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一種的“風(fēng)景”實在跟“秀麗”、“優(yōu)美”這些詞完全的不搭邊。為了盡早趕到靖陽城,大軍所行的都是遠離村莊的僻靜之路,所到之處不是荒草就是樹林。尤其是第四日進入西北地區(qū)開始,氣溫明顯降低了許多,道路開始濕滑,路邊甚至還有未溶化的積雪。
盡管如此,行軍的速度絲毫沒有減慢,莫璃干脆不再向外張望,安靜地坐在車里,倚著車廂,身體隨著馬車的顛簸而晃來晃去,昏昏欲睡。
“莫璃,你可還好?”清冷而熟悉的聲音從車外傳了進來,莫璃立即清醒過來,連忙坐直掀起車簾,車外騎在烏龍駒上一身墨色戰(zhàn)袍的慕容楚正與馬車并列前行。
“我挺好的,多謝將軍大人。”莫璃彎起嘴角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
慕容楚平靜無波的眸中閃過一絲暖意,點了點頭:“前方路滑,有什么事只管跟阿明講。”說罷腿下用力,烏龍駒絕塵而去。
直到那墨黑色的背影不見了,莫璃才放下車簾。自從出發(fā)之后,還是第一次見到慕容楚,做為大軍統(tǒng)帥,他自然是很忙的,還特意跑來提醒自己前面到了路滑的地段,這讓莫璃不能不感動。可是這份感動卻讓她很是心塞。
那晚在去萊州縣城的路上,她的心里很矛盾。慕容楚早就看出她有開溜的打算,非但沒有責怪她,反而幫她安排好了一切。她本可以先在萊州城落腳,再尋個機會離開那里,永遠不再回來,因為她不想與他有什么糾葛,可如果就這么走了,卻會讓她良心不安。
矛盾重重之下,她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就那么一個人半夜跑了出來,從萊州縣城一路趕回了軍營。現(xiàn)在想想,也許就是因為慕容楚凡事都為她做好了安排,才讓她下定決心要隨大軍出征。
惡劣的前路并沒有阻擋大軍行進的腳步,第六日未時中就到達了靖陽城的地界,隨著與靖陽城之間的距離不斷縮短,怒吼聲、馬蹄聲以及兵器的撞擊聲越來越大。莫璃掀開車簾,遠處迷漫著滾滾的黃沙和煙塵,整個天空被籠罩在陰沉之下。
胡人從兩天前就開始攻城,全城將士在總兵蘇慶春的帶領(lǐng)下奮勇抗敵。奈何雙方人數(shù)相差太懸殊,蘇慶春的三萬人馬已是精疲力竭,眼看城池岌岌可危,連靖陽城太守陳懷興都帶著人站到城頭上督戰(zhàn)。
城下穿著獸皮盔甲的胡人黑壓壓的一片,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攻城。城頭之上箭矢紛紛落下,霎那間慘叫和哀嚎聲便響徹了天地。可胡人進攻的速度遠比預(yù)想的要快,一撥人還沒倒下,就有另一撥人沖了上來,眼看著距離城門越來越近……
“守住,一定要守住!只要我們挺過今日,援軍就會到了!”陳懷興扯著破了音的嗓子大喊著,眼里卻是掩飾不住的絕然。三天前突然下了一場大雪,道路難行,援軍能夠按預(yù)期時間到達,他心里一點兒底也沒有,如此說也不過是想穩(wěn)定軍心罷了。
正在城上城下僵持之際,遠處兩股黑云向胡人大軍的兩翼包抄過去。頓時胡人大亂,后面的人被阻斷,前面攻城的士兵就象是被扔進了盒子里的螞蟻一樣任城上守軍宰割。
“陳太守,你看,援軍到了!”總兵蘇慶春啞著嗓子,老淚在眼圈里直打轉(zhuǎn),“是慕容將軍,慕容將軍到了!”
陳懷興抹了一把額頭,剛才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絕望,整個后背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濕了。
戰(zhàn)事很快得到了扭轉(zhuǎn),胡人亂了陣腳只能鳴金收兵,慕容楚乘勝帶領(lǐng)眾將士將胡人趕出了離靖陽城二十里之外,這才收兵回城。
靖陽城城門處,太守陳懷興、總兵蘇慶春帶著一干人等列隊迎接。雙方見禮后,蘇慶春這個年食不俞五十的老將眼含熱淚道:”自北項戰(zhàn)事平息之后,末將已有六七年沒見到將軍了。每每想起當年追隨將軍奮勇殺敵,心潮還是無法平靜。今日將軍又一次救了末將,讓末將甚是感激。”
“蘇將軍言重了,戰(zhàn)事當前,還是先以大局為重吧。”慕容楚催促道,他對于敘舊可沒什么興趣。
蘇慶春當年在他的麾下任職,當然知道他的脾氣,連忙道:“末將唐突了,還請將軍見諒。”陳懷興此時上前抱拳道:“慕容將軍快請進城。”
慕容楚帶著將官們進城云府衙的時候,莫璃早已經(jīng)開始協(xié)助沐青云處理傷兵了。阿明勸她先去休息一下,可莫璃卻執(zhí)意先去找沐青云。
戰(zhàn)爭就會有傷亡,靖陽城已經(jīng)被圍攻兩天半,雖然城中有大夫,但根本就忙不過來。援軍圍擊胡人時有不少士兵受傷,因為當時城門口還在激戰(zhàn)當中,無法進城,只能找了處相對安全的小樹林暫時安置傷兵。
阿明得到的命令是將莫璃安全地送到靖陽城,所以勸了幾句之后便不再多說,只隨著她一起到了救治傷兵的小樹林里。
沐青云帶著幾個士兵忙得根本沒有時間搭理她,她就干脆自己去裝藥材的車上,尋來自己需要的藥品和包扎用的紗布、棉花,將這些東西包成一個大包袱讓阿明提著,自己開始為傷兵處理傷口。
莫璃前一世的媽媽就是名醫(yī)生,耳讀目染也了解一些基本的醫(yī)學(xué)常識,她在上大學(xué)的時候去媽媽任職的醫(yī)院參加了緊急救護培訓(xùn)班。最近這段時間經(jīng)常跟沐青云混在一起,又學(xué)了不少常識。現(xiàn)在處理起傷兵來雖不能說是得心應(yīng)手,但手法也可以算得上熟練。
“放心吧,沒傷到骨頭。”莫璃將一個傷兵腿上的血污擦干凈,再在傷口上灑了些藥粉,看著這個年紀不過十五六歲的小伙子一臉痛苦的表情,她邊手下不停邊安慰道,“你還很年輕,身體恢復(fù)得快,估計過半個月就能活蹦亂跳了。”
“真的嗎?”小伙子有點不太相信,紅著眼圈問。
莫璃看了他一眼,繼續(xù)往他的腿上纏著紗布:“當然是真的,我騙你做什么。看你的年紀,應(yīng)該是第一次上戰(zhàn)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