愿意去沒人攔你,不愿意去也沒人求你去,犯不著上我家來說這個酸話。她心里不順,就可以上我家來胡說,我要是心不順,是不是就可以上你家去罵人。老四,你說說,我從嫁給你二哥對你咋樣?人啊,要講良心,那良心可不能讓狗吃了。你媳婦這一天天的,沒事找事,你要是個男人就把她管好了,她要再胡說八道,就別登我家的門。真當我們是好欺負的,一次次的,沒完沒了的。”
林四叔造了個大紅臉,他沒想到二嫂這么得理不饒人,以前,二嫂都是很照顧他的,他有些煩躁,覺得自已聽姜美麗說的那些話,就跑來有些蠢。
他不自在的動了動,說道“對不起二嫂。”
畢竟還是自已弟弟,林福生怕他下不來臺,忙給他酒,打岔:“喝酒喝酒。”
姜美麗不服,剛想開口,被林四叔狠狠瞪了一眼,不甘心的閉上了。
林四叔也覺得沒臉再呆下去,說了幾句話就領著老婆孩子回去了。林秋雨不知為什么,一直很沉默的沒有說話。
林涵朝她媽媽豎了大姆指,“媽,你真厲害!”
林福梅也笑,“二嫂,你說的真好,對付這種人就得這樣,四哥也是,沒數了。”后面一句話很輕,可大家不是都聽見了。
她笑了笑,又歡快的道:“下次要是他家人也這么跟我說話,我也拿話嗆她。”
林大娘就笑,“他家還有人敢這么還你說話,你都快成小辣椒了。”
齊永年慢條斯理的道:“你要是有二嫂這么能干賢惠,誰要敢說你,我先不干。”
林福梅嗤笑,“你是笑話不能干呢,不是笑話我二哥剛才沒出頭。”
林福生臉一沉,訓道:“小梅,別一天胡說八道。”這個妹妹,這歪勁又上來了。
林大爺也說她:“你一天到晚的就歪吧,也不講個理。”
林福梅撅嘴,不滿的道:“你們就知道像著他說話,都不知道我現在在家可受氣了。”
林福生不耐煩的訓道:“行了,別一天沒事整事了,不就他侄女來了嗎?一個孩子,你一天到晚的計較什么,能吃多少,還是能住多久,頂多再有二年就結婚走了,到時候,你讓人家來住人家也不來。”
林福梅還要再說,鄭雅蘭拉了她一下,她閉上嘴不言語了。
林涵偷笑,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小姑夫的外甥女來了,想要小姑夫幫著安排工作,住在他家里。那孩子是農村出來的,能干是能干,就是埋汰,隨地吐痰,吃飯前也不洗手,衣服到處亂扔,林小姑是個干凈人,看不上,跟她說了好幾回。可人的習慣都是從小養成的,哪那么容易改,你跟她說了,她答應的好好的,可轉頭該干嗎干嗎,一點沒放在心上。林小姑為此很生氣,認為她沒將這個小舅媽放在眼里,為此,和齊永年吵了好幾次。
林大爺問道:“工作的事怎么樣了?我們單位要招個打掃衛生的臨時工,要不,就讓她去試試?”
齊永年知道自已外甥女的毛病,也很無耐,剛要拒絕,林小姑開口了。她一說話,林涵就想笑。“她自已衣服都洗不干凈,屋子從來不打掃,讓她去,可別給你丟那個人了。”
齊永年瞪她一眼,跟林大爺說:“算了吧,小梅說的有道理,那孩子,唉,習慣了,不是那么容易改的。我看看還是找個出力的活吧。”
大家就都不吱聲了。
林大爺其實也就是這么一提,那孩子來了一個月了,大家也都見過,挺實誠的一個孩子,就是不太講衛生。
林涵想了想,建議道:“要不,讓她干個體吧,有咱家這些人照顧著,也差不到哪去。干休戶也沒人管她,要不她上哪也不太合適……”上哪人家不咯應呀,二十歲的大姑娘了,還拿袖子擦鼻子,習慣太不好。
林小姑皺眉道:“能行嗎,那孩子我瞅著有點傻,不機靈,再讓人騙了。”
鄭雅蘭就拉了拉她胳膊,小聲的道:“別瞎說。”
齊永年臉色黑黑的,急赤白臉的道:“你能不能說點好聽的,什么叫有點傻?說她不機靈就完了唄!”
林涵看著這一幕就想笑,前世小姑和小姑夫就是這樣過了一輩子,小姑夫比小姑大好幾歲,對她非常好,很寵她。而小姑因為是老小,歪慣了,一輩子如此。
每對夫妻都有自已的相處模式,小姑兩口子就是這樣的相處,很有意思。
林涵說:“沒關系,小華姐挺老實的,正好立靜的媽媽每天都出攤,跟著她練練挺好的。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讓她試試。”
林福梅就有些得意,她斜睇著丈夫:“怎么樣,還是我家人好吧?你想了那么多時間也沒想出來給她找啥活,小涵一下子就想到了。”
齊永年不理她,慢慢的道:“我不是怕給小涵她們添麻煩嗎,她確實不機靈……”
林福梅搶著道:“你看,你也承認她不機靈了吧!”
“她是不機靈,這我承認。可不是傻。”齊永年強調,“你說話太難聽,怎么能說人家傻呢,你要說習慣了讓她聽見怎么辦?”
“我就在這說說,在家我哪說過?”林福梅不服氣。
“行了,你那嘴也夠嗆,在哪這話也不能說。”林福生訓道。
這倆口子就都不吱聲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