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二更天,皇甫嵩仍沒有入睡,平常這個時候,他巡視完兵營之后,便要上床休息了。可今天他既沒有出去巡營,更沒有洗洗就睡,而是全身披掛地坐在大帳之中。
一個小兵快步進帳,道:“將軍,探得清楚了,袁將軍的營里戒備森嚴,看樣子是在防范黃巾賊來偷營。”
皇甫嵩嗯了聲,皺起眉頭,心想:“聽說這個袁紹沒有帶兵出征過,可怎么做起事來,卻象個久經(jīng)沙場的老將呢?看來袁家在教育子弟方面,確有過人之處啊!”
作為老將,又是和黃巾軍交過手的,皇甫嵩估計今晚十有八九會有黃巾軍來偷襲,所以他不但做好了準備,而且還讓派心腹去看看袁紹有沒有動靜,聽到回報,說袁紹有準備,他自然要小小地感嘆一下了。
士氣對于一支軍隊來講至關(guān)重要,尤其是對黃巾軍這種沒有什么紀律,卻大搞個人崇拜的烏合之眾來講,士氣更加重要,士氣幾乎可以成為這支軍隊還能不能打仗的決定因素了!
張角兄弟靠著宣傳太平道起家,現(xiàn)在巨鹿已經(jīng)有了超過三十萬的手下,這些手下指的全是可以拿著武器上陣的男子,老弱婦孺還沒算呢,而讓這么多人圍在他們兄弟身邊的重要法寶,除了“蒼天已死,黃天當(dāng)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這句口號外,重要的一點就是他們兄弟讓百姓相信,大賢良師是戰(zhàn)無不勝的,只要跟著天公將軍地公將軍還有人公將軍他們,大家就打敗漢家朝廷,然后大家就都有飯吃,有地種,可以過上好日子。
這是很樸素的想法,也是受苦受難,受盡欺壓的百姓所最希望實現(xiàn)的理想。
可在東漢末年,張角兄弟要想帶領(lǐng)百姓完成這個理想,那他們就得戰(zhàn)無不勝,還得讓跟隨他們造反的百姓看到希望,如果前景渺茫,那誰還能跟著他們繼續(xù)造反呢!
可張角兄弟在宣傳和組織方面很有手段,要不然能把太平道宣傳出去么,更沒法組織起這么多的百姓和他們一起造反,可要說領(lǐng)導(dǎo)才能,領(lǐng)兵打仗,那就差得遠了,光靠紙上談兵可不成,那真得需要實戰(zhàn)才行,哪怕光是演習(xí)也不能少了啊!
一開始仗著人多,和還沒有進入狀況的漢軍打幾仗,那真是勝多敗少,就算是敗也是小敗,而且往往小敗之后,緊接著就是大勝,所以黃巾軍內(nèi)部聲音還是統(tǒng)一的,而且因為強敵在側(cè),所有的將領(lǐng)都還是很團結(jié)的,沒有什么內(nèi)訌的事情發(fā)生。
可今天卻不同了,張寶領(lǐng)兵出戰(zhàn),還沒弄明白漢軍是誰領(lǐng)的兵呢,就被打了個滿頭青包,大敗而回,這是以前從來沒有發(fā)生過的事,這么大的敗仗,是黃巾軍成立以來的頭一回。黃巾軍的將領(lǐng)們一下子就急了,他們贏的時候團結(jié)一致,可一旦敗了,立即就有了許多其它想法,而且還都說了出來。
黃巾軍中自然也有擅長采集情報的人,沒過多久就探明了新來漢軍的底細,報告給了張角和張寶等兄弟。
張角是個很了不起的人物了,在漢末那絕對是一等一的大人物,在整個中國歷史上,他也是一等一的大人物,這點毋庸置疑。可張角的身體不是太好,雖然他成功地拉起隊伍,造起了大漢朝的反,可身子卻一天不如一天了,頗有種油盡燈枯的感覺。
真實歷史上,他也是在起義后不久就去世的,而黃巾大起義也正是因為他的死而失敗,不過局部地區(qū)起義,還是堅持了很久的。
張角坐在書案之后,聽手下報告了白天那支漢軍的來歷,他不憂反喜,拍了拍案子,道:“好事,大好事啊!”
張寶和張梁都是一愣,來支厲害的軍隊,怎么大哥卻反而叫起好來了?
張寶道:“大哥,狗皇帝竟然派來了羽林軍,而那個領(lǐng)兵的狗將軍,竟然還很會咬人,這對我們大大不利啊,你怎么還說起好來了?”
張梁也道:“是啊,這不是好事啊!大哥,不瞞你說,現(xiàn)在有人在外面議論,不少人都說打不過官軍,不如大家散伙算了。這不過才打了一次敗仗,他們就要離心離德了,要是再敗幾次,那還了得?說不定就得有人開始逃跑了!”
張角卻比他們看得遠,擺了擺手,道:“你們想啊,狗皇帝把他的羽林軍都派來了,羽林軍可是給他看守京城的軍隊,這說明了什么?這說明狗皇帝著急了啊,而且沒兵可調(diào)了,所以只能派出羽林軍來。嗯,也不一定是無兵可調(diào),可能是短時間內(nèi)調(diào)不上兵來,所以只能讓羽林軍來湊數(shù)。”
張寶和張梁齊聲哦了出來,都點頭道:“是這么回事,還是大哥看得比我們周詳!”
