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皎潔月光以那一輪明月為中心,向著整個夜空暈染而去,幾乎沒有星辰可以與之匹敵。
可也只是幾乎而已。
就在明月的旁邊不遠處,有兩顆耀眼星辰,星光奪目,攝人心神。
夜空之下,昆侖山巔,羅浮谷底,蜀山乾坤殿中,青城觀星閣內,東海蓬萊湖上,書院庭院里,寺廟菩提樹下,大荒崖頂,有人放下手中種種,抬頭仰望星空,沉默地等待。
黑暗的靜室內,有人悄無聲息地翻找著東西,開始之時,他的動作輕而緩,時不時地停下來仔細地翻看,可到最后還是極為嫌棄地放回原位,可隨著時間推移,他開始變得急躁,手中動作逐漸加快,氣息也慢慢地加重,卻是已經無暇注意隱藏身形了。
他猛地用力推到手邊的物件,不久前才被他拿在手中上下打量甚至想要祭煉最后還是放棄了的那柄寶劍嘭地一聲掉落在地上,又被設下的陣法掩去了聲音。
“該死的!那小子究竟將那東西藏哪去了?”
他從牙縫里擠出這么一句話,又伸手嘭嘭嘭地砸在那個架子上,全無顧忌。
過了那么一陣子,那雙憤憤然的眼中才略微平靜了些,他站起身,看著一片狼藉的地上沉默了一會,終究還是將它們一一歸正,轉身抬腳就想走,卻被一個人影愣是嚇了那么一跳
。
他定了定神,再定睛看去,眉一皺:“天祈,你不是在閉關的么?”
周天祈眸光淡淡地掠過周天佑背在身后的手,直直地看著他。
“你在找什么?”
沒有直接回答,他反問了這么一句。
周天佑沉默,只低了頭不說話。
周天祈看著自己的嫡親兄長,猛地閉上了眼,又突地睜開。
“你可是在找這個?”
周天佑猛地抬頭,看著周天祈手中的那一卷畫軸,隱約可以嗅見畫軸上淡淡的檀香,仿若從久遠的歲月中直接突破時間與空間的阻礙浮現在他們身周。
“你可是想要這《佛母寶典》?”
周天祈問道,聲音飄忽淡漠,沒有絲毫情緒。
“真的是《佛母寶典》?”周天佑的眼猛地紅了,濃郁的紅絲快速占據了他的瞳孔,只這一句話的時間,他的整個瞳孔都是血紅的。
周天祈仿若不見,只繼續問道:“這些年,我丟的那些東西,可都是在你那兒?”
周天佑也沉靜了下來,他嘴角勾起一抹輕笑,毫不避諱地承認了:“是啊,都在呢!不得不說,真的很好用!特別是那塊洞天玉佩,你可能不知道,那可是可以隨時進入一個洞天福地的鑰匙呢!還多虧了它,要不然,我這么些年來,也不可能這么快就到了煉神返虛之境。哦,對了,若不是那根白玉簪,我多年來的修為可絕對是瞞不住了。”
才百年,便已晉升煉神返虛之境,的確是匪夷所思!不過,周天祈的關注重點并不是這個。
他看著他,神色不變,只繼續問:“鬼狼的死,是不是跟你有關系?”
“哦,你說的是你身邊那條討人厭礙人眼的賤狼啊,沒錯,是我干的,嘖,連血都是黑的,真是!臟了我的天絲玉套!哎,你不會是忘了那雙玉手套吧,說來,當年也是從你這里拿到手的呢!”
“為什么?”
周天佑看著身前數丈遠處氣息越發平淡的周天祈,抬頭仰天長笑數聲,又突兀地停下來,生生從牙縫里逼出了幾句話。
“為什么?你居然問我為什么?!憑什么你是主角?!憑什么什么好東西都會落到你的手上!?憑什么你做什么事情都會順順利利,我呢!無論做什么,我就是比不上你做的好!你說這是為什么!?明明我才該是......”
周天祈看著他,什么都不想再聽,打斷了他:“鬼狼又是為什么?”
“呵呵,誰讓它不選我呢?誰讓它無視了我呢!都是他自找的!”
周天祈直直地看著周天佑,眸光空茫,浮現的卻是鬼狼的身影,從小時候小小的那么毛絨絨的一團,到初次遇敵拼死相搏彼此相護的瞬間,到那次面臨生死險境它生生在死后化為鬼狼護在他身前的瞬間,乃至最后他所看到的它冰冷僵直了的身體。此時想起,他的身體猶自渾身冰冷。
他眸光冰冷,胸中殺氣迸發,雙手緊握,青筋暴漲。
殺了他!一定要殺了他!替它報仇!他一定要替它報仇!
