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龍尾郡,血神府。
煙雨蒙蒙,亭臺樓閣間,梅花怒放,天際浮云上,殘陽如血。
這一處處幽景,靜默于黃昏下,透露出寧靜平和的氣息,幾個月前的那場大混戰恍如已經過去了幾千年,沉淀出歲月的滄桑感。
這便是神魔世界的變遷,破壞容易,重建也不難。
血神府中有一湖,名曰落霞湖,湖中有一亭,名曰陶然亭。落霞湖生機盎然,陶然亭典雅古樸,相互映照,在霞光下更顯蒼翠,別有風情。
這一湖一亭中,最具有魅力的,卻是那陶然亭上的一副對聯。
上聯:與醉共陶然,八面涼風吹酒醒
下聯:人生行樂耳,千年幾日得心閑
對聯上的字跡,一筆一劃,如同刀槍劍戟,充滿陽剛霸氣,筆劃間有勾連,在陽剛中,不經意間帶著幾絲惆悵,還有幾絲看透世情之滄桑。
這是血神司徒平信手做出的,在許多年前,司徒平還是凡人的時候,他就是一介書生,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如今七竅智慧皆已通神,像這般佳句可隨手拈來。
地獄門中,許多修者都只知道血神司徒平是個修羅般的魔神,卻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才情也是不凡,絲毫不比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智者東方睿差。
要知道,東方睿的才情在地獄門中是公認第一的!
反正,柳青就是自愧不如,是遠遠的自愧不如,與血神司徒平相處,他身上的那股儒雅之氣,談吐間的智慧,令柳青實在贊賞不已。
此刻,柳青就坐在陶然亭中,血神司徒平也在陶然亭中,卻是站著,是負手而立,背對著柳青,正對著西方的落日,雙目幽遠。
他雖歷經風雨,心境滄桑,已是中年男子的模樣,但那面容依然是俊美之極,魅力不但不減,反而因為那股滄桑和沉重的氣息增加許多。
隨意坐著的柳青,面容還有些蒼白,雖然經過數月時間的調養,但畢竟受傷太重,精血失了大半,數月調養才恢復了大半。
“你還想再闖一次?”
柳青淡淡道,也看向西方的落日,他和血神司徒平一樣,看的都不是那落日,而是那落日背后的地方——大荒山。
大荒山的半山腰上,就是那風煞洞!
“當年,我還是與你一樣年輕的時候,只是一個書生,在神魔世界掙扎的書生,連地仙修為都沒有,在地獄門中連半個朋友都沒有。”
血神的目光變得更加悠遠,輕言慢語的言道,似是在喃喃自語一般,語調平淡無比,卻不由然的帶著追憶往事的惆悵。
“地獄門是個講實力的地方,沒有實力,沒有人會與你成為朋友。”
柳青淡淡言道。
這是實話,在地獄門中,朋友,只是實力相當或者地位相當的人之間才能有的,當年的血神只是一介書生,在這個神魔縱橫的世界。
哪會有人看得起他,這樣的存在,在修為高強的修者看來,就是螻蟻一般的存在,他們又怎么會理會這樣一個書生。
當然,這絕不算是真正的朋友,只是利益之交而已。
在這個世界上,雖然總是在宣揚著公平和平等一類的東西,但任何一個頭腦清醒的人都明白,所謂的公平和平等都是空虛一場。
“這個道理我也很早就明白,所以我的朋友一直很少,我的朋友都是我真正的朋友,而風魔就是我第一個朋友,是在我還是一介書生的時候就交上的朋友,而那時候,他已然是一個大門派的杰出弟子。”
血神司徒平的聲音在空曠的落霞湖中顯得飄渺,仿佛當年兩個青年男子相遇,一起喝酒,一起歡笑的場景就在眼前。
“這確實是相當難得的事。”
柳青感嘆道,他可以想見,當年的血神就算是一介書生,也是相當有個性,有意思的人物。
“風魔是我司徒平的第一個朋友,也是我修煉之路上的啟蒙者,現在,我的這個朋友,這個啟蒙者,蒙受劫難,我無論如何也要幫他。”
血神司徒平鏗鏘如鐵的聲音回蕩。
“可是,如此一來,你也許要面對的是四個龐然大物般的大門派。”
柳青嘆息道。
“不,一個妖皇殿就已然夠份量了。即便如此,我也非闖不可。”
血神司徒平輕笑道。
他很清醒自己的位置,不會狂妄的認為突破到了玄仙巔峰就有資格對抗四大門派了!
