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都在下雨,安若的心和陰雨天一樣都在壓抑著。
她就像是被困在了這個房間裡的小獸,無法逃脫。
因爲現在她又做回了米蟲,什麼事都不用做,只是被他養著。
而更重要的是,她明明努力的想要他因爲她的任性而厭煩他,但他反而是更靠近她,包容她所有的任性和縱容著她,就像是像這樣,房間裡放著high到爆,對於龍安玨這種喜歡靜的人來說太過於吵鬧的音樂。
他卻是沒有多說一句話。
她突然的想到了就在早晨她皮膚過敏上藥的時候,他對自己說的那句話,“安若,你任性的大前提就是不準傷害自己。”
她的心是顫抖著的,那麼這樣說來的話,她可不可以理解爲,只要是不傷害自己,無論她怎麼的給他製造他所不喜歡的麻煩,他都會包容。
此時安若咬著嘴脣。
她在不安和恐懼著。
她害怕她自己會鬆動,所以她就只能越要抗拒他的接近。
蜷縮在沙發裡拿著平板在看著電影的安若卻將他當成隱形人。
她戴著耳機聽著電影臺詞,不理就在身邊的龍安玨。
她也不說一句話。
不過安若雖然在看電影,但其實大多數時間是在發著呆。
果然被她幹晾著旁邊不理有兩個小時的龍安玨終於離開了。
她的手緊緊的握成了一團,她輕聲的對自己說,看吧,總有一天他的耐心會沒有的。
這就是像是在暗示自己一樣,只是爲什麼她的心卻還是隱隱的失落。
只是就在半個小時後,柳媽敲門。
安若看著柳媽手裡面端著裝著果仁的盤子走到了她的面前,輕聲的說道:“小姐慢用。”
“謝謝,柳媽。”
而柳媽看著安若,嘴脣動著,想要說什麼,但到底還是默默的離開了。
安若並沒覺得什麼異樣,只是她到底是忍不住的一邊吃著果仁,一邊看著電影。
這樣倒是打發了時間,讓她的腦袋不再混亂和胡思亂想。
而在接下來柳媽都會每隔著半個小時就會敲門,送上不同種類的堅果仁放在她的面前。
時間點非常的巧合,就是她剛好吃完了一盤果仁的時候。
此時在書房裡,柳媽拿著盤子默默的守著在書房裡面的少爺。
她的眼睛裡看著少爺,眼眸裡是心疼的目光。
就在三個小時前,少爺將她叫到書房裡。
少爺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你也看到了吧……我呆在她的身邊,她不開心。”
柳媽想要說話,但是卻發現她無話可說。
少爺一直都在縱容著小姐,而小姐除了抗拒以外,也不開心。
“她以前說過了,不開心的時候就想要吃剛剛剝好的果仁。你說……她要是真的吃果仁的話會不會開心一點點。”
柳媽聽後心裡就是一酸。
“我在昨天晚上問了度娘。”龍安玨以爲柳媽會像是他一樣在昨晚上鄭恩提起這個詞語的時候,不理解度娘是什麼詞彙意思,“就是瀏覽器。”
“少爺,我知道。”柳媽恭敬的回道。
龍安玨說道:“……”
果然他是個無趣,乏味,和現代化娛樂世界脫節的人,就連柳媽都知道這種基本的詞彙,他卻是古板無趣,這樣的他……安若怎麼會喜歡!
柳媽意識到了自己“說錯了話”,臉上露出了緊張的神色。
只是龍安玨卻並沒有計較。
他繼續的說道:“我問了度娘,搜索到了很多信息。女孩子看電影,看電視劇的時候都吃著零食之類的,你說她會吃嗎?會喜歡嗎?”
