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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遠道擁有的這棟位于巴黎西北的吉維尼小鎮(zhèn)上的房子,簡直就像是童話書里的花屋一樣,每一扇木窗外都有一個小小的陽臺,每個小陽臺的木柵欄上都掛滿了花籃,色彩豐富鮮艷,連最頂層的小閣樓都垂?jié)M了綠色的藤蘿植物。
丁瑢瑢根本就無心欣賞這異國小鎮(zhèn)的美,她只希望快點兒有人出來開門,有人出來告訴她,她的兒子正在某一扇掛滿花籃的白色小木窗的后頭安睡。
她一心只盯著門,沒有留意到明君墨倚在車身上,正轉(zhuǎn)頭望著巷子的那一端慢慢行過來的一輛輪椅。輪椅上坐著一個中國女人,三十幾歲,微微發(fā)胖,剪著齊耳的短頭發(fā),圓臉大眼睛。
女人的膝上搭著一條印花的方毯,脊背稍稍有點兒佝僂。不過她的精神很好,懷里抱著一束剛采的野花,艷粉的顏色,映得她的臉色很明亮。
她沒有留意到這邊的幾個人,正在轉(zhuǎn)頭跟推著她的金發(fā)小姑娘說著話,一口流利的法語。不知道小姑娘說了什么,逗得她很開心,她就從花束中摘下一朵小粉花來,別在了小姑娘的發(fā)間。
明君墨看著她越來越近,心里一陣恍惚。就仿佛是一個旅人,在跋涉了遙遠的路途之后,駐足四望,發(fā)現(xiàn)自己竟站在最初的那個起點上。
當她從巷子的那一端出現(xiàn)的時候,明君墨還以為是自己連續(xù)幾天疲憊奔波,看花了眼。他靜靜地望著她有說有笑的樣子,望著她慢慢地走過來,就像以前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在夢中遙望著她那樣。
人生真的就像是一場夢。當年正是這個女人奪走了他少年純真的心,而她卻背叛了他,突然從他的生命中消失了,愛在最熾熱最濃烈的時候戛然而止,就像是一輛車在高速的行進中突然撞上了山崖!
因為她,他遍體鱗傷,多少年都找不回自己丟失的那一顆心。他曾經(jīng)多么怨恨這個女人,并且因為她而怨視著天下所有的女人。
直到丁瑢瑢不經(jīng)意地出現(xiàn),他才漸漸地從這個女人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如今他的心安穩(wěn)寧定,他以為自己余生都不會再與這個叫楊倩宜的女人有任何的關(guān)系。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她以這種出其不意的方式,悠然地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輪椅從石板路上碾過,發(fā)出輕輕的聲音。明君墨覺得那锃亮的輪椅鋼輪像是碾壓著他的過往人生,一步一步朝著他逼近過來。
在法國的這座小鎮(zhèn)上,在他父親的家門外,她的出現(xiàn)是多么詭異的一件事。明君墨突然覺得,自己被一只無形的命運之手擺布著,專門從遙遠的中國急火火的跑來,就為了赴一場命運之神為他安排的鴻門宴會。
房門已經(jīng)打開了,明遠道的畫家妻子潘若昕出現(xiàn)在門口,睡意未消的樣子,又黑又長的直發(fā)披落在腰間,棉布碎花的睡袍外面罩著一件淺藍色的針織衫。
門一開,她一眼看見站在臺階下倚在車身上的明君墨,頓時目瞪口呆。
而丁瑢瑢就在此時抓住她的手,急切地問:“我兒子呢?我兒子是不是在你家里?”
