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是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站在超商門口等她,二月底還是很冷的天,他只穿著一件薄風衣,頭髮被冷風吹得有些亂,挺拔的身體顯得越發的瘦削,
“這裡是十萬塊,我已經存到銀行裡了,”他握著她的手,把存摺和卡,硬握在她的掌心,“錢拿著,以後家裡的卡和折,都給你保管,我再也不會亂花一分錢了,”
她吃驚,本能地跳開,
但是,他握得好緊好緊,怎麼也甩不開他的手,
“段馭辰,你還不明白嗎,根本不是錢的問題,”她很急,硬拽著她掌心的那溫度,象鐵烙一樣,
“不,你拿著,你會原諒我的,”但是,他好固執,
“段馭辰,我們已經分手了,我們已經過去了,”她不要這筆錢,她只要乾乾脆脆,沒有人再擾亂的活著,
他迷離的眼神,帶著疑惑與不信,“不會的,只要你不生氣了,我們就能重新開始,”
“我已經不生氣了啊,”她用力保證,
那天,她的語氣是激動了,但是,其實,她已經不生氣了,
因爲,他們的感情,已經漸漸在成爲過去式,
那些愛過的痕跡,還在,但是,已經不會再讓她這麼激動了,
“這錢,你是不是向別人借的,你把錢拿回去,借別人的錢,光是利息就很可怕,”說這些話,除了單純的關切,也是因爲她已習慣,習慣打理他的生活,習慣著每一句話都會替他的實際情況盤算、考慮,
這些展巖從不用她費心,但是,段馭辰不同,
“不是借的,”他就是不鬆開她的手,“我知道我說錯話了,我承認,很多時候我被自己的負面情緒影響著,有時候會討厭你,有時候會抗拒你,但是,你離開以後,我才發現自己不能沒有你,”
“我不欠你了,我們平等了,我們再開始好嗎,這一次,我會做一個稱職的男朋友,不會故意冷漠你,不會再亂髮脾氣,我保證,好嗎,,”他急急地,匆忙想找回她,
太遲了,
她搖頭,“段馭辰,我已經有男朋友了,雖然我不知道和他會不會有結果,但是,我能肯定我們是絕對回不去了,”
很多很多事情,都變了,
從她的身體義無反顧交給別人的那一天起,什麼都變了,
他更急了,正想又說什麼,但是一口氣撅著,他反而先用力的開始咳嗽了,
他鬆開了她的手,趔趄地奔到一旁的垃圾筒旁,臉色白得嚇人,用力的咳用力的咳,
她傻站在那裡,
她應該放下東西,乘機逃走,但是,她的腳步,怎麼也移不開,
“你,還好吧,,”一股酸臭味,已經在空氣裡淡淡飄散開來,
他居然咳到開始嘔黃水了,
寧夜有點擔憂,而他,已經半蹲在那兒,背對著她,好象不想讓她看見自己如此狼狽,
“紙巾,,”她急忙從包裡翻出紙巾,抽出一張,遞到他面前,
她是刀子嘴豆腐心,雖然那天罵得那麼狠,但是,她對他恨不起來,
他搖搖手,因爲,他還在嘔吐,
他看起來好象吃壞了東西,而事實上,他一天都忘記吃東西了,
他太急,太急,晚飯的時候,也用來去銀行存錢,
終於,嘔到好象不能再嘔了,他扶著痛到象烈火在燃燒一樣的胃,緩緩喘口氣,
“擦擦嘴巴,”她把紙巾塞到他手裡,然後,蹲下,替他擦拭褲角上剛纔不小心吐上的污跡,
這些動作,她做起來如此習慣,等於象人體反射的本能,等擦完了,她才愣住了,
她剛纔做了什麼,
她急急收回手,但是,已經來不及,她一把被他抱住,
“你還是愛著我的,我們怎麼會不可能重新開始呢,”他很激動,抱著她的力度,緊箍不放,
她掙扎,劇烈,
“你誤會了,”她急忙解釋,
但是,該讓她怎麼解釋呢,不捨、心痛的心情,依然是強烈的,這和愛無關嗎,她不知道,她理不清楚,自己也迷惘了,
“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才能原諒我,我已經把錢找回了,我已經把我們的夢想,還回來了啊,”她掙扎的力氣太大,他幾乎已經快抱不住她,只能心痛地大喊,
就是這衝出心肺的一聲痛喊,讓他在自己的口腔裡嚐到濃濃的血腥味,
她終於成功掙脫,“你聽我說,我們怎麼可能重新開始,我剛纔就是從我男朋友,,”她接下所有的話,都凍在了脣邊,因爲,她看到了觸目心驚的鮮紅,
