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醋了
如故想到那封信,問道:“我二叔前往婉城,是朝廷的意思,還是他自己?”
“北皇不知道都督帶兵前往婉城的事。”
既然不是朝廷的命令,就是二叔和鳳瑤私下的協議,如故冷笑,“那就是他自找的。”
云末眼底閃過一抹意外。
如故她忘不了那些劊子手屠殺婉城百姓的殘忍場景。
“話雖然如此,但只怕靖王爺會受到牽連。”
如故慢慢抿緊了唇。
是鳳瑤寫信給二叔,二叔才會私自帶兵前往婉城。
二叔千錯萬錯,但都因鳳瑤而起。
不知父親知道這件事,會怎么想,怎么做?
云末平靜地接著道:“另外,北朝大軍去了豐城。”
如故猛地抬眼,看向云末。
如故沒能掩飾的緊張落在云末眼中,云末問道:“郡主怎么了?”
“結果呢?”如故顧不上掩飾,她想知道那個人在豐城的根基怎么樣了,而豐城的百姓,又怎么樣了。
她害怕因為她,給豐城帶來另一場慘無人道的屠殺。
“北朝大軍幾乎把豐城翻了個,都沒能找到有關地宮的任何線索。”
如故怔了一下,“那豐城百姓呢?”
“豐城雖然緊靠北朝,但終究是越國的領土,北朝軍不敢為難百姓。”
“如果是越國的人馬到了呢?”
“豐城百姓幾經動蕩,已經知道怎么自保,郡主無需擔心。”
“你怎么知道?”
“云末曾經是越皇身邊的謀士。”
如故從三順那里知道,母親越真還是儲女的時候,云末就在她身邊,母親在云末的協助下,從無權的傀儡儲女坐上越皇的位置,擁有今日可以與國師對持,讓太上皇顧忌的權勢。
這樣的人熟悉的不僅僅是局勢,還有人心。
他能說這樣的話,絕不僅僅是一句安慰的話那么簡單,而是對局勢的分析和弄權者心思的揣摩。
如故沉默,豐城是越國的城池,殤王在越國的眼皮底下潛伏著大股暗勢力,滴水不漏,他是怎么做到的?
“郡主很在意豐城的百姓?”
“我只是不愿因為我的任性,血染豐城。”
“郡主和以前不同了。”他的眼黑得象化不去的墨汁。
如故苦笑了一下,親眼目睹了那樣殘忍的屠殺,怎么可能沒有一絲改變。
“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就算他曾是母親身邊的謀士,但他已經不要母親身邊,這些事情,他不應該知道的這么清楚。
他從袖子里取出一本裝訂得很好的書冊。
如故迷惑接過,翻開來一看,眼睛瞬間大睜,飛快地連翻了幾頁。
這本厚厚的書冊,記錄著她被劫持期間除了**那一晚的事以外的所有事情,包括生活瑣事,細致她和每一個人的對話,都一字不漏得記錄下來。
就連她和殤王在床上的那些動靜,對方都以一個聽墻角的身份,把殤王對她的各種抱,各種壓,各種肌膚之親,但又怎么嘎然而止都描寫得活色生香,比如故以前看過的a片還讓人想入非非,蕩人心魂,重要的是還真實……
如故偷看云末,云末面色平靜,但她敢說他全看過了,倔得面紅耳赤,恨不得挖個坑把他給埋了。
“這是哪來的?”
“未必知給的。”
如故眼角抽了抽,感情這個就是錢小開說的值五千金的消息。
能在敵方的核心里,做到這樣精確的竊聽,如果放在現代的軍事中,就不是五千兩黃金的價,而是無價。
只是這些內容太囧了。
“五千金就買這么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如故一想到欠的那筆巨債,痛得心肝都在顫。
“我們買的是郡主的安康。”他的視線落在她肩膀上,仿佛他的視線能透過她的肩膀,看見她后痛上的傷。
如故后背驀地僵住,手指輕敲書冊,從記錄事跡來看,未必知是從他們離開豐城以后跟上來的,離開豐城以后,禽獸再怎么胡來,硬是沒有對她做出過火的事,難道是察覺到未必知在附近,所以才刻意隱忍?
