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顏目光遲疑的看向她,聲音沙啞的問道,“我怎么了?”
杜小莫沒回答,倒是站在一旁的孫醫(yī)生一臉嚴(yán)肅,“展顏,你是產(chǎn)科醫(yī)生,怎么連最基本的常識都沒有,妊娠五周還做劇烈奔跑,你是不想要自己的身體,還是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了。”
“你說什么?我懷孕了?”短暫的震驚之后,展顏眼中浮現(xiàn)出一絲驚喜。這段時間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巨變,她連月經(jīng)沒來都忽略了,沒想到,她的肚子里正在孕育著一個小生命。
“我懷孕了,我有孩子了,我很快就要做媽媽了。”展顏的眸中流出欣喜的淚,在她人生最灰暗的時候,上天卻將這個小天使送到她身邊,讓她重新有了希望與勇氣。
“怎么剛醒來就哭,你是水做的啊。”杜小莫伸手替她擦掉臉上的淚痕,卻被她反握住手臂輅。
“小莫,我要當(dāng)媽媽了,我有自己的孩子了。”展顏又是哭,又是笑。
杜小莫笑著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是啊,恭喜你,展顏,你要榮升成為媽媽了。瞧你高興的,想遭嫉妒是不是!”
展顏搖頭失笑,看向一旁的孫醫(yī)生,詢問道,“孫姐,我的孩子怎么樣?婧”
孫醫(yī)生輕嘆,“狀況不是太好,但還不至于糟糕到無可挽回。你現(xiàn)在營養(yǎng)不良,貧血,又做了劇烈運動,目前胎兒的狀況不是太穩(wěn)定,但只要注意營養(yǎng),按時休息,慢慢會好起來的。你也是醫(yī)生,具體該怎么做,應(yīng)該不用我教你。”
“嗯,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展顏的手掌輕輕的覆蓋在依舊平坦的小腹上,現(xiàn)在才五周,肚子里的小天使還是個非常脆弱的生命,但是,他會在她身體中一天天的健康成長起來。
坐在床邊的杜小莫取出手機,在電.話簿中翻找的號碼。
“你做什么?”展顏不解的問道。
“打給你季維揚啊,就算你們之間有天大的矛盾,你現(xiàn)在懷著他的孩子,總該讓他知道,他也該盡父親的責(zé)任。”
展顏沉默不語,并沒有阻止。季維揚一直都想要一個孩子,是她認(rèn)為他們之間的感情不穩(wěn)定,一直執(zhí)拗的不肯生。而現(xiàn)在,上天卻意外的送來了這個小生命,她一定會懷著感恩的心來接受他。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杜小莫連續(xù)的撥打了幾次,季維揚的電.話依舊無法接通。她氣急敗壞的將手機丟在一旁。“季維揚究竟怎么回事兒?老婆孩子都不想要了是不是。”
“他還不知道我懷孕的事,小莫,你幫我辦理出院手續(xù)吧,我要盡快回家一趟。”展顏溫笑著開口。
“好吧。”
杜小莫推門離開,在門口處見到高宇軒高大的身體萎縮在長椅上,眼中還帶著血絲,他一直守在病房外,也兩天沒合眼了。“喂,展顏沒事兒了,你也可以走了。”
“她身體沒有大礙了嗎?”高宇軒擔(dān)憂的問道。
“懷孕的女人多注意休息就行,我會照顧她的,不需要你操心。”杜小莫依舊冷言相向,對于高宇軒,她實在是無法客氣,當(dāng)初他明知道展顏與魏姍姍之間的關(guān)系,還和魏姍姍攪合在一起,這讓展顏情何以堪。
當(dāng)初展顏有多傷心,杜小莫是親眼所見。若不是傷心欲絕,展顏不會到酒吧買醉,更不會招惹季維揚,今天展顏淪落到這個地步,高宇軒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
懷孕二字,再一次刺痛了他的心,當(dāng)?shù)弥诡亼蚜思揪S揚的孩子,他心中說不出是怎么的滋味,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撕扯的四分五裂。
“那我先回去了,改天再來看她。”
“不必了,展顏今天就出院了,如果沒什么事,你別再出現(xiàn)在展顏面前。使君自有婦,羅敷自有夫,高宇軒,你這個前男友總該學(xué)會避嫌吧。”杜小莫冷聲提醒。
高宇軒不發(fā)一語的轉(zhuǎn)身離開,他承認(rèn),那夜她抱著展顏的時候,展顏背對著路口,而他卻是面相著路口的方向,清清楚楚的看到季維揚的車逐漸靠近,他的確是自私想要季維揚誤會,才沒有放開懷中的她。
這三年來,他無時無刻都在想著展顏。他將那看做他和展顏復(fù)合的唯一契機,只是,他沒想到展顏會有孩子。他的如意算盤,最終還是落空了。