雖然地獄門中玄仙巔峰的修者可謂鳳毛麟角,但在妖皇殿眼中,只要血神司徒平沒有突破到羅天上仙,就不存在太大的威懾力。
“那一掌,你有把握接得下嗎?”
柳青沉默了一會,平靜道。
他沒有勸血神司徒平放棄,因為他知道,像血神司徒平這樣的人,一旦做出決定就絕不會輕易改變。
有時候,即便知道前方是懸崖,也絕不會停下,這樣的偏執,在很多絕頂修者的身上都能找到,他們的成就也正因為他們的偏執。
在這一點上,柳青懂得這一類人,因為他也是那一類人。
因為他懂得,所以他沒有勸,他想的只是當日從混沌亂流層拍過來的一掌,那一掌的威勢,柳青一想起便仿佛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柳青甚至猜想,那完全狀態下的一掌結結實實的轟下來,可能整個龍尾郡都瞬間轟成粉碎!
“必須接下來。”
血神司徒平只淡淡言道,雙目堅定,血光一閃而逝,戰意一閃而過。
“好,什么時候去?”
柳青點點頭,問道。
雖然血神司徒平沒有說有多少把握,但他也知道這個答案背后的意義,沒有把握而又不得不去做,他就必須要有十成的把握。
“今天。”
血神司徒平簡短的言道,他剛剛突破到玄仙巔峰不久,用了幾個月時間來鞏固境界,經過幾個月之后,他已然把狀態提升到巔峰。
無論如何,這件事都不能再拖下去了!
“你去了,很可能會死,如果你死了,我會替你立碑。”
柳青吃了一驚,卻也不遲疑,只頓了頓便淡笑道。
這句話雖然刻薄,卻是柳青真實的想法,他的意思很清楚,他是不會與血神司徒平一起去闖的,因為他認為這是一件很傻的事。
而血神司徒平也很可能要為此付出死亡的代價,這樣的傻事,柳青是不會去做的,也沒有理由去做,風魔畢竟與他沒有關系。
柳青上次之所以愿意去,只是為了還血神司徒平和琴仙子玄陰一個人情,同時,也是為了到風煞洞與分身匯合。
這一次,更加兇險!
盡管柳青不在乎與四大門派做敵人,但這種一下子到了一個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極限,卻絕不是柳青的風格,做任何事都要有一個限度。
血神司徒平這樣的玄仙巔峰都沒有把握的事,就算加上他和琴仙子玄陰,也不過是炮灰級別的人物,反而會成為血神司徒平的累贅。
雖然柳青的分身在風煞洞,但他并不認為一個分身能改變什么,分身唯一能做的只是為血神司徒平拖延更多的時間罷了。
柳青所謂的漁翁之計,也撐不了多久。
“那先謝謝你了。”
血神司徒平卻也不生氣,反而淡淡點點頭,平靜道。
他理解柳青的做法,盡管他不怎么喜歡柳青的理念,但卻很欣賞這種做法,冷靜的認知到自己的位置,是修煉者必備的素質。
最重要的一點,血神司徒平要做的事,就算柳青想幫也幫不了。
“不用謝。”
柳青淡然一笑,看著血神司徒平平靜的面容,心中涌出淡淡的澀意。
“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血神司徒平沉默了一會,安靜道。
“請說。”
柳青面容肅然,言道。
“玄陰跟了我有很多年了,她雖然有玄仙中期的修為,但畢竟是女孩子,要在這個殘酷的地獄門獨立生存下去,很可能要吃虧。”
血神司徒平緩緩的轉過身,安靜的看著柳青,淡淡道。
“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血神司徒平輕緩道。
“明白,我會照顧好她。”
柳青靜默了一會,認真的看著血神司徒平的眼睛,緩緩言道。
這是承諾,雖然只是一句話,雖然只是六個字,但這已然足夠,像柳青和血神司徒平這樣的人,一旦做出承諾,就一定會盡全力去做。
“那就好。”
血神司徒平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輕輕言道。
柳青沉默著,只覺心中有著淡淡的苦澀,實在沒有話好說,
血神司徒平也沉默著,兩人開始喝酒,一杯接著一杯的喝酒。
直到夕陽徹底西垂,直到圓月升起!