周天佑睜著一雙血瞳,看著殺氣四溢的周天祈,嘴角笑意更是肆意。
“哈哈哈,真是不自量力!就憑你,想殺我!真是妄想!”
他身體一挺,一直收斂的威壓噴薄而出,空氣中靈力震蕩,掀起陣陣波浪,就這樣壓向周天祈。一直設在旁邊護住寶劍的陣法隨著周圍靈氣震蕩顯出了圓形的屏障,五彩光華流轉,在黑暗中尤其奪人眼球。
“你以為,就你現在這樣的修為,能殺了我?”
他滿是欣賞地看著周天祈瞬間蒼白的臉色,勉力支持的身體。
煉神返虛與煉氣入神乃是兩個不同的境界,其中差距不是人力可以彌補的,但只要付出了足夠的代價,在合適的時機出手,總還是有機會的!
周天祈強忍著劇烈的疼痛,盡力保持靈臺的最后一絲清醒,瞇著眼等待著。
周天佑笑得異常開懷,他忍了很久很久了!
他眼神一厲,右手平伸,光華閃爍間,一個透明大掌驟然出現在周天祈的頭頂上方,眼看著就要抓落。
周天祈竭力搬運體內幾乎凝固了的真元,瘋狂地凝聚紫府中的那一點靈光,尋找唯一的一線機會。
他僵直了身體一動不動,眼睛緊閉,似是認命了的模樣。
周天佑見此,當下更是謹慎,主角之類的,通常都是有光環的。
一念生,手中的動作快速轉化,透明大掌中從無名處迸出一點赤色光華,瞬間染遍大掌各處,映照了整個靜室。
就是這個時候!
周天祈豁然睜開眼睛,沉靜的黑眸中無波無瀾,平靜安詳,他右手勉力虛握,心念一動,一枚赤紅色的珠子落入掌中,沒有絲毫停頓,體內只能運轉些許的真元順著意念流入赤珠,看準了方向盡力一拋。
那赤紅色的珠子雖然有些后繼無力,但卻極為神奇地順著那一絲靈氣縫隙飛到周天佑面前。
周天佑一見那棵赤紅色的珠子,頓時臉色大變,驚呼出聲:“地煞珠?!”
嘭地一聲悶響,周天祈在這瞬間引爆了地煞珠,一直以來被禁錮在地煞珠中的煞氣快速彌漫,占據了整個靜室。
周天佑的那一個大掌也在這聲悶響中消散無跡,一道紅色光芒從周天祈的腰間升起,快速護住周天祈周身。
周天祈此時方才抬頭看向周天佑的方向,從一開始便繃得死緊的臉才有了笑容,襯得那一張只能算得上是清秀的容顏芳華奪目。
只是,就這么一瞬間,周天佑便扯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哎呀哎呀,這地煞珠不就是地煞珠嗎?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是什么呢!幸好我身上穿的是玄都天衣。話說,這玄都天衣好像還是師父特意賜給我,讓我護身的呢。沒見過吧?呵呵,也是我忘了,這還是我從你這里拿到獻給師父的!”
周天祈的笑容頓時凝固,他直愣愣地看著周天佑,一時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周天佑周身全無一絲狼狽,悠悠然仿若清風拂面,閑散自在。
他慢慢地踱步走近周天祈,俯下身笑道:“我的弟弟,你還有些什么,一應都使了出來吧。我們畢竟兄弟一場,我這個做哥哥的,自然是要多擔待些的。”
周天祈愣直的眼中漸漸地有了神采,暗暗沉沉的,絕望至極。
周天佑卻似乎很是欣賞,他伸手拍了拍周天祈的頭,頗為大度包容,但周天祈卻清楚,他身上始終有著重重威壓,如山如淵,壓得他動彈不得。
方才的那動作,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此時再想做些什么,已是不可能了。
他閉了眼,掩去那層層纏繞不去的絕望,頂著周天佑的威壓,硬是將那最后的一點靈光分出,融入了自己常用的法器和并不算很強悍的法寶,呼吸不亂間,卻是已經連連爆破。
在極致的痛楚中,他失望地看著雖身受重傷但還是留下一條命的周天佑和滿目瘡痍幾近化為廢墟的靜室。
最后,還是沒能殺了他。
時刻關注天象的煉氣士遺憾地發現居于南方原本可與皓月爭輝的星辰化作流星劃過夜空,留下的只有剎那珣麗。而那另一顆......
諸位觀星人皆是心下暗嘆,原本便是借了他人星力的星辰,無根無基,又能好到哪里去?
君不見,那顆星辰在光芒暴漲片刻之后便黯淡了下來,連一直與之相連的其他星力也都已經斷絕,甚至也在迅速黯淡下來么!
呵!天煞孤星,只怕就是那位的將來了。
天地氣運,又豈是這般容易掠奪?!
不知天高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