……
出院后,展顏開車回了山頂別墅,屋內(nèi)空空蕩蕩,沒有一絲人氣,很顯然,季維揚沒有回來過,她又去了他的公司,可季維揚并沒有上班,最后,無奈下,她只能去季家位于軍區(qū)大院的別墅樓找他。
別墅大門口,她按響了門鈴,可視電.話中,傳來蘇穎冷嘲熱諷的聲音,“魏展顏,你臉皮可真夠厚的,媽都被你害死了,你還敢找上.門來。”
展顏咬了下唇,并不想和她做這些無謂的口舌之爭。“大嫂,維揚在嗎?我想見見他。”
“可他并不想見你這個殺人兇手,你快點走吧,以后別再來了,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蘇穎說完,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展顏碰了一鼻子灰的,卻依舊不肯死心。她就站在別墅的門口一直等,她想,既然季維揚在,他總是會出來的。
s市的早晚溫差很大,早晨出來的時候還有些薄涼,到了終于太陽曬得人皮膚發(fā)疼。展顏躲在圍墻的陰影之下,還是熱的不停的流汗,孕婦的體溫本來就比正常人高,對熱度更敏感,更怕熱,展顏甚至有些微的發(fā)暈。
“寶寶,你要聽話知不知道,乖乖的陪媽媽在這里等著爸爸,他會帶我們回家的。”展顏的手掌輕撫摸著小腹,想到腹中的孩子,她的唇角才會揚起淺淺的笑靨。
她在門外站了整整一個上午,期間,季博城和季婷的車都從門口經(jīng)過,他們自然看到了展顏,卻都沒有理會。季婷的跑車出來的時候,展顏甚至沖到車前阻攔,可即便她好話說盡,季婷就是不肯下車。
正午的太陽火辣辣的烤著大地,展顏依舊不死心的站在門外,腦海中不停的幻想著,如果維揚知道她有了他們的孩子,會是怎樣的表情呢?他一定比她還要開心吧,會不會高興到忘乎所以,或者直接將她抱起來親吻……想到此,她唇角揚起淺笑,整個人都溫潤了許多。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希望變得越來越渺茫,直到一輛悍馬車由院內(nèi)駛出,展顏不顧一切的沖了出去,展開雙臂擋在了車前。
空氣中傳出刺耳的剎車聲,車內(nèi),顧希堯緊急的踩了剎車,幾乎嚇出一身冷汗。抬頭看去,此時女孩緊張的閉著雙眼,身體與車身只差半米的距離,但凡他反應(yīng)慢一點點,就會撞上她。
顧希堯推門下車,帶著幾分薄怒,“你不要命了嗎?”
展顏睜開雙眼,深吸一口氣后,故作鎮(zhèn)定的揚起唇角,“維揚說過,顧省長是特警隊出身,這點反應(yīng)力自然不在話下。”
面前的女孩一張蒼白的小臉,平靜鎮(zhèn)定,說話間,長睫扇動,眸子像黑葡萄一樣亮的驚人,好像能將人的魂魄吸進(jìn)去一樣。這樣一雙干凈而清澈的眼睛,似乎有一種能撫平人心靈的魔力。
而在他們的圈子中,恰恰缺少的就是這樣一種清澈,也許,這就是季維揚所有執(zhí)念的源頭吧。
“你找我有事嗎?”顧希堯平淡的詢問道。
展顏抿著唇角,淡淡點頭,“您知道維揚在哪兒嗎?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他。”
“維揚,他今天下午兩天的飛機飛德國。”顧希堯淡聲回答,并未做絲毫隱瞞。
他要出國了?展顏一驚,幾乎是不假思索的開車快速離開。
去機場的路堵得厲害,展顏被堵在路中央,心急如焚。無奈下,她丟下車子,一路跑到地鐵站,坐地鐵趕去機場。可是,時間不等人,展顏趕到機場的時候,登機口已經(jīng)關(guān)閉了。
展顏不顧一切的沖進(jìn)安檢口,卻被工作人員攔住。“小姐,對不起,你不能進(jìn)去。”
“你們放開我,我要找我丈夫,他就在飛往德國的飛機上,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見到他。”展顏緊抓著工作人員的手臂,淚眼朦朧的懇求著,“求求你放我進(jìn)去好不好,我只和他說一句話就好。”
“對不起,小姐,登機口已經(jīng)關(guān)閉了,你現(xiàn)在過去很危險。”工作人員攔在她身前,話語禮貌,但態(tài)度堅決。
機場廣播中一遍遍的播放著:旅客朋友們請注意,中國國航由s市飛往德國慕尼黑弗朗茨約瑟夫施特勞斯機場的ca1856航班即將起飛……
“你們讓開!”展顏無奈,只能硬闖,可當(dāng)她趕到登機口時,艙門早已關(guān)閉,她站在玻璃窗內(nèi),眼睜睜看著飛機沖過跑道,飛入天空中。
“維揚,維揚,為什么要離開,為什么要丟下我?”她的手掌不停的拍打著淡藍(lán)色的落地玻璃,身體向沿著玻璃窗緩緩下滑,癱坐在地面。
淚順著蒼白的小臉無聲劃落,她倔強的抿著唇角,手掌依舊不停的敲打著玻璃窗。難道是天意嗎?注定他們要一次又一次錯過!
