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封閉的空間,又是一個虛幻的世界,無月無日,不知從哪里產生柔和的微光,照亮了這萬余平米的空間,仔細察看,四周卻沒有邊界,虛無縹緲,上面空蕩蕩的,下面輕霧騰騰,好像處于夢幻之中。
浩然盤坐在中央,全身散發出五彩繽紛的光華,如彩虹繚繞,又似星辰燦爛,煞是好看,光華逐漸收斂,身形慢慢清澈,接著涌起一股古怪的力量,強光一閃即滅,他露出了真身。
睜開眼睛,暴出凌厲的光芒,若是有空靈在此,也會為之心寒,稍一動彈,全身骨骼“叭叭”脆響,密集如雨,似有一定的韻律,仿佛一曲優美的音樂,全身涌動著無名的舒暢愜意。
星目掃視一圈,所有的藥材完全煉化,嘴角露出喜悅的笑意,神采飛揚。
紫陽真人留下的幻術,靈門至高無上的秘訣,不含絲毫靈氣,除了奇人之外,只有陳平級別的宗師才能做到,因為此術依靠真力維持。
浩然是唯一的例外,以他目前的修為,盡管只能化出眼前小小空間,但也值得自豪。
身形一閃,憑空出現在外界,幻化的空間自動消失。
這里是寒湖嶺靈府,浩然站在靜室外,輕撫封閉的室門,滿臉幸福的笑容。
門的另一邊就是雪凝,神識透過重重禁制,可以感應到她的氣息,微弱但并不衰弱。
看不到真人,能感應到凝姐的氣息,浩然已經心滿意足了。
每隔十天半個月,浩然總是習慣性的清醒一次,察看雪凝的狀況。他發現雪凝的心魔經常發作,短則一兩個時辰,長則三、四個月。每次都是心跳紊亂,氣息時強時衰,頻率最高的那次,一天發作了五回,嚇得浩然魂飛魄散。恨不得破門而入。
不過,雪凝的意志出奇的堅強,關鍵時刻總是挺住了,她心里有一股精神支柱,那就是浩然。她不甘心與浩然永別,不忍心讓浩然孤零零的留在紫華。
同樣的,雪凝也是浩然的精神支柱,浩然心中已無一物,只有凝姐,此生再無所求,但愿雪凝心疾盡去。平平靜靜的修煉,日后修成大道。
偌大的寒湖嶺,死一般的寂靜,浩然卻沒有絲毫孤獨感。在這里,他是最幸福的,有強烈的歸宿感,因為有凝姐相伴。他也陪伴著凝姐。
靜立了許久,浩然喃喃道:“凝姐,今年就是奇人聚會,你再頂一段時間,很快就要解放了,到那時,我們就真正的在一起?!碑敿撮W出靈府,破陣而出。
山外的一條小溪邊,聳立著一排茅草屋,完全仿效土人建筑,原始簡陋,充滿了野性,還有古樸的味道。
微風徐徐,清流潺潺,鳥語花香,陽光明媚。
浩然打得幾只鳥獸,拔毛清洗,升起篝火,很快就肉香飄逸,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昔日的煩惱與郁悶煙消云散,甚至于忘得一干二凈,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哈哈,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边h處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瞬間坐在對面,赫然是分別已久的米神天。
浩然怔了怔,隨即喜道:“米老哥,你怎么來啦?”
米神天哈哈大笑:“我怎么不能來?”抓起一只烤肉狼吞虎咽,三下兩下啃了個精光,贊道:“好,味道很不錯,呵呵,老弟的手藝有所長進?!?
浩然遞去了另一塊烤肉:“老哥,這些年辛苦了,哦,那邊怎么樣?呵呵,老將出馬,一個頂十。”
米神天擺擺手,表示已經足夠:“再過三千年,全部完成?!?