張角道:“羽林軍新來,當(dāng)天來當(dāng)天就上陣,又說明這個羽林軍的將領(lǐng),和那個皇甫嵩不和,要不然不能這樣,這明顯是輕視皇甫嵩的行為。而這個將領(lǐng)又打了勝仗,估計兩個人的矛盾就更嚴重了!”
張寶和張梁又點了點頭,張寶問道:“那下一步咱們該怎么辦呢?要不要我?guī)巳ソ贍I,打那個狗將軍一個措手不及?”
張角笑道:“如果我所料不錯,皇甫嵩和那個羽林軍的人都會認為我們必在今晚劫營,所以他們一定都會做好準備的!”
張寶哦了聲,道:“那咱們今晚就不去了,免得損失弟兄。”
張梁也道:“他們既然做好準備,咱們偏偏就不去,讓他們準備去好了,最好一晚都不睡覺,那才好呢!”
張角卻道:“不,不能這樣。我們不但要去劫營,而且還要讓那個羽林軍的將領(lǐng)贏,讓他贏得輕而易舉,認為咱們黃巾軍不過如此,只有這樣,這營劫的才有意義!”
張寶和張梁又是一愣,可他們隨即也都明白了,一起點頭道:“妙計,大哥還是你行,這招叫欲擒故縱吧?”
張寶道:“大哥,還是我?guī)巳ト绾危课铱次迩艘簿筒畈欢嗔耍粜┥眢w強壯的弟兄。”
張角擺手道:“不,不要挑忠心的弟兄。你們剛才不是說,外面有些人離心離德么,你就帶這些人去就成了,五千人太少,把和咱們不是一條心的人,借此機會,都清除出去。”
張寶和張梁互視一眼,齊聲道:“明白了!”兩人同時起身,張梁去查點兵將,排除異己,而張寶則做好出戰(zhàn)的準備,兩人分頭行事,效率奇高。
剛過掌燈時分,黃巾軍就做好了出城劫營的準備,一萬七八千人的隊伍已然集結(jié)好了,除了主要將領(lǐng)騎馬之外,其余的黃巾兵都是步兵。巨鹿城離著皇甫嵩的兵營足足百里,就算是一點時間都不耽擱,黃巾軍去攻打官軍,也不可能在當(dāng)夜到達,甚至有可能第二天的白天都到不了,夜襲劫營純屬笑話,如果真的想劫營,那只能是出動騎兵,而且就算是騎兵,一夜奔馳之后,到達官軍兵營時,也只能發(fā)動拂曉進攻。
可天公將軍偏偏就下達了夜襲劫營的命令,從軍事角度上來說,這是不折不扣的昏招,可是在有“黃天保祐”,并且是在天公將軍請示了上天之后,再下達的這個命令,那就不能算是昏招了,而是上天的旨意!
張寶騎著一匹高頭大馬,親自在后面壓陣,他讓數(shù)名軍中驍將在前領(lǐng)軍,帶著軍隊,向官軍的營地進發(fā)!這些驍將都算是私心比較重的,不心甘情愿和天公將軍一起造反的,屬于是不顧大局的那種貨色!
但私心重的人,往往心思比較多些,也比較靈活些,私心一重自然就喜歡琢磨別人,尤其是上司的命令,都是揣摩上意的高手,起碼他們自認為自己是高手!
軍隊一出城,這些所謂的驍將就湊到一塊了,反正張寶在后面,也管不著他們。這些驍將一合計,這事不對啊,感覺今晚不象是去劫營,反而有點象是去送死,天公將軍兄弟幾個這是要借官軍之手,將他們除去啊!
這些驍將越商量感覺越不對勁,他們都怕了,要是張角真的要除掉他們,他們可就完蛋了,再當(dāng)黃巾軍可就沒什么意思了,也沒有前途了,那還不如投降官軍,被招安之后還能有個小官當(dāng)當(dāng)!
這些驍將派出了自己的心腹手下,快馬加鞭地趕往皇甫嵩那里,請求招安!心腹玩命地狂奔,還沒過四更天,就到了兵營之外。偏巧,現(xiàn)在這個時候,游弋在軍營之外的斥候,有一部份是羽林軍的斥候,袁紹特地吩咐了羽林軍要派出哨探,探查黃巾軍的動向,說白了也就是看看黃巾軍到底會不會來劫營,是從哪個方向來的,來了多少人,這都是在洛陽練兵時的常規(guī)作法。
羽林軍毫不費力地就把驍將們的心腹給劫下了,一問之下,竟是請求招安的,羽林軍大喜過望,這還沒怎么地呢,還沒開始大戰(zhàn)呢,就有人來投降了,看來就該他們立功啊,這場戰(zhàn)事很快就能結(jié)束呀!
羽林軍歡喜無限,根本就沒有理會皇甫嵩,而是直接就把心腹給引去見了袁紹。而袁紹見過了心腹之后,心中的歡喜簡直難以形容,實在是難以想象,這場潑天一樣的大功,竟然會這么輕松的就落到自己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