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掛上了天空,明亮的星辰掛在天際,如水的星光灑在草原上。李信站在河畔,神色凝重。白災……
雖然只有兩個字,但是在李信的心頭卻是足有千斤之重。甚至,壓迫的李信難以喘氣。不由得他不慎重,他也不敢不慎重。區區人力,在天地面前卻是連只螞蟻都算不上!
陳慶之何等英雄,領七千白袍軍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以至於北魏軍兵聞風喪膽。但是結果呢?在黃河決堤的大水旁還不是全軍覆沒。
人力難抗天威,神通不敵天數!這是天地間的至理,而且…
幽幽一嘆,李信摸著手中的佩劍,只覺得一股徹骨的涼意涌上心頭。雖然他的身體已經算是寒暑不侵,但是在這隴南卻也是有些招架不住。
畢竟,如今的隴南已經步入了嚴寒的冬季。縱使是說一句滴水成冰,也絕對不是虛言。當然,也不會有人向他這樣大晚上的還在外面站著。
順著克里河畔緩緩踱步,李信的眼神多了不少的惆悵。明亮的星光點綴著天宇,燦爛無比。可惜的是,雖然同樣是星空。但是與他前世的那個星空卻是完全不是同一種東西。
那些往日熟悉的星辰,大概也就只有正北方的北斗七星還剩下了吧!至於其他的星相,卻是與凡塵種種相合。就如同當今的星相,天下大亂,星相混亂。西北星野的一顆赤色大星代表的就是他自己的星相,而在旁邊的紫色小星便是他那個媳婦的星相。
聽著或許有些可笑,但是事實卻的確是如此。也就是因爲發現了這件事,李信才隱隱明白,自己身處的這個世界只怕真的就只是一個異世界了!與他前世的那個世界,或許只是因爲偶然纔會有那麼一點相似。
輕輕的搖了搖頭,李信將心中的幾縷惆悵拋出身外。感古懷今可一直都不是他的性子,雖然外表絲毫不顯,但是心中卻是滿滿地梟傲之氣。不然的話,見到當時那種爛攤子,第一時間想的不是保命,反而是日後逆勢反擊。
說來可笑,前世的時候曾經有過算命先生爲他批過命,卻說了四句詩,“半生悽慘半生孤,半生征戰半生浮,五十有三交末運,喪於桃花飄香時。”
記得自己當時只道是尋常的江湖騙子,只是哈哈一笑,置之不理。果然,事實與他所想的也沒多少區別,最起碼,他死的時候可是隻是將將到了二十六。根本沒有到那個算命先生所說的五十三。
心中雜念翻涌,李信的心情卻是根本難以平靜下來。之前之所以一直沒有在意“白災”之事,一是因爲實在是沒想到,另一個便是有意識的忽略。白災,若是遇到這種情況,莫說是他的雄心壯志,只怕連老底都得賒出去。
將手中的佩劍抽出,青光瑩瑩的劍身,在星光的照射下宛若一泓秋水,散發著微微的漣漪。將手輕輕的搭在劍身上,近乎冰寒的涼意彷彿是要襲入李信的骨髓之中。感受著一股冰冷,李信口中喃喃自語,“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著。想不到自己還真有見到這天寒地凍的一天!“
右手一挽,刷出了幾朵漂亮的劍花。李信的眉目一轉,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片刻,李信苦笑一聲,將手中的佩劍插會劍鞘。自嘲道:“枉你自稱穿越客,卻是連這麼簡單的東西都想不到。還真是燈下黑!”
