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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政東剛打完電話，財務科長楊建華敲門走了進來，楊建華典型的財會人員形象，最喜歡穿一身中山裝，顯得很樸素，不過這天氣漸熱了，倒沒攏上一雙袖套，不然那就是七八十年代的那工人形象了。
財務科對於一個單位相當重要，在企業(yè)財務方面的負責人一邊都是副總，其重要性可見一斑，而在經手錢款比較多的政府部門，財務科的重要性一點都不比企業(yè)財務負責人差，負責人的權力也不比企業(yè)的小。政府部門財務人員出事的不少，什麼出納賭博輸?shù)羯先f，財會科長挪用幾萬的事例舉不勝舉，相對來說，政府部門的財務監(jiān)管制看似嚴格，實際比之很多國有企業(yè)都還要鬆弛。
這一塊陸政東也是絲毫不敢掉以輕心，貪不貪錢不是看衣著，大忠似奸，大善實惡，這樣的事情決不能以貌取人。
楊建華恭敬地坐在陸政東對面，把管委會開始正式運行以來的財務收支情況進行了彙報，一些陸政東不瞭解的情況，楊建華也進行了彙報，楊建華的工作還是比較認真的，特別是這樣主動的態(tài)陸政東還是很滿意的。
楊建華彙報完畢就欲起身，陸政東招呼了他一下：
“老楊科長，你坐……管委會現(xiàn)在經手的錢物不少，今後一段時間內，估計會越來越多，老楊科長你得盯緊一些，呵呵，財務方面有老楊科長你這樣的老財務把關，我也就放心許多……”
陸政東才上任，不可能把中層都換個遍，該下手的絕不手軟，該拉攏的也得要努力拉近關係。
楊建華趕緊道：
“陸主任，您這誇獎可不敢當，我只是盡最大努力做好分內的事情，我這人別的優(yōu)點沒有就是隻知道實實在在的做事……”
楊建華其實進屋就在暗暗觀察了陸政東的臉色，剛剛他可是聽說了龐偉健要去黨校習了，陸政東纔到就去習，那就是變相的流放，回來的時候肯定不會再回到原來的位置了，楊建華也深知財務科也是個很敏感的位置，也是容易被換掉的對象之一。所以趕緊表態(tài)，所謂只知道踏實工作，實際上就是口風很緊，賬做得很平，這是領導最喜歡的。
陸政東點點頭：
“恩，這樣就很好，只是，老楊，有一點，我得給你提點小小的建議……”
楊建華一聽微微一愣，陸政東一笑道：
“我們管委會可是市裡的窗口單位，今後不但有許多內賓，還會有不少外賓到來，老楊科長你也應該與時俱進了……”
楊建華一聽心裡才釋然，他穿這樣樸素，其實也是希望搏得領導的好感，只是到了管委會這似乎有點不合時宜了，忙如雞琢米一般，道：
“我就是個老古董，習慣了這樣穿著，陸主任這一下才真的提醒了我，陸主任批評得對，我一定與時俱進，一定與時俱進。”
陸政東笑著點點頭：
“這樣就好，其實也不在乎衣服要多貴重，得體大方，體現(xiàn)出我們管委會幹部的精神風貌，這就行了。老楊科長你肯定是平常專注於工作了，這方面根本就沒注意……”
“是的是的，我一定改正，……”
看著楊建華如釋重負而去，似乎心裡也踏實了些的樣，陸政東也不禁微微一笑，其實有時候小小的批評一下，甚至比表揚效果還要好。
陸政東一笑之後心裡也想著，真有作秀之嫌，不過楊建華的膽不算很大，應該主要是保他的位置，屬於可以的角色，不過真的是不是值得信任。就要打個問號了，不過陸政東又沒想著從管委會撈錢，只要他不撈錢，諒他楊建華也不敢怎麼樣，應該是屬於可以利用的角色……
陸政東想到這裡也不禁一笑，這一剛來，似乎看誰都不放心，這是不是自己的心態(tài)出了問題，有點草木皆兵的味道？
不過，陸政東很快就否定了自己這樣的想法，下面這幫人都是在裡面打滾了數(shù)十年的老油，大意不得……
下班之後，陸政東和趙之謙找了一家不大不小挺乾淨的館，一邊喝著酒一邊說著話，陸政東把前景給趙之謙講了，並給他的產定位和銷提出了不少建議。
趙之謙基本上自己已經是決定了要去承包，但顯然還是有些放不開，嘆了一口氣說道：
“我真要去承包鞋底車間就要被他給掃出廠部的辦公室了……”
趙之謙的表情有些悵然。
官本位的思想幾乎是深入國人的骨髓，特別是當過官的人，要放棄那位置，真的是要有多難受就有多難受，不是迫不得已，誰也不願主動走到哪一步。
