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菊泫寒露,似悲團扇風。
“玄兒?”
司徒云焦急的臉在視線里微微晃動。別忘記了收藏本小說章節,
我迷茫的睜著眼,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是怎么了?
司徒云端來熱騰騰的湯藥,“玄兒乖,喝了藥便能好受些。”
我疑惑的一摸頭,卻發現全是汗水。
“我病了?”
司徒云將我小心摟進懷中,痛聲道,“早知你被凌虐如此,我真應拼死保下你。”
我知道自己身上,布滿了各種各樣的痕跡。
很慘,很淫靡。
司徒云看我的眼睛里,全是懊悔,和心疼。
不值得,云大哥。
我這樣的人……
愚蠢,沒用,累贅,……臟。
輕輕的推開司徒云,接過他手里的藥碗,一干而盡。
司徒云體貼的遞過一塊糖,我擺手不要。
“云大哥,我走了。”
起身便下床。
司徒云急忙攔住我,“玄兒,為何要走?”
我道,“你私放我,已經失了不少威信,現在危急時刻我更不能再留在你身邊。”
司徒云拉著不肯放我,“玄兒,不要回去。”
我用力掙脫他的手,“云大哥!我是紫絕宮的人!是你的敵人!”
司徒云一把將我拽進懷里,“玄兒,你是被逼的!”
我低聲道,“可他們不會這樣想的。”
司徒云,“他們?”
我,“小雨,石老頭,還有全莊的人。”
司徒云沉默了。
突然想到晚上的進攻,我急忙問道,“現在什么時辰?”
司徒云停頓一下,“還有半個時辰亥時。”
我驚,“你怎么還在這兒!快去迎戰!他們要來了!”
司徒云黯然坐在床上,“玄兒,我強留你下來……我爹他……撤了我的少莊主……只待今夜一過,便逐我出莊……”
我心一下涼了,人一晃又要倒。
司徒云急忙抱住我,“玄兒,玄兒!”
我淚涌,“到底……還是害了你……”
他的風光無限,他的叱咤風云,他的英明神武,全沒了。
都是因為我。
司徒云替我拭去淚水,溫聲道,“玄兒,我答應陪你游歷江湖,明日便可實現。”
他依然微笑,只是滄桑落寞,卻緊緊握住我的手。
我艱難笑道,“好。”
人生得此知己,夫復何求!
司徒云欲抱我起來,換掉我身上汗濕的衣物。
我再次不著痕跡推開他,上床坐進被窩,在被子里摸摸索索。
司徒云想過來幫我,卻被我推開,“玄兒?”
我低聲道,“別看,太丑。”
司徒云一下僵住了。
我換好衣衫,穿上鞋子下床。
司徒云突然發力,將我緊緊擁入懷中!
“玄兒……”
我微微用力掙扎,“待我洗凈身子,待身上的痕跡消失,待我……”
熾熱厚實的吻落了下來。
一如他的人。
我沒有掙扎,也沒有回應。
司徒云一遍遍耐心的含住我的唇,溫柔的舔舐。
直到我不忍,微微張開檀口。
他似十分激動,竟一下躥了進去,粗重凌亂的呼吸噴在我臉上。
“玄兒……我不嫌棄……因為是你……”
他含糊不清的說著,用力將我扣在懷中,融進自己骨血里一般。
淚水,只因那句‘是你’,立刻洶涌而出。
司徒云察覺,慌張的放開我,替我拭去滿臉的淚水,小心問我,“是不是生氣了?我真應該忍住的,明知道你被……怎么這般性急!”
他懊惱的嘆氣,我拉住他的手,搖頭。
強忍著淚水,我道,“云大哥,我幫你奪回少莊主之位。”
司徒云走到窗邊,望著璀璨夜空,“不,玄兒,我早已厭倦了那浮名,只想著有一天能策馬江湖,縱情天地,不似在莊內這般憋悶,……我真是痛恨極了這些勾心斗角!”
他有些激動,“現在,我有了你,還要這些烏七八糟的干甚!”
他一向向往江湖,而不是雄厚殷實的家族基業。
鑄劍山莊的重任,拖累了他的夢想。
可,不能讓他這般離去。
我握住他的手,“可是,你會眼睜睜的看著鑄劍山莊百年基業毀于一旦嗎?你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親人兄弟死在江湖的仇殺爭斗中嗎?你要守護他們,云大哥,這是你的責任。”
司徒云深吸口氣,“玄兒,不要說了,我心意已決。”
他拉我過去,“你看這天空,多么廣闊。”
我道,“它會屬于你的。”
司徒云低頭望我,神色安詳,嘴角一抹交心的感激。
我道,“那現在,我們出去觀戰可好?”