“這東西還有誰看見過?”
“目前只有云末,郡主想滅口的話,不難。”
如故被嗆得一陣咳。
“郡主怕這東西流露出去,是怕難為情,還是怕暴露了殤王的行蹤?”
如故嘴角抽出一絲似笑非笑,狐貍再怎么偽裝還是狐貍,處處不忘揣摩人心。
“我兒時的那場大病,你知道多少?”
“郡主醒來后的事,云末無一不知。”
“那醒來之前的事呢?”
云末沉默。
如故追問,“你知道不知道,我醒來以前,生活在哪里?”
“在豐城,由鳳親王照料。”
“豐城之前呢?”
云末再次沉默。
“不知道?”如故逼視著他的眼睛。
“郡主失憶,過去的事也就被揭了過去,無人追究。”云末平靜地迎視她咄咄逼人的目光。
如故嘴角露出一抹譏誚冷笑。
極品女對她的過去自然一無所知,醒來后只能裝失憶。
“在麻婆村,由忠仆老嫗和一個叫小郎的男孩撫養。”
“你……全記起了?”云末猶豫開口。
如故苦笑,雖然恢復了不少記憶,但真正重要的,卻想不起來,包括小郎的長相,自嘲一笑,“這些,越皇都知道,是嗎?”
鳳承武利用她抓到小郎,對她和小郎的關系再清楚不過,他知道,身為越皇的母親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小郎和他母親被吊在城門上失蹤,他們一定會懷疑小郎還活著。
如故甚至懷疑,母親給她這樣的寵愛,是為了引誘小郎現身。
既然在母親那兒已經不是秘密的事,她何必裝作不知道?
“是。”云末薄唇輕啟,回答得干干脆脆,沒有半點含糊。點燃蠟燭,拿過如故手中的書冊,放到火上點燃,“不過,那些陳年舊事,郡主還是不記得的好。”
如故沉默。
她兒時的事,涉及到太多的人和事。
一旦被揭出來,不知要掀起怎么樣的一場血雨腥風。
在她沒有能力獨自對付之前,最好的辦法就是繼續裝瘋賣傻。
一隊人馬急駛而來,攔住去路。
蕭越騎著高頭大馬,領著一隊親兵,威風凜凜地立在馬車前。
云末輕飄飄地睨了如故一眼,“郡主的客人到了。”
蕭越一身尋常的箭服,卻掩不去他在殺場上浸泡出來的凜凜殺氣,讓如故想到了浴血城頭的殤王。
那禽獸把她賣一億金,她的價值是不是已經到頭,他們是不是該老死不相往來了?
她雖然氣他,恨他,但想到從此各走天涯,再見之時,卻會是弱肉強食的強者之爭。
敗--失去一切,而勝--看著傷痕累累的對方,恐怕最痛還是自己。
如故深吸了口氣,拋開這過早的憂慮,瞥了蕭越一眼,臉就垮了下來。
好你個蕭越,姑奶奶有難,你出點力,還要獅子大張口,收她一千金,太沒意氣。
蕭越板著臉直接躍過云末,看向車里的如故,“你還好吧?”
