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被羅正道厲聲喝問的氣勢壓倒，投機心理嚴重的鋼拳酋長立時萎了下去，低聲說道：

“那就照殿下說得辦，我們只有一個要求，那種輕便火炮是不是可以……”

在前幾個月，羅正道授意威克礁兵工廠仿製了在舊世界被稱作穿越神器的m1841式榴彈炮，這款火炮與新世界發射四磅石彈的同類型火炮相比，不僅重量輕便於機動，射速也更高。式火炮的滿裝藥最大射程接近兩千碼，有效射程在一千碼開外，榴彈炮的炮架採用可拆解設計，有利於攜行通過那些炮車無法拖曳前進的複雜地形，即使拆散後重新組裝起來也不需要耗費太多時間，的確稱得上是一款游擊隊的神器。

外行人一般分不清加農炮和榴彈炮的區別，其實二者很容易辨識差異，只需留神觀察一下炮管長度就能知道答案。

加農炮是長身管類型火炮，發射的彈道低平，直瞄精度較高，榴彈炮身管較短，因此可以採用四十五度角高拋物線方式射擊目標，隨著裝藥量變化射程也能靈活調整，所以榴彈炮的射程要同口徑比加農炮遠一些，代價是精度和穿透力差了一截。

灰鐵矮人們既是熟練工匠又是優秀的射手，此前他們看過佐拉·黑格爾在與卓爾精靈的幾次交火中使用這種新式火炮，立馬就動了心。

礙於水手長的那張黑臉太過嚴肅，實在不好打交道，矮人們這才憋著勁等攝政王這位正主來了再開價。

如今已是火燒眉毛了，沒時間慢慢磨牙，羅正道掃視一眼談判對手鋼拳的神色變化，聽著他吞吞吐吐的話語，略作思索就明白了灰鐵矮人想要什麼東西。反正返回地面的主要通路阻斷，這些笨重武器不好帶回去，羅正道也就爽快地同意把佐拉·黑格爾和他自己分兩批次帶來的新式榴彈炮移交給灰鐵部落用於抵抗卓爾精靈入侵，並且承諾了今後將視情況提供更多的武器彈藥。喜出望外的灰鐵矮人則同意部落工匠接受人類的僱傭外出工作，以及在局勢穩定後定期送出部分金屬錠作爲附庸所支付的貢賦。

迅速而果斷地敲定了雙方各自承諾的責權利，羅正道在羊皮紙文書上籤下了威爾·尼達姆的名字，跟著用紋章戒指沾了一些火漆按在文書下方，鋼拳酋長亦是如法炮製。

當兩方都完成了契約手續以後，一束明亮而又不刺眼的白色光芒自虛空中悠然降下，在文書上方的熒熒白光中浮動著一枚天藍色的神徽，在場衆人見狀躬身向這位見證契約成立的神明表達敬意。

相見時難別亦難，這段來自舊世界的名句拿來概括羅正道離開地下世界的艱難行程和複雜心境很是貼切，此刻他的腳下是一條崎嶇不平的石埂小徑，向前蜿蜒伸展到不可揣度的黑暗空間。在這條寬度不足一米的石埂路兩側是深不可測的漆黑地淵，側身看上一眼就會叫人感覺似乎連靈魂都會墜落下去。不消說，當旅人們打著火把和照明晶體行走在這樣一條無時無刻不在透出危險氣息的狹窄道路上，忐忑心情堪比坐上雲霄飛車，豈止是一句刺激能形容得了？

停下腳步喘了口氣，羅正道拄著手杖掃視孤寂空曠的黑暗地下空間，他轉頭對灰鐵矮人派出的嚮導說道：

“喂，距離出口還有多遠？”

聽到提問，這位負責領路的大鬍子矮人神情木訥，手指著前方說道：

“再走兩個沙漏時間就能看到地表世界了。”

明知前途渺茫，滿心鬱悶的羅正道還能說什麼，唯有嘆息一聲接著往前走吧！然而，這一路走著走著，他隱約感覺什麼地方不對勁，直覺告訴羅正道，某種危險正在悄然襲來，他忍不住自言自語地說道：

“……太平靜了。”

儘管是終年不見天日的地下空間，這片貌似瘠薄的土地事實上也不是一塊了無生機的生命荒漠，那些適應了地下世界特殊地理環境的生物在此滋生繁衍數量不少，類似蝙蝠之類的黑夜常客就更甭提了。打從羅正道一行人離開灰鐵部落，在黑暗中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了這麼長時間，行軍途中竟然連一隻體型大一點的野生動物都沒碰見過，即便他沒有危險預感，這些異常現象也無疑能勾起警惕心了。

羅正道向佐拉·黑格爾詢問後，水手長滿不在乎地說道：

“這邊的動物大約是被兇猛捕食者嚇跑了，這很正常。”

