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云在聽妻子哭訴完之后,他又是惱火又是尷尬,煩躁地說:“別哭了,這么多人,丟不丟人!”
妻子哭罵道:“你這個沒用的東西!你就知道吼我,有本事罵他們去啊!”
譚云臉都臊紅了。
妻子則是賭氣進屋了。
譚云尷尬地看著高源等人,搓著手,很不好意思地問:“讓……讓各位見笑了。”
其他人也都是擺擺手。
高源問:“這種情況多嗎?”
“啊?”譚云抬頭。
高源指了指旁邊:“剛剛這種情況,多嗎?”
譚云點點頭:“有,有一些。自己隊里的人來看病,都是不肯給錢的。好說話一點的,就說先記賬,說到時候再給,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給,到底會不會給。”
誰料,譚云剛出去又跑過來了,他道:“高大夫,那個那個……”
病人兒子也說:“我們前面就聽大隊的人說看見你來這邊了,這不,我又趕緊把我爸給抬過來了。”
高源說:“我們都到門口了,譚大夫不請我們進去坐坐嗎?好歹給倒碗水吧?我們都渴了。”
“晚上我吃完晚飯,我都還特意跑去他們村子給他看了一次,我真沒不負責任,我都沒收出診費!晚上時候,脈證還是一樣,沒有好轉。然后又給了他們四錢西洋參合之前的六錢藥渣,一共一兩煮服,吃了第三顆。”
譚云看其他人。
“哎,是你?”高源認出了病人兒子。
“然后又讓他們第二天,早晚也一樣各自服用一顆至寶丹,我這都是按照高大夫說的做的,在這種正虛邪實的情況下,要盡量精簡藥物,要做到效力純正,是吧?”
說話間,病人一家就進門了。
高源看了看譚云,又扭頭看看其他人,他打趣道:“你們這嘆氣的模樣,倒是挺一樣,看來還是挺有默契的,不愧是一起合作了那么多年的老戰(zhàn)友了。”
譚云微微皺眉,其實他已經猜到他們的來意了。
譚云道:“不是,就是那天你在我家治過的那個病人,又來了。”
老人嘆了一聲,擺了擺手:“誰說胡話啊,這都幾天了。強啊,咱這都吃多少藥了,花多少錢了,咋一點用都沒有啊。”
譚云把本子拿過來,高源則順手遞給了其他大夫看,然后抬抬手,示意譚云說情況。
病人兒子也被說的煩躁起來,他問:“譚大夫!你到底有沒有好好治啊!上次高大夫告訴你的方子,你到底有沒有給我們好好用啊,是不是又是你自己瞎改亂用了?”
其他大夫則齊齊看向了高源。
可關鍵是,他們這一身所學,你讓他們只當一個衛(wèi)生員,他們肯定心不甘情不愿的啊。
王大夫說:“譚大夫……其實我們這次過來是想跟您聊聊重組衛(wèi)生院的事情的。”
“快過來,喲,老爺子這是清醒了?還說不說胡話了?”高源上下看了看老人。
正當他忙活的時候,門外又響起聲音:“譚大夫在嗎?譚大夫!”
老人悲道:“還不如讓我死了,活著也是給你們添負擔,吃這么藥,花這么多錢。家里都已經揭不開鍋了,這還咋過啊。”
譚云一聽急眼了,這怎么又賴上他了?他道:“你怎么什么都能推到我頭上來呢,高大夫說的方案,我這幾天一直都是在用的,不信你問高大夫。而且高大夫也說了,治你爸正虛邪實,不能急,要循序漸進!”
高源朝著譚云揮揮手:“沒事,忙你的去。”
這次老人雖然還是抬著過來的,但跟上次不一樣,上次是神志昏沉,譫語連連,已經分不清親人還是外人了,這次看著人還算清醒。
“你看,這……這又來人了。”
譚云趕緊跟高源和王漢章致歉,然后出了門。
高源問:“怎么,遇到重癥了?”
譚云道:“我是按照你說的做的,當天病人不是以三錢西洋參煎濃湯服用至寶丹嘛,然后第二天來診,我又加了三錢西洋參放在之前藥渣里面,一起煮了一次,吃了第二顆。”
其他醫(yī)生也都苦笑,這種事情他們也都經歷過。這種一種很難調和的矛盾,除非他們愿意只當生產隊的衛(wèi)生員,拿著固定的工分,只為生產隊的人服務,過著跟他們一樣的生活和日子。
其他大夫聽得一呆,我了個去,譚大夫現在混的這么牛了嗎?都能讓高大夫給他忙活一天?頓時,眾人看譚云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怠慢了,怠慢了。”譚云更是尷尬,趕緊起身給大家倒水。
其他人也在看譚云。
“唉!”譚云嘆了一聲。
高源則說:“譚大夫,你把這個病人這幾天的病歷拿過來,然后跟我說說這幾天的治療情況。”
譚云很想解釋的,可是張了嘴卻不知道該怎么說了,高源確實給他白干一天活了。
高源朝著他們壓壓手,示意他們別急。
高源很善解人意地說:“不用燒水了,喝點涼的就行。”
病人兒子也看向高源。
“不好說話的,你要是問他要錢,他可就罵上了。說我吃的是隊里的糧食,是他們養(yǎng)著我們全家的。別村的衛(wèi)生員看病都是不收費的,憑什么我要收費。可我……可我也不是衛(wèi)生員啊,而且這些藥材也不是隊里買的呀。”
高源有些疑惑:“治過的,我那天治過的可多了,我那天可是白給你打一天工呢。”
其他醫(yī)生也都跟著嘆氣。
病人兒子勸道:“爸,這個,這個,這個治病總得有點時間的。”
“哦,快請,快請。”譚云趕緊把人請進去,剛準備喊老婆燒水,卻又想到妻子已經被自己氣到了,旋即他心里也生出一股無奈的煩躁。
況且現在農村醫(yī)療極度匱乏,也不可能讓這些成熟的醫(yī)生都去做生產隊衛(wèi)生員,到時候社里一個正經醫(yī)生都沒有了。
高源問:“然后呢?”
譚云道:“然后就是今天了,就是他們把人給帶過來了,也就是你們看到的這樣了。我真的沒亂治,再說,我還算是負責任的吧?”
病人兒子卻問:“那我爸怎么說一點用都沒有呢?”
譚云頓時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