血神司徒平走了,一句話都沒有說,也沒有什么話好說,只是輕輕一揮袖,踏著瀟灑的步子,漸漸消失在朦朧月色下。
柳青有些憂傷的看著血神司徒平消失的方向,輕輕的咳嗽聲在黑夜中傳的極遠極遠。
玉石桌上,安靜的放著泣血劍、一塊血玉和一個琉璃盞,柳青輕撫著泣血劍,血神司徒平雖然沒有說一句話,但柳青卻知道他的想法。
血神司徒平雖然不怎么會用劍,但泣血劍卻是他最喜歡的東西,在生死之間,就算是最喜歡的也不重要了,很顯然,他已做好了必死的決心。
血玉是給自己的,里面應該是血神司徒平自創的《血神功》以及一些心得體會,而琉璃盞這件佛家異寶則是給慈悲和尚。
血神司徒平是高傲的人,無論如何都不愿欠下人情!
柳青看著手中的血玉,心中無悲無喜,他現在想的是,如果是自己遇到了像血神司徒平現在遇到的事情,自己會怎樣選擇?
會不會像他一般,明知前路兇險,九死一生,依然不顧。或者,只是安靜的呆在這里,等著風魔的死訊傳來,再立個墓碑,滴下幾滴眼淚。
柳青不知道,或許會,或許不會,假設永遠是假設。
當生存與道義之間存在不可調和的矛盾時,平日里總表現的勇敢的人們就會輕易的變得脆弱,生命突然之間變得無比沉重。
然而,這種變化并不可恥,任何人在這種境遇下都會有脆弱的時候。
這是柳青假設并剖析內心所得到的啟迪。
有些煩躁的柳青使勁的灌了一口烈酒,辛辣無比的火熱燒灼著咽喉,冰涼的胸膛也仿佛燃起了烈焰,像要炸了一般。
站起身,柳青提著酒瓶,踏著輕慢的步子,走出陶然亭,穿過落霞湖,走進梅園中,梅花花瓣鋪滿地,在月色下像紅地毯一般。
“丈夫非無淚,不灑離別間。杖劍對尊酒,恥為游子顏。蝮蛇一螫手,壯士即解腕。所志在功名,離別何足嘆。……”
柳青漫步在梅花下,一邊喝著酒,一邊緩緩低吟著。
這是柳青前世讀過的一首離別詩,也是他比較喜歡的一首詩。想起血神司徒平的豪情和友情,就不由的吟唱而出。
“阿彌陀佛,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當作如是觀。”
一個淳厚的聲音似從天際外飄來,只從這聲音中便能讓人感覺到佛法之玄妙,散發出莊嚴肅穆之氣,疑為真佛降臨。
然而,那梅花下,一身破爛佛衣的慈悲和尚笑嘻嘻的站在那里,油膩膩的手中還拿著一只烤雞,這副形象,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慈悲和尚?你怎么有時間來這里?”
柳青微微詫異的言道,看到這個笑嘻嘻的家伙,他的心情好上許多,嘴角不由微微彎起。
“建寺廟這樣的事情并不算很復雜的事情,先度他幾個與佛有緣的人,該做的事自然有人去做,小僧則繼續逍遙快活。”
慈悲和尚嘻嘻笑道。
這幾個月,龍尾郡還算平靜,至少表面上是平靜無比,唯一還算有沖擊力的就是青龍城中,出現了第一間寺廟——清真寺!
這意味著,消失數千年的佛門將再度降臨!
“與佛有緣?是與你有緣吧。”
柳青挑挑眉,笑道。
以慈悲和尚的性子,見到一個修為好一些的散修,也認為是有緣人,自然是強度過來,反正也是一些做苦力的家伙罷了。
“與佛有緣不就是與小僧有緣嗎。”
慈悲和尚笑道。
柳青一笑,手一揮,琉璃盞直向慈悲和尚破空而去,慈悲和尚信手接過。
“這是……?”
慈悲和尚把玩著琉璃盞,驚異的看著柳青。
“這是血神司徒平還你的人情。”
柳青淡淡道。
“他去了那里?”