如故撇嘴,“托太子的福,我好得很。”他出趟兵就一千多兩金。
“好說。”蕭越也不客氣。
“如果你那些人食宿由太子自理,我會更好。”
蕭越啞然失笑,“你還真是走到哪兒,臉丟到哪兒。”
“臉值幾個錢啊?你的兵接我一趟就是一千金。”
他不過是帶著人跑一趟路,除了路上食宿,也沒別的開銷,一路上住最好的店,吃最好的飯菜,一千兩銀子都撐死了他,還一千金,他這是典型的落石下井,借機發橫材。
蕭越不好當著屬下的面,和她計較爭吵。
輕咳了一聲,“你下來。”
“干嘛?”如故坐著不動。
“我們談談。”
“沒心情。”欠了一屁股的債,其中一千金還是被他敲詐的,誰還有心情跟他瞎扯。
“臨安。”蕭越皺眉,壓低聲音,“下來。”
“都說沒心情了,太子有事,急的話,就這么說,不急的話,改天再說。”
蕭越瞟了云末一眼,后者沒有任何回避的意思,有些不喜,但見如故冷冷淡淡,心里有又些著急,放低身段,耐著性子,問道:“你要怎么樣?”
“把那一千六百五十兩給我。”
蕭越再好的性子,也被氣得笑了,“臉可以不要,道理不能不講,是不?”
她沒事玩離家出走,捅出這么大的漏子,還好意思囂張。
“我向來臉皮厚加不講道理,你又不是才知道。”如故面不改色。
蕭越被她噎得差點吐血,看了如故身邊的云末一眼。
云末饒有興致地看著落在他手指上的一雙蝴蝶,對他和如故的談話并不上心,但不上心不表示聽不見看不見。
以云末的身份,只要他愿意隨時可以成為如故的夫君,蕭越雖然沒聽說云末和如故有什么曖昧之情,對蕭越而言,云末是他除了king以外另一個最大的威脅。
云末雖然是如故的教導官,但他他和如故說幾句話,云末半點不回避不說,他堂堂太子站著,云末卻四平八穩地坐著,完全沒把他這個太子看在眼里。
蕭越對這個人,怎么看怎么不順眼,怎么看怎么上火。
偏偏如故還當著這人的面和他別扭,心里就越加不是味道,臉沉了下來,“你別逼我上車抓人。”
如故抱了胳膊,做出一派怯生生的柔弱模樣,“太子堂堂一個大男人,難道要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動粗?”
“弱女子?還手無縛雞之力?”太子好氣又好笑,在二十一世紀時,就沒見過比她更兇悍,更不怕死的女人,簡直比母夜叉還母夜叉,到這里雖然沒看過她打架,但她能是弱女子,他跟她姓。
如故把一雙白嫩嫩的纖纖玉手伸到他面前晃了晃,“這樣的一雙手,不是弱女子,還是男人不成?”
她的體質和常人不同,肌膚細膩,身體柔軟,即便是以前天天做各種攀爬訓練,一雙手也一樣細膩白皙,連繭子都不會起一個。
只不過以前在訓練教總是裹著泥塵,整天難見本身肌色,后來做臥底,怕肌膚太過細膩柔嫩,太過招人注意,總去做人工日光浴,把一身似雪的肌膚變成小麥色。
而現在沒有經過任何人為加工的原本膚色白皙細膩過上好凝脂,一根根手指纖細柔嫩得如同初生的嬰孩。
蕭越看著這雙手,心軟了下來,不管她以前怎么兇悍,終究是個小女人,不同他們這些鐵骨男兒,“
放軟了口氣,“我真有話跟你說。”
“說,我聽著呢。”
“不方便。”
讓他當著眾人的面,跟一個女人計較銀子的事,他丟不起這個臉。
“沒有什么不方便的。”
“難道我和自己的女人說幾句話,還要外人在旁邊聽著?”
云末面無表情地吹去手上彩蝶,淡淡地瞟了蕭越一眼,視線落在如故的臉上。
如故感到他的目光,臉莫名地紅了,耳根火燒火熱地燙,“胡說什么,誰是你的女人?有話,你就說,云末不是外人。”
“他怎么就不是外人了?”蕭越肚子里酸水直冒,恨不得把那礙眼的人從她身邊拽開,有多遠丟多遠。
“越國皇女的教導官都是駙馬預備人員,萬一哪天,我和他看對了眼,我一個高興,他也愿意,我就嫁給他了。這樣的人,怎么能是外人?”如故扭頭,問云末,“我說的沒錯吧?”