浩然稍有詫異:“這么慢?”魔洲人口雖多,但是以奇人的神通,運輸速度最起碼快捷十倍,浩然原以為,整個撤退行動不會超過兩千年。
米神天皺眉道:“老弟,你是站著不腰疼,運到萬靈城簡單,千年足矣,但你想過沒有,萬靈城的土人怎么辦?”
浩然一愣,恍然大悟,拍著腦門笑道:“對,對,是我糊涂。”三洲五島,萬靈城開發得最早,土人最為密集,至少有千億人口,需要安置在其它地方,這項工程不比妖魔小。
米神天嘆息一聲,搖頭道:“據不完全估計,萬靈城有五千億土人,按理說,應該送到西天魔洲?!闭f著,朝浩然瞪了一眼,略有不滿。
浩然頗為尷尬,嘿嘿干笑,雙方相互調換是最佳方案,但天葉宗獨占了魔洲,只能遷徙智人,其余人種必須另行安排。
浩然目光閃動,遞去一只酒壺,嘻嘻哈哈道:“區區小事,肯定難不住老哥你,鏗兒也不會袖手旁觀?!?
米神天打開壺口,狠狠的灌了一口,板得臉說道:“嗯,你這家伙,給我們出了一道難題,自己躲在這里不聞不問,哼哼,我只好推給鏗兒處理?!?
浩然心念急轉,邊想邊說道:“南炎洲幅員遼闊,陳宗、龍虎山、孿生人也撤走了大半,這些都成了空白地區,哦,太白盟下的各門派,需要土人補充,他們肯定雙手歡迎?!?
米神天忍不住笑出聲來:“呵呵,有其師必有其徒,鏗兒不愧是你的得意弟子,英雄所見略同?!?
浩然拍手笑道:“好,好一個鏗兒,不負所望?!?
米神天又痛飲一大口,贊道:“小家伙很不錯,有大將之風,調集了數百萬靈師、千萬靈鳥,全力搶運,先送到炎洲北部,慢慢向南遷徙,效率很高。”
說完,將酒壺遞給浩然:“走,我們去萬靈城看看,那里已經大變樣?!?
浩然搖頭:“不,奇人會即將開始,虛云老哥馬上到,我必須在此等候。”
米神天大笑,一把將浩然拉起身:“他不會來了,還是跟我走吧。”
浩然滿臉驚訝:“為什么?他閉關啦?”
米神天腳下生云。帶著浩然朝萬靈城疾馳而去:“陳和閉關不出,那兩個老小子又開始發病了,暗中相互斗法,虛云老哥只好留在紫陽星,暫時充當主人接待。我嘛,勉為其難,送你去紫陽星。”
浩然拱手道:“謝老哥!”想起東方、長青,輕聲嘆息:“那兩位老哥,唉,怎么說呢?數百萬年的苦修,還是想不開,有點讓人失望。不可思議?!?
米神天遲疑了一下,似乎想說些什么,又搖頭嘆息,閉嘴不語。一個勁的全速前進。
浩然心知肚明,別看天坑與世隔絕。貌似兩耳不聞窗外事,其實不然。歷代宗主交游廣泛,對紫華各派的淵源了如指掌,特別是有影響的大宗,東方、長青的恩怨估計也有所耳聞。
既然不肯說,那就有難言之隱,浩然不想多管閑事,佯作不知。
飛越烏勒大沙漠,進入野牛大森林,浩然從高空快速掠過,故地重游,心里頗多感慨。
山峰依舊,樹林更加蔥郁,只是荒無人煙,沒有一點點人類的氣息,原有的靈門亡的亡,跑的跑,南北秦嶺變成兩處廢墟,土人消失不見。
米神天道:“全城的土人,最先遷徙地西部與南部,其余的部落自己向南走,節約了不少時間,妖魔部落在西面海岸落腳,走,我們去見那些宗主。”
浩然不假思索:“還是不見得好?!泵咨裉烀骘@訝色,盯著他看了幾眼,隨后會心笑道:“好,不見就不見?!焙迫粨]手道:“去天柱,我應該在那里渡劫吧?”米神天怔了怔:“也行,那里是至高點。”
天柱巍然屹立,黑白分明,直沖云霄,幾行大字閃閃發光。
浩然仰首眺望,忍不住問道:“老哥哥,天柱到底有多高?據說是開靈祖師的一件法寶,估計不是空穴來風?!?
