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洪祥告訴他,晚上盧振宇和文訥吃飯看電影的同時,古蘭丹姆也來找自己了,說要請吃飯。
張大叔一時間是小鹿亂撞,搞不清對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心說也許是想感謝我救回了女兒?不過這娘們兒不是這脾性啊,難道是想給我下什么套?應(yīng)該不會,一日夫妻百日恩,應(yīng)該不至于想害我吧。
總之,張洪祥帶著提防加小心,還把手機開著錄音,赴約了。
按張洪祥的話說,今晚的蘭兒美麗無比,化著淡妝,衣著高貴,宛如奧黛麗·赫本從屏幕里走出來了一樣,從始至終沒給他甩臉子,也沒拿茶潑他,溫柔和煦,一顰一笑,就跟當(dāng)年他們風(fēng)花雪月的時候一樣……
盧振宇忍不住了:“張哥你就別肉麻了,趕緊說重點??!”
張洪祥嘆口氣說:“老哥沒出息,幾句話就被忽悠的五迷三道,再加上幾杯酒灌下去,完全找不著北了……”
酒酣耳熱之際,古蘭丹姆開始跟他傾訴,這些年帶著女兒在豪門中苦苦支撐,是多么的不容易,既要保持獨立和尊嚴,又要和許家父子搞好關(guān)系,盡可能的替女兒的將來多爭取一些。
“她到底想說什么?”盧振宇焦急地問道。
張洪祥說,蘭兒說著說著就哭起來了,然后張洪祥就趕緊哄,然后她開始訴說金天鵝集團目前的困境,現(xiàn)金流困難,幾個樓盤銷售緩慢,資金鏈壓力巨大,銀行方面更是政策調(diào)控,銀根緊縮,陸剛和許慶良都愁得整夜整夜睡不著覺,頭發(fā)大把大把的掉……
古蘭丹姆說,如果現(xiàn)在非要硬拿出五千萬的話,那么金天鵝集團資金鏈就會斷裂,那立刻就會破產(chǎn)清盤,別說五千萬了,最后連五萬都不會剩下,她的古蘭丹姆飯店雖然獨立于金天鵝集團之外,但一旦失去這課大樹的庇蔭,她一個女人家根本沒有實力撐住這么大的場子,可想而知,這么好的位置,這么好的生意,很快就會被黑白兩道虎視眈眈的目光覬覦,將她吞得骨頭渣子都不?!?
那樣的話,她古蘭丹姆倒沒什么,反正從小也是過慣窮日子的,但是他們共同的女兒——文訥,將從富家女一下跌落為最底層,甚至連小文現(xiàn)住的紡織宿舍也會被法院查封,因為那是一處相當(dāng)值錢的學(xué)區(qū)房,作為許家的財產(chǎn),肯定要被拍賣掉還債,到時候小文將不得不像那些窮人家的女孩一樣,去城中村租房蝸居,而且她連個正常學(xué)歷都沒有,打工也只能打那種最低賤的工作……洪祥,你能忍受我們的女兒落到那步可怕境地么?
看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蘭兒,張洪祥醉醺醺的,腦子一熱大喝一聲:“不能忍!”
然后,古蘭丹姆拋出了一個來自陸剛的建議:只要張洪祥現(xiàn)在放棄要這五千萬,那么陸剛愿意承諾,等他死了之后,將金天鵝集團所有股份的2%贈與古文訥——也就是張洪祥和古蘭丹姆共同的女兒名下,作為一種替代方式,同時也是對文訥為探案身陷魔窟的補償。
張洪祥當(dāng)時也是一愣,問金天鵝的2%有多少,古蘭丹姆告訴他,目前金天鵝市值大約已近五十億,那百分之二就是將近一億。
張洪祥心當(dāng)時就“咯噔”了一下,動了。
古蘭丹姆接著告訴他,陸剛目前正在準(zhǔn)備往ipo方向努力,金天鵝一旦上市,那這百分之二可就不是一億了,到時候二十億、四十億、八十億都有可能,那么女兒將會成為中國最有錢的女人之一,過著世界上最幸福的生活,雖然我們不一定能看到那一天,但作為親生父母,為了孩子的將來一切都愿意犧牲,還在乎這點時間嗎?
……
盧振宇目瞪口呆,劇情轉(zhuǎn)變的太快,他已經(jīng)完全跟不上了,半晌才問道:“張哥,你答應(yīng)了?”