“哦……你們……”潘若昕看到了楊倩宜清晨散步回來的身影,看到了明君墨正在專注地望著輪椅上的楊倩宜。她的心狂跳不止,一時竟沒有留意到丁瑢瑢的問話。
丁瑢瑢也不知道眼前的這個女人是誰,這個時候她也沒有心思去問。她只見潘若昕怔怔的,以為是小丁當有什么事,這個女人說不出口。
她一把推開潘若昕,沖進了屋子里,一樓是一個開闊的大廳,只有一扇門通往一間畫室,門開著,丁瑢瑢一眼就看到畫室里的畫架。于是她奔向樓梯,沖向二樓,一邊跑一邊大聲喊著:“小丁當!小丁當!你在哪兒呀?媽媽來了!”
明君墨的父親明遠道聽見門外的吵嚷聲,從臥室里走了出來。他上前攔住丁瑢瑢:“小姐,你是誰呀?有什么話好好說,別這樣橫沖直撞的。”
丁瑢瑢仰起臉看他,一剎那感覺自己看到了明君墨二十幾年后的樣子。只是明君墨不會像眼前這個男人一樣,留著長發(fā)扎著馬尾,明君墨是清朗英俊的,眼前這個男人慵懶隨性的。
她知道這個男人一定是明君墨的父親,她抓著他的手臂問:“明伯伯,我是小丁當?shù)膵寢專覂鹤釉谀睦铮俊?
明遠道心里疑惑,董菲兒前天帶著一個小朋友來到他家,說是一位朋友的孩子,她帶出來玩幾天。看這位媽媽的神情,怎么像是兒子被人綁架了一樣?
“那間臥室,和菲兒睡在一起。”明遠道指了指樓梯另一側(cè)的一間屋子。
丁瑢瑢立即跑過去,伸手去推門。門卻突然被人從里面打開,丁瑢瑢推了一個空,整個身體向前一撲,一個趔趄沖進了臥室里。
董菲兒手握著門把手,轉(zhuǎn)身看著丁瑢瑢踉蹌幾步,她就笑了:“姐姐是孫大圣轉(zhuǎn)世嗎?這么快就追過來了?簡直是從天而降呀。”
丁瑢瑢暫時顧不上跟她理論,往靠窗的那張床上一看,小丁當正坐在床里,愣怔怔地望著突然出現(xiàn)的媽媽。
丁瑢瑢撲過去,將他抱了過來,從頭上看到腳下,從后背看到前身,發(fā)現(xiàn)他好好的,沒有受到一點兒傷害。她揪緊的心終于放松下來,長長地舒出一口氣,渾身一軟,就跌倒在床上。
小丁當這幾天一直被陌生人包圍著,小小的心靈也受了一些驚嚇。此時終于確認是媽媽來了,摟緊丁瑢瑢的脖子,怯怯地叫了一聲:“媽媽……”
丁瑢瑢抱著他光溜溜的胖身子,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在他的臉上使勁親著:“兒子,你嚇死媽媽了”
董菲兒撇了撇嘴,從門邊走了過來:“我好歹也是小丁當?shù)男∫蹋趺磿ψ约旱耐馍磕銈冋媸嵌鄳]了。既然你來了,小丁當就交還給你吧。”
丁瑢瑢這幾天擔心得死去活來,董菲兒居然對自己偷偷抱走小丁當?shù)氖氯绱溯p描淡寫。丁瑢瑢的火氣噌噌地往頭上躥,抱著小丁當站起來,揮起手來就給了董菲兒一巴掌。
董菲兒被打得歪了一下,卻也不惱,摸著自己火辣辣的臉頰,笑瞇瞇地看著丁瑢瑢:“姐姐,你先別顧著生我的氣,想打想罵,我就在這里,又跑不掉。我倒是好奇,怎么就你一個人上來了,君墨呢?”
她這樣一問,丁瑢瑢猛地意識到,怎么就她一個人沖上來了呢?明君墨呢?