米神天笑道:“到紫陽星,你查閱資料即可,何必問我呢?”浩然輕哦一聲:“是我糊涂,差點忘了資料庫。呵呵,你應該看過了,干脆給個答案吧?!泵咨裉煨Φ溃骸瓣P于天柱的高度,無人得知,這不是推托,據奇人研究,九成九是法寶,可大可小,嗯,傳說基本真實?!?
浩然瞠目結舌:“他老人家肯定超脫了真道,遨游于不同的宇宙,真乃無所不能?!?
米神天滿臉崇敬:“整個靈界都是他開發的,將妖魔從另一個世界趕過來,天底下,還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天柱之巔,遠在大氣層之上,俯瞰大地,白云飄舞間,只能看到大片的綠色,再高的山峰、再廣的森林、再大的湖泊,都變得極為渺小。
浩然駐立良久,紋絲不動,不再有以前的難受,只是感慨頗深。
米神天理解他的心情,拍拍浩然的肩膀:“老弟,不要太悲觀,希望還是有的?!?
浩然搖搖頭,輕聲問道:“天劫引發黑洞,天柱還能存在嗎?”米神天脫口而出:“肯定不在了。”浩然又問道:“萬靈城呢?這么大的劫難,帶走萬億妖魔,不可能沒有絲毫影響吧?”
米神天沉吟片刻,道:“紫陽前輩曾經測算過,涉及范圍八百萬里以上,不會超過兩千萬里,余波將至十億里?!焙迫环磻婵欤骸耙簿褪钦f,萬靈城基本變成海洋,即使沒有各宗毀山行為,這里的洞天福地、大部分名山也會崩塌?”
米神天苦笑點頭。浩然興致全無,微一嘆氣:“走吧,回紫陽星!”
一路上,浩然的好心情煙消云散,米神天也是沉默不語,氣氛相當壓抑。
不管什么原因,作為紫華的圣地,萬靈城沉陷大海,兩人心里都不是滋味,特別是浩然。有一種受愚弄的感覺,紫陽真人隱瞞了很多事,陳和至今不敞開說明。這是對當事人的不尊重。
經過半年的瞬移,遠處出現紫陽星的身影,浩然長舒一口氣,似乎想吐出胸中的郁悶,迎接即將到來的奇人聚會。
突然間,米神天臉色微變,驚呼道:“不好!”卷起浩然移出數萬里,冒出縷縷真力,凝成一道無形的氣層,將兩人籠罩在里面。
浩然訝道:“出什么事啦?”米神天從紫陽星的側面繞道。小聲道:“有人在打斗?!钡搅诵乔虻牧硪幻妫瑓s見虛空中閃爍著兩團光華,正在迅速接近,砰的一聲巨響,出現一個龐大的火球,仿佛太陽發生爆炸,空間大幅度搖晃。
一股巨大的宇宙風暴迎面襲來。米神天全身劇震,逃也似的向后瞬移,卻為時已晚,像斷了線的風箏向虛空深處飄去。一直到數萬里外才穩定下來。
浩然見他臉色酡紅,搖搖欲墜。似乎忍受著巨大的痛苦,顯然受了內傷。頓時大驚失色:“老哥哥,你怎么樣?”米神天深吸一口氣,瞬間調息完畢,神色恢復如常:“離得比較遠,沒什么大礙?!?