司徒云猶豫,最終牽了我手出去。
他本想放棄,只等著明日的離開,可,我知道他心中的不甘,和失落。
我要證明自己的清白,還有他的睿智。
鑄劍山莊的人全體嚴陣以待,一個個的利劍反射著森寒的月光。
見我和司徒云手牽手走出來,眾人的視線全都跟刀子一般射過來,鋒利尖銳。
我被那些人的眼睛刺得心慌,腳步有些僵硬。
司徒云緊握住我的手,“莫怕,我在。”
我點頭,安心。
司徒雨帶著人馬正駐守在大門玄關處,見到我來便立刻橫眉怒目,“你來干什么!想內外接應,還是想看熱鬧?”
司徒云剛要訓斥,我拉了下他的手,司徒云噤聲。
我撩起衣衫下擺,狠狠撕了一大片下來,在花池中沾了些水,又在花下蹭了不少泥土,這才圍到了臉上,遮住口鼻。
司徒雨死瞪著我。
半晌,他竟模仿我,撕下下擺胡亂弄一番圍住了口鼻。
眾人不解,司徒雨道,“此人既然知道下毒,總不會親身送死。”
這才明白,我這樣做是為了防毒。
布料碎裂聲齊齊響起。
司徒云低聲道,“玄兒,我知你百毒不侵,……謝謝你。”
我扯下臉上的布條,仔細綁到司徒云的臉上。
以木幺的性格,一定是使用類似‘蜂黃’之類的毒粉,在極短的時間內利用風速將人迅速毒倒,即使有人會龜息大法,也會暫時失去戰斗力。
而沾了水和泥土的布巾,便能擋住大半。
顏宮主的命令是屠莊,那必定是致死的劇毒。
能頂一會兒便是一會兒吧。
亥時將近。
我問道,“紫絕宮知道我通風報信,他們還會照計劃行動嗎?”
司徒云道,“顏宮主一向狂傲,且又志在必得,不過是借你提前通知死期而已。”
我疑道,“你們的秘寶呢?!”
司徒云猶豫下,低聲道,“不能用了。”
我驚,“小雨為什么不看好秘寶!”
司徒云道,“天災人禍。”
這個時候壞了?!
巧的離譜。
我問,“是不是受潮了?”
司徒云驚訝,“你怎么會知道?”
我哼道,“風揚子集了百家所長搞破壞,怎么會不成功?不然紫絕宮能這樣囂張?讓火藥受潮,是最簡單的辦法,下流的手段!”
司徒云似乎不想提起秘寶,“玄兒,你會陪著我的,是嗎?”
我道,“好,但是……”
顏宮主不可能放了我。
司徒云猜到了,“顏宮主不會放過你的,是嗎?”
我抓緊他的手指,十指交握,“云大哥,我有辦法。”
司徒云看著我,我微笑。
微涼的夜風從我們身畔穿過,掀起長袍和青絲,卻寧靜如水,祥和如月。
“玄兒,明早我們一起離開吧。”
“好。”
“先去哪兒呢?”
“……大漠吧,我喜歡那里昏黃的天空。”
“就依玄兒。”
……
晚風中,一雙緊握的手,傳遞著信任,和心意。
亥時。
只見天空突然出現一片黑影!
獵獵的聲音,是衣衫在風中飄揚的聲響。
緊接著,鑄劍山莊的大門就被強勁的掌力震斷了門栓。
沉重的大門發出慘痛的呻吟,重重砸在了地面上,‘轟——’
地上的灰塵全被那掌風揚起,一片灰暗的霧塵飄了過來。
司徒云下意識將我護在懷中。
煙塵散盡,依然月光如練。
顏宮主一身紫金色華貴長袍,頭頂鏤空黑絲金冠,腰間一條名貴的漢白玉帶,掛墜著無數精致玲瓏的配飾,優雅隨意的走了進來。
身后跟著手持利劍的三大公子,個個神情倨傲。
隨后進來的是各部屬下,全部紫衣打扮。
不止是驚艷,更多的是壓迫。
顏宮主掃視了一眼形狀怪異的眾人,笑道,“果然是菊兒淘氣。”
又道,“木神醫,說說你下的藥是什么。”
只見一面容與我相似七分的少年走上前來,“此藥乃‘云邀’,遇水才起作用,不消三日便可送各位去云間邀月了,哥哥,多謝。”
我?我!!!