董菲兒走到窗邊,推開窗子,向樓下望了一眼。隨即她得意地笑了,朝著丁瑢瑢招手:“姐姐,你過來看,君墨還在門口呢,他遇到多年不見的老熟人了,興許你也認識呢。”
丁瑢瑢不認為自己在法國會遇上什么熟人,但是她聽說明君墨還在樓下,就走到窗口,向下看去。
只見明君墨仍然站在車旁,他的對面有一輛輪椅,輪椅上坐著一個女人。他正在和那個女人說話,從上往下的視角,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但是能看出來他的姿勢很僵硬。
董菲兒在丁瑢瑢的耳邊輕笑著:“姐姐,你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嗎?”
丁瑢瑢懶得聽她說話,但是明君墨居然不著急見兒子,而是逗留在樓下跟一個女人說話,這讓她感覺很蹊蹺。
她抱著小丁當出了臥室,往樓下走去。下到一樓的時候,她看到明遠道和剛才開門的那個女人站在一起,正望著門外的情形,一臉的擔憂。
見到小丁當平安無事,丁瑢瑢的理智也找了回來。她覺得自己剛才怪沒禮貌的,就向兩位道歉:“明伯伯,對不起,我剛才太著急了,你別介意,這位是伯母吧……”
其實丁瑢瑢這一聲伯母叫得很心虛,因為潘若昕是那種看不出年齡的女人,雖然眼角有細細的魚尾紋,但是她整個人都散發(fā)著灑脫飄逸的氣質(zhì),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
“是,我姓潘,你是菲兒的朋友?”明遠道夫婦二人很久不與明君墨聯(lián)系,也不太關(guān)注明家的事,在他們兩個人所知道的狀況里,明君墨的未婚妻還是董菲兒。
“哦……”丁瑢瑢不知道怎么回答,尷尬地笑了一下,“這件事稍后再向伯父伯母解釋,我先出去看一下,君墨怎么還沒有進來。”
她說完,作勢就門外去,明遠道卻伸手攔住她:“你先不要出去吧,暫時不要打擾他們,他們兩個好多年不見,大概有許多話要說。”
丁瑢瑢心里疑惑:不能打擾他們?好多年不見?難道那個女人是明君墨的舊情人嗎?可是明君墨的舊情人怎么坐進輪椅里去了?
明遠道夫婦不知道她和明君墨關(guān)系,只當他們是普通的朋友,才這樣說。可丁瑢瑢是什么性子?如果那個女人是明君墨的舊情人,她就更要出去見一見了。
于是她在明遠道夫婦驚訝的目光中,抱著小丁當走出門去,下了臺階,走到明君墨的身邊。
小丁當先是見了媽媽,這會兒又見到了爸爸,自然很高興,也不管別人,就撲到明君墨的身上摟他的脖子,高興地喊著:“爸爸!”
明君墨抱住他,臉上有一絲尷尬。
丁瑢瑢心里已經(jīng)很不爽快了,她掃了那個女人一眼,轉(zhuǎn)過臉對明君墨說道:“我剛才上樓的時
候,以為你跟在后面呢,你好像不太擔心小丁當呀。”
明君墨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指著丁瑢瑢對輪椅上的女人介紹道:“她……是我女朋友。”
這是什么語氣?女朋友就是女朋友!怎么還要猶豫一下才能說出來嗎?
丁瑢瑢心里對明君墨憋著一股氣,人前卻不失態(tài),微笑著朝那個女人點頭:“你好,我叫丁瑢瑢。”
那個女人也笑了,朝她伸出手來:“你好,我叫楊倩宜。”
丁瑢瑢只覺得有三聲響雷在她的耳邊炸開!她渾身一震,呆在那里,伸出的手還沒有到達楊倩宜能夠得著的位置,就停住了。
楊倩宜將輪椅往前搖一點兒距離,再次伸出手,抓住了丁瑢瑢的指尖:“丁小姐好,看來這一年多發(fā)生了許多的事情呀,我們在法國簡直孤陋寡聞了。”
“都別站在門口了,大家進屋里來吧。”潘若昕從屋里走出來,招呼大家一起進去。
金發(fā)小姑娘推著輪椅,從臺階旁邊留出來的斜坡上去,將楊倩宜推進了屋里。明君墨抱著小丁當,跟在后面。丁瑢瑢木然地呆了幾秒之后,突然沖上去抓住明君墨:“她真的是楊倩宜?為什么和照片上的不一樣?她怎么在這里?她的腿怎么了?”
