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凡半晌無話,顯然是被正在眼前上演的真人版三角狗血劇情給震驚了。
金蟬子確定了他不會把事情上報如來后就懶得管他了,轉身繼續扮演二愣子和尚唐僧。
怕被別人發現,駱凡趕緊隱身,也不急著回去,難得有機會看金蟬子一出戲,果斷圍觀之。
不一會兒,前往查探那股妖氣無果的猴哥回來了,老遠就見著白骨精披著人皮靠得離唐僧忒近,仿佛下一刻就會危及唐僧的性命,頓時怒火中燒,心下一急提著金箍棒就迎頭敲下去。
老婦人不出意料地被敲了個頭破血流,栽倒到地上,死了過去。
白骨精從尸體中飄出來,猴哥正要去追,忽聽得身后傳來唐僧的一聲大喝:“悟空!你又傷及無辜……逆徒逆徒!”
猴哥腳步一頓,白骨精立馬趁機逃之夭夭。
與之前不過明面上訓斥一番不同,這一回金蟬子是鐵了心要趕走猴哥了,任猴哥怎么辯解都不管用,于是沙和尚跟豬八戒也都出來求情,金蟬子想到這潑猴死心眼得很,只趕一次怕是不會走的,便不再多言,只道再給他一次機會。
反正他也不急在一時,以孫悟空的高傲,一次兩次的誤解委屈他忍得了,再多來幾次可就不一定了,到那時候指不定不用他趕便會自己離開了,想到此處,金蟬子忽覺心下一涼,明明是他想要的結局,隱隱的,卻又隱約有幾分不甘。
只是他沒料到,時機竟來得這么快。
白骨精行事太給力了,不但附身老漢讓猴哥多背了一條人命,還假造了佛祖旨意,留下了“惡徒不除,難取真經”幾個字,為金蟬子想要驅逐徒弟的舉動提供了最有力的證據。
“你回去吧?!?
金蟬子轉身,不顧孫悟空的哀求,帶著剩下的兩個徒弟與小白龍便徑直前行,半點也沒有回心轉意的意思。
孫悟空可憐兮兮地追在后面,頗有些小心翼翼地喚道:“師父?!?
金蟬子停下腳步,孫悟空還以為自家師父終是心軟了,心下喜悅,快步走過去,卻只見金蟬子以背對他,視野里,盡是那一抹消瘦卻絕不柔弱的背影,就仿佛是一道冰冷堅硬的墻,阻隔了他想要邁出的步伐,堵住了所有他想要出口的話。
“你野性未除,連傷三命,就連佛祖也不再寬容你?!?
“這貶書便是憑證,此后你再不是我徒弟了。”
“……你走吧,自此再不相見。”
無形的墻化作了冰冷的利箭,直刺到他的心上,他紅著眼圈定定地望著金蟬子漸行漸遠的決絕背影,只覺心下好不容易才溫暖起來的一片角落在這一剎那又一寸寸逐漸結成了冰。
“好,我走,我走!”
手無意識地收緊,把那貶書揉成一團,他跪下朝金蟬子行了個大禮,繼而轉身,決然而去。
金蟬子驀然止步,緊握著法杖的手被捏得骨節發白,面上卻仍是一片安寧,只眸色難掩悲傷,望著上空消失在天際的白云,不知作何感想。
駱凡在一旁看得有些意興闌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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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前向來與金蟬子不對盤,常常把要折騰金蟬子這句話掛在嘴邊,也曾經挖空了心思的想在唐僧的西行道路上多添些障礙阻攔,到如今,金蟬子真陷進了某種他不甚明白但絕對足夠糾結的局面中,看著那張不甚熟悉的容顏上浮現出他所陌生的苦澀,忽覺得……沒了意思。
悄然現身,“何必如此,你會后悔的?!?
豬八戒和沙和尚還未從猴哥居然就這么被趕走了的打擊中回過神,又被突然出現的駱凡給驚到了:“菩……菩薩?!”
駱凡一囧,揮了揮袖子清場:“你們兩個,先回避下,我跟你們師父單獨談談?!?
于是徒弟們退到遠處,小白龍也自覺退散。
金蟬子冷冷看了他一眼:“……不是人人都如你這般幸運的?!?
有一個處處寵溺又實力超強的師父做靠山,有一堆稀奇古怪背景雄厚但只要有事就絕對會相幫的師兄弟,還有一個長相廝守生死與共的愛人,就連佛祖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會太多苛責,簡直……幸運得有些過分了。
所謂天界,也不過是換了一套法規的紅塵俗世;所謂神仙,也不過是會使些法術不用再擔心生老病死的凡人。
在天庭尚有天條約束,在西天亦有佛祖管制,只你這般肆無忌憚,無論做什么都被允許,無論闖什么禍都有人善后,又哪里懂得蕓蕓眾生身不由己之苦?
駱凡若是知道在旁人眼里他竟是這樣的,絕對會大呼冤枉,作為一個被天道輪了一遍又一遍的苦逼貨,他絕對有資格這么回答:不懂個毛線?勞資的辛酸血淚史可比你丫的多得多!
可惜他不知道,所以他只是沉默地揉了揉鼻尖,默認了,在他看來,單單是此生能遇到楊戩,已是幸運之至。
金蟬子微微勾唇,不再談論這個話題,他的記憶是當初下界時由師父親手封印的,原不該這時候想起來,大抵是封印一時減弱了,想必很快就會再次遺忘,在那之前,他必須把一切都安排妥當。
他微微垂下眼簾:“道兄,幾千年交情,我只求你一件事?!?
