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芯坐在地上剛聽白禎介紹完這一群小妖,眨眼間又看到一波花枝招展的小妖迎面撲了過來,差點沒把韓芯踩死,韓芯很無語地從地上爬起來,一臉無辜地看著白禎問道:“禎姐姐,這些花妖真的都是你撿來的?”
白禎白了韓芯一眼,滿臉都寫著一句話:廢話不是我撿的,難道還是我生的?
“我在子陵山修煉的這幾千年,他們都是歷次劫難中喪失雙親的精靈,我于心不忍便將他們安置到這里了。如今既然要走,自然是要來告別的。”
韓芯難得的在白禎的眼里看到溫柔的神采,一直以來她都以為白禎是沉靜的、冰清玉潔的,沒想到她慈悲起來也這么讓人難以挪開視線。
“你先在這里幫我看著他們,我要進洞內辦點事。”
白禎朝著韓芯囑咐了一句,便自顧自地朝著北面的甬道走了過去,倏忽間便沒了蹤影。
韓芯疑惑間回過頭,突然看到幾十只小花妖突然一改剛才的和善可愛,虎視眈眈地瞪著她,沒來由地腿一軟連忙倒退了幾步,有些疑惑道:“你們這些小家伙,想要干嘛?我可是禎姐姐的朋友。”
“哥,你聽到了嗎?她說她是白姑娘的朋友。”一個穿著粉紅衣裳的喇叭褲的小姑娘貼著另一個橘衣少年的身側,用一種很不屑的語氣說著話。
橘衣少年冷哼一聲:“白姑娘的名諱也是她能叫的?”
韓芯跺跺腳就要爭辯,沒想到那少年突然朝著她喊道:“喂,你是誰啊?為什么要跟著白姑娘?”
韓芯本來還想好好解釋的,但是一看到那少年囂張跋扈的樣子就轉過頭,鄙夷道:“黃口小兒。”
那橘衣少年聽到韓芯輕蔑他,心里一急張手便射出數十瓣金色葵花瓣,韓芯側身一躲,便聽到他憤怒道:“敢罵我們?大伙一起上!”
韓芯簡直要被驚呆了,這群小孩簡直是混世魔王,一大群張牙舞爪地就撲了過來。
白禎從里面走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韓芯被幾十個小花妖撲倒在地,掙扎著又不敢用力,拼命護著自己的衣裳不被扒掉,但是兩只胳膊卻被兩只小食人花妖穩穩地咬住,兩條腿上掛滿了槐花精哼哼唧唧地不依不饒。
雖然方才的事情讓她有些泄氣,但是看到眼前的一幕,居然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韓芯看到白禎出來了,連忙掙扎著抬起頭喊道:“禎姐姐快讓她們走開,要不然我就真動手了。”
白禎瞧著韓芯似乎有點真生氣了,連忙示意花妖們下來,然后沉下臉問道:“我就走了一小會,你們怎么就開始欺負姐姐了呢?”
橘衣少年頓時就顯得很委屈地說道:“我聽到白姑娘你說你要走了,心想肯定都是因為這個女人。”稍微垂下頭沉思了一下,又飽含期待地望著白禎道:“白姑娘你走了還回來嗎?能不能不走啊?能不能帶我們一起走啊?”
橘衣少年話音剛落,周圍的小妖們紛紛應和:“是啊是啊,白姑娘你帶著我們一起走吧!你走了,我們也不要留在子陵山了。”
白禎微笑著撫摸著橘衣少年的腦袋,又環視了四周的小花妖,才溫柔地說道:“葵陽,你是這里年紀最大,修為最高,姐姐走了之后要好好照顧弟弟妹妹,不要讓被人欺負他們。姐姐只是去辦點事情,過段日子就會回來的,葵陽要乖,聽話好嗎?”
葵陽聽完白禎的話,雖然很不情愿,但是還是很乖地點了點頭,然后瞪了眼韓芯,說道:“那白姑娘路上一定要照顧好自己。還有,一定要小心那個女人,她是個壞女人,剛剛罵我們了,我們不喜歡她。”
白禎愣了一下,抬頭看了眼滿臉委屈的韓芯,溫柔地點了點頭笑道:“嗯嗯,姐姐會保護好自己的。”然后,又和每個花妖挨個囑咐了一遍,這才依依不舍地從妖洞離開。
韓芯賭氣落了很遠都沒跟上去,看著白禎不遠不近地走著,心里實在想不通,為什么白禎剛剛都那么溫柔和善,但是每次面對她的時候,怎么就能那么冷冰冰的呢?
難道她們是五行相克?韓芯心里想著,還真掐著指頭算了起來。
“我們在尋找鮫血樹之前,得先去無心谷找到鬼醫扶笙,讓他將白葭和我融為一體。不然,我的功力將大大折損,要是遇到難纏的敵人,恐怕不是對手。”
韓芯還在出神就聽到白禎說這么一段話,毫無預兆地顫抖了一下。
鬼醫扶笙?