云末微微一笑,不回答也不否認。
蕭越被她氣得快瘋了,回頭見自己的那幫屬下暗暗偷笑,更是惱火。
但他知道如故是個硬來不得的牛性子,只得壓了怒氣,小聲道:“談談那一千金的事。”
有錢好說話,如故立刻起身,剛邁出車廂,就被蕭越一把提上馬背,揚長而去。
車簾落下,云末一掃人前的溫文,半攏在袖中的手慢慢握成了拳。
如故平時最不喜歡的就是欠別人的人情。
只有對自己人才會斤斤計較。
她說他不是外人,實際上在她心里,他是她連人情都不愿欠的路人甲,而能直接開口要錢的蕭越,才是她心中的自己人。
她和蕭越一起長大,但她對蕭越從來沒有動過男女之情,他對蕭越也從來沒有在意過,但蕭越那一死,算是在她內里烙下了個深深的烙印,在這一世重逢,未必就牽不出千縷柔腸。
這些年,她從來沒有走出過他為她修建的城堡,在他看來,所有一切,都自然而然,也理所當然。
但這一瞬間,他突然間覺得自己錯了,她不出城堡,是因為想留在城堡里,但有一天她厭倦了這個城堡,她會毫不猶豫地離開,即便是沖天的城墻也攔不住她。
人不如新,人不如故,她是顧戀舊人的人,但云末這個身份對她而言,哪來的舊情?恐怕對她而言,在這一世意外相見的蕭越才是她的故人。
云末苦笑了笑,他不就是想她能在這世上獨立,要獨立就得靠各種方勢力,她和蕭越拉關系,該是好事,他做什么竟這樣看不開?
小廝在門外輕咳了一聲,“公子,我們是在這里等,還是怎么?”這地方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眼見天色又漸漸晚了,如果不趕緊趕路,今晚只能在外夜宿了。
云末收起紛亂的情愫,恢復平時的從容,“走。”
蕭越帶著如故,遠離云末的馬車,才慢了下來。
如故等蕭越退開屬下,驀地轉身,揪著他的衣領,罵道:“你這小子,盡干出坑姐兒的事來了。你知道不知道,錢小開就他娘的一個鐵算盤,你要了他的一千金,那一千金就得算到我頭上。你護送贖金救我,我感謝你,但你丫滴明知道我才到這破方,一窮二白,還乘此機會啃姐兒的骨頭來發橫財,你還有沒有良心?”
蕭越握住揪著自己衣領的小手,輕道:“那一千金不是我要的。”
“那是誰?”
“我父皇。”蕭越慢慢鎖緊了眉心。
錢家雖然無權,但錢家錢多過朝廷國庫,哪個帝王不想方設法向錢家要錢,他父皇也不例外,這次錢家開口借人,父皇自然不會錯過這個要錢的大好機會。
其中道理,如故一想就能明白,但錢小開有錢,卻不是任人宰的凱子,直接把債務嫁接到她的身上。
“你老子坑我,你就幫他坑我。蕭越,你生在帝王之家,果然出息了啊?”如故的聲音冷如秋風,給他把衣領理好,翻身下馬。
她并不介意多背這一千金的債,但蕭越的作法讓她心冷。
蕭越跳下馬,快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如故,這是我父皇與錢家的游戲,我不能公然反對,但這筆錢,七日后,我會送到你手上。”他剛打了一場大仗,得了不少戰利品,等回朝加上父皇的賞賜完全可以把這個缺給她補上。
在殤王軍中的時候,聽說北邊戰亂,由蕭越親自帶兵平亂,蕭越開這口,她就已經猜到蕭越的拆東墻補西墻的心思。
如故摔開他手,“能當皇帝的,果然沒幾個好東西,他利用我被人劫持得知殤王的下落,派人去剿匪,他不給我發信息費,還落石下井,坑我一把。蕭越,你以為東拼西湊把這錢還給我,就算完事,是吧?可惜,他是你老子,不是我老子,我沒義務跟著你受這窩囊氣,吃這啞巴虧。那些錢,當是給你老子買內褲。以后你們和錢家的事,別扯上我。”
“我如果不是抓住殤王,幫你出這口惡氣,我也不會答應他。”他這次回京,兵權被父皇扣住,如果他不管錢家要這筆錢,父皇不會讓他帶兵出來。
“結果呢?”