張洪祥噴著酒氣:“為什么不答應(yīng)?換你你難道不答應(yīng)?”
盧振宇此刻很想直接吼一句“那老子怎么辦”,但看著醉貓一樣的張洪祥,還是忍住了,說道:“張哥,我們大學(xué)里上過法律課,你知道吧,贈與合同在贈與行為實際發(fā)生之前,贈與人隨時能取消贈與的,也就是說,陸剛隨時能翻臉不認賬?!?
張洪祥把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不不不,人家想到你前邊去了,她媽媽對我說了,這份合同會經(jīng)過公證,而經(jīng)過公證的贈與合同是不能撤銷的。我剛才上網(wǎng)查了,她沒騙我,我跟你說,小文也是她親閨女,這事兒她比我還上心呢,一個億啊。”
看到人家一家人各得其所,唯獨沒自己的分,而且小文名下多了這2%的股份,身價更是和自己天差地別,盧振宇更加抓狂,他一屁股坐在床上,抓著自己的頭發(fā),懊喪地幾乎想放聲大哭。
張洪祥拍著他的肩膀笑道:“小老弟別擔(dān)心,我說過,不會虧待你的,你放心,你和小文的事包在我身上,我跟她媽媽也要來了一個說法,她媽媽也知道小文是你救的,她和陸剛這么干挺對不起你的,當(dāng)時她也默認了,你再追小文,她不攔著了。”
盧振宇也不是三歲孩子,他也知道,此刻這么一句虛無縹緲的“不攔著”,幾乎沒有任何意義,有這2%的股份墊底兒,他和文訥之間本就很大的階層鴻溝只會拉得更大。
張洪祥看他仍舊不開心,笑道:“這么的吧,張哥也不是不講究的人,回頭我讓小文再寫一個轉(zhuǎn)贈協(xié)議,承諾將來把那2%的股份分一部分給你,怎么樣?至于多少,我還沒跟她說,這個得看小文的意思……”
“千萬別!”盧振宇嚇了一跳,大聲喊道,“張哥你可千萬別跟她提這個!小文的就是小文的,我要就要陸剛的,不要小文的!”
盧振宇更加抓狂了,這主意更餿,別的不談,小文得把自己想成什么樣的人???本來還有希望追上的,現(xiàn)在直接把自己當(dāng)成貪圖錢財?shù)男“啄樍耍?
他看張洪祥這個狀態(tài),明顯已經(jīng)喝大了,現(xiàn)在不能跟他商量事,等他酒醒再說吧!
盧振宇也沒再說什么,嘆了幾口氣,洗完澡躺床上玩了會兒手機,生了會兒悶氣,睡覺了。
……
第二天醒來,張洪祥已經(jīng)沒影兒了,盧振宇愣了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這爺們兒肯定是怕自己阻攔,索性趁自己沒醒,偷偷跑去跟他的“蘭兒”簽協(xié)議去了。
盧振宇還真沒猜錯,此刻,就在近江市第一公證處,一場由律師和公證員們見證的合同簽字正在進行,這邊只有張洪祥一個人,對方來了好幾個,陸剛親自駕到,還有古蘭丹姆作為受贈人的母親也來了,此外還有律師、助理、秘書什么的。
張洪祥戴著眼鏡,非常仔細地審閱了合同的每個字句,確定沒有什么貓膩,而且古蘭丹姆也和他一樣仔細地審閱合同,這令張洪祥更加放心,因為他知道古蘭丹姆就算坑他,不可能坑女兒。
雙方對合同條款確認無誤之后,陸剛和張洪祥、古蘭丹姆分別在合同上簽了字,公證員也簽字蓋章,合同一式四份,公證處存檔一份,陸剛、張洪祥、古蘭丹姆各保留一份。
然后按照約定,張洪祥交出了原先他跟陸家簽的“懸賞五千萬”的那份合同,也算是交出了索要五千萬賞金的權(quán)利。
陸剛把這份舊合同拿過來看了看,然后交給秘書,露出了一個不可言說的笑容,不留痕跡地拍了拍周正義律師的后背,兩人對視一眼,周正義也是神秘地一笑,點點頭。
秘書從勞斯萊斯的冰箱里拿出冰好的香檳,現(xiàn)場倒酒,在一片友好祥和的氣氛中,大家握手碰杯,完成了交易,三方各取所需。
張洪祥看許慶良沒來,就動了點心思,腆著臉湊過去,想跟古蘭丹姆找地方喝一杯,慶祝一下,順便討論一下女兒教育問題的,古蘭丹姆只是很有禮貌地跟他微笑點頭,說道:“謝謝你啊洪祥,有空再聯(lián)系。”
然后,仔細夾著裝有合同的皮包,跟著陸剛一行人出了公證處,坐進她那輛白色寶馬540,揚長而去,只留下張洪祥五味雜陳,慢騰騰地朝自己沾滿灰塵的五菱之光走過去。
……
張洪祥心愿已了,回到賓館把合同展示給盧振宇看,盧振宇翻來覆去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有什么問題,只能悵然羨慕文訥了,可他自己卻更郁悶了。
看他神色抑郁,張洪祥神秘地一笑,掏出來一個“好東西”,遞給盧振宇,盧振宇接過來一看,是一張銀行卡。
盧振宇捏著卡翻來覆去的看,疑惑道:“張哥,這幾個意思?”
