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里,呂烈情不自禁一豎手指:“高。你這個邏輯,實在是高。不禁令人聞所未聞,耳目一新,而且也是有理有據,令人不得不折服。”
十字架干尸也聽不出這個家伙究竟是嘲諷自己還是怎么地,它繼續自顧自說了下去:“時間悠悠,在宇宙長河中的日子十萬年不過是一秒鐘,永恒也只是日出日落的時間罷了。我們在宇宙長河的盡頭中等候得太久了,也守望得太久了。久到我都開始有些記不住很久之前我曾看到那條宇宙裂縫中出現的巨大怪獸了。我當時甚至在懷疑,那個出現在裂縫中的怪物是不是我的幻覺?還是因為我在這里呆了太長太長時間,我的大腦為了防止我發瘋,所以虛構出來了一段記憶,已達到安撫我的效果。”
呂烈急忙擺了擺手:“你怎么還變成了一個詩人呢?趕緊繼續說下去啊,要抒情的話,在宇宙長河幾十萬年的時間還不夠你抒情的么?”
“新的已經廢棄的阿古斯通不斷被丟到宇宙長河的角落,和我們這些垃圾放置在一起。有一些發了瘋、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感受的阿古斯通也被那些絕望之主的走狗提走了,不知道它們會受到怎么樣的待遇。就在連我都等到自己徹底失去了希望,開始放任自己的精神,準備崩潰的時候,奇跡真的出現了——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明的話,我相信,那也一定不是宇宙之神這般殘暴、暴虐的神明。冥冥之中,一定有著一雙眼睛在看著我!只有咬著牙堅持到最后的人,才能獲得神明的垂青。”
在等待了近乎無限的歲月之后,虛無獸終于再次出現了。而且不是一頭,兩頭,是一大群。難以想象,那一天所有被流放在宇宙邊際的阿古斯通的心情。它們看到的是密密麻麻,數不清的虛無獸通過宇宙裂縫來到了這個世界的邊界,就像是種族大遷徙一般。虛無獸們飛入了阿古斯通的群體中,大吃特吃,將這些破爛肉塊當作午后的甜點享用。縱使阿古斯通的數量之驚人,遠超虛無獸的部落。但是每頭虛無獸僅僅是輕輕一吸,就有上萬的阿古斯通被它吸入龐大的口腔之中,順著黑暗的咽喉進入腸胃。在那里等候著阿古斯通的是,是能夠融化這個世界上一切的強力胃酸。
但是以十字架干尸為首的阿古斯通已經能夠預感到自己的命運。
“當時,我們根本不害怕虛無獸的胃酸會將我們徹底溶解。因為身為阿古斯通的我們,絕望之主為了讓我們品嘗到永恒不滅的痛苦,也給了我們不死不休的身體。無論被電劈、雷擊、火燒、水淹、你所能想象到的一切物理攻擊、還有時間的侵蝕,都不可能將我們殺死。我們因此活在了永恒的痛苦之中,可是這也幫到了我們。虛無獸將我們吞噬下去之后,它們的胃酸迅速將我們的肉體融化了,可是我們的精神卻得到了自由。”
虛無獸在阿古斯通之中一頓大肆進食,很快便順著裂縫離開了宇宙長河。它們縱使食量驚人,但是最終吃掉的也僅僅是所有阿古斯通之中的一些邊角料罷了。不過這已經足夠了,十字架干尸和綠佛便是這樣,作為幸運兒之一,進入了虛無獸的身體,跟隨著它一起來到了無主之地,這個夢開始的地方。
“在虛無獸的肚子中,又是過了數萬年的時間,我們一直小心翼翼蟄伏著,試圖控制和融合一切我們能夠看到的東西。當年被虛無獸吃掉的同類么,一部分阿古斯通選擇了‘奪舍’——就是你面前所看到的那樣,無數阿古斯通試圖融合虛無獸的大腦。可是虛無獸作為一個龐然大物,它所擁有的精神力場也不是當初我們這些弱小的家伙可以對抗的。我們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不,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我說過吧,我們阿古斯通是不死不滅的,只是在融合的過程中,一部分阿古斯通的意識被虛無獸吸納了,它們將作為載體的一部分,以另一種形式存活在這個世上。
“而另一部分阿古斯通,就像是我和綠佛,則選擇了一套截然不同的道路。我們依附在虛無獸身體的各大器官,耐心等候著那些進入虛無獸肚子中的旅人……一開始,我們很弱小,只能附身在旅人的尸體之上。但是隨著在尸體之上附身的時間越來越長,我們逐漸變得強大起來,反過來去獵殺其它的旅人,用它們的尸體來喂食我們的同類……而在這之中,那些牛角族人則是我們的天敵。它們一次次地進入虛無獸身體的各個部分到處搜查,一旦發現被我們附身的尸體,則會立刻將它們焚毀。牛角族和阿古斯通的斗爭持續了近百年的時光。二者一起,到了今天,則是徹底的結束了。
“我們的敵人從來就不是絕望之主手下這些走狗中的走狗,而是絕望之主本人。那一場持續了萬年的博弈,還沒有到結束的時候。”
呂烈終于明白了,阿布達思辨口中那些源源不斷冒出來的鬼面究竟是從哪里來的。誰又能想到,萬年前虛無獸的一次貪食,竟然給兩個種族帶來了滅頂之災。而這場災禍在呂烈的眼前正在以另一種形式繼續蔓延。可惜阿布達思辨和他手下的戰士再也看不到這一切了。
呂烈沉默了下來。
過了很久,他才開口道:“那你們下一步將要干什么?帶我來到這里見證了這一切的真相之后,你們打算將我殺人滅口么。”
十字架干尸搖了搖頭脖頸,發出了可怕的咯咯聲。他回應道:“我們的目的我從一開始就告訴你了。殺死絕望之主,將那場持續了上萬年的博弈給贏下來!……至于你,我們不會殺死你。恰恰相反,在看到了這一切之后,你可以走了。離開這個虛無獸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