“結果人去樓空,一個人影也沒見到。”
和云末說的一樣,如故松了口氣。
“殤王真的曾停留豐城,曾親自攻打婉城?”
“我被蒙著眼,關在小黑屋里,什么也不知道。”
“真的?”蕭越審視著如故的眼。
“你綁個敵軍人質,能讓他睜著眼到處溜達不?”
“當然不能。”
“我是人質。”
“我不信。”
“不信拉倒。”
如故見云末的馬車緩緩而來,丟下蕭越走向云末的馬車。
蕭越是太子,在人前,他不方便和蕭越走得太近。
“如故,你以后打算怎么辦?”
“掙錢啊。”
“我說了,七日后把那一千金給你。”
“你叫你老子,把吃掉的一千金還我,我就要,至于你東拼西湊的窩囊錢,還是算了。”如故聽說,蕭越那些年在外征戰,遇上朝廷克扣軍餉的時候,都是蕭越自己貼補上,所以他雖然是太子,卻并不富裕。
“喂,你別看不起人。”
“如果你有錢,先借我一億六千五百金,周轉周轉。”
“……”
如故沖他做了個鬼臉。
蕭越好笑又好氣,“殤王是怎么樣的一個人?”
“你跟他斗了這么多年,難道你不比我清楚?”
蕭越咬牙,還是這么別扭的性子。
“我不知他做這些是為了私心,還是真為了百姓。”
“你對他做的那些事,怎么看?”如故不答反問。
“站在某種角度來說,我認同他,甚至……欣賞他……但這話,恐怕只敢在你的面前說一說。”
如故笑了一下。
殤王是各王朝的肉中刺,認同欣賞這話,說出來就是大逆。
蕭越如果不是對她完全的信任,也絕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不管是私心也好,為百姓也罷,他做了你們不敢做的。”如故望向遠方,眼里燃起一團憤怒的火焰,“我親眼看見婉城的百姓被屠,如果不是他的兵,婉城數萬的柔弱百姓,將會被屠得干凈。他人馬有限,但終究是保住了婉城大部分的無辜百姓。”
蕭越默然,如故說的對,那個人做了他目前還做不了的事。
如故問道:“為什么要屠城?”
“很早以前,有一個人不堪忍受朝廷重稅,帶民造反,得以成功。那人坐上帝位以后,被人刺殺而死,他的兒子繼承皇位。新帝害怕像父親一樣被人刺殺,但又不知道哪些人是前朝的余孽,也不知道哪些人會窩藏前朝余孽,于是大肆屠殺,把不知根底的人,盡數殺死。
后來他每攻占一個城池,就大肆屠殺一次。他雖然暴虐,卻一直穩坐帝位,直到老死。其他帝王也紛紛效仿,并把屠城延存下來。”
“你打這么多仗,也屠城?”
“我一直反對屠城,所以這些年,我攬下我力所能及的所有戰役,我不允許屠城,也絕不隨意殺死投降的戰俘。但我的作法被世襲的朝臣排斥,朝中老臣聯名上書廢我太子之位,扶我三皇弟上位。”
“然后呢?”