慈悲和尚笑嘻嘻的臉色緩緩收斂起,神情凝重的看向西方。
“你和我早就知道,他絕不會因為那一掌而止步,只是早晚而已。”
柳青淡笑道。
“血神司徒平確實是個難得的重情義的奇異男子。”
慈悲和尚點點頭,嘆息道。
血神司徒平所要做的事情,是要招惹四大門派的事情,慈悲和尚雖然只是初涉江湖紅塵,但其中的兇險,慈悲和尚豈會不知。
正是因為知道才不得不佩服血神司徒平,雖然有人會說血神司徒平的做法是多么愚蠢,但那只是沒有立世原則和立世標準的人說的話而已。
“是啊,確實是個了不起的人。”
柳青點點頭,輕聲言道,說話間,他已轉過身,緩緩的走出了梅園。
這個時刻的柳青,心情是沉悶的,不是因為血神司徒平,他雖然與血神司徒平還算得上有朋友關系,但畢竟相識不久。
只能說,血神司徒平只是柳青在地獄門遇到的還對得上眼的人,就像步劍云一樣。
血神司徒平沒有當柳青是朋友,而柳青也沒有當血神司徒平是朋友,但血神司徒平了解柳青,就像柳青也了解血神司徒平一樣。
這也是血神司徒平把琴仙子玄陰托付給柳青的緣故,這種托付也不是純粹的,以《血神功》這樣高級功法為報酬,足夠了!
這些,柳青都心知,但都不是他心情沉悶的緣故,他心情沉悶的原因是因為自身的弱小,這些天來,他深深感覺到自身實力的低微。
像血神司徒平這樣的絕世強者,都不能隨心而行,在那隨意的一掌之下差點隕落,這個場景深深的鞭策著柳青。
他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感受到如此強大的壓力!
恍惚間,柳青似是回到了當初在花果山時的生涯,無數次在死亡中徘徊,腦海中唯一存在的就是——修煉,修煉,再修煉。
“該認真了,不能再放松下去了。”
柳青迷離的看著天空中的星辰,低聲喃喃道。
與破殺狼一樣,柳青也不喜歡不能把握的感覺,噬魔、皇天、云琮、劍尊等這些人的存在,讓柳青有一種失重的感覺。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當作如是觀。……”
梅園中,慈悲和尚的聲音緩緩響起。
慈悲和尚雖然是和尚,但他只知道這一句佛經,也只喜歡這一句佛經,雖然只有一句,卻已然足夠,明佛法之人,不是誦經,而是明理。
一理通,萬法皆明!
柳青帶著一身酒氣走進一個典雅的庭院的時候,在那西面的星空中,忽然之間響起一連聲恐怖的爆炸聲,整個龍尾郡都劇烈震蕩起來。
轟——!
“好美啊!”
柳青轉首,看向那一片星空,火星四濺,如同巨型流星雨,有如璀璨的禮花一般。
“這是劍尊百里丘的裂天三劍。”
感受著虛空中那股撕裂天地的劍意,柳青輕聲自語。
恐怖的劍意,鋪天蓋地,即便柳青距離大荒山有數萬萬里,依然有一種恐怖的威勢,柳青體內的五行劍都在顫抖著。
虛空中,雷電便似長河一般滾滾而來,無限凝聚,柳青放眼看去,那虛空中,便似有一條銀白中帶著紫光的長河。
整個天地都處在崩潰的邊緣!
“可惜啊!”
柳青接著嘆息道。
“可惜什么?”
柳青身后突然響起一個冰冷而虛弱的聲音,這是玄陰的聲音,玄陰依靠在門前,一身毫無纖塵的白衣,在黑暗中輕輕飄然。
“可惜他遇到的是血神司徒平。”
柳青淡淡言道。
話音落下的時候,虛空中的那股劍意猛然間消逝一空,似是被吞噬掉一般,虛空中,漫天都是刺目的血,如同血海一般。
“劍尊百里丘,隕落了!”
柳青嘆息道。
說這句話的時候,柳青有一種滄桑的悲情,一個玄仙高期的絕頂修者,就這樣輕易的隕落了,如同撕碎一張紙那樣簡單,簡單的讓人難以相信。
生命,真是脆弱啊!
吟——!
一聲龍吟,金光漫天,一條巨大的金龍在血海中翻滾,風雨雷電在這一刻瘋狂了,颶風如刀,暴雨如劍,雷鳴如炮,電光如槍。
吼——!
一聲怒吼,如同虎嘯,巨斧破空,劈天裂地,霸氣凜然。
但這些,在一顆血色的霸道拳頭下,只在瞬間便化為烏有,仿佛從未出現一般!
妖皇殿的龍護法敖炳,
魔神宮的魔王屠天,隕落!