口中雖是如此,但是李信眼神中的迷茫卻是消失不見。
……
欽巖領著四萬大軍緩緩的行在草原上,冰冷的朔風吹拂在他們的臉上,不能夠帶來一絲一毫的變化。對於扎德讚的出兵計劃,欽巖本來是不贊成的。因爲在與羌部的戰鬥中,部落裡的相當一部分戰馬根本沒有養膘的機會,如果不趁著眼下給戰馬養膘的話,恐怕會有相當一部分的戰馬在這個冬天裡死去。
但是,那位贊普閣下似乎有著別的考慮,僅僅只是停頓了一下,就仍舊決定了出兵的方略。似乎是根本不能容忍那一夥流竄的異族軍隊。
對於眼前這種情況,李信是早就有了預料。畢竟,乞活軍可不比在帕裡草原上土生土長的白牛部人馬。世代居住在這裡,已經習慣了嚴寒的他們,能夠在冬季連續的戰鬥。而乞活軍則是不行,一個原因是乞活軍遠道而來,糧秣運轉費勁,即使是加上建昌城裡的糧食,也不能支撐乞活軍多長時間。
更何況,遠水解不了近渴。李信孤軍深入草原,莫說是運送軍糧了,便是連找到他們都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而且,運糧的軍隊防衛薄弱,難免不會有些人起了什麼心思。雖然如今的乞活軍在草原上已然是兇名赫赫,但是鋌而走險的人卻是永遠都不會少!
至於另一個原因就是,帕裡草原太冷了!如今尚且只是八月,在蜀地的話多好還帶著幾分暑氣,可是在這裡卻是絲毫沒有暖意。有的只是那滴水成冰的特色風景,而且最重要的是帕裡草原的冬天有六個月!
眼下還沒帶最冷的時候,等到了最冷的時候。嘿嘿……
那可就真的好玩了!別說勝仗了,就是這兩萬大軍能出去多少都是一個問題!這兩萬大軍對於李信來說,就是種子。稍有不慎就會血本無歸!
所以,李信不可能把他消耗在無意義的事情上。那麼,接下來的事情就好理解了。對於一個走上人生巔峰的人來說,什麼最讓他惱怒。李信很清楚。於是,挑逗扎德贊最敏感神經的作戰及時展開!
欲使其滅亡,必使其瘋狂!不把扎德贊逼到幾乎瘋狂的地步,李信又怎麼才能獲得真正意義上的勝利。
對於扎德贊來說,抵定隴南的他剛剛走上人生的巔峰。立制,稱讚普。復興白牛部的榮耀,重建大吐蕃帝國的輝煌。諸如此類的光輝大道就在眼前,彷彿只要輕輕伸手就可以觸到。
但是,就在這種時刻。李信在他的麪皮上給他來了一記狠的,將泰赤部覆滅。如果僅僅只是這樣的話,那也就算了!關鍵就是李信沒有見好就收,反而四處張揚。對著白牛部的下屬部落就是一通黑揍,絲毫不遮掩的行動簡直就是對扎德贊挑釁。
或者說,就是挑釁。
扎德贊幾乎是從乞活軍的行動中讀出了李信的惡意,“老子就是打你了,老子就是欺負你了!不服,那就來咬我呀!”
李信的行爲對於初生的政權來說,無疑是一個挑釁。而在這種時刻,最該做的就是細細地打探,然後打回去!
不出李信的預料,扎德贊這麼想了,也這麼做了!四萬大軍的出征,對於白牛部的戰士來說,是一個相當龐大的數量。甚至,對於如今的白牛來說,這幾乎已經是部落中三分之二的戰士。
如果這一次戰爭失敗了的話,白牛部就會從眼前的神壇跌落深淵。而且,再也沒有再起來的機會。這個問題,如果是在一前的時候,扎德贊會仔細的思量。籌劃著勝利的機會與可能。
但是,很可惜!如今的扎德贊已經沉浸在了舉世無敵的夢幻之中,擊敗了羌部,拔劍四顧,再無敵手。於是,他很簡單的就選擇了開戰!
當然,李信絕對不會承認是自己將壓倒扎德贊理智的稻草放上去的。畢竟,如果沒有乞活軍的爲所欲爲,白牛部與乞活軍的戰爭也不會這麼快就爆發。當然,對於李信來說,這一場戰爭爆發的是越早越好!
畢竟,擊敗了白牛部和擊敗吸收完勝利果實的白牛部,雖然只是稍微的添了幾個字,但是代表的等級與意義可就完全不是一個量級上的了!
總之一句話,在兩方面的共同推動下,一場新的戰爭就在草原上拉開了帷幕!