我大驚,猛地扭頭去看司徒云。
卻見他輕輕點頭。
中毒了!
本以為防毒的方法,竟成了催命符!
為什么,為什么?!
幺兒怎會知道我的辦法,難道……
我扭頭看向隱在司徒雨身后的侍從,他臉上的布,似乎不太濕。
定是他偷偷遞出情報!
而我臉上的布條給了司徒云,空空的面孔更加坐實了我加害鑄劍山莊的證據。
不是我,不是我害你們……
可,誰肯相信我。
鑄劍山莊的人紛紛扯下臉上的布條恨恨的踩在腳下,他們仇恨萬分的瞪著我,而看司徒云得眼神卻是極其怨恨。
他們定是怨他婦人之仁將我這妖孽留下,禍害了自己人。
我只覺得天旋地轉,幾欲栽倒。
司徒云緊緊握住我的手,“玄兒,要堅強。”
我顫聲道,“我……好。”
突然想到我自己百毒不侵,急忙咬破自己手腕靜脈,遞到司徒云的唇邊,“云大哥,我的血解毒,你快喝下!”
司徒云撕下衣襟纏住我的傷口,“玄兒,你身虛體弱,不可如此。”
我急聲道,“可我不要你死!”
司徒云微笑,“沒事。”
我低聲道,“你放心,你死了,我定會隨你而去。”
司徒云手指驟然一緊。
顏宮主輕蔑的看著眾人,像看一堆腐肉一般,既厭惡,又不可一世,“只要司徒莊主答應本宮的要求,解藥自當奉上。”
不待司徒石頭說話,司徒雨便憤怒叫道,“你個下毒的小人!憑什么鑄劍山莊要歸屬你們紫絕宮!”
顏宮主笑道,“憑什么?呵呵,憑我可以一夜間讓鑄劍山莊永遠消失。”
司徒雨怒道,“你這個卑鄙的無賴!”
顏宮主看向這邊的我,“菊兒,這孩子脾氣跟你一般壞呢。”
我翻白眼,臉孔朝著夜空,一副不搭理的樣子。
顏宮主冷場,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眼神下移,登時見到我和司徒云十指交握的兩手,緊緊的,貼心般得親密。
美麗陰暗的眼睛頓時危險的瞇起,陰風乍起。
周身,看不見的暗流在憤怒的涌動。
顏宮主的聲音雖然還是那般磁性惑人,卻突然失了耐性,“司徒莊主,本宮想知道你的決定,是帶著全莊的人陪葬,在地下慢慢腐爛,還是……茍且低賤的活著?”
石老頭只氣得渾身發抖。
領著眾人迎了上去布好陣型,司徒石頭沉聲道,“顏宮主,你到底還是不肯罷手!”
顏宮主環視一周,“多好的熱血男兒,很快就要變成冰冷發臭的尸體了。”
眾人身形未動,臉色卻大變。
誰都知道,這場仗幾乎沒有打贏的可能。
聽到這般赤裸裸的挑釁,眾人不禁被顏宮主那狂傲不羈的氣勢鎮住。
以前的紫絕宮自持清高,誰會想到這樣的仙人也會涉足武林,鼎盛一時的鑄劍山莊竟會成了紫絕宮毀滅的對象。
誰會想到,威力極大的秘寶會完全作廢。
誰會想到,英明的少莊主竟會寵愛敵人派來的‘奸細’!
論劍法,鑄劍山莊許更勝一籌。
但這不是武林大會,死戰是不分武藝的,勝者為王,敗者……為尸。
單憑紫絕宮那駭人的內功,即使只來四大公子,也能輕松收拾。
更何況,顏宮主親自坐陣!
曾經的一掌,讓武林大會上多少好手命隕魂失。
多么可怕的人,竟出現在自己眼前!
當神秘不再神秘,便成了可怖。
司徒石頭怒聲道,“顏宮主,你這等殘暴專橫,定會遭天譴!”
顏宮主嘆息,“司徒莊主,既然你這般冥頑不靈,本宮也只能為天下百姓謀福了。”
果然是‘冠冕堂皇’的理由!
司徒石頭怒道,“紫顏小兒,竟這般恬不知恥!”
說著便沖了上去。
只見司徒石頭手持一柄沉重利劍,招式簡單卻致命。
梅公子拔劍跳入半空,利劍銀蛇出鞘,打著劍花刺向司徒石頭。
雖然梅公子劍法超群,但畢竟年輕,司徒石頭幾十年的修為很快占了上風。
兩人纏打不休,卻聽顏宮主道,“莫要耽誤時間。”
梅公子即刻收劍出掌!