那抹鮮紅,從他緊抿的脣角,慢慢地溢出,滑下,
越冒越多,
“啊,血,”她抖著聲大叫,淚水不知道怎麼得,也被嚇得同時開始模糊視線,
“你還好吧,我們快去醫院,”她慌得根本不知道所措,這種情況,叫她如何保持鎮定,,
從她的眼裡,看到恐懼,他用指抹抹脣,果然看到指尖上,意外的鮮紅,
但是,他卻輕輕地笑起來,“你還會心疼我嗎,”他問的很輕,很輕,苦澀的,哀傷的,
她剛纔大力掙扎他的懷抱時,是那麼堅決,讓他的心,被一股濃濃的絕望佔據著,
他們,真的分手了嗎,
“拜託,去醫院,”她用力去拉他,
但是,他不動,就是不動,
一個大男人完全不動的時候,一個女人,又有什麼力氣,
“快去醫院那,會出人命的,”她的視線,越來越模糊,
說好,不爲這男人再掉一滴眼淚的,但是,爲什麼現在還會哭,
心痛的好厲害,好厲害,
“我們重新開始,”他用力地喘著氣,臉色早已變成死灰,濃濃血腥味讓他自己也想吐,
但是,他就是固執著不動,
“我把夢想還給你了,我們重新開始,”他用力地喊,嘴角的血,涌得更厲害了,
“我沒有夢想了,我已經沒有夢想了,”她被他逼得快崩潰,
“你有的,我們可以共同創造的,”他淡色的風衣上,已經有點點血跡,殷紅著,而他每說一個字,新的鮮紅,就自嘴角淌下,和著他堅定的淡笑,有種觸目驚心的慘烈,
“快去醫院,”她厲聲,整個人都哭得快顫抖,
“你答應我,我們重新開始,我就都聽你的,”他固執著、重複著、堅持著,
心、胃、肺都絞得好痛,他怎麼能失去她,她才離開多久,他就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狽,
他需要她,他要她象過去一樣,疼著他,照顧著他,眼睛裡看不到其他,只有他,只有他,
她想叫救命,
但是,空寂的街上,好象就只有他和她,
他胸口又一悶,這一次,他嘔出了一大口血,
大量的,
好象足足有一碗那麼多,
連他的鼻子,也開始出血了,
她被嚇到,顫抖著捂住自己的脣,
但是,他依然只是死抿著脣,不理不顧任大量的鮮血,迅速涌出脣角,等著她一個答案,
“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她認輸,
只要不出人命,
等他好轉了,她再和他好好談,現在,她什麼都不想爭,什麼都不想辯,什麼她都先答應他,
……
到了醫院時,他已經痛到不醒人事,
“是嚴重的胃出血,”止血、輸液一系列的急救措施,開始匆匆上演,快天亮時,醫生鬆一口氣才宣佈:“病人幸好及早救醫,已經暫時脫離了危險期,”
這時,她才緩過神,整個人還在發抖,無助地坐在急診室,他的病牀前,
“只要你答應我,我們怎麼可能回不去呢,”他昏倒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病人應該是之前已經有便黑血的情況,沒有引起重視,再加上工作過度勞累、日常飲食不規律、飲酒、咳嗽、以及情緒異常緊張、激動,纔會引發胃血管爆裂,而大量出血,”醫生交代她,“先讓他禁食12個小時,我們再觀察進一步治療,”
“恩,”她搖搖晃晃地起來,準備去辦入院手續,但是,發現自己一陣腿軟,
“小姐,你也先回家去休息一下吧,他注射了止痛劑,裡面有少量的鎮定劑,估計今天下午才能醒過來,”醫生提醒她,
“好,”她麻麻木木地應答,
辦完入院手續,她邁出醫院大門,清晨的第一抹陽光灑在她臉上時,她覺得恍如隔世,
她的手機,還在唱,
是《大笑江湖》,幾乎,從凌晨二點開始,已經唱了一夜,
她拿起手機,有上百個未接電話,她哽咽,
她好怕,剛纔真的好怕,
“你在哪,”
“寧夜,我在你家門口,”
手機裡,展巖急吼吼地聲音,
“我……”她空茫地看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她低哽,“第一人民醫院,”說完,手機垂下,她腿軟地跌坐在路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