柳媽連忙點頭,“會的,一定會的。”
於是就這樣,龍安玨在書房裡連續三個小時都在剝著一粒粒的堅果仁,而在桌面上都是鋪滿了果仁殼。
而每當在盤子裡裝滿了果仁的時候,柳媽就會將
這些送到小姐的房間裡面去。
柳媽心疼不已,少爺的手還受著傷,但是明明爲了小姐做了這些,卻是不讓她說。
因爲少爺說道:“她要是知道是我剝的,不會吃的。她高興就好。”
龍安玨低著頭,手裡剝著果仁殼的動作一直都沒有停過。
三個小時前,他離開安若的房間,只是因爲那丫頭……是因爲他在她的身邊纔不開心吧。
……
夜晚,柳媽給安若送來甜湯後,正準備離開的時候,但她還是忍不住的想要說出關於少爺的事情。
“小姐……其實……”少爺有失眠癥,只有抱著小姐才能夠入睡。
而小姐卻一直都抗拒著少爺,少爺這樣下去會……
只是就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正好進來的龍安玨恰好撞見了這一幕。
龍安玨的眼眸變冷。
柳媽心裡發寒,知道自己是逾越了。
她低著頭不再說話。
安若疑惑的看著柳媽,而柳媽卻是恭敬的彎腰告退。
“小姐,晚安。”
龍安玨看著安若,而安若卻是自顧自的扭頭就上了牀。
那大牀上還是躺著一隻巨大的熊仔。
而龍安玨是看著她上牀蓋著被子,這才走近了她。
他不顧安若警惕的目光,卻只是給她蓋好了被子,看著她的眼睛,說道:“晚安。”
他這才放心轉身離開,給他關上了門。
而就在門口,知道自己犯了錯誤的柳媽仍然還恭敬的站著,等候著少爺。
龍安玨的眼眸裡面露出了冰寒的目光,“柳媽,記住不用你去教訓她……她要什麼,除了自由和會傷害她以外的,你就給她。其餘不該你多嘴的,一個字你都不必說。”
龍安玨冷聲說完就去了書房。
而柳媽靜靜的看著少爺的身影,只能是嘆息著。
書房裡的燈依舊是亮著的。
只是在深夜,龍安玨到底還是忍不住去看看安若。
就一眼,看看她有沒有踢被子,有沒有因爲癢而抓她過敏腫脹的臉。
只是當龍安玨打開了房門,但是卻看到了在牀上竟然沒有她的身影!
龍安玨心一慌亂,他下意識看向了洗浴間,但是她卻不在!
她不可能出這個房間的。
只是龍安玨突然的想到了就在今天早上,他看到了她趴在地上,手裡拿著枕頭。
最先開始他是以爲,是這丫頭的睡相不好,所以將枕頭給弄到了地上了,她就去撿。
因爲平時他抱著她睡的時候,如果沒有他的壓制,她一定會踢被子,睡相各種的難看。
然而此時——
龍安玨才突然的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
他走到了她的牀邊。
而當他蹲著,將垂落下來的牀單掀起來的時候,他果然是看到這個丫頭……竟然抱著枕頭一個人蜷縮在牀底下睡著。
在這瞬間,龍安玨的心口都在疼著。
他沒有想到,在他不在她身邊的時候,安若從昨天晚上起就會爬到牀底下睡著。
而這種舉動分明就是害怕到了極點,所以寧願躲在牀底下一個人睡著,來尋求安全感。
龍安玨的手緊緊的握成了一團,他到底只是顧著順著安若,想著不能夠過多的管制她,她想要任性他都包容,但卻反而太愚蠢的忽視了她到底還是受了傷。
即使任性,發脾氣,但她更多的是會害怕和不安。
而就是在這個時候,淺眠的安若睜開了眼睛,當她看到龍安玨蹲著身體,正看著她的時候,她突然的將臉用枕頭捂住。
太丟人了!
太沒出息了……是不是?