“皇弟連打幾場敗仗,丟兵四十萬,父皇大怒,狠狠揍了幾個力薦三皇弟的大臣,這事才算暫時平息。”蕭越苦笑了笑,眼底是說不出的落寞,“如故,以我一人之力,撐得真的很辛苦,我不知道到底能撐到什么時候。”
“蕭越。”
“什么事?”他抬頭,看向如故。
“做皇帝吧。”
蕭越身子微微一僵。
他知道在這弱肉強食的年代,身為皇家的子嗣,只有坐上那最高的位置,才是終點。
但他一直向往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
指望有朝一日,天下太平,他就卸下這身擔子,遠走天涯,過那閑云野鶴般的日子。
“我知道你不喜歡受約束,喜歡游歷天下。讓你固守一個位置,太過為難,但只有你自己做了皇帝,才可以照著你的心意做事。”
“如故……你變了……”
如故苦笑。
如果沒有那些殘忍血腥,或許她的小郎,還是那個疼她寵她,把她放在手心上的哥哥,而不是現在這個暴虐嗜血的殤王。
真懷念把她抱在懷里,握著她的手,教她寫字的小郎。
真懷念捧著她摔痛的手,為她輕輕吹手的小郎。
如故眼底一陣發燙,淚意涌了上來,深吸了口氣,把涌到眼里的淚咽了下去。
“蕭越,如果有一天,你做了皇帝,而殤王不是為了私心,任意殘殺,給他一條生路,好嗎?”
蕭越低頭審視著她的眼,“他對你做了什么?”
如故長吸了口氣,“沒什么。”
蕭越濃眉微蹙,他和殤王不到最后,都不知誰生誰死,“我答應你,如果他真如你所說,而最后是我贏的話,我不殺他。”
“謝謝。”如故微微一笑,“我要走了。”
“好,贖金的事,我會幫你想辦法。”
“我的家事,就不勞太子費心了。”如故沖他揮了揮手,錢小開是她府上的人,也算是家事。
蕭越恨得咬牙,看來得快些把她變成家人才行。
如故上車,云末正拿了本書安靜地在看,如故抽去他手中書卷,“有沒有辦法,讓北皇把吃掉的一千金吐出來?”
他這么精明的一個人,不會猜不到蕭越要的一千金實際是北皇要的。
云末看著她有些好笑,“一億多金的債都背,還在乎這一千金?”
“他落石下井,不仁不義,我憑什么讓他快活?”
“蕭越肯把錢還你,又何必這么麻煩?”
“冤有頭,債有主,要拿回屬于自己的錢,心里才會痛快。你也說了,我一億多金都欠了,也不在意多這一千金,只是咽不下這口氣。你一定有辦法,是不?”
“辦法確實有一個。”
“什么辦法?”
“神算會。”
“神算會是干什么的?”
云末道:“傳說,有人得了張秘術圖,上面有一萬道算數題,據說那些題全部解開,就能揭開一個巨大的秘密。于是那人每年會舉辦一次算數比賽,召集各國算數高手解題。參加神算會的,只要做出了題的,都有獎勵,答對的題越多,得到的獎勵就越好越多。答題最多的那個人,除了個人能得到好東西以外,他的國家也能得到一批上好的礦石。那些礦石提煉出來的金屬,可以造出最好的武器,所以每年各國都會派人參加神算會。”
“這和我有什么關系?”如故實在想不明白,這個神算會和找北皇要錢有什么關系。
“郡主是北朝和越國的代表,每年都要參加的,而且郡主每年都能拿第一。為北朝和越國掙了好些礦石。”
如故有些意外,極品女居然還有這個本事。
“神算會,還有一個月時間開始,算下來,宮里也該派人來給郡主下貼,請郡主提前準備。到時郡主只需說整日憂心債務,不能靜心算數,今年的神算會怕是去不成了。雖然北皇不可能把一億多金全給郡主填上,但吞掉一千金卻得吐出來。”
“辦法是好辦法,可是……可以不參加嗎?”如故小臉皺成了包子,打架她沒怕過誰,但算數,她只限于買東西不會算錯錢。
“兩國的皇上都指著如故拿第一呢,不去,恐怕不行。”
如故囧了,一上賽場,立刻露馬腳,等比完賽下來,她不是冒牌貨,都要被人當冒牌貨了。
冒充郡主,是死罪。
要想活命,就不能參加神算會。
可云末的意思,就算她不要北皇吐出那一千金,都得參加這個神算會。
如故眼珠子亂轉,裝病,裝死,還是在神算會前再次跑路?