“咱的車馬費一天三千,咱正經(jīng)查案子的時間大概有三個月吧,所以我報了27萬,人家直接一把給了30萬,咱實際開銷了五萬塊多一點,我在里邊留了25萬,都是你的?!?
盧振宇嚇了一跳:“張哥,為啥都給我?”
張洪祥嘆道:“這件事老哥做得不地道,我也知道,你本來能得一千萬的,現(xiàn)在只有這么點兒,你放心,我不是拿這點錢堵你嘴的,你剛畢業(yè)手頭不寬裕,談戀愛追女孩都得花錢,你先拿著用,買輛車啥的,跟小文在一起的時候也好大方點,別太窮酸了,小文那邊我說到做到,幫你使勁兒,還是那句話,只要小文樂意,我這邊沒二話,還幫你做她媽媽的工作?!?
盧振宇都懵了,半晌才說道:“張哥,那也不該我全拿啊,就算剩下多少,最多給我一半啊,那一半是你的啊。”
張洪祥擺擺手:“別來這套,我不缺錢,我有個億萬富姐的閨女,還能缺錢花了?再跟我客氣我翻臉了啊?!?
盧振宇仍然覺得這張卡片滾燙,堅決不要,張洪祥一瞪眼,呵斥道:“拿著!不然給我滾!老子不認識你!”
盧振宇心一橫,真的把銀行卡往桌上一放,扭頭就走,張洪祥一愣,連忙追到走廊上,把他從電梯跟前拽回來:“好好好,就依你就依你,一人一半,一人一半……臭小子還真走??!”
盧振宇這才被他拉回房間,張洪祥把那張卡甩給他:“你先裝著,我現(xiàn)在手頭也沒合適的賬戶,回頭辦好了告訴你,你再給我轉(zhuǎn)吧。對了,密碼是小文的生日,記住了吧?!?
“哦?!北R振宇茫然地點點頭。
“小文哪天生日?”
“啊?”盧振宇一愣,頓時感到臉上燒的慌,撓撓后腦勺,“這個……我還沒問呢……”
“看看!看看!”張洪祥不滿地呵斥著,“你這樣怎么追女孩子?都多長時間了,連人家生日都不知道?萬一這幾個月錯過了呢?整個一榆木疙瘩,唉,小文到底喜歡你哪點的?”
他教訓(xùn)了一通之后,看了一眼門口,壓低聲音說道:“970606,記住了嗎?”
盧振宇點點頭,笑道:“6月6號,這日子好記?!?
“對,六六大順。”
“霸王行動。”
兩人幾乎同時說出來,瞬間有些尷尬。張洪祥打量了一番盧振宇,搖搖頭:“你們這些宅男啊……還行,還是個軍武宅,至少不是章松那種廢宅。今年就算了,六月份的時候你們還不認識,明年可別忘了啊?!?
“噢,放心吧……張哥?!?
……
金天鵝總部,寬大的總裁辦公室里,陸剛坐在沙發(fā)上,從沙箱里拿出一根雪茄,剪掉頭,旁邊的周正義已經(jīng)伸過都彭打火機幫他點上,陸剛謝絕,自己擦著一根柏木火柴點了,努著腮幫子吸了一口,噴出煙來。
周正義收回打火機,自己也掏出一支煙點上了,笑道:“應(yīng)該的……唉,我還是享不了這玩意兒啊。”
陸剛把雪茄從嘴上拿下來,笑道:“我也是剛學(xué)著抽,附庸風(fēng)雅。”
周正義哈哈笑道:“陸總,要不要幫你介紹個小姑娘,教你打打高爾夫球?我認識不少資源,都在國外打過比賽的,素質(zhì)不錯,以前都是陪領(lǐng)導(dǎo)打球的,這兩年領(lǐng)導(dǎo)都不敢打了,很便宜就能找個不錯的,怎么樣,要不要來一個試試?”
