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修淡淡地點頭,額前的發絲隨著他的動作微微一動,有幾絲詭異地遮住了眼睛,縱然是老師也沒能看出端倪,但是她對于赫連修的背景是了解的,至少,紙上是這么寫的。
他今年七歲半了,按理說不應該才上一年級,但因為自小在國外長大,對中文不熟練,所以才會安插到一年級的班上來,但他也只是借讀,聽說是回國探親,只會在臺灣停留一小段時間。
老師打量著眼前的男孩,目測了他的身高后準備將他安排到最后一排的座位上,可是還沒有來得及開口,修便搶先一步說道,“老師,可不可以讓我坐在第一排,我的中文不太好,坐后面聽課的話可能不方便。”
他的中文腔調的確有些古怪,但語氣誠懇,再配合上那張清俊爾雅的臉,再有說服力不過了,老師心軟地答應,視線掃過第一排的位置,目光最后落在了蓉兒的身旁。
修不著痕跡地勾了勾唇角。
因為蓉兒的位置是靠走道的,她左手邊的位置是靠著窗,以他的身高,只有在那個位置上才不會擋到后面的人,所以他早就知道自己會成為她的同桌。
“謝謝老師。”修感激地說道,海藍的眸底滑過一抹奇異的精光。
蓉兒錯愣著,瞧見自己剛剛才坐不到五分鐘的同桌在老師的示意下,不太情愿地收拾了東西起身,調換到了別的位置上,而修則是一步步朝她走來。
他的衣著潔凈,不染半點塵埃,遍體清爽,完全看不出是剛剛下飛機的樣子,修長的身影,有一股特殊的儒雅之氣,讓她好喜歡。
她的視線不自覺地隨著他的身影移動,眉眼彎彎。
修輕輕地朝著她點了下頭,望進她的水眸里,像是兩丸黝黑的葡萄養在清澈的山泉之中,水潤而純粹,滿滿的稚氣與嬌憨,看見他望向她,輕甜一笑。
他的心臟猛然漏掉一拍,這么甜美的小東西,卻讓他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修走到了蓉兒的座位旁邊,她非常有眼色地站起身,讓出了位置,讓他先進到里面。
他靠窗坐下,然后伸手幫她重新調整了椅子的位置,蓉兒非常感激,再次對他微笑,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
因為是課堂上,所以兩個人沒有機會說話,老師很快開始講課了,將新書翻到第一課,朗聲誦讀。
修雖然也帶了書包,但沒有課本,讓人忍不住懷疑他根本只是來做做樣子,但是蓉兒可不會想那么多,粉藕似的手臂朝他伸過去,她主動把自己的課本挪到了桌子的中央,兩個人一起看。
老師朗讀課文的聲音,在教室里盤旋而起,修卻是充耳不聞,他微傾著身子,一手肘在課桌的邊緣,鼻端嗅到右側可愛的小女孩身上散發出來的天然馨香,她的呼吸輕輕的、淺淺的,繚繞著他的所有感官。
粉雕玉琢的小家伙,軟軟的嬌、憨憨的嫩,讓他非常喜歡。
四十分鐘的一堂課,在安靜與寧馨中度過,時間雖然不長,但他卻好像覺得自己過了一個世紀那么久,從未享受過如此安寧的時刻。
坐在她身邊,他的心無比寧靜、無比溫暖,遠離了西西里島上的那些殺戮與喧囂。
廣播里揚出悠揚的兒歌,下課的鈴聲響起。
老師走下了講臺,教室里立即又喧騰起來。
溫暖的陽光,空氣中跳躍的音符,還有,孩子們歡聲笑語的聲音,足以讓他的表情冷凝,但是——
“你好,我們又見面啦!”蓉兒扭過頭來主動跟他說話,聲音細軟甜柔,可愛得教人心顫。
修放下手中的筆,從那些他早已經可以倒背如流的文字中抬眸,英俊如斯的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僅僅是唇角一勾,吐字清晰,語調異常精準,音色一片清朗,“你還好嗎,蓉兒。”
他將她的名字記得很牢。
蓉兒的一雙眼眸立即瞪圓,但卻不是因為他記得她的名字而感到奇怪,而是他的發音!
她剛剛就在奇怪,上次他們見面時,雖然沒有說上幾句話,但是她覺得他的中文是很流利的,可他剛剛在大家面前為什么說得奇奇怪怪呢,他明明就說得很好!
一眼就看穿了她心里面的想法,修微蹙眉宇,裝作為難的樣子,扯謊說道,“我在大家面前會緊張,所以說不好。”
原來是這樣!
蓉兒恍然大悟,一張粉嫩的小臉上茅塞頓開。
“沒關系啦,這個是可以練習的,時間長了就好了。”她鼓勵他說道。細柔的聲音,嬌憨得讓人心憐。
“嗯。”修默然點頭。
蓉兒莞爾一笑,從書包里掏出了媽媽給她準備的水杯,先是禮貌地問他要不要喝,修淡淡搖頭,她徑自旋開瓶蓋,仰頭喝了幾口,他一直盯著她看,像是想要珍惜可以跟她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
喝完了水,蓉兒掏出口袋里的小手帕擦嘴。
“對了……”她忽然想起了她上次丟掉的那條手帕,但是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因為她覺得問人要回自己的東西好像不太禮貌,雖然那條手帕是她最喜歡的,上面還有她親手畫上去的芙蓉花。
修當然知道她的心思,從褲子口袋里掏出洗得干凈的手帕,遞到她面前,卻不是還給她,而是用請求卻又強勢的口吻說道,“這個可以送給我做個紀念嗎?!”
“呃……當然可以呀!”蓉兒微微咧嘴。
他將手帕重新收起,連謝謝也沒說,仿佛那條手帕合該就是屬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