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穴有三吉,葬有六兇;一吉者:天光之臨,地德上載,藏神合朔,神迎鬼避;二吉者:陰陽沖和,五土四備;三吉者:目力之巧,工力之具,趨全避缺,增高益下;六兇者,乃為陰陽差錯,六局主兇;此名曰:吉穴兇葬?!浴稛o字天書》通陰八卷。
……
晌午時分。
燕子飛從長樂坊走出來,眼睛不住地向周圍張望,掂了掂手上的大洋,然后揣進了懷里,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白世寶兄弟!馬五爺!眾位兄弟!我……”
燕子飛話說到一半又咽了下去,仰天長嘆一聲,然后快步消失在街巷中。
天熱!
街上走動的人少,不少人都擠在茶樓里喝大碗茶透汗!
這一帶往西住的都是小商小販,趕腳車把式,所以房屋內外都睡碎磚砌墻,青灰漫頂,家家房屋都挨的很近,街巷窄小。另外這里的井水有股苦味兒,要吃口甜水,往往要走上二三里路去挑水喝,這么一來不少人就都搬遷走了,平日里就更加冷清了。
燕子飛走到一街角拐彎處,突然聽見有人叫了一聲:“不看清苗頭,當心吃苦頭!”
燕子飛愣了一下,回頭一瞧!
一位穿著灰布衫子,腳上蹬著黑布鞋,戴著一副墨鏡的中年男人,正盤坐在一個馬凳上,朝他呲牙笑著。瞧他長得好像‘花臉戲’《釣金龜》里張義的扮相,而他身旁立著一個幌子,上面寫著‘拆字算命’。
燕子飛疑道:“你這是在叫我嗎?”
這中年男子摘下墨鏡,抬手指了指頭上的幌子,說道:“怎樣?算一卦不?準得很!”
燕子飛說道:“戴了副墨鏡,我還以為是瞎子呢!”
中年男子回道:“瞎子自己都看不見路,還怎么給人‘指路’?”
燕子飛捉摸著他這話頗有道理,想想自己現在正有些迷茫。‘上面’讓自己馬上離開京城,而白世寶等眾兄弟還被困在鬼井里,走與不走,還真的拿不定主意!
于是燕子飛問道:“算的準嗎?”
中年男子呲牙笑道:“不準不要錢!”
燕子飛四下里瞧了瞧,這地方還算僻靜,周圍很少有人走動,便湊上前去,問道:“怎么個算法?”
“隨心寫個字!我給你卜算!”
燕子飛低頭想了想,如今自己困惑難解,不知如何選擇,莫不如就寫個‘解’字,看看他如何卜算!想罷后,燕子飛接過中年男子遞過來的毛筆,蘸了蘸墨,在他攤子擺的軟紙上寫了一個‘解’字,然后交給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端詳了一陣,慢慢皺起了眉毛若有所思,接著不斷的搖頭嘆氣。
燕子飛問道:“這字何解?”
中年男子抬頭看了看燕子飛,說道:“將這‘解’字拆開是‘牛角刀’,恐怕兄弟要遇到災禍之事!”
“災禍?”
燕子飛心頭一顫,暗道:這人說的恐怕是沒錯,我現在也算是災禍臨頭!只是這檔子事,如同‘頭發絲串豆腐’,當著外面人,連提也不能提!于是搖頭說道:“你這些都是糊弄人的把戲,無非是想騙我兩個錢財!不準,你看走眼了!還是帶上墨鏡當瞎子吧!”
中年男子搖頭道:“我馬卜算擺攤三年,從未看走過眼,不信你再寫一字!”
燕子飛暗道:“成!我看你這次還能猜中不!”于是,想了想自己的處境,心里又琢磨了一陣,唰唰唰!提筆寫了個‘逃’字!
中年男子看后表情一怔,沒按照字面的意思去拆解,反而對燕子飛說道:“這‘逃’字暗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看來你這‘逃路上’有貴人相助??!而且還是位女的!“
“啊……”
燕子飛聽后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中驚道:這家伙是什么人?怎么猜的這么準?難道他知道我的事情?……不可能,沒有人跟蹤我!難道……難道是我心里想的都被他看出來了?不行,這次我得隨便寫個字!
想罷,燕子飛撇眼向周圍瞧了瞧,見一家豆腐店門口放置一個兔籠子,兔子正啃著草吃,便在紙上又寫了一個大大的‘茆’字,交給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看后,嘴角微微一笑,說道:“這‘茆’字拆解后是‘殘花敗柳’,先生的貴人恐怕是煙花巷的女子……”
燕子飛驚呆了,急忙問道:“我再多寫幾個字,能算嗎?”
中年男子笑道:“是字就行!”
燕子飛搖著筆頭,心理暗想,莫不如我寫個自己的名字,叫他猜,不過最好再去掉幾個,于是心里念道:我乃燕子飛李三是也!
這時,紙上只留下了一個大寫的‘叁’和‘也’字!
燕子飛心中暗道:“這兩個字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我看他如何拆解!”
這此,中年男子接過紙來,端在手上,瞧了好一陣,然后搖頭嘆道:“不妙!”
燕子飛問道:“有何不妙?”
“這‘叁’字拆開是‘大三十’,重新組合起來是個‘奔’字,恐怕你要遠走他處……”
“這……”
燕子飛瞪大了眼睛,不知該說什么。
緊接著,有聽中年男子繼續說道:“‘也’字更為大兇,加水為‘池’,有馬為‘馳’,你卻單單寫了個‘也’字,說明池運則無水,路馳則無馬!你這次‘奔走’恐怕要寸步難行!”