……
無邊無際的人影出現在克里河畔,灰黑色的劫氣翻滾如潮,伴隨著素白的兵戈氣息沖霄而起。兩萬餘乞活軍在河畔列陣完畢,肅殺的陣列帶著絲絲縷縷的精悍氣息席捲而來。
李信輕輕的撫摸著佩劍的劍柄,兩眼緊緊注視著前方,眼曈之中隱隱閃過一絲熒光。就見前方一道黑紅交雜的氣息翻滾而至,隱隱盤成一道黑蛟的模樣。望著那一道黑紅交雜的氣運蛟龍,李信眼眸中閃過一絲沉思。
但凡國家,無論大小,只要龍氣渾圓一體,自成體系,國運便是龍形。這是諸國無可更替的事實!
當然,這也是李信執意要出蜀的緣由之一。身在大趙境內,真龍在位,其餘龍脈皆是不成氣候。最多也只是具備一個蛟形,除非你能夠蜂擁而起,一舉蕩滅真龍。不然的話,就永遠都只能是一個小蛟!
而且,還有一點就是,任你多強的大運,只待大運之時一過,若是你還未能扶搖而起,成就真龍。便只有被蕩滅一條路可以走!順便一提,李肆之所以敗亡就有這方面的因素在其中。
北魏與大趙相爭於北疆,趁這個時候確實可以攻城掠地。但是,無用!無論是李信怎麼折騰,只要是不出了蜀地,他就是被困頓一地的困龍,遲早只有死亡一途。但是出了蜀地就不一樣了!
李信可以清晰的感覺到一種暢快,一種酣暢淋漓。就彷彿頭頂壓的那些個東西盡數被拂去一樣,一種發自心底的煥然一新的感覺。
說的卻是有些遠了!如今的白牛部氣運已經隱隱匯聚成蛟蛇之形,這卻是在表明帕裡草原的部落對於這個正處於上升期的白牛部,有了那麼些許的認同。如果沒有李信作祟的話,那麼只要花上個三兩年的時間整頓草原,白牛部說不得真的會成就一番大業。
不過可惜的是,事情沒有如果一說。已經平靜了將近兩百年的吐蕃再一次迎來了東方漢人們的注視與涉足,只是這一次的注視卻是要帶著相當的動盪與死亡!
欽巖騎著一匹健壯的戰馬,作爲噶兒家族的後裔,他有著十足的驕傲資格。祿東贊與欽陵這兩位名將在吐蕃之地擁有相當重要的地位,他們都是吐蕃人的英雄。
不過,無論是多麼堅硬的石頭都會隨著時光的流逝而腐蝕。同樣,即使再輝煌的功績,也會隨著歲月的沖刷而逐漸變得黯然失色。在中原好歹還有史家記言,無論是賢愚,總歸能在史書上留下一筆,後世的子孫總歸有人知道自己。
但是在吐蕃的地界,戰亂復起,佛教大興,又還有多少人知道曾經的吐蕃英雄欽陵。恐怕也只有最睿智的長老才能隱隱記得他們的名字,畢竟,已經過去五百多年了!
沒有東西可以經受時間的沖刷,足夠漫長的歲月會將一切改變。英雄化作塵土,帝國成爲廢墟。只有那一條清澈的克里河依舊在潺潺的流淌,默默的注視著這個世界上發生的一切。
遠方一道墨色的鐵線逐漸的出現在他的視野中,欽巖輕輕的抓著馬背上的鬃毛,“終於要見面了!和那支異族的軍隊!”
在來的路上他已經無數次的聽說過這支異族軍隊的強大,但是當他真的看見的時候,他才能夠感受到這一切的不同。
是的,不同!與帕裡草原上的截然不同!
這種不同讓欽巖不禁感到絲絲縷縷的怪異與恐慌,雖然和欽陵的名字只相差了一個字,但是欽巖絕對不會認爲自己能夠比得上那個已經成了傳奇的祖先。無論是哪一個方面!
……
漫山遍野的吐蕃人開始出現在李信的視野中,對於這個曾經擁有莫大威名的種族,李信一直抱著相當的興趣。畢竟,即使是在李信的前世,所能發現也只有吐蕃帝國遺留的遺蹟而已。至於真正的吐蕃文明,則是隨著元朝的興起而被徹底毀滅。
一個個吐蕃人出現在李信的面前,李信的眼中微不可查的掠過一絲失望。
“到底是想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