駱凡手一顫:“你說。”
拜托你別用這副可憐又無助的語氣行不行,尼瑪反差太大了勞資實在有點接受不能!
“在我變回唐僧的這段時間里,麻煩你看住我的言行,我真的……”他的聲音驟然低了下去,細語呢喃:“我真的……還想再回去……”
駱凡:“……”這個難度真心有點大喲親。
就算看得住你的言行,也看不住你的心境吶,駱凡表示很無奈,金蟬子學了幾千年的佛理都扛不住猴哥的魅力,唐僧區區幾十年的佛心那不就更扛不住了?
他同情地拍了拍金蟬子的肩膀:早看出來了那貨是你的克星,沒想到克得這么徹底,認栽吧。
妖風,乍起。
白骨精乘著風而來,亭亭而立。
駱凡趕緊隱身,白骨精徑直落到金蟬子面前:“長老,事已成,我來取我的報酬?!?
說著,她妖冶地一笑,探手便去擒人。
唐僧肉一塊兩塊哪里夠?她要便要全部!
據她所知,唐僧是沒有任何自保能力的,如今孫悟空不在,另外兩個徒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正是動手的好時機。
可惜她想不到,此時站在這里的不是唐僧,而是記憶完好的金蟬子,自然,也記得那些法術。
他輕輕伸出右掌,一束金光從掌心射出,把白骨精整個籠罩其中,女妖怪栽倒在地,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叫。
“長老……你答應了我的,難道現在要反悔不成?!”白骨精又是驚訝又是惱怒。
金蟬子拄著法杖,低著頭憐憫地看著她:“我何時答應過你什么?!?
“你你……好生陰險……啊啊啊——”
怒罵被慘叫所取代,不過幾句話的時間,原本還姿態萬千的白骨精霎時變回原形,只余一具枯骨。
“彼此彼此?!?
金蟬子最后看了眼白骨精的尸體,神情漠然地收回手。
“啊——”
白骨精已死,慘叫聲卻并沒有消失,金蟬子認出這是駱凡的聲音,回頭一看,猛然震驚:“怎么回事?”
只見駱凡隱身的地方突兀地燃起了一團深紫色的火焰,從未見過的神秘詭異的色澤仿佛在昭示著某種不祥,熊熊烈焰中,隱約勾勒出他的身影,他還隱著身,便只有一個人形的輪廓清晰可見。
就連最厲害的三味真火也不是這個顏色,這究竟是什么東西?!
由不得多想,金蟬子試著使用五行之術召出水流來滅火,卻全然沒有效果。
隱身的法術很快失了效果,那火仿佛有生命似的,不燒別的任何東西,單單纏著駱凡,每移動一步便跟著移動一步,避無可避。
火焰覆蓋了他的全身,然而事實上卻并沒給他造成明顯的傷口,皮膚和衣物皆是完好的,若不是有一種仿佛皮膚被灼燒的痛楚蔓延全身,恐怕根本不會覺得這是烈火,倒更像是一團深紫色的形似火焰搖曳的光暈。
駱凡跪在地上忍著痛召出玉凈瓶,瓶里的水霎時噴涌而出,傾倒在他身上,烈焰的燃燒趨勢被壓制了一瞬,繼而愈發激烈起來,囂張地穿透了層層水幕,直沖云霄。
“泥煤,疼——金蟬子,你倒是快想辦法!”
金蟬子繼續嘗試著各種法術企圖滅火,全都收效甚微,不禁回他:“我要是有辦法早用了!”還用你提醒?
火焰變化很快,只一瞬間,火勢減小,灼燒似的疼痛逐漸麻木,身上也明顯沒有燒傷的痕跡,駱凡正欲松一口氣,卻猛然發現不對,那東西竟趁著他全身疼得麻木不易覺察之際悄悄地往他身體里鉆。
我累個擦,這貨真是活的!
像是一種氣體,又像是某種無形的東西,細細密密地緊貼著他的皮膚,源源不斷地侵入身體,然后由內向外地腐蝕他的靈力、筋脈和骨血皮肉。
照這樣下去,非得被這玩意兒燒得渣都不剩!
駱凡眸色冷凝,當機立斷驅趕著侵入身體的火焰朝著右臂聚集,一邊召出他的劍扔給金蟬子:“等我開口,砍……了這只手。”
半晌沒聽得金蟬子回答,只聽到劍身與劍鞘碰撞時的清脆響聲,駱凡也沒在意,迅速把那東西驅逐到了手臂范圍。
他能感覺到他的右臂此時已經基本壞死了,內里的筋脈和骨骼肌肉定已被腐蝕得一塌糊涂,動不了,也感覺不到疼痛。
那詭異的東西卻還不滿足,依舊不依不饒地想往軀干處流竄。
“快,金蟬子……砍!”
金蟬子抓著劍,沒動。
“……快!”愣著干嘛,你倒是砍啊,勞資快撐不住了魂淡!
哆哆嗦嗦的聲音傳到耳邊,是金蟬子的聲音,卻不是他所熟悉的語氣:“菩……菩薩,我……”
心底突然涌起了一個不祥的預感:這貨難道是唐僧?!
話音未落,只聽得“砰”的一聲,那人捧著劍一起嚇暈了過去。
臥槽,不是吧?
金蟬子,你敢不敢晚兩秒鐘再消失,坑爹呢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