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冉宮。
風過殿,清冷。
夕顏籠在雪色的輕紗裡,長長的裙裾曳在明鏡似的地面,光澄澄的磚石上映出她淡淡的身影,眸華流轉間,她的小臉透著令人難以看透的迷離,卻愈顯得豔美動人。
只是,那層豔美,也仿同籠了紗一般,綽綽隱隱地,恁叫人看不得真切。
離秋本在殿外伺著,見燕兒端著原封不動的晚膳退出,不由還是皺了眉。她身爲冰冉宮的掌事宮女,這些事,是不能置若罔聞的。
所以,她接過燕兒的托盤,復往殿內行來,卻見夕顏只支頤沉思,目光,與其說是凝著軒窗外漸漸暗去的景緻,不如說,什麼看進夕顏的眸底,都是一樣的。
不過是望不盡的奼紫嫣紅,看不穿的暗流詭異。
離秋近前,驀地看到,夕顏支頤的手上,還殘留著一些早發黑的血跡,連雪色的袖子都沾染了些許血漬,而,夕顏卻並不在意這些。
或者說,今日夕顏從天曌宮回來,就一直靜靜地坐在正殿,摒退一衆宮人,若非是晚膳,燕兒和離秋也是不得進殿的,自然,就忽略了這些血跡。
“娘娘,您的手怎麼了?”離秋將托盤放至一旁,輕聲問道。
“不小心碰傷的,沒有關係。”夕顏悠悠啓脣,目光還是未從窗外收回,繼續道,“離秋,你上回說,把心願寫在祈福紙鳶上,真的放得越高,越會實現嗎?”
“是啊,娘娘,這是宮裡的傳統,據說當年太祖皇后就是靠這個,祈得了後來的太子呢。”
她突然噤了聲,因爲,太祖皇后最終只是皇后,誕下太子後,就——
幸好夕顏似乎並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本宮也想祈福,替本宮去找一隻紙鳶來。”夕顏吩咐道。
“娘娘,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放罷。”
“本宮想今晚放,有勞離秋了。”夕顏堅持。
“那,娘娘,請您好歹先用些晚膳,奴婢吩咐司飾司這就準備紙鳶。”
夕顏晗首,離秋芳退出內殿。
晚膳是精緻的,四碟小菜,並一碗晶瑩的米飯,可,她真的沒有任何的胃口。
心裡,好堵。
但,若不用,離秋一會回來,必定還是要勸,她擡眸望了一眼架上的那盆綠籮,取其中一隻筷箸,沒多會,就在綠蘿的培植土裡挖出一不算太小的坑,將些許的菜飯埋了下去,隨後,將那筷箸用青梅茶滌洗了,復將青梅茶倒進綠蘿中。
做完這一切,離秋方從殿外進來,身後跟著蜜恬,蜜恬手裡拿著一紙鳶,疊起來,圖案看不真切,直到夕顏放上天際時,才發現,這是一隻繪著百子納喜的紙鳶。
百子,該是大部分嬪妃應景願意放的紙鳶吧。
惟獨她,僅覺得是個諷刺。
她今日所做的一切,又何嘗不是一個諷刺呢?
長長的絹條上,她沒有寫任何的字,無字,是她要的。
本來,去麝山上放是最理想的,因爲,那裡最高,基點高,紙鳶一定放得也會好高。
可,離秋說,那裡,正在建造一座皇室的祈福臺,再不容許上去。
再多的,離秋說不出來,宮裡尚宮局交代下來的,就是如此。
也罷,她本來,對蛇仍心有餘悸。
另選的地方是一處寬敞的草坪,三面環著樹林,一面環湖。隔湖那邊,就是麝山。
夜幕下的麝山,莫名讓人覺得有些陰冷。不過,她仍摒退所有宮人至樹林外,獨自一人,試著開始放紙鳶。
因爲,獨處的時候,她或許才能讓自己的心緒外露,而不再是維持表面的樣子。
今晚的風,很大。
縱然,從沒有放過紙鳶,她想,應該不是很難吧。
作者題外話:大家希望放紙鳶時發生點啥事呢?曖昧地笑。嘿嘿。本文目前爲止沒有誰是誰的替身哈。。別往那個上面想,不然越想越偏的說。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