玄仙,是代表著地獄門中最強橫實力的一群人,近千年來,還從未死過一個玄仙,哪怕是玄仙初期,而最近幾個月,卻接連有玄仙隕落。
尤其在今日,連玄仙中期,玄仙高期這樣的超強者,都開始隕落!
柳青仔細回想,似乎所有隕落的玄仙高手,都是毀在了血神司徒平手中,尤其是今日的突然出手,戰果斐然,掀起軒然大波。
玄仙巔峰的刻意襲擊,羅天上仙也不能一下子就推算出來。
琴仙子玄陰倚在門前,絕美的面容上,蒼白無比,還有一絲痛苦與無措,盡管心中有許多言語,此刻卻半句也說不出,只摒棄凝神的看著那一片血海之地。
血神府那一戰之后,玄陰受傷最重,閉關養傷數月,到了今夜才出關,卻不是因為傷勢已然痊愈,而是心神有感。
這是修煉者靈覺通明的洞察,修為越強,這種洞察之靈覺便越強,因而,在血神司徒平前往大荒山的時候,玄陰就已然知道了。
“小子猖狂!”
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怒吼,響徹整個龍尾郡,一股極端恐怖的氣勢從混沌亂流的深處輻射而來,天地在這一刻仿佛要裂開一般。
龍尾郡劇烈的晃動起來,龍尾郡上空的萬千禁制在這股威勢之下土崩瓦解!
恐怖的威壓越來越強,混亂的天空中,猛然間裂開煞血黑云,一只帶著毀滅氣息的巨大手掌從中橫掃而出,徑直穿過,拍向血海。
而那血海則凝聚成巨大的血拳,在血海領域之下,帶著無窮霸氣悍然迎上,與此同時,還有一把霸氣的長刀掠過長空。
長刀掠過,周身燃起一團火焰,灼熱無比,當灼熱的溫度升高到頂點,方圓萬丈內竟都燃起熊熊的烈火,血色的火焰在跳躍,狂暴而急躁!
狂風也陡然卷動起來,吹的熊熊燃燒的火焰發出熱烈的聲音來。
萬里火海中,血色刀為尊!
長刀如同盤古開天時的巨斧,霸道而決絕,狠狠的朝那巨掌轟過去。這一刀,再加一拳,血神司徒平已盡出其技!
轟——!
無名長刀斷!
轟——!
巨掌與血拳狠狠轟在一起,一同寂滅。
大荒山小半個山頭在交鋒下碎成粉末,大荒山何其巍峨,因終年煞氣侵襲,更是鍛造的如同千年玄鐵一般堅硬。
尋常大羅金仙,就是全力施為,也只擊下幾塊而已,更不待言是擊成粉末。而如今,在血拳與大手印之下,如同白紙一般脆弱。
整個世界,在這一擊之后,突然變得安靜,似乎先前的戰斗不過是一場夢幻。
而這個時刻,無論是梅園中的慈悲和尚,庭院中的柳青和玄陰,還是郡府中的天煞云琮、地煞莫奇風和皇天,藏匿于暗處的噬魔,逍遙天地間的逍遙四仙,都把目光投向大荒山。
在煞氣森然中,一陣風吹起,掠過天藍色的長發還有血色的長袍,瞬間又淹沒無形。但這就已足夠了,這就是最犀利的答案。
玄陰蒼白而冰冷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微笑!
血神司徒平,沒有死!
在這短短的時間里,天劍宗的護法劍尊百里丘,魔神宮的魔王屠天,妖皇殿的龍護法敖炳都隕落了,而血神司徒平卻闖進了風煞洞。
“玄陰,血神司徒平已走上了一條絕路,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會死。”
柳青淡淡道。
雖然殘酷,但柳青說的是事實,如果說血神司徒平第一次闖風煞洞只是與四大門派結下仇隙,那么,現在就是與四大門派結下死仇。
何謂死仇?
便是不死不休的仇隙!
其實柳青很難理解血神司徒平的作為,他明明知道這樣做會走上一條絕路,結果很可能不但救不了風魔,還會把自己給搭進去。
這樣只是損己的行為,如果是柳青自己,很大可能不會去做,而血神司徒平卻毫不猶豫的做了。這是理念的差別。
“死亡,是生命的開始。”
玄陰沉寂的良久,才緩緩言道,聲音在冰冷中帶著苦澀。
那么多年來,她是呆在血神司徒平身邊最長的人,她對血神司徒平的了解比逍遙四仙和風魔還要深刻,血神司徒平決定的事。
任何人都改變不了!