這麼脆弱和丟人的一面還是被他發現了。
她的身體都在顫抖著。
她不想要讓他看到這樣的她。
其實小時候,有一段時間她就有這個毛病。
那年她八歲,父母帶著姐姐安西去夏令營了,只將她一個人留在家裡,因爲名額只有三個,而她是多餘的一個。
她也想要去啊,但是她選擇什麼都沒有說。
因爲其實在在之前她無意間聽到了,姐姐安西要求父母只帶她一個人,不希望她去。
而父母答應了。
其實她很想問爲什麼,但她到底還是沒有問出口。
因爲要乖,要聽話,要做一個好孩子。
只是現在的她才明白,原來他們三個人都是一家人,而她從來都是外人,自然是被排除在外。
那個時候,她的一日三餐都在學校裡解決,只是晚上睡覺的時候會回到家裡。
不過頭一天家裡就突然就斷電了,她不能夠點著燈睡,而且外面下著很大的雨,又打雷又是閃電的,她怕得渾身都在打著哆嗦。
她從牀上滾了下來,她也不知道怎麼的,就是抱著枕頭鑽到了牀底下。
一到這牀底下,整個世界就好像都是屬於自己的。
她蜷縮著身體,只要好好的呆著就什麼都不怕了。
就這樣的,她安安心心的睡了一晚上,一持續了一個星期。
直到姐姐安西回來了,家裡有了生氣,她纔會覺得……不再孤獨,不再害怕。
之後她就再這樣做過。
因爲伴隨著年紀的增長,她到底還是長大了,自然是不再害怕,她可不再像是八歲那年那樣的膽小,即使有時候家裡還是隻有她一個人,但是她當然會好好的一個人守著家。
只是十年過去了,她都十八歲了,卻再一次的鑽進了牀底。
因爲就在昨天半夜,她從噩夢中驚醒過來的時候,她的身邊還是沒有任何人。
噩夢的恐懼和噁心的感覺就像是絲線緊緊的勒住了她的身體,讓她衝進了洗手間嘔吐不停。
嘔吐完以後,她呆呆的站在原地,就像是被全世界拋棄。
就像是那天,無論她怎麼樣的喊著龍安玨的名字,但是他沒有出現。
所以她那天就明白了過來。
龍安玨不是超人!
他不是她的守護者,他只是一個可以收養她的主人。
她依靠不了其他人。
在從醫院逃跑的雨夜,在餐館裡,在破爛腐臭的五百五十塊的出租房裡,在那次生日聚會裡,都只是她一個人,一個人堅強,一個人努力的活著。
但是現在——
她就像是被龍安玨的目光全身都剝離掉所有的僞裝,露出羞恥和丟人的脆弱內在。
白天她可以僞裝著,她可以任性,可以堅強,但是一到了晚上,就像是惡魔始終都糾纏著她不放一樣,只要是她一個人的話,她就會變成膽小鬼。
四周就好像是會隨時伸出無數的手去觸碰她的身體。
因爲她害怕了,太害怕那天的綁架噩夢,所以她再一次的和八歲那年一樣,她抱著枕頭鑽進了牀底下。
這樣……世界就安全了。
她不想再依賴除了自己以外的人。
因爲每次都可以被拋棄!
所以她寧願任性的不要龍安玨和她一起睡,一個人鑽牀底,一個人呆著就好。
而就在今天早晨的時候,她剛剛從牀底下爬起來,也順便將自己的枕頭拿出來的時候,龍安玨就進來了,差一點……她就被發現了。
龍安玨的注意力在之後完全轉移到了她因爲化妝品而過敏的臉上,所以絲毫沒有懷疑她,下半夜是一個人偷偷的鑽牀底去了。
她當時還慶幸著,還好沒有被發現。
但是——
安若的身體在抖著,她的秘密還是被發現了!
她的軟弱,她的沒出息,她的丟臉現在都被這個男人發現了。
龍安玨伸出了手,說道:“乖,安若……不怕了。有我在。”
世界上有沒有誰知道,哪怕是神……
他現在的心在流著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