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景惜言有前世的三十年歲月的沉淀,聽了他這番話,只怕是要氣得要死。
皇上的形象才從溫柔情人變成陰險的修羅,景惜言是活在瞬息萬變的現代,接受能力極強,此刻其實心里也沒那么多怨了。
她本來就一心要逃出宮去,之前還因為貪戀皇上的溫柔而不舍得離開,如今皇上不值得眷戀,她也就沒什么留下的必要。
倒成了皇上幫她,斷了情思,絕了愛,讓她走得灑脫。
一直以來,她景惜言想要的不過是自由。
前世,為了能夠獲得最大的自由,她一直努力,在專業上做得最好。
而今生,擁有現代智慧的人,又怎么可能被古代人困死?
“皇上有很多妃嬪,他也可以不必寵愛我。”景惜言笑了,似乎是解決了一個大難題,心里看開了,突然就覺得世界都開闊了。“所以,這宮里有我沒我都是一樣的。”
“娘娘此言差矣,娘娘是后宮最舉足輕重的人,少不得。”莫離搖了搖頭道,似乎是喝了酒的緣故,他并不想用一個謙卑的侍衛的身份去對待眼前美若天仙且智慧剔透的人。
“如何少不得了?”景惜言尚未分清宮中派系,如今發現皇上的所做作為,更覺這深宮兇險,踏錯一步,就是萬劫不復。付錯了真心,更是輸得徹底。正如她此刻。
“惜貴妃與謹貴妃同是后宮身份最高的兩人,惜貴妃身子不適,并未掌管后宮事務,一切都是謹貴妃打理,但惜貴妃身份高貴,擺在后宮,發揮的作用就足夠大了。皇上不會讓謹貴妃一人在后宮坐大,畢竟后宮和睦對于天下一樣重要。”莫離說罷,狠狠地灌了兩口酒。他搖了搖頭,覺得自己有點暈。
看,她景惜言放在后宮只是個擺設,局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卻只有她糊涂。她縱有三十年歲月滄桑,也猜不透,看不清,受他溫柔所制。
莫離今日當值之時就覺得心神不屬,總是分心走神,還總是想到那抹冰肌玉骨的影子。這才夜里到這臨近惜緣宮的屋頂喝酒,想不到會見到獨自出門的那人。
看她心頭郁結,這才忍不住出言開解。
然而這樣的開解真的能讓她開懷么?帝王家的情,亦真亦假,亦夢亦幻,誰又說得清?
他呆在皇上身邊這許多年,若說皇上對景惜言無情,可她溺水那日皇上的焦急和慌亂又是做不得假的。
然而真正的皇上又一直以帝王無情約束自己,再和這個身份高貴聰明絕倫的貴妃演一場癡纏的戲。
皇上入戲太深,景惜言卻是自從溺水之后已經站在戲外。
過去聰明的景惜言會配合著演這場深情華麗的戲,而現在的景惜言卻只是憑著自己的心去走。
付出了的真心得不到對等的回報,這場戲,已經無法繼續了。
莫離喝罷酒壺中最后一口酒,道:“更深露重,娘娘還是回去休息吧,這深宮里冤魂甚多,莫擾了娘娘。”
“莫離,我真的見過冤魂的,可惜我命硬,她只得含恨而去。”
說罷這句,景惜言轉身往回走了。她想起了“景惜言”的靈魂,不知道她是不是不甘,而她愛的人,大概就是皇上了,那個傻女子。
次日,景惜言大張旗鼓地去看最近很受寵的莊妃和德妃。
她首先去看了她之前就看上的莊妃,莊妃還是那張清麗的臉,眉眼間帶著些許迷人的風情。
景惜言呆呆地看著這美人行禮奉茶,再想到這樣風華絕代的人就要這樣被困深宮,心里竟然覺得不舍。
一個接受現代教育的人,確實受不了這些,更舍不得這般人物這樣悲劇地活下去。
然而更讓景惜言悲哀的是她無能為力,不能她們做些什么。
看著眼前懵懂的少女,景惜言覺得不忍。
“妹妹入宮多時,我卻因為身體原因不得前來看顧,妹妹在這宮里住得可還習慣?”習慣了直來直去地說話,在這深宮里說話都要打幾個圈兒的,讓景惜言有些不習慣。
“承蒙娘娘掛念,臣妾一切安好。進宮多時,卻尚未去惜緣宮給娘娘請安,卻是臣妾的不是了,還請娘娘勿怪才好。”莊妃謙卑地回答。
“請安什么的不過是個形式而已,我本也不在意這些,只要妹妹安好就好。”景惜言說罷還對莊妃溫和地笑。
“娘娘大德,之前娘娘身體不適,皇上吩咐了后宮不可輕擾,臣妾惦念著娘娘身體,卻不能驚擾娘娘。”惜緣宮因為景惜言溺水之后確實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進的。
“以后妹妹想來就來,我在宮里也極是無聊,倒希望有個人可以相伴的。”景惜言挺喜歡眼前的少女 ,想想她若與自己交好,別人應該也會忌憚幾分。
“聽聞妹妹劍舞跳得極好,不知今日我是否有機會一飽眼福?”景惜言斜挑著眼笑了起來,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惡劣,像是調戲良家婦女的紈绔子弟。
“娘娘若是想看,臣妾自然是恭敬不如從命了。”莊妃自入宮那次就對景惜言挺有好感的,景惜言雖然冷淡,卻是那種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的人,整個人看上去,挺干凈的,少了些后宮里常有的算計。
裙裾飛揚,長劍飛舞,墨發更是優雅地隨著那優雅的身姿游弋,這般舞蹈妖嬈里帶著英氣,讓看的人不禁為它著迷。
“妙極了!妙極了!”景惜言撫掌大笑,“若是有這般舞蹈為伴,也算是此生一大幸事了!”可以讓她恣意地笑,這個女子,她怎能不去保護。
“想不到惜兒這般喜歡劍舞!”隨著清朗的聲音傳來,廳里的眾人都收斂了笑聲,快速地跪下迎接圣駕。
“恭迎皇上。”
景惜言僵硬著身體坐著,臉上的笑容也凝滯了。
最不想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