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凡捂著心口狼狽地跌坐在地上,低垂著的眼簾難掩眸中的華光,玉鼎真人看著他那副春心萌動的小模樣,正捋著胡須的手一緊,不小心揪下了幾根胡子來,疼得嘴角直抽,暗暗感嘆小師弟這貨未免也太會自我調(diào)節(jié)心情了,前一刻還心痛欲死來著,下一刻就春情蕩漾起來了,不用問,八成是想到楊戩了。
他指了指駱凡那鮮血淋漓的手掌,干巴巴道:“你要發(fā)春也先止了血,我看著滲得慌。”
血淋淋的肉爪子與那蕩漾的臉色一對比,可不是詭異得滲人么。
“我又不是貓,發(fā)個毛線春。”低聲嘀咕了一句,駱凡還是乖乖往傷口上撒藥粉。
他動作緩慢地將藥粉抹勻,一邊狀似不介意地開口:“師兄,你最近老在我這紫竹林呆著,難道就沒什么事情要做嗎?”
這話怎么聽著這么像是逐客令呢?玉鼎真人臉色一黑,故意唱反調(diào),斜著眼留意著駱凡的神情,慢悠悠道:“我最近正好閑得很。”
駱凡倒是沒有他想象中的失望惱怒,而是很歡快地咧嘴一笑,跟偷了腥的貓似的,“那正好,師兄幫我守著身體唄。”
守著身體?啥意思?
玉鼎真人不解地望著駱凡,只見駱凡抬手召出一個銅鈴,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預(yù)感,還來不及開口,便見駱凡舉著銅鈴一搖,下一秒,一個五官清晰,面目陌生的魂魄從他的頭頂幽幽飄了出來,失去了控制的身軀頓時靠著結(jié)界滑到地上。
玉鼎真人霎時囧了,看了看駱凡的身體,再看看飄在半空的魂魄,突然站起身走近紫竹林的結(jié)界,覆手貼上去,眸中閃過一絲恍然,神色復(fù)雜地望向駱凡,這結(jié)界有多牢固他是知道的,沒想到居然還真讓那貨折騰出了個縫隙,人肯定是出不去的,過個靈魂卻是足夠了。
“師弟你別沖動!這時候出去挨雷劈啊?!”事已至此再想修補鐵定是來不及的,玉鼎真人趕緊以身為墻堵在那縫隙前,他語氣一緩,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力求先穩(wěn)住暴走的駱凡再說,“楊戩有辦法的,你現(xiàn)在亂來豈不是讓他功虧一簣?萬一被天道給滅了,還要累得他悔恨孤苦一生,你虧不虧心吶!”
駱凡默默翻了個白眼給他,勞資像是那么蠢的人么?
他飄落到地面上,沒搭理緊張兮兮的玉鼎真人,蹲□,一掌貼上地面。
玉鼎真人雖然疑惑,卻仍是緊緊地盯著他不放,生怕這位祖宗鬧出什么幺蛾子,那他可拿什么跟他師尊和寶貝徒弟交代?
片刻后,也不見駱凡做什么,玉鼎真人只覺足下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顫動,耳邊驟然響起仿若洪鐘的轟鳴,仿佛整個大地都在震顫,茂密的竹林里,葉影飄搖,狂亂如群魔亂舞,難以形容的壯觀與詭異。
這動靜來勢兇猛,去得也快,不過眨眼間,地面便恢復(fù)了平靜,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也驟然消失了,不留絲毫痕跡,恍若幻覺。
玉鼎真人穩(wěn)了穩(wěn)心神,再看駱凡,原本清晰的五官已然模糊了,仿佛蒙了一層薄霧,原本色彩分明的魂魄像是浸了水褪了色,愈發(fā)的透明,變得若隱若現(xiàn)起來。
玉鼎真人一驚,“你干了什么?”
駱凡齜牙,“魂魄本就無形,如今我與天地為一體,倒要看看那勞什子天道能奈我何!”
玉鼎真人此刻只剩下一個感想:這廝瘋了!
靈魂不全豈是鬧著玩兒的?居然敢把部分魂魄融合到大地中,這儼然就是□裸的慢性自殺!
蠢到家的做法,不過這樣一來天道也確實拿他沒轍了,想要滅了他天地必然崩塌,玉鼎真人這下沒必要也沒工夫再堵著駱凡了,狠狠瞪了他一眼,轉(zhuǎn)身便走。
駱凡眨眨眼,很無辜地開口:“師兄去哪兒?肯放我走了?”
玉鼎真人咬牙怒罵:“你個二貨!”說著,踩著云匆匆趕去找元始天尊去了。
駱凡聳聳肩,慢悠悠飄出結(jié)界,霎時間,天地變色,烏云瞬間在上空聚集,狂風(fēng)大作,云浪翻滾,氣勢洶洶的煞是嚇人。
駱凡有恃無恐,徑自朝前走,天道奈何不得他,雷云盤桓了半晌,不甘心地跟了他一路,終究還是只得無奈地退去。
成功讓天道憋屈了一把,駱凡心情愉快,步履輕松地晃悠進了南天門,守門的兩個天兵一看他面生,立馬盡職盡責(zé)地攔住他,“南天門重地,何人擅闖!”
駱凡一囧,摸了摸鼻尖,差點忘了他這副面貌沒幾個人認識了。
他一振衣袖,不著痕跡使了個幻術(shù),似笑非笑地看著門口兩個天兵:“怎么,不過幾日未來,連貧僧也不認識了?”