“寶寶,怎么辦,爸爸離開我們了!他還不知道你的存在,就這樣離開了。”展顏的手掌緊捂住小腹。
窗外,機場上空灰蒙蒙一片,沒有季維揚的s市,忽然間讓展顏覺得陌生而害怕,她的眼前一片茫然,她看不清前面的路。
季維揚,他怎么可以這樣不留一句話就走,連最簡單的告別都沒有。
小腹中突然傳來些微的刺痛,好像是腹中的孩子也感染了她的悲傷。“寶寶別怕,媽媽會照顧你,保護(hù)你,媽媽一定會將爸爸找回來。”
“對不起,小姐,飛往德國的飛機已經(jīng)起飛了,請您馬上離開。”機場工作人員來到她身邊,出聲提醒。
展顏搖晃不穩(wěn)的從地上爬起來,胡亂的抹掉臉頰上的淚痕,對工作人員淡淡道,“對不起。”然后,步履沉重的一步步向機場外走去。此時的展顏并沒有意識到,季維揚的離開,才是她所有噩夢的開始。
來時還是艷陽高照的天氣,轉(zhuǎn)瞬間卻是暴雨傾盆。展顏失落的走出航空樓,看著眼前的雨幕有些不知所措。無奈只能撥通杜小莫的電.話,“小莫,我,我在機場,你能不能來接我?我沒有帶傘……”
杜小莫平日里看著大大咧咧,卻是個極細(xì)心的人,她很快開車趕了過來,還帶來了外衣披在展顏身上,“你現(xiàn)在是孕婦,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怎么能照顧寶寶。”
“謝謝你。”展顏溫笑著回道。
“行了,跟我客氣什么。”杜小莫擺了擺手,又問道,“你來這里做什么?”
“季維揚,他出國了。”展顏微嘆著回答。
“什么?姓季的也真不長心,你懷著孩子他還能走得這么瀟灑。”杜小莫憤憤道。
展顏微苦一笑,“不能怪他,他還不知道我懷孕的事。”
杜小莫嘆氣,“好吧,那你現(xiàn)在打算怎么辦?”
“先回去吧,總會有辦法聯(lián)系上的。”
杜小莫點頭,兩人開車離開機場,一路上,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珠不停的砸落在車窗上。
“展顏,你爸的案子,一審后天就要開庭了吧。”杜小莫出聲詢問,后視鏡中,倒影出展顏一張蒼白而毫無血色的小臉,她這般憔悴的模樣,如何能孕育腹中的胎兒呢。
“嗯。”展顏點頭,“明天我會去拘留所一趟。”
杜小莫的手掌拍了拍她冰涼的小手,安慰道,“展顏,凡事多往好的地方想,你現(xiàn)在懷著孩子,情緒太過憂慮對胎教不好,這些你懂的。”
展顏不語,回給她一個淺然的笑。她心中早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事情能擊垮她,為了肚子里的寶寶,她也要堅強起來。
下了整整一夜的雨,翌日清晨,雨過天晴。
展顏一身素凈的白裙,在公安人員的引領(lǐng)下走進(jìn)了拘留所。經(jīng)過重重鐵門之后,展顏被帶進(jìn)一間十幾平米的小屋子,屋子正中擺放著一張桌子,而魏景年就坐在桌子的一側(cè),手腕上扣著冰冷的手銬,他身后不遠(yuǎn)處是兩名持槍公安。
多日不見,魏景年看上去憔悴了許多,但人還算精神。“爸,你還好嗎?”“嗯,挺好的,別擔(dān)心我,照顧好你自己就行。”魏景年慈愛的一笑,伸出帶著手銬的手,包裹住展顏一雙冰涼的小手。
“爸,明天就是一審了,您有什么打算?”