明君墨的神情凝重,見到小丁當好像并不能使他快樂起來,他滿腹心事的樣子:“我也知道的不確切,先進屋吧,回頭再說。”
他們進到屋里的時候,楊倩宜已經(jīng)回了房間。明遠道和潘若昕等在大廳里,明君墨一進去,先跟明遠道打了一聲招呼:“爸爸。”
明遠道的目光閃爍了一下:“來之前怎么也不打個電話?”
明君墨哼了一聲:“怪不得這么多年從來不邀請我到你家來做客呢,如果我打過電話再來,你是不是會先把倩宜藏起來?”
明遠道被問得一滯,窘迫地搓了搓手:“事情已經(jīng)這樣了,讓你知道也于事無補。”
明君墨突然就憤怒了,橫目瞪著明遠道:“怎么會于事無補?你不知道這些年我一直活在這件事的陰影里嗎?現(xiàn)在突然知道了真相,原來我一直恨的人,我根本就沒有資格恨她!原來你和爺爺合起伙來騙我!”
丁瑢瑢尚在震驚之中,聽明君墨這樣說,她于驚訝之外,又添了一層不安。
小丁當不知道爸爸為什么突然發(fā)火,嚇得趴在他的肩膀上,小聲叫著他:“爸爸……”
明君墨把小丁當往丁瑢瑢的懷里一塞,邁步跑到樓上去。不一會兒的功夫,樓上就傳來劇烈的爭吵聲,丁瑢瑢聽到明君墨在大聲地斥責董菲兒卑鄙,而董菲兒則譏笑他是個負心的男人,辜負了一個又一個。
明遠道聽他們吵得不像話了,跑到樓上去勸架。潘若昕指了指樓上,問丁瑢瑢:“他們是不是出什么問題了?”
丁瑢瑢吸了口氣,對潘若昕笑道:“潘阿姨,他們已經(jīng)解除婚約了,我才是君墨的女朋友。”
“啊?”潘若昕愕然,“那這孩子?”
“我和君墨的兒子。”樓上的吵鬧聲讓丁瑢瑢恢復(fù)了理智,“我兒子已經(jīng)失蹤了四天了,昨天我才知道是被董菲兒抱來了法國。我在國內(nèi)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想不明白她要干什么,現(xiàn)在我大約明白了。”
她明白了,潘若昕還糊涂著呢:“你說這孩子是菲兒偷偷抱來的?那孩子是怎么上的飛機呢?她是早知道倩宜在這里?引君墨來見倩宜嗎?”
“應(yīng)該是這樣的吧,她早跟我說過,如果她得不到明君墨,我也休想得到,原來她的秘密武器在這里。我也好奇她是怎么把孩子帶出國的,也許她早有預(yù)謀,偽造護照呢。”
話說到這里的時候,樓上的爭吵聲已經(jīng)變成了董菲兒一個人的喊叫聲:“明君墨!你放我出去!這里是法國!你敢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你快開門!”
隨即就聽到明遠道質(zhì)問明君墨的聲音:“墨兒!你瘋了?你把她關(guān)起來干什么?”