云末輕瞟了她一眼,又道:“另外還有一件事。”
“什么事?”
“郡主的二叔私自帶了兩萬人前往婉城,人是死了,但責任還在,靖王爺必受牽連,北皇要靠郡主在神算會奪冠,或許會大事化小,不會深究,但如果郡主不參加神算會,就不知會怎么給王爺定罪了。”
意思是不能裝死裝病跑路……
如故突然覺得鴨梨很大,拿云末的書蓋了臉,該死的神算會。
云末從如故臉上拿回自己的書,“不過郡主也可以不理會靖王的生死。”
如故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開口,“云末。”
當年如果不是父親愚忠,懷有身孕的母親怎么會被迫孤零零地離開?
老嫗抱著她投奔靖王府,卻被趕了出來,任她們自生自滅,如果不是小郎,恐怕她早就死在襁褥之中,雖然那時父親不在府中,并且不知情,但他何嘗就沒有一點責任?
如果說,如故對父親沒有一點怨恨,那是違心之言。
“郡主想問什么?”
“你在我母親身邊,有多長時間?”
“雖然云末并不是時時陪在越皇身邊,但陸陸續續算下來,也有四五年。”
“那你一定知道,我娘還愛不愛我爹?”
“帝王的心思,云末不敢揣摩,只知道這么多年,越皇一直不肯立皇夫。”
“那就是還愛著。”如果不愛,怎么會十幾年仍然孤身一人?無論她對這個父親有再多的怨恨,但如果父親有什么三長兩短,母親一定會傷心欲絕。
有快馬在車外停下,來人翻身下馬,遞進來一封信,“郡主,王爺出事了,老太太請郡主盡快回府商議對策。”
如故道:“你去回老太太,我這一個多月來備受驚嚇,要回臨安休息壓驚,就不去王府了。”
老太太猜到如故未必肯回靖王府,下人聽了這話,把老太太交待的另一番話說了出來,“老太太說,這事關系到王爺的性命,如今只有郡主拿神算會的事和皇上談判,可以救王爺一命,請郡主務必要救王爺渡過這一劫。”
如故道:“我頭痛得厲害,好像舊病又要發了,恐怕連神算會都去不了了,還怎么拿神算會說事?再說我人笨,腦子也不好使,在皇上面前萬一說錯了話,不但救不了父親,還讓父親白白丟了性命。所以,這件事,我還是不插手的好,橫豎老太太精明能干,總有別的辦法救父親的。”
“如果王爺有什么事,郡主……”
如故把他的話截斷,“原來老太太是擔心我啊,那就請老太太把心放寬,如果父親有什么事,我干娘不會不管我的。”
下人怔了一下,郡主竟不管王爺的生死?還想再說,卻見如故已經落下車簾,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只得回去復命。
如故嘴角浮起一絲冷笑,她這個外祖母還真是十年如一日,那極端自私的性子半點沒有改變。
當年,聽說她命硬,會克死最親的一個男人,為了保護父親,就給她招了個小夫君,把她丟出府,任她自生自滅。
而現在,為了救父親,又讓她去威脅皇上,威脅皇上,能有什么好下場?
私正帶兵出征,還全軍覆沒,殺頭都是輕的,弄不好誅連九族,這么大的罪名,即便是北皇看在神算會獎品的份上,咬牙答應,但過后豈能讓她好過?