紫絕宮的內功天下聞名,無人能受。
那一掌灌注七成功力,竟迎著劍尖便去了。
司徒石頭急轉劍柄,用一雙鐵拳迎了上去,幾乎是拼了全力。
兩人相撞瞬間,周身氣場似乎劇烈波動一番。
司徒云握住我的手猛地收緊。
他,終究還是放不下。
兩人募得分開,梅公子臉色鐵青,連退幾步,而司徒石頭似乎也好不到哪去,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在場的眾人只驚得目瞪口呆。
紫絕宮的一名二十出頭的公子,竟和五十幾歲的前輩打了個平手!
這等力量上的懸殊,可怕之極。
司徒石頭身上背著鑄劍山莊重任,不得低頭,只見他大喝一聲便又沖了上去!
梅公子依然輕松應戰,似乎剛才只是被推了一下,僅僅是推了一下。
而司徒石頭儼然是受了內傷。
司徒云幾乎捏碎我的手掌。
我痛得幾乎昏過去,只得拉拉他,“云大哥……”
司徒云這才發現,趕緊松手,眼睛卻不離院中激烈打斗的兩人。
石老頭,他的父親,畢竟是他最親的人。
我要幫他。
我勾住他的脖子,讓他附在我的嘴邊,“攻擊顏宮主,抓他當人質。”
司徒云驚愕的瞪著我,滿眼的難以置信。
“玄兒,顏宮主的武功……”
“他武功盡廢,你小心那幾個公子即可。”
司徒云了然,將我交與另外的心腹護好,自己持劍伺機而動。
他,還是這般信任我。
沒有理由的信任。
真傻。
卻感動了我。
此時,場上的兩人已經明顯分出勝負。
司徒石頭四十年的內力竟拼不過毛頭小子,只能以精辟劍法和游龍身形苦苦周旋。
幾十回合下來,司徒石頭突然被梅公子掌風掃到,一個跟頭從空中栽了下來。
司徒云一聲怒吼,緊接著持劍飛身沖了上去。
接住了下墜的司徒石頭。
將人放到地下后,司徒云便怒不可遏的揮劍與梅公子打斗起來。
雖然司徒云的內力不及梅公子,劍法卻是又快又狠,竟比他爹司徒石頭更勝一籌。
想來,石老頭平時總沉溺于養花逗鳥,將武功都荒廢了。
誰能想到,百年輝煌的鑄劍山莊突然大難臨頭,卻毫無反抗之力。
司徒云將那柄利劍舞的滴水不漏。
梅公子竟無從下手,只得架劍奮力抵擋。
只待瞅出破綻一掌定輸贏。
司徒云知道只要梅公子出掌,自己便輸定了。
他不停的變換劍招,使出精湛的輕功,利用熟悉的地理優勢拖著梅公子。
再好的內力,也有不濟的時候。
何況剛才與石老頭的打拼已經消耗了不少。
司徒云內力充盈武藝超群,是年輕一輩之中難得的好手,若不是家族事務繁重,他無法參與其中,定會在武林大會奪得頭籌。
只要耐心等待,待梅公子內力耗得差不多,司徒云還是有幾分勝算的。
卻見司徒云足下一點,身形迅速在房檐上移動。
梅公子緊追而去,酣戰不休。
天空漆黑一片,只剩下銀光四射的劍氣。
眼見拆了三百多招,梅公子步法開始凌亂,下盤有些不穩。
紫絕宮的內力狠絕,卻不能持久。
正是司徒云反擊的大好時機!
突然,糾纏不休的兩條銀蛇中,一條銀蛇突然扭轉了攻勢,急急刺向顏宮主的方向。
場上的人給司徒云的‘送死’行為驚呆了。
竟有這等愚蠢之人。
竟敢向神話一般的紫絕顏宮主公然挑戰!!!
顏宮主身邊的蘭公子與竹公子各自持劍把在五步開外的空地,以便控制陣型。
誰也沒想到,司徒云竟去攻擊武功勝過梅公子千百倍的顏宮主!
只見那敏捷的身形一下便竄了過去。
梅公子稍一愣神,便再也追不上了。
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劍已經架到了紫絕顏宮主玉白的頸上。
這等危急之下,顏宮主紋絲未動,眼睛連眨也沒眨過一下,而是定定看向了我。
絕世的容顏,在昏暗的月光下依然美得奪人心魄。
而那雙美麗深邃的眸子,卻黯淡而陰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