一時之間,明家這座鮮花盛開的小別墅里,充斥了喧囂和不安。
明遠道氣極了,把明君墨從二樓扯下來,摜在一樓大廳的沙發(fā)上,然后他又上樓把董菲兒的房間打開,把她也帶下樓來。最后他又把楊倩宜從她自己的房間里推了出來。
一樓的客廳里聚齊了所有的當事人。明君墨靠在窗邊,面無表情地望著對面人家墻上的爬山虎,丁瑢瑢若有所思地看著他,董菲兒氣哼哼地坐在明遠道的身邊,而楊倩宜則安靜地窩在輪椅上。
明遠道坐下去,一拍手邊的木幾,威嚴地說道:“你們誰也別哭誰也別鬧,矛盾不是集中到我家里來了嗎?那咱們就敞開天窗說亮話!今天把事情都弄明白了!我先跟君墨說一下倩宜的事”
剛才明君墨和楊倩宜在門外遇上了,明君墨也問過楊倩宜怎么會這樣了,楊倩宜支支吾吾,并沒有說得太詳細,后來丁瑢瑢突然出現(xiàn),就打斷了他們的交談。
其實現(xiàn)場只有明君墨和丁瑢瑢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董菲兒早就知道楊倩宜的事情了。當年明君墨和楊倩宜談戀愛,她是知道的,那個時候她十幾歲,情竇初開的時候,還為這件事傷心了一陣子。
后來楊倩宜突然就從明君墨的生活里消失了,她雖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心里是很高興的。
誰知道幾年后,她在許多地方看到了楊倩宜開的牛肉湯飯連鎖店,她心里起疑,就在香港雇傭私家偵探調(diào)查了一下,結(jié)果查出楊倩宜已經(jīng)高位截癱,居住在明遠道位于法國的家里。
她早就知道,但是她從來不說,因為這件事如果被明君墨知道了,他一定會追來法國。到時候不管是出于愧疚心還是出于舊日的感情,明君墨都有可能會娶了楊倩宜。
她只是沒想到,不該是她的男人,不管怎么算計和小心,終歸都是徒勞。她一直當楊倩宜是情敵,以為這世上除了楊倩宜以外,沒有人能從她的手里搶走明君墨。
卻不想天降奇兵,出現(xiàn)了一個丁瑢瑢。
走到今天這一步,她知道自己和明君墨已經(jīng)斷了緣分了,想要嫁給他是不可能了。但是她不甘心,尤其丁瑢瑢還是她同父異母的姐姐!
希望破滅的那一刻,她想:她不幸福,那么大家就都不要幸福!她要讓明君墨知道楊倩宜的事!看著他糾結(jié)為難,才能出她心頭的一口惡氣!最好明君墨愧疚不過,娶了楊倩宜這個癱瘓的女人,那她才高興呢!
在明君墨和丁瑢瑢為小丁當?shù)氖й櫠鴳n急的時候,他們并沒有意識到,真正的危機不是孩子的安全,而是他們的感情。
明君墨意外地在這里見到楊倩宜,他的震驚可想而知。
根據(jù)明遠道的講述,當年明君墨把楊倩宜從臺灣接到美國,沒多久老爺子就知道了。那個時候明君墨年紀小,老爺子在他身邊安排了好幾個人監(jiān)督著他。
老爺子得知他和一位貧民出身的女子在談戀愛,而且那女人還大他幾歲,就對楊倩宜警惕起來。他讓明君墨身邊的人觀察著,如果明君墨只是一時興起,隨便談戀愛玩一玩,他就不管了。一旦動了真情,有跡象朝著婚姻嫁娶的方面發(fā)展,那他說什么也要阻止。
后來明君墨身邊的人向他匯報,說明君墨對楊倩宜非常好,供她讀書,幫她洗衣給她做飯,根本就不是找個女孩兒玩玩而已。
老爺子一聽這種狀況,立即就飛去了美國。
老爺子找到楊倩宜,要她離開明君墨。楊倩宜當即就回絕了,說她和明君墨是真心相愛,誰也別想把他們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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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沒有談成,老爺子又找過她兩次。
這件事楊倩宜并沒有告訴明君墨,她擔心明君墨一旦知道了,會去找他爺爺吵架。而明家爺孫倆兒才剛因為明君墨讀什么專業(yè)的問題爭得不可開交,導(dǎo)致明君墨逃到臺灣,好不容易才找回來,老爺子當然不想再因為他談戀愛的事,又把他逼走。
所以那個時候,變成了老爺子和楊倩宜兩個人較上了勁。
有一天,老爺子讓自己的身邊人去找楊倩宜,想跟她再見一面。那兩個人去到楊倩宜居住的公寓時,正遇上她下了課回家。
那兩個人說明來意,楊倩宜當即說:“你們不要再來煩我了!我的意思已經(jīng)表達得很清楚了,再見幾次也是這樣,何必呢?”