韓芯知道這個人,曾經聽師尊講六界之道的時候提起過,師尊當時只說過一句話:情非得已,莫要沾惹。
子陵山從古至今都有四大禁地:分別是百狐山,無心谷,黑森林,噬谷。
前者是仙家寶狐王的仙府,自然不容尋常妖類冒犯;黑森林乃是妖類渡劫所在的領地,一般人是不允許進入的,一旦被發現即刻遭受天譴;噬谷不必說,而這個無心谷便是鬼醫的洞府。
鬼醫扶笙,生前乃是驚才絕艷的九闕神醫,睿智神秘的瞽目王子,喪生與雪山之巔后,被冥教圣主的游魂所救,尸身三十年間為圣主所用。后來圣主完成夙愿,便賜扶笙生死令,可不死不滅。
大約九百年前,公子扶笙突然出現在無心谷,設立鬼冢,醫有緣有命之人,自此無數曾經風聞其圣明的俠者高士,紛紛上門拜訪,數百年間來往之人無數,皆在踏出無心谷不足十里皆亡,尸骨無存。
世人聞之生畏,數百年間,無心谷再無人敢涉足。
韓芯見白禎說的十分堅決,知道自己并不能撼動她的決定,但是還是擔心道:“姐姐真的要去嗎?萬一真的出事了怎么辦?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白禎邊走邊道:“本來,我只要拿回水靈珠便能自己將她吸納入體內,可惜海棱王這數百年間用之無度,將水靈珠的靈氣幾乎耗盡。雖然我已經將它封存起來,但是短時間內還不能使用。如今,我所知道的最好最快的辦法便是找到鬼醫,讓他幫我。”
韓芯便納悶道:“其實姐姐現在已經很厲害了呀!為什么非得要合二為一?”
白禎沉默了一瞬,似乎是有些猶豫,但是還是說道:“我還有一劫便能夠成仙,在此之前,我必須保證我的形體和魂魄是完整的,不然到時候即便歷劫成功,也不能褪盡凡塵,飛升仙界。況且,白葭是我心中雜念,若是由著她在人世間,恐怕早晚有一天會鑄成大禍。”
韓芯聽白禎這么一說,突然就想起曾經聽師尊說起的一段關于蜀山長老和邪念的故事,頓時有些心驚,再也不多問一句話,但是心里面卻回蕩著白禎的前一段話。
“禎姐姐,成仙對于你而言,是最重要的事情嗎?”
白禎停住腳步,看了眼韓芯,看著她眉心仙氣幽微,便笑道:“成仙有什么不好呢?不管是最低等的妖獸還是如今的妖皇,所有的妖,都渴望的便是飛升成神或者成仙。”
韓芯莫名地有些失落,喃喃自語道:“那姐姐成仙之后,真的要忘記在凡塵發生過的所有事情嗎?”見白禎猶豫,連忙追問道:“就像姐姐忘記當初我們之間的事情那樣,姐姐你真的愿意拋棄那么美好的記憶嗎?”
白禎微微一怔,她似乎從來沒有這么問過自己,這幾千年來仿佛并沒有太多的事情讓她留戀想到這里她不自覺地回頭看了眼韓芯輪廓分明的側臉,嘴角微微翹了一下,除了當初遇到眼前這個天真可愛的小家伙。
可是,她不能承認她還認得她,也記得她。
成仙是她從有意識開始的最大的目標,她決不能輕易放棄。沒有人能夠感同身受她走到這天所受過的痛苦,那一分分寂寞和寒冷,那一夜夜恐懼和煎熬,就像千刀萬剮一般荼毒她的夢里夢外。
當其他妖獸從四周的叢林古木中開始衍生的時候,她卻要在冰淵中經歷任何花妖都不曾經歷的痛苦,直到徹骨的萬古寒氣滲入她的每一寸肌膚,她的靈魂不再懼怕被冰川里的冰魔吞噬,她才慢慢有了自己的意志,一顆小小的千年內丹,她掙了幾千年,決不能因為一個小小的燈妖而墮落凡塵。
“我們走吧。”
韓芯站在原地看著白禎離她越來越遠,心里突然有些酸楚,那會被小妖咬傷的胳膊已經痊愈,但是心里的疼卻沿著那部分淡淡的痕跡蔓延到眼里,漸漸形成一道薄薄的水霧。
“沒關系呀,既然禎姐姐想要成仙,那我就幫助姐姐達成心愿。當初我受傷的時候,禎姐姐用她的真身保護著我,我感覺到她的溫暖,她也能感受到我的溫度,就像彼此擁抱著一樣,熬過慢慢長夜便能看到萬里長虹。”
韓芯靜靜地告訴自己,不管怎么樣,要尊重白禎的選擇,等到報答了姐姐的恩情,她就回到子陵宮好好修煉,也許也能在天界再看到姐姐也不一定呢。
韓芯摸了摸自己眉心的印記,心里糅雜著黯淡,天命將自己的妖骨褪去,卻賦予她仙家的靈韻,也許等到這次任務完成,她也將會變成另外一個和燈妖韓芯無關的人。
她不想當神仙,不僅僅是因為神界即將經歷萬年大劫,可能會就此覆滅;更重要的是,她不愿意放棄自由,生命活著和死去的自由。
韓芯默默地跟上白禎,到達客棧的時候,剛好看到云陣和桃妖在一起喝茶。正要上前打個招呼,突然就感覺到從子陵宮的方向傳來一聲巨響,緊接著便是劇烈的地動山搖,周圍的一切就像要移形換位一般的顫動,所有人都出現了無數虛影和幻象。
一盞茶的功夫,一切恢復寧靜。
韓芯看到所有人都還是如常喝酒吃菜,只要坐在客棧里的幾只妖類感覺到了異常,迅速地離開了客棧。
“這是怎么回事?”云陣見韓芯和白禎過來了,連忙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