她這個外祖母為了保護兒子,根本不顧她的死活,何等自私,又何等無情?
云末把一個用干凈白手巾包著的東西放到她手邊,“把這個給北皇,可救王爺。另外,劫持郡主的人不是殤王。”
如故打開手帕,里面是一個野菜團子,如故不明白這個野菜團子意味著什么,更不明白他為什么說劫持她的人不是殤王,正要開口問話,車簾一拋,竟是蕭越去而復返。
如故收起菜團子,問道:“有事?”
蕭越伸手進車廂,抓住如故的手腕,把她拽了出來,“快,隨我進宮。”
如故知道他是為父親的事而來,輕道:“謝謝你。”翻身騎上蕭越帶來的馬,快馬加鞭地去了。
進了宮,一路上,不時聽見宮人小聲議論。
說什么靖王仗著當年北皇落難的時候,偷了一個野菜團子給北皇充饑之情,就目無王法,為所欲為,居然擅自讓兄弟私自出兵助人攻打婉城,結果帶去的一萬北朝軍隊盡數折在了婉城。
如故的心突地一跳,握在手上的野菜團子也變成了一塊燒紅的烙鐵。
如果當年,北皇落難時,父親真的偷了野菜團子給北皇充饑,可見北皇當年有多落魄。
身為帝王,落難的事,絕對是污點,而當年對他施過恩的人,如果把這事爛在肚子,或許皇帝還會念上一點情義,但如果要拿出來當抬高自己身價的本,那么就會成為皇帝的肉中刺。
她拿了野菜團子去給北皇,不正是揭了北皇的舊疤,并提醒北皇,父親對他有恩?
這做法,在這時候,分明是雪上加霜。
如故握著野菜團子的手冷汗涔涔,心里七上八下。
云末,你這是在害我,還是在幫我?
進了金殿,北皇正在為派出去大批人馬,卻沒抓到一個地宮的人而大發雷霆。
捉拿殤王的事,因如故而起。
私自帶兵前往婉城,害得二萬人馬有去無回的又是如故的二叔。
北皇就是把如故五馬分尸也難消心頭怒火,偏偏如故頂著個越皇義女的身份,再加上神算會還得靠她,他再是恨得咬牙,也不能動她,強壓怒火,把一疊奏折摔在如故腳前,冷冷問道:“臨安,你有什么話說?”
如故拾起奏折,掃了一眼,奏折大致意思是如故和殤王勾結,向殤王通風報信,才導致前去剿滅地宮賊寇的北朝大軍無功而返。
剎時間,明白云末那句沒頭沒腦的話的意思。
淡定道:“劫持小女的人,不是殤王。”
北皇愣了一下,“不是殤王?”
“確實不是殤王。”劫持她的人不是殤王,那么她勾結殤王的說法,也就不攻自破。
北皇身為一國之君,派那么多好手出去,卻毫無收獲,丟臉丟到了佬佬家。
劫如故的人不是殤王,那么也就不是地宮的人。
那么北皇派出去的人,抓不到一個地宮的人,那就理所當然。
如故一句不是殤王,保全了皇帝的臉面。
北皇松了口氣,“不是殤王,那是什么人?”
“是流寇。”
如故這次隨殤王走了一趟,知道到處是流寇,四處燒殺搶掠。
北皇的人馬有精力去折騰地宮的人。
不如放些心思在流寇身上,也可以為邊遠的百姓做點好事。
流寇擒住如故,拿如故來換金銀,說得過去。
北皇臉色又好了些,立刻吩咐人去清除附近流寇。
地宮的事可以就此揭過,但鎮王兄弟的事,卻也得有個結果。
“如果你是來為你爹說情的,就不必了,退下吧。”
如故看看左右,眾大臣臉上神情各異。
有同情,也有幸災樂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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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家末末醋了,姑娘們是不是該訂閱安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