玄陰的這句話是無可奈何的,是無能無力的,修煉者是對生命的控制,然而在地獄門中的人生,只有強者對弱者的控制。
強中自有強中手,這個世界,就是在這種你我相互控制的世界,盡管這種方式極其殘酷,卻是你我都不能脫離。
不但不能脫離,也不想脫離,修煉到天仙之境,就可長生,擇一清靜之地便可保得性命,然而,但凡修煉者,又有哪一個是耐得住寂寞的。
“你明白就好。”
柳青淡淡道,平淡的語調在此刻顯得冷酷。
“這把泣血劍是血神司徒平最喜歡的東西。”
柳青右手虛抓,從儲物戒指中拿出泣血劍,遞給玄陰。
這把神兵,雖然是后天巔峰法寶一類的稀有之物,柳青卻也并不貪心,他自己由無名功法衍生出的五色神光凝練成的五行劍也絲毫不比它差。
最重要的是,柳青的五把長劍發展潛力巨大,如果能一直成長下去,將來成就羅天上仙之位,就是一套五行先天法寶了。
玄陰輕輕接過,那蒼白的臉上似乎更白上了一分,只怔怔的看著手中的神兵,往昔歲月在心中糾結,恍如昨日,觸手可模。
柳青看了玄陰一眼,轉身安靜的離開,走到庭院之外,卻又停下來。
“玄陰,你不會私自離開血神府吧?”
柳青清淡的聲音緩緩傳來。
“難道你要限制我的自由嗎?”
玄陰沉默了一會,冷冷道。
“你好好想清楚,如果你真這么做了,反而不是在幫他,而是在害他,你是個有分寸的人,也是玄冰之精靈,不應該被感情所左右。”
柳青頭也未回,冷酷無比的言道。
“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玄陰冷冷道,她此刻正是心中沉悶蕭索之時,因而說話也不由的帶著怨氣,盡管她心中知道柳青說的話是很有道理的,也是事實。
“我答應過他,要照顧好你,所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柳青一個閃身,出現在玄陰身前,靜靜的看著她的眼睛,淡淡言道。
“你要做什么?”
玄陰身形微顫,呼吸急促,有些驚慌的言道。
此刻,兩人靠得極近,柳青灼熱的氣息都吹到玄陰天鵝般白嫩秀美的脖子上,玄陰從未與男人這樣親近過,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也有一絲羞澀。
“你給我好好呆在這里,哪里都不能去。”
柳青一伸手,抱起玄陰,走進房間里,在玄陰的驚呼聲中輕輕一拋,玄陰的身體不由自主的落到那帷幔中的柔軟上。
柳青雙手掐動法訣,一道道光圈從手中輻射而出,籠罩整個房間。
“天林,你要把我困在這里?”
玄陰冷冷道,整個房間的溫度瞬間降到零下多少度,被玄冰覆蓋。
她神念一動,便感覺整個房間都被柳青布下了禁制,柳青布下的禁制雖然不是很強,但以玄陰現在的狀態,卻是不容易破開。
“我不想你有事,也不想給血神惹事。”
柳青淡淡說完,身形閃動間,在玄陰怒氣沖沖的撲過來之前,已閃出了房間,而玄陰卻被禁制所擋住了。
“天林,你快放我出來。”
玄陰提起泣血劍,狠狠的擊在禁制上。
“玄陰,有件事你應該比我要清楚,在修煉者的世界中,無論我們要做什么,想做什么,都不是靠意氣,而是靠實力。”
柳青淡淡的拋下一句話便緩步離開。
“我又何嘗不知道,……”
玄陰放下泣血劍,看著柳青的背影,蒼白的絕美面容上,閃過一絲苦澀,低聲嘆息道。
話只說到一半,玄陰張了張嘴,卻是再也說不出什么來,只怔怔的看著大荒山所在的地方,一動不動,幾乎看得癡了。
柳青走出玄陰的院子,也是抬首看著大荒山那邊,一股股強橫的氣機降臨,煞氣沖天,牽動風云雷電,天地巨變。
“血神,希望我們還有再見面的機會。”
柳青低聲喃喃,手一翻,血玉在手。
“《血神功》,應該對我的吞噬之體有幫助吧。”
低首靜靜看著手中的血玉,柳青白皙俊逸的臉上露出了淡然而邪魅的笑容,微風吹過,柳青的身形已消失在原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