兩人擔心不能把楊倩宜帶到,會被老爺子責怪辦事不利,于是就打算把楊倩宜強行架到車上去。
楊倩宜很小就在夜市里混,打架毆斗之類的事情見得多了,她根本就不怕,跟老爺子派去的兩個人撕打了起來。她畢竟是女人,力氣上要輸很多,被他們逼到了樓梯扶手上之后,左右被架住,就要把她強行拖下樓去。
楊倩宜情急之下,借著兩個人架住她的力道,身體突然挺跳起來,一腳踩在對面的墻壁上,用力一蹬,想要擺脫兩個人的箍制。
那兩個人沒想到她的身手如此敏捷,在她用力蹬墻的那一瞬間,同時脫了手,沒有抓住她。
楊倩宜倒是成功擺脫了他們兩個人,但是因為身后就是樓梯
扶手,她整個人從扶手上翻了過去,身體掉進樓梯回轉(zhuǎn)的狹小空間里,向下滑落兩層之后,卡住了。
那兩個人擔心在這里出事,被人看到,趕緊把她從狹縫中拉了出來,把她送去了醫(yī)院。
到了醫(yī)院的時候,楊倩宜已經(jīng)不能動了。醫(yī)生檢查后,證實是第二胸椎以上脊椎受重創(chuàng),尤其是把她從樓梯狹小的縫隙里拉出去的時候,加重了她的傷勢,已經(jīng)無可挽回。
從那一天開始,楊倩宜就再也沒有站起來過。
老爺子把她帶到一個僻靜的鄉(xiāng)村療養(yǎng),派兩個人照顧監(jiān)視她,怕她跟明君墨聯(lián)絡(luò)。楊倩宜被軟禁了,開始她很暴躁,又哭又鬧,甚至還絕食自殺。
時間久了,她漸漸地平靜了。
一年之后,她讓人給老爺子帶話,說要見見他老人家。兩人見面后,楊倩宜很淡定地告訴老爺子:“你不用再看著我了,我想開了,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見了君墨又如何?君墨那么優(yōu)秀的人,怎么能娶一個高位截癱的女人做妻子?我以后都不會見他了。”
她這樣說,老爺子哪里肯相信?就問她想干什么?