“別別,”陸剛夾著雪茄擺擺手,“你嫂子能吃了我……”
兩人笑了一陣,陸剛指了一下茶幾上的合同,笑道:“正義,說起來,這件事還得好好謝謝你,圓滿解決,吃相還不難看,要不然張洪祥那小子折騰起來也夠我受的。”
周正義面露得意之色,笑道:“關(guān)鍵地方改了幾個術(shù)語,這份贈與合同就變成法律意義上的遺囑了,外行根本看不出來,呵呵……遺囑和贈與合同可不同,一旦變成遺囑,那只要立遺囑人還活著,就隨時可以立新遺囑替代老遺囑,只要陸總你哪天寫一份新的,說我不高興了,一分錢也不給那小女孩了,然后拿去公證一下,他們手里的舊遺囑就變成廢紙了,那2%的股份該是您的還是您的?!?
陸剛望著他,露出會心的笑容,然后用雪茄指點著他,兩人同時開懷大笑,陸剛笑的暢快淋漓,周正義笑的內(nèi)斂含蓄。
笑了一會,陸剛從懷里掏出一本支票,刷刷寫了壹拾萬元整,撕給他:“正義,哥謝謝你?!?
這是之前談好的價碼,周正義一點也沒客氣,接過來揣進懷里,微微一笑:“陸總太見外了,這都是本分?!?
“怎么樣陸總,”他又問道,“準(zhǔn)備哪天弄份新的?我好準(zhǔn)備一下,提前跟公證處那邊打好招呼?!?
陸剛瞇著眼睛,抽了口雪茄,慢慢說道:“不急,小蘭畢竟也是我弟妹,這么快翻臉不認人,大家臉上不好看,先擱著吧,就算他們那天回過味來了,也不好跟我說什么,畢竟我沒說作廢嘛。而且說起來,這也算是個餌了,先吊著她們,來日方長嘛?!?
周正義點點頭,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對了陸總,好像天少挺喜歡那小女孩的吧?”
陸剛抬起一挑眉毛:“哦?哦,對,有這事兒。”
周正義笑道:“那小女孩我知道,素質(zhì)不錯,陸總,考慮考慮?”
陸剛猛抽一口雪茄,沉吟道:“原來條件倒是不錯,勉強夠進陸家門,可是……最近這檔子事兒……唉。”
周正義笑道:“這你放心,等天少出來,問問天少的意思,看他還喜歡不……”
說著,他湊過去,壓低聲音:“陸總,不瞞你說,內(nèi)部消息,那小女孩被救出來不是送醫(yī)院了嗎?當(dāng)時就做了全面檢查……也包括那什么……就是侵害檢查……其實吧……沒事兒……啥都沒有……”
“噢……”陸剛點點頭,聽懂了,但他覺得很匪夷所思,“可靠不?我咋聽著那么不可能呢?”
“絕對可靠,”周正義微微一笑,神秘地說道,“當(dāng)時婦科孫主任親自做的檢查,她老公就是市局經(jīng)偵一把,那是我鐵哥們兒,騙誰也不能騙我,你知道吧。”
陸剛放心了,點點頭,呵呵一笑:“行,那就問問小天的意思了,小天喜歡的話,那就給小天留著了,那小子整天在外邊坑爹,也得有個人管管他了,小蘭那閨女我知道,那性子,絕對能把小天治得服服帖帖的。呵呵,那樣的話,那2%的股份就當(dāng)真給她留著,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
紫竹林別墅頂層閣樓,健身房里,文訥穿著健美套服,正在揮汗如雨地練啞鈴,她剛剛才在跑步機上跑完了一千米,補充了點水分就來練力量了。
她握著沉重的男式啞鈴,艱難地舉著,感覺大臂肌肉在燃燒,一邊做著,一邊在心中默念:“我要更積極地生活,我要面對一切挑戰(zhàn),我要練得能夠保護自己,我要變得像路老師一樣強大,笑對一切魑魅魍魎,不要低頭,王冠會掉!不要流淚,壞人會笑!”
突然,她打了個噴嚏,緊接著又打了一個,輕輕嘀咕道:“沒感冒啊,難道是誰在念叨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