“愈加之罪何患無辭,他們想怎么判就隨他們吧。我魏景年一生光明磊落,上對得起天地,下對得起老百姓,我做人只求問心無愧。”
展顏低斂著明眸,遲疑的開口,“爸爸,這幾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將實話說出來,你是不是就能逃過這場牢獄之災(zāi)?”
魏景年失笑,她這個白衣天使的女兒,只懂得治病救人,心思單純的像個孩子一樣。“傻丫頭,事情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羅家既然動了手,就沒有收手的道理,否則就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你現(xiàn)在說出真相,除了將曼蕓陪進(jìn)來,其他什么都改變不了。”
從他開始為展顏脫罪的那天開始,就預(yù)料到會有今天的局面,羅家人是不會輕易放過他們呢。當(dāng)年,是他虧欠了曼蕓,如今,替她蹲幾年,就當(dāng)還了她一份情吧。
“可是,爸爸……”展顏還想辯駁,卻被魏景年打斷。
“別擔(dān)心,最多判幾年而已,一轉(zhuǎn)眼就過去了。你好好照顧自己,等爸爸出來。”魏景年笑著安慰。
展顏默默的點頭,只聽父親又道,“展顏,還記得爸爸以前對你說過的話嗎?無論遇見任何事,都要盡最大的努力,做最壞的打算,只要結(jié)果比你想象的好,就會得到安慰。”
“我知道的,爸爸。”展顏溫雅的笑,反握住父親的手,“爸,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您,我懷孕了。”
“真的?時間過得真快,我的小展顏長大了,都要做媽媽了。”魏景年感嘆著,在他來看,這的確是一個好消息,至少,展顏懷了季家的孩子,季家人便不會為難她。
“魏小姐,探監(jiān)時間到了。”公安人員走進(jìn)來,提醒道。
展顏不舍的放開父親的手,“爸,我會再來看你的,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魏景年點了點頭,被兩名公安壓了下去。
展顏剛剛走出拘留所大門,就看到魏家的車子招搖的駛?cè)搿j懭缙寄概源虬绲幕ㄖφ姓梗@個節(jié)骨眼上,仍是不知收斂。
“魏展顏,你來做什么?”魏姍姍氣沖沖的問道。
“我來看看爸。”展顏淡聲回道,直接省略了稱呼。畢竟,她面對陸如萍時,多少有些尷尬。
“你爸他怎么說?要不要請個律師?他可千萬不能坐牢,我們母女還要靠他呢。”陸如萍追問。
“可不是,自從爸被雙規(guī),以前那些和我要好的名媛千金都對我愛答不理的,爸要真進(jìn)去了,我以后的日子還怎么過。”魏姍姍不滿的抱怨著。
展顏頭微低垂著,若不可聞的嘆息,父親還在拘留所中受苦,這對母女心里想著的卻只有自己,父親那樣精明的一個人,真不知為何要娶陸如萍,難道就因為門當(dāng)戶對嗎,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太可悲了。
“我和你說話,你沒聽到嗎?少在這兒裝聾作啞,魏展顏,你即便不是我生的,好歹我也將你養(yǎng)這么大,你對長輩就是這個態(tài)度嗎?”陸如萍語氣刻薄。
展顏譏諷一笑,“您讓我說些什么呢?您現(xiàn)在有錢請律師嗎?即便你有錢,在羅家的重壓之下,你覺得哪個律師敢接爸爸的案子?”
“這……”陸如萍被展顏問的啞口無言。
“如果你們真的有心,就去燒香拜佛,祈禱明天會有奇跡發(fā)生吧。”展顏丟下一句,而后踩著高跟鞋離開。
身后,傳來魏姍姍尖刻的咒罵聲,“一個野種有什么好驕傲的,爸弄成今天的下場還不是你這個野種害的。”
魏姍姍一口一個‘野種’傳入展顏耳中分外刺耳,但她現(xiàn)在沒有多余的心情和她計較。
第二天一審,展顏雖然做好的最壞的打算,但她還是低估了羅家人。
魏景年因為貪污受賄數(shù)額巨大,一審判決有期徒刑十五年,開除黨籍,罷免職務(wù),剝奪政治權(quán)利終身。這就意味著,魏景年可能無法再活著走出監(jiān)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