楊倩宜說:“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我十幾歲就開始在臺灣夜市賣牛肉湯飯,那個時候我的夢想就是開一間專門賣牛肉湯飯的店。我現(xiàn)在行動不方便了,不能親手做牛肉湯飯了,但是我這個夢想依舊在的。”
“這好辦,只要你答應(yīng)我從此不見墨兒,我出資給你開牛肉湯飯連鎖店。”明老爺子最喜歡錢能解決的問題,當即就答應(yīng)了。
于是就有了楊倩宜的牛肉湯飯連鎖店。她行動不方便,只能負責食物配方的研發(fā),生意上的事全是她的弟弟楊君宜在打理。因為有老爺子這么強大的后臺,生意做得很順利,開了許多家的分店。
雖然明老爺子得到她的承諾,一定不會去找明君墨,但事實上他并不相信她。一輩子軟禁她是不行的,老爺子想了許久之后,就想到了自己還有一個被攆出家門的兒子。
他知道兒子和孫子的父子關(guān)系很冷淡,而且明君墨從來不去法國父親的家里。于是他親自帶著楊倩宜來到法國,將她送進了明遠道的家里。
他是存著讓兒子幫忙監(jiān)視著楊倩宜的意思,即便他沒有明說,明遠道也明白。
明遠道則是存著為父親和兒子贖罪的心態(tài),收留了楊倩宜。一起住得久了,楊倩宜真的從來沒有找過明君墨,她與明遠道夫婦也變成了一家人。
在明君墨被告知楊倩宜背叛了他,帶著一百萬美金離開他的時候,楊倩宜事實上正在飽受脊椎受傷高位癱瘓的折磨。在他心心念地記怨著她的時候,她其實就生活在他父親的家里,觸手可及的距離。
這么多年來,哪怕他有一次起意來法國探望父親,他都有可能會見到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可是多奇怪,因為一個別扭的理由,他居然一次也沒有來過。
事隔十年之后,他坐在父親這棟別墅的客廳里,面對著因為多年的癱瘓少動而有些發(fā)胖和佝僂的楊倩宜,他說不清自己心里的復(fù)雜感受,只覺得是他害了這個女人。當初把她從臺灣接到美國,以為能給她一份比賣牛肉湯飯更適意的生活,卻不料那時候的他根本就保護不了她。
明遠道講完這件事,客廳里的人都沒有說話。明遠道打量了兒子一眼,又看了看丁瑢瑢和董菲兒,說道:“倩宜的事就是這樣,她現(xiàn)在我這里生活得久了,已經(jīng)變成了我的家人。你們?nèi)齻€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事,你們自己解決,誰也別想在她的身上做文章。”
董菲兒抿了抿嘴唇,低下頭:“好啊,我聽伯父的話,現(xiàn)在就離開”
“不行!”明君墨的聲音有點兒沉悶,“你不能擅自離開,等我安排人把你送回國去,你綁架了小丁當,必須回去向警方交待清楚!”
董菲兒立即大聲辯解:“我哪有綁架他?他是我外甥,我?guī)鰢嬉惶耍瑧?yīng)該解釋得通吧?”
“算不算綁架,回去后警方會界定。我們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我今天坐在這里面對倩宜,你也應(yīng)該回去面對警察,這才公平,不是嗎?”明君墨冷冷地看著董菲兒,他對這個女人已經(jīng)徹底地厭惡了。
這個時候,就聽到楊倩宜輕輕地嘆息一聲:“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事,但好像跟我沒有什么關(guān)系,我要回屋去了,你們聊吧。”
說完,她把輪椅搖轉(zhuǎn)了方向,自己回房間去了。
明君墨的目光追隨著她佝僂在輪椅上的身影,臉上有沉痛之色。丁瑢瑢默然地看著他,心里想:誰說董菲兒不了解他?最其碼董菲兒知道他的痛處在哪里。
楊倩宜走后,明遠道看著明君墨:“現(xiàn)在你可以告訴我,你們?nèi)齻€之間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吧?”
明君墨冷然斜瞄了董菲兒一眼,繼續(xù)看向窗外,不說話。丁瑢瑢接過他的話來,說道:“其實事情很簡單,前幾天君墨與菲兒解除了婚約,菲兒覺得我們兩個對不起她,既然她不好過,我們大家要一起不好過才行,她大概就是這么想的吧。”
明遠道吃驚地看向董菲兒:“是這樣嗎?怪不得呀,我說你從來不到我家,怎么不打招呼突然就來了呢。菲兒,你和君墨之間的事,你們之間解決就好,你專門跑過來連累倩宜,這樣不太好嗎?”
董菲兒此時成了眾人所指,她也不想留在這里了。可是明君墨又擺明了不會允許她逃避開,她就向明遠道求情:“明伯伯,你知道的,我從小就喜歡君墨,我們兩個訂婚也有好幾年了,他突然就跟我們家退婚,還算計了我媽媽,我一時生氣沖動,就做了錯事。小丁當怎么說也是我外甥,我真的不是要綁架他啦,我最近身體一直不好,要去日本休養(yǎng),君墨不讓我走,這樣怎么行?”