浩然稍稍放心,訝道:“誰在此大打出手?膽子不小?!泵咨裉炜嘈Φ溃骸斑€能有誰?”浩然靈光一閃,失聲道:“東方、長青?”米神天嘆息,微微點頭:“只有這兩個家伙,肆無忌憚。”
火球已經消散,虛空中一片灰暗,只有外天空的點點星火在閃爍,顯得陰冷深邃,好像一只怪獸張大嘴巴,吞噬每一個路過者,令人不寒而栗。
浩然運足眼力,大概是距離太遠,看不到兩位奇人的蹤影,問道:“這里距紫陽星不遠,陳和怎么不管?”米神天苦澀一笑:“管?他拿什么管?出了紫陽星,無人能制約兩位前輩?!?
浩然目光連閃,緊盯著米神天:“老哥哥,你實話實說,他們到底有何深仇大恨?”
米神天面色猶豫,浩然不依不饒:“爭奪紫陽星是一方面,但不是唯一的因素,以前肯定另有恩怨?!泵咨裉靿勖嘉⒍叮聊季?,終于點點頭:“你猜得不錯,他們兩家是世仇。”
浩然一點就通:“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應該在未成奇道時,嗯,他們出身的門派?!?
米神天又是點頭:“他們的門派均屬于八十顯宗,世代為敵,水火不相融,長青真人做宗主輝煌一時,渡劫之后,徒子徒孫敗在東方手里一撅不起,后來,東方成就奇道,門派被人一夜攻破,元氣大傷,據說是長青的手腳?!?
浩然睜大眼睛:“以東方的脾氣,決對不會善罷甘休。”
米神天道:“那當然,東方也下界偷襲,手段更狠,將長青的子孫殺得干干凈凈,自己的門派占領了全部地盤,再后來,陳宗挺身而出,號召其它門派群起而攻之,族人在紫華全部滅絕。”
浩然呆了呆,自言自語道:“如此說來,東方與陳宗也是仇家?”
米神天嘆道:“其實,長青與陳宗也是冤家對頭?!?
浩然訝道:“此話怎講?”
米神天道:“當年的長青雄才大略,心機極深,一山不容二虎?!?
浩然笑起來:“難怪,難怪,陳和掌管了紫陽星,他們心里不服?!弊先A歷史上,不斷出現絕世梟雄,試圖取代陳宗,長青也是其中一個,東方也有類似經歷,只可惜,沒有誰能成功,無一例外的失敗。
心中所有頓悟:“紫陽真人善于搞平衡,沒有紫陽星助陣,兩人旗鼓相當,誰也奈何不得誰,陳和掌握了紫陽星,只要不到外界,憑借星球的威力足以自保?!?
米神天無可奈何的說道:“他們的小動作,被紫陽前輩發覺了,當面嚴厲警告,再也不敢下界報復陳宗,現在陳宗沒了,仇恨轉移到陳和身上,他們之間的舊怨激化,沒有人再有資格制止,我們幾個,只能干著急?!?
浩然既感可惜,又覺得無奈,故作冷笑道:“急什么?讓他們斗,反正都即將應劫,我敢肯定,斗下去是兩敗俱傷,心魔加重,渡不了幾劫,弄不好下一劫就完蛋,天下太平?!?
“不好,又來了!”米神天驚慌失措,連續后退。
極遠處爆出一個小亮點,急劇膨脹,變成一個巨大的太陽,噴薄出耀眼眩目的光華,使用肉眼,似乎能看見空間裂開的縫隙,縱橫交錯,以極快的速度向外圍延伸,幸好兩人離得夠遠,若是在近處的話,以米神天初成奇道的修為,很快就被撕得粉身碎骨,浩然更不必說了。
“?。磕鞘鞘裁??”米神天忽然扭過頭來,驚詫的盯著西方,那里出現一個黑點,飛速向戰場奔去,體積越來越大,眨眼功夫現出了真面目。
浩然張大嘴巴,訝得說不出話來。
來者赫然是一座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