陸政東笑了笑，點點頭。
袁志彬同意趙之謙承包，這肯定就是條件之一，企業(yè)效益好與壞，其實也不耽擱袁志彬其往自己兜裡揣錢，原來有趙之謙這個冤家對頭在那裡，行事總是不方便，趙之謙既然主動承包鞋底車間，不但是方便他行事，而且是丟掉了一個大包袱，也去掉了一個最強有力的競爭對手。
豬鬃廠雖然效益不好，但是袁志彬卻是一點都不想放棄好不容易爭取到的廠長位置，只要廠長這個位置在，那還有很多賺錢的機會的。
比如就是廠要破產，這中間也是可以掙錢的，還有廠裡還有這麼多設備，還有土地，到時候有錢了掛個其他人的名頭買下來，轉一道手，那都是錢，這已經有先例可循了。其他幾家市裡要搬到開發(fā)區(qū)的企業(yè)已經在這樣操作了，豬鬃廠這裡雖然現(xiàn)在不怎麼繁華，但是一旦連接市區(qū)的新修通之後，到市區(qū)就很近了，蓋點房來賣，賺錢還不是簡簡單單的？
只是袁志彬有張良計，陸政東便有孟良梯，見趙之謙那黯然的樣，笑著說道：
“趙叔，其實你也不用擔心，其實這未必是一件壞事……”
趙之謙微微擡起頭，有點醉意的眼神看了陸政東一眼道：
“怎麼說？”
陸政東微微一笑：
“袁志彬把你從廠部趕走，其實也是想井水不犯河水，你在鞋底車間也少了不少，你也好暗暗使力，等你壯大的時候，你要錢有錢，要人有人，每況愈下的豬鬃廠，有這麼一個亮點，袁志彬就是想卡你的脖，工業(yè)局也不會答應，有了這個，到時候你想殺回廠部，不要說副廠長，廠長都不再話下……”
趙之謙一聽沉思了好一會，重重的點點頭。不過陸政東卻是話鋒一轉：
“但從私人的角出發(fā)，我還是不建議你去爭取豬鬃廠的廠長。”
趙之謙不由苦笑了一下：
“政東，你啊，到底想說什麼，說得我都糊塗了。”
“這並不矛盾，豬鬃廠想要挽救很難，這樣一承包，會出現(xiàn)什麼樣的結果其實趙叔你也知道，等你接手的時候，豬鬃廠恐怕就更成了一個空殼了，不管是誰當廠長，不夠是茍延殘喘多拖兩年而已，最後的結果必然是破產、被收購、被兼併，這是改革開放的大勢所趨，是絕大多數(shù)像豬鬃廠這樣的中小國有企業(yè)的最終命運，你真要對豬鬃廠有感情，對豬鬃廠的工人有感情，還不如自己幹，多賺錢，然後甩開豬鬃廠，自己建一個廠，然後將來有一天把豬鬃廠給買下來，豬鬃廠的職工們下崗了，大部分人還能在你這裡繼續(xù)做點事情，其實這就是最有感情的事情了。”
國企改制總是一個揮之不去的話題，改制或多或少就有資產流失，這是必然的，不賺錢，沒有那個傻會上門來收購，但是這樣的流失如何降到一個可以接受的範圍，這纔是最主要的。
趙之謙和袁志彬相比，私心總沒有那麼重，多少還念點情分，能夠接受一部分豬鬃廠的職工，這也許就是最好的結局了。至於袁志彬，有趙之謙在那裡做對比，他再施加點影響，袁志彬下臺那不過是小菜一碟。
趙之謙一聽忍不住笑道：
“政東，我發(fā)現(xiàn)你實在是高看我了，就是豬鬃廠垮掉了，要把豬鬃廠買下來起碼也得幾萬吧，我可是做夢就沒想過……”
陸政東一笑道：
“趙叔，那你做夢想過你準備接手的廠裡的那一批原材料能賺錢嗎？”
趙之謙嘆了一口氣：
“那就是廠裡硬塞的，不賠本就阿彌陀佛了……”
陸政東呵呵一笑：
“現(xiàn)在全國的經濟發(fā)展改革猛進，通脹的苗頭已經顯露。等你的成出廠的時候，你就發(fā)現(xiàn)袁志彬當包袱丟給你的是實際是賺錢的，你還是抓緊時間，有機會找原材料的供應商多賒點東西，包賺不賠……”
趙之謙一聽點點頭：
“政東你說的這倒真是個事，我也感覺到物價上漲的勢頭逐漸來了……”
陸政東也舉起杯道：
“趙叔，現(xiàn)在改革開放的勢頭已經不可阻擋了，非公經濟也會迅猛發(fā)展，你就不要擔心有了錢又會怎麼樣，你要幹得好什麼優(yōu)秀民營企業(yè)家，政協(xié)委員、人大代表那都不再話下……安心的幹吧！我預祝趙叔馬到成功！”
陸政東給趙之謙打著氣，關鍵的關鍵還是要趙之謙爭氣。他爲了豬鬃廠這些職工，可以說是花了不少的心思，幾乎就是趕著趙之謙去發(fā)財，也夠對得住豬鬃廠的那些個職工了，接下來他也該考慮自己的賺錢大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