兩天兵定睛一看,倒抽一口氣,這不是觀音菩薩么?忙連聲告罪,收起兵器請駱凡進去。
駱凡輕輕點頭,身形一閃便到了凌霄寶殿門口,一抬眼便看到了立于殿中的楊戩,整個大殿的神仙都神色各異地盯著他,雖未曾碎言碎語,眼神里卻帶著一種審視,他被圍在其中,四周一片真空地帶,莫名的,就有一種被孤立的感覺,看得駱凡心疼不已。
楊戩若有所覺地回頭,一時間,四目相對,恰巧將駱凡眼底的心疼與不忿盡收眼底,不由悄悄勾起唇角。
駱凡也回以一笑,卻并未走近,只是抱臂靠在凌霄寶殿的門口,仿佛他千里迢迢趕過來,就只是為了看這一眼一樣。
天帝與王母正對著殿門,自然也看到他了,動作一致的皺眉,駱凡挑眉看了他們一眼,默然不語,霎時間,這兩位倒是不再逼迫楊戩回答“瑤姬當(dāng)年是對是錯”這個棘手的問題了,顯然是有些忌憚駱凡的存在。
這兩位不再相逼,楊戩便也干脆不答話了,垂眸盯著地板,心思瞬間全跑到駱凡身上去了,暗想師叔究竟怎么跑出來的,竟然還是以靈魂的狀態(tài),顏色過于透明,看上去很是虛弱的樣子,別是拼著受傷硬跑出來的,回頭得讓通天教主幫忙好好檢查一下……
沒人知道楊戩在神游天外,只看到他那一身冷酷的生人勿近的氣場,殿中氣氛僵硬得都有些尷尬了,偏偏圍觀的眾仙緊張得很,死死瞪著楊戩等他的回答,那眼神分不清是指責(zé)還是期待,跟一支支利箭似的射過去,反倒弄出了幾分劍拔弩張的氣勢。
王母娘娘干咳一聲打破僵局,找了個臺階下,對天帝道:“常言道子不言母過,這話由楊戩來說,似有不妥。”
天帝點了點頭,正準(zhǔn)備順著臺階下,眾仙顯然對他突然變得和藹可親好說話起來的態(tài)度難以置信,好奇的順著他的視線一看,便看到了靠著門框抱臂望天的駱凡,于是瞬間悟了,觀音菩薩與楊戩關(guān)系親密是眾所周知的,感情是不想得罪這位。
眾仙紛紛收回視線,低眉斂目,心道今天這事兒準(zhǔn)得無疾而終。
沒人鬧事兒起哄看熱鬧,氣氛一下子就緩和了,天帝看著殿中眾仙那一派恍然大悟的神情,頓時更不爽了,顯得好像他很怕那菩薩似的,心情霎時直跌落到谷底,板著臉厲聲喝道:“你若不答,那豈能將天規(guī)交在一個模棱兩可之人手中?!”
情勢急轉(zhuǎn)直下,眾仙驚得差點把下巴掉下來,一時間,干咳聲以及被口水嗆到的聲音四起。
天帝頓時臉更黑了,轉(zhuǎn)而死死瞪著楊戩不放:哼,想蒙混過關(guān)?不回答得讓我滿意,別想當(dāng)這司法天神!
駱凡的臉也黑了,抬眼狠狠瞪天帝:臥槽,當(dāng)著我的面就敢欺負我的人,你丫當(dāng)勞資是死人么?!
再現(xiàn)僵局,而且加了個駱凡,局面顯然僵得比之前更嚴重了。
半晌,已經(jīng)從“師叔該不會是受傷了”想到“過幾日該帶著師叔去哪兒玩一圈”這種八竿子打不著的問題的楊戩終于回過神了,望著大怒的天帝,無語,這是個什么情況?
大概是他的眼神太冰涼太冷漠,一時沖動的天帝終于找回了一點理智,才發(fā)現(xiàn)已是騎虎難下,于是只得硬著頭皮拖長了語氣故作高深莫測地又問了一次:“楊戩,你母親瑤姬,是對還是錯呢?”
楊戩頓了頓,忽沉聲道:“……是錯的。”
此言一出,天帝大驚,駱凡扶額,眾仙齊齊伸手托下巴,嫦娥妹子站在邊上直搖頭,神情那叫一痛心疾首。
天帝得到想要的回答,心情卻明顯并沒有因此而好轉(zhuǎn),他看了一眼駱凡,忽覺得有些不好收場,遂把金印拋給楊戩,嚴肅道:“即日起,任命二郎真君為司法天神。”末了,他站起身輕咳兩聲,“咳咳……都散了吧。”
語畢,趁著沒人回神,果斷轉(zhuǎn)身溜了,王母見狀本欲再說兩句話以表威嚴,結(jié)果剛張嘴便被又倒轉(zhuǎn)回來的天帝給迅速拖走了,徒留下一個吵吵嚷嚷仿佛炸開了鍋似的大殿。
此處人多,還盡是些不太熟也不太待見的人,駱凡根本不想進去,于是遠遠看了楊戩一眼,指了指殿外,示意在外面等他,眨眼便沒了蹤影。
楊戩頷首,全然不理睬周遭的竊竊私語以及那些晦澀不明的目光,彈了彈衣袖莫須有的灰塵,不緊不慢地走出凌霄寶殿,將一切非議都甩在身后,望著殿外一襲白衫靜靜佇立等著他的駱凡,漆黑的眸輕柔纏綿如剛化了冰的春水。
他的世界一直很簡單,不需要別人的理解或是贊揚,也不在意他人的指責(zé)或議論,只要有那一抹白衣翻飛看似仙風(fēng)道骨實則又二又傻的身影一直在他視野所及的地方等著他便足矣。
作者有話要說:終于考完這該死的期末了,心力交瘁,咱活著爬回來了姑娘們~~~【揮手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