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你應該清楚吧！醫院真的是有嚴格保密的！”

面對秦瀟的盤問，程南星一副執業醫者的姿態，難道他不知道現在要找到愿意捐贈的供體是多么困難的一件事。

“何況他的捐獻，要救的不止你一個人！”

“即使這樣，如果不知情的情況下，我拒絕，至少——”

相較之下，這個人的倔比自己真的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好吧！是位二十多歲的海軍戰士，執行任務時不幸遇難，只有這么多了，別再為難我了……”

這是在為其他人增加負擔，他曾想過就這樣一輩子不要看見，一個人靜靜的離開算了，可人總不是為自己而活的，年邁的父親和嬌羞的女兒，他根本無法真正放下，哪怕冉秋永遠不再給他機會。

“那孩子的父母，請務必幫我-！”

“啰嗦，看來某人已經忘了他創立基金會的目的了，現在你需要的只是配合！”

所有醫護人員都在爭分奪秒，只有他仍舊在顧東顧西，完全是在浪費醫療資源，林默寒額角的青筋再次暴突，明顯已經到了爆發的臨界點。

“放心吧！況且這也是他的遺愿！”

用手輕撫他的交疊的雙手之后，程南星點頭示意護士到了術前準備的時間。

由于使用了局部麻醉，所以秦瀟的意識自始至終都是清醒的，從醫生和護士術中的交談中他得知那位戰士的眼角膜竟救能同時救下五個病患。

國內頂尖的眼科醫生和專業護理，讓手術成功這個結果變得毋庸置疑，現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熬過接下來一個月的恢復期。

程南星為他安排了一名剛從護校畢業的女特護，最初幾天的頭部和身體清潔，甚至如廁這種事都是在她的協助下完成的。

而每日例行的再正常不過的擦拭身體環節，秦瀟卻從心里感到抗拒。雖然是出于醫療的目的，但每次一被她觸碰到皮膚，他的心就會砰砰直跳。

這是怎么回事，他明明心無雜念，可萬一對方不小心也感受到了，還不知道會怎么想呢？

看不見的時間越久，對事物的感知就會變得越發敏感，有時候他常覺得無法將對方的聲音和動作同步在一起，甚至覺得作為護理人員的她很多情況下處理的并不熟練，不過之后他很快為這些奇怪的感覺想好了理由，或許因為剛剛畢業不久，所以需要一個過程吧！

“我自己來就行，佟護士！”

幾天之后兩人終于有了默契，相對的，他的整個狀態也恢復到了術前水平，終于可以不用再麻煩別人在身邊忙來忙去了。

“哦，沒關系，您可以不用那么著急的！”

一定是錯覺，他竟感覺到對方明顯遲疑的動作，似乎對他有種過度保護的意思。

“麻煩你好幾天了，我想自己試試看！”

“那個……”

那種氣息真的好熟悉，他不止一次的欲言又止，怎么可能會是她，他不由地開始自嘲，一定是由于太過想念的緣故，整個人已經快要走火入魔了。

“好吧！那我在旁邊看著！”

拗不過他的固執，佟護士最終妥協。

沒想到離開了她的幫助，他的狀況立刻變得一團糟，眼科病房里雖然配備了盲人專用的扶手，對于不熟悉環境的人來說仍是相當吃力的，只是墻角的一個垃圾桶，就差點把他絆慘了。

“沒事吧！”

護士第一時間沖到了他的身下，出于本能的反應，他也緊緊的扶住了她瘦弱的肩膀。

砰咚，砰咚，他的心跳聲響得幾乎可以透過身體傳遞出來，更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讓扶著她的兩只大手膠著般的停在了原處。

“哦，對不起！”

一陣腳步聲經過，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對方沒有說話，只是像往常一樣將他扶上了輪椅，又到了每日定時去草坪上呼吸新鮮空氣的時間，他只好配合地抓緊扶手。

“其實我很害怕。雖然手術很順利，可拆紗布那天還是有百分之五十的失敗的幾率！”

不知道什么原因，之前少言寡語的他并沒有因為這次失明而變得更加沉默，在這位溫柔的護士旁邊，他覺得很是放松，對方的話很少，所以大多數時間總是他一個人在自說自話。

“嗯！”

她只是輕拍他的肩膀，這反倒比任何的言語安慰更能讓他安心。

“唉！其實我早有心理準備，只要能活著，就算看不見，可以得到所愛的人一切都好的消息，也知足了！”

對方應該是在笑吧！雖然他知道里面一定包含著同情的成分。

“能拜托你一件事嗎？”

失明的這段日子，他想清楚了很多事情，世事無常，人的生命有時候比想象中要脆弱的多，所以在有生之年，他也想為活著的人做一些事情

“今天拆線，做好準備了嗎？”

在男友的陪同下，早已成竹在胸的程南星還是特別趕過來為秦瀟打氣：

“佟護士會繼續陪著你！”

這一天室外的陽光很強，所以護士們特別為他拉上了單層窗簾，病房里的光線頓時柔和了許多。

“那我們外面等你好消息了！”

嘴上說得輕松，林默寒其實正為他捏著一把汗，不過看了一眼始終盡心盡力為他服務的護士小姐，那種緊張感便即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寬敞的vip病房里很快便只剩下忙碌拆著拆繃帶的醫生和佟護士。

一圈，兩圈，秦瀟記得上一次換紗布的時候根本沒有纏過那么多道，僅是片刻的等待，卻令他的內心十分焦躁。

最終，紗布也被取下來了，他費力的睜了睜眼睛，那溫暖的東西，是久違的光嗎？

醫生不知在什么時候也退了出去，只剩下身邊人影模糊的佟護士。

“我想我應該是看得見了！”

他笑了，笑得兩只眼角都露出了淺紋，沒想到第一眼見到的，就是這位溫柔善良的白衣天使。

不對，是兩個人，一個熟悉的身影瞬間被推到了他的面前。

“看清楚啦！這位才是一只照顧著你的人哦！”

佟護士的聲音越飄越遠，秦瀟終于看輕了眼前的女孩。

“秋”

一度哽咽，他知道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流淚：

“真的愿意原諒我了！”

“早知道就不來了！”

最擔心的就是他哭壞眼睛，她做出一副準備離開的樣子，卻被他一把拽回懷中：

“一直都是你，對不對，！”

久違的羞澀再次浮現在她的臉上：

“猜猜看！”

不行，現在的他只想吻她。

冉秋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一聲銀鈴般的清脆童聲由外面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