明遠道夫婦都覺得這件事有點兒亂,聽起來像是姐妹兩個同爭一個男人,中間還夾著一個小朋友。他們辨不清誰是誰非,就茫然地看著明君墨。
明君墨的姿勢一直沒有變,也不看董菲兒一眼,態(tài)度卻很堅持:“你自己應(yīng)該知道,小丁當并不是合法入關(guān),如果我現(xiàn)在向法國警方報警,也許不用回國,你在法國就可以被定一個販賣人口罪名,是想在中國做牢還是想在法國做牢,你考慮一下吧。”
董菲兒覺得自己沒傷害到小丁當,就不算什么事,沒想到明君墨會認真跟她計較。聽他說馬上要報警,她開始慌張起來。她用可憐的目光看著明遠道,看著潘若昕。明遠道嘆氣,想說什么,被潘若昕輕輕一個眼神遞過去,他就住嘴了。
潘若昕微笑著對她說:“菲兒,我和你明伯伯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不好插嘴。”
董菲兒環(huán)視在座的幾個人,最后轉(zhuǎn)身抓住丁瑢瑢的手:“姐姐,你不會讓我做牢的,對不對?我只是跟你們開一個玩笑,我沒有傷害小丁當”
丁瑢瑢旋即起身,對身后的周美美說道:“周室長,麻煩你幫我訂機票,我要回國。”
說完,她邁步就往樓上走去。董菲兒掂量了一下眼前的形勢,覺得在法國進警察局會比較麻煩,還是求丁瑢瑢比較靠譜,于是她跟在丁瑢瑢的身后:“姐姐,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丁瑢瑢在樓梯上站定,回頭看她:“你能不能別再叫我姐姐了?我們兩個鬧到今天這種地步,你還叫我姐姐,不覺得很奇怪嗎?”
“可是……”董菲兒還要跟著她上樓去,明君墨已經(jīng)走過來,把她推到一邊:“你最好別想著逃跑,如果我發(fā)現(xiàn)你不見了,我會立即報警。”
董菲兒簡直要哭了,她偷偷地做這件事,家里人都不知道,如果在法國被警察抓住,那她可真是孤立無援了。
丁瑢瑢上了樓,走進小丁當睡覺的那間屋子,想收拾一下小丁當?shù)臇|西,發(fā)現(xiàn)他只有兩套衣服放在衣柜里。
明君墨隨后跟了進來,倚在靠門的墻上,看著她:“別這么著急回國好嗎?我現(xiàn)在心里很亂,沒有辦法馬上就離開。”
丁瑢瑢將小丁當放在床上,回頭看著他:“是我要回國,我沒有要求你。你心里很亂,你留在這里整理心情好了。我家里還有一個昏迷不醒的病人,說起來也是你爺爺做的好事呢,菜館的生意要做,我媽媽需要照顧,胖叔需要康復(fù),我不可能留在法國。再說了,你和楊倩宜之間梳理以前的那些恩怨,我留在這里多尷尬?所以我要回去!”
明君墨就走過來,抱住她,說道:“瑢瑢,你生我的氣了,是嗎?看到她那個樣子,我心里很過,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嗎?”
丁瑢瑢鼻子酸酸的,推開他:“我當然能明白你的感受,我甚至能明白董菲兒的感受,可是那不代表我會接受傷害和背棄。從你見到楊倩宜那一刻開始,你就已經(jīng)在刻意的冷淡我了,也許你只是不想刺激楊倩宜,但你沒有想到,今天發(fā)生的事,對我來說也是一個很大的意外呢。”
“瑢瑢,我不是刻意要冷落你,我只是心情不好我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好人。”明君墨從來沒有這樣沮喪過,他不愿意讓丁瑢瑢走,可是他又也覺得她留在這里會很為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