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安軍,監獄。
牢頭輕輕的敲了敲牢門,黃旭擡頭看著新任的牢頭。牢頭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放在地上,小心道:“黃爺,咱今天只是弄了烤鴨,酒水卻是未曾買到。您老人家多擔待!”
黃旭接過烤鴨,撕了一塊放在嘴裡。道:“咱一個廝殺漢沒那麼多的規矩,有口肉吃就行!”葉小六看黃旭的表情並沒有不悅,小心吐了一口氣,道:“黃爺,甕子裡有湯。要是沒什麼事,我就先下去了!”黃旭揮了揮手,葉小六舒了一口氣,輕輕的退出去。
按理來說,黃旭乃是一個獄卒,沒道理要跟一個囚犯如此低聲下氣。但是黃旭不一樣,他是蘭陵軍的指揮,在軍中頗有威望。如果只是兩個中的一個倒也沒什麼,但是兩個在一起的時候可就要了命了!
蘭陵軍的都是什麼人,可都是從河北出來的殺胚。他們這些獄霸牢頭,最多也就是整治一下犯人,但是那些殺胚可是要命的!
上一個牢頭就是因爲向黃旭索要例錢,黃旭沒給被他罵了幾句。第二天的時候人就不見了,後來在枯井裡找到的時候人都爛了。要不是屍體腐爛傳出臭味,只怕連屍體都發現不了!誰不知道這事是那幫殺胚乾的,但是哪個敢說!
跟著一幫子殺胚,講理有個屁用!也正因爲這樣,這個牢頭節級才落到了他的頭上。不然的話,就憑他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憑什麼做這個牢頭!
心裡哀嘆一聲,葉小六轉身離去。
……
“噹啷”破鎖聲傳出,葉小六猛地驚醒。“什麼事?!”
就見幾個強人走了進來,雪亮的刀子上還在往下沁著血。一個強人舉著刀就要結果他的性命,就聽有人說了句,“算了,這小子對我也算恭敬,放他一條命吧!”
“這是黃旭?!”葉小六猛地一驚,難怪他不急,感情是有人來救他。只是這是要幹什麼?劫獄,這可是要掉腦袋的事!心中隱隱想到什麼,冷汗一下子從他的額頭上流了下來。
葉小六從地上站起,戰戰兢兢道:“黃爺,小的知道一個秘道,能從城裡逃出去。小的別的不求,只求黃爺能帶著小的一起走。”黃旭聞言一愣,倒是個精明的小子!能夠在第一時間表現自己的價值,以求保住性命的聰明人可是越來越少了!
幾個兵士架著葉小六從牢房裡走出去,火光傳入葉小六眼中,雪亮的刀劍在火光下閃爍著森然寒光。葉小六的心就像石頭一樣越沉越深……
兵變了!!!
淳化六年,秋。雲安兵變,蘭陵軍指揮使黃旭叛亂,隨從者逾千!雲安糧倉被焚,滔天大火,一日方息。
楊思站在營帳中,坐臥不寧。“屋漏偏逢連夜雨!”已經沒有比眼前之事更糟糕的事了,蘭陵軍叛亂。一個根本不曾放在眼裡的小人物打破了他的所有佈局,這讓楊思如何不惱?如何不怒?!
“當日就該把他殺了!”楊思默默發狠。如果沒有黃旭的功勞,他又怎麼會被逼到眼前這個進退兩難的地步。雲安糧倉被焚!他可從來都沒有想到黃旭居然會幹的這麼絕!哪怕是楊思不願去承認,他也不得不承認。
將軍了!他被逼到了死局!再度徵調糧秣至少也要半個月,可是軍中的糧食只夠吃五天了!因爲是一路急行,所以楊思並沒有帶多少糧草。眼前的糧草,還是三萬京營剩下來的!至多隻夠五天之用!
良久,楊思坐在椅子上。渾身的氣力好像是去了乾淨,“只能賭一把了!”就像是一個企圖翻本的賭徒,楊思壓上了自己最後的籌碼!
簡州,荒原。
蒼涼的軍號聲響起,山林中的飛鳥頓時被驚走了一羣。赤色殺氣匯聚,五萬大軍從營寨中走出,向乞活軍發動了進攻。
紅色潮水撞到了黑色礁石上,帶起了一陣陣的腥風血雨。乞活軍軍陣就如同磐石生根一般立在了原處,官軍士卒揮舞著刀劍衝了上來,兩軍士卒短兵相接。雖然乞活軍士卒訓練嚴格,已經是一支合格的軍隊,但是在官軍望不到盡頭的人數面前。死傷開始出現……
一隊官軍剛剛撤了下來,督戰隊的人就已經來到了陣前。將這一隊官軍的統領殺了之後,楊思看著沒有多少傷痕的撤退官軍。眼裡露出一絲狠色,“驅使他們衝擊乞活軍本陣!擅退者,駐足不前者,殺!”
鐵心源看著兩眼通紅的楊思,心中不禁發寒。瘋了!真的瘋了!如果說之前的楊思只是接近瘋狂,那麼現在的楊思就已經瘋了!徹徹底底的瘋了!
從昨日開始,就一直在跟乞活軍拼消耗。這一片荒原上,幾乎化作血肉磨盤。兩日,傷亡士卒已經近萬。士卒間甚至出現了逃營,但是這一切卻並沒有對楊思產生影響。
逃營者,殺!怨望者,殺!蠱惑軍心者,殺!
彷彿絲毫不擔心會引起兵變,也曾有軍將出言勸阻,但是不到三刻,那個軍將的頭顱便被掛在了營門。理由便是蠱惑軍心。瘋狂的楊思將他氣量狹小的一面完全展露出來,但凡軍將無不戰戰兢兢,甚至就連僕固恩也被他軟禁起來。于軍中頗有威望的僕固恩,並不利於他對利州軍的掌控!
私下裡鐵心源也曾讓譚振奏報京師,但是奏報到達京師最少也得五日。遠水解不了近渴,眼前的尷尬局面卻是一點都沒有改變。更何況僕固恩脾氣剛硬,對於楊思這種賭博心理更是反感!如果不是蘭陵軍叛亂之事在前,估計楊思就不是軟禁僕固恩那麼簡單了!
李信面無表情的指揮著士卒,將一營疲憊的士卒從正面撤下,在安排休息完畢的士卒頂上。這幾日間,乞活軍打得很苦。
雖然連戰連勝,但是乞活軍卻是很少打正面的硬仗。如今,卻是將這個缺點彌補上了!兩日間,日出而戰,日落收兵。乞活軍在這種極端的戰況下正在飛快的成長,昔日的訓練正在以極其驚人的速度變爲經驗。
如果那位楊相公在第一時刻就開始這樣的進攻,而不是弄什麼四路進擊的話,說不定現在乞活軍就已經敗了。但是現在……
李信眉毛一挑,“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