燕子飛驚叫道:“好準!”
中年男子呲牙笑了笑,然后說道:“如今我再送你一個字吧!”說罷,中年男子抓起毛筆,蘸了墨,在紙張寫了個一個‘貓’字!
“貓?”
“沒錯!這便是我開始對你說的那句:看清楚苗頭是也!”
燕子飛不解地問道:“什么意思?”
“你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反過來看事情!你將‘也’字反過來看是什么?”
“犭?”
“再加上‘苗’頭呢?”
燕子飛驚道:“貓!”
中年男子呲牙一笑,說道:“如果我沒有算錯的話,你遇到了貓妖!而它正是助你逃走的那位風月貴人,而且它給你指了一條死路,你若繼續走下去,恐怕性命堪憂??!”
燕子飛驚道:“怎么可能!”
燕子飛心知這人說的正是小桃紅!那小桃紅是自己同道中人,怎么會是貓妖?這拆字卜算的又怎么知道我這么多的事情?難道憑借幾個字眼就能看穿我的心思嘛?
這時,中年男子將墨鏡戴上,朝燕子飛笑了笑,說道:“如果你不信,可以隨我去瞧一瞧!”
燕子飛皺一皺眉毛,追問道:“怎么瞧?”
“貓妖中午都要選擇安靜避陰的地方補覺,睡覺的時候她會化成原形,你敢與我去辨認辨認嗎?”
燕子飛笑道:“這大白天的,烈日當空,人都懶得出來,貓妖怎么還敢出來曬太陽?”
中年男子站起身來,一邊撤了攤子,一邊說道:“妖又不是鬼魂,有血有肉,如何見不得光?”
燕子飛半信半疑,低頭沉思著,難道這小桃紅真的是貓妖?可是她為何要好心給我大洋,叫我逃走呢?難道它是巫師邊魁的人?糟了!這樣的話我豈不是中了袁世凱的圈套?他們故意放我走,暗中跟蹤我,直到我聯系‘上面’,他們好一網打盡?
想到這里,燕子飛臉色嚇得煞白。
這時中年男子收拾完攤子,拍了拍衣襟,抖了抖袖口,見燕子飛呆在那里發愣,便說道:“想好沒有?你若不跟我去見個真假,怎么知道我算的準不準?”
“去!”
燕子飛決定跟他去見個真假,如果證實他說的是假的,定叫他吃不了兜著走!如果是真的,他好再做打算……
于是,燕子飛帶著中年男子折返回去,在長樂坊對面的一處街角停了下來,探著頭,偷偷觀瞧著長樂坊進進出出的人群。
中年男子抬頭,瞇著眼睛看了看太陽,說道:“正午了,估計它馬上就要出來了!”
話音未落,二人果然見小桃紅扭著腰肢,捧著那尊白眉神像從長樂坊走了出來,眼睛四下里看了看,然后轉頭往西走去。
燕子飛暗道:“她捧著神像干什么?”
中年男子悄聲說道:“哪里是什么神像,那是尊邪神,可是貓妖的祖宗,名叫‘猊靈神’,長的一對紅眼,一副白眉,可是至邪的神!俗話說:狗送財,貓送喪,說的便是它!你瞧好吧!一會它準把那尊邪神的泥像,‘送’在別人家的門口,然后跪拜一番后,再去睡覺……”
“為什么要這么做?”
“這種東西放在誰家門口,誰家就要死人!它這是白天祟人,等到晚上好害人!”說罷,中年男子拍了拍燕子飛的肩膀,說道:“走!跟上去……”
燕子飛身輕如燕,輕功自然不在話下。
不過,那小桃紅看似在慢步游走,卻是快的驚人,三步兩步便過了一條街。更讓燕子飛詫異的是,身旁這位中年男子也是緊緊地跟著,速度不比燕子飛慢多少……
行約一個時辰,燕子飛二人一直跟到了城外。
燕子飛眼瞧著小桃紅鉆進了一片茂密的玉米地里,正要追上去,卻被那中年男子一把拽住,說道:“等等!風向變了!順風容易被它聞到我們的氣味,走!我們繞過去,逆風去追……”
說罷,二人繞過玉米地。
探頭一瞧,果真看到小桃紅正跪在一個農戶家的門口,趴在地上行‘五體投地’大禮!而那家農戶門口,被她擺放著那尊邪神像!
小桃紅足足拜了一炷香的工夫,然后站起身來,在原地一轉身,‘嘭’地一聲,變成一只大黑貓!
一只肥大的大黑貓,渾身像是涂了黑墨一樣,只有嘴上的幾撇胡須是白色的!
眨著一雙綠幽幽的眼睛,四下里望了望,竟然用兩條腿站了起來,張著嘴巴伸了個長長的懶腰,然后用舌頭舔了舔爪子,回頭叼起那尊邪神像,一溜煙地鉆進了玉米地里……
燕子飛驚愕道:“她竟然是貓……貓妖!”
中年男子呲牙笑道:“我說的沒錯吧?我拆字卜算就是一個‘準’字!”
燕子飛慌道:“我信了……信了!我看我們還是快走吧,別被它發現了!”
中年男子說道:“走?不捉了它,豈不是白來了?”
“什么?你……你要捉它?”
中年男子呲牙一笑,說道:“鬼后百年修成怪,怪百年修成妖,妖百年修成精,精百年修成魔……這黑貓成妖,少說也有百年的道行,不捉了它,難道還要看著它害人不成?”
燕子飛瞪的眼睛快要掉了下來,抖著顫音問道:“你到底是誰???膽子大的沒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