正常嗎？羅正道一點都不覺得正常，繼續追問說道：

“佐拉，你熟悉這邊的情況，能猜出是什麼捕食者嗎？”

舉著一塊照明晶體的佐拉·黑格爾嗅了嗅空氣，似乎是打算用鼻子來找出原因，說道：

“嗯，卓爾的最強兵種是蛛化精靈，那些被蛛後懲罰變成半人半獸的怪物，最適合在這種特殊地形環境下伏擊敵人，不過卓爾一般不會把蛛化精靈派出來活動，那些傢伙太危險了。”

正所謂白天不要說人，夜晚不能談鬼，沒等佐拉·黑格爾把他知道的那些底細全部抖落乾淨，在羅正道等人的頭頂上方就傳來了一陣悉悉索索的細微聲響。聽到意外的動靜，水手長先是一愣，跟著反應神速劈手奪過一根火把猛力擲向空中，過了幾秒鐘後，石頭小徑上的人們藉助這根飛舞火把發出的微弱光亮看到了位於頭頂上方的某些事物。

看清楚頭頂上的情況究竟如何，羅正道的臉色往下一沉，右手拔出了左輪手槍，他對手下們大聲吆喝說道：

“火槍手準備戰鬥，其他人原地待命。誰敢亂動，格殺勿論。”

無論海盜們是否情願服從羅正道的命令原地等待，這會他們也沒有作出不同選擇的餘裕，這鬼地方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前進後退都只有一條路，想跑都跑不掉。一不留神腳下踏空，轉眼間就是下輩子再見了，與其被窩囊地摔死，不如跟敵人拼一下，好歹死得不那麼憋屈呀！

“噝噝噝噝……”

隨著那些雜音越來越近，佐拉·黑格爾轉頭看了看羅正道，舉起軍刀吼道：

“火槍手！瞄準……開火！”

“呯呯呯呯呯呯……”

爆豆似的槍聲激烈迴盪在地下空間，充滿了虛幻般的朦朧感，仿如此刻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都是幻夢。

新世界的軍隊主體還是凡人，海盜也是一樣的，職業者的數量太少了，不可能組成軍隊建制活動，像是薩莉爾·拜恩的職業是督軍，佐拉·黑格爾是劍士，維娜·杜波夫是遊俠，他們這些職業者的確是一等一精英，但在整個羅正道艦隊中所佔的比例連百分之一都不到，儘管他們是人才，卻也無法取代普通士兵的作用。

由普通人組成的軍隊與這些被蛛後神力扭曲造就的職業殺戮兵器蛛化精靈相比，平常對付的地精軍隊頂多算一羣業餘選手，若不是此類強力兵種數量稀少，蛛化精靈難以適應地表世界的光線條件，卓爾精靈早就衝到地面上稱霸一方了。

蛛化精靈的上半身與卓爾精靈無異，下半身則是巨型蜘蛛的軀體，目視瞧著跟舊世界三流科幻恐怖片里人獸雜交的怪胎有一拼。蛛化精靈的體型平均差不多都有一輛中型麪包車大小，行動速度敏捷得嚇人，長著八條腿的蛛化精靈在洞穴頂部垂下的鐘乳石之間迴旋閃避縱躍如飛，即使海盜們用火槍射出的石彈打得火星四濺煞是熱鬧，但要說幹掉了多少蛛化精靈，這答案恐怕非常不樂觀的。

“不要亂，保持住戰鬥隊形，繼續排槍射擊！”

自知手下們在險惡地形中遭遇這種規格外的敵人能堅持戰鬥已是殊爲不易，到底能堅持到幾時，那真的要賭人品了。羅正道也沒別的辦法，只能咬著牙伸手到袖口縫製的暗兜裡面，他在指尖輕彈的同時，嘴裡喊道：

“召喚——焰雀！”

“超魔——翼人變化！”

橫豎是得挨一刀，羅正道也能豁出來，召喚卡牌和超魔技巧一塊用，荒神詛咒再痛苦，總比今天死在這強吧！

收拾這些飛檐走壁如履平地的蛛化精靈，長翅膀的召喚物佔便宜一些，你的腿再多還能比長翅膀的更靈活嗎？羅正道連氣都來不及喘一口，指向那幾頭體型碩大的蛛化精靈，對背後羽翼閃耀著火光的鳥嘴翼人下達命令說道：

“襲擾它們！”

“唧唧唧唧！”

對召喚物下達了指令後，羅正道連一秒鐘也沒敢耽擱，大聲招呼手下說道：

“全速前進，抓緊時間通過危險地帶。”

自家的事情自家知，焰雀本來是一星卡牌召喚出來的怪物，即便羅正道用了超魔技巧讓它們變成翼人，從本質上來說它們還是一羣渣呀！能爭取一些時間讓羅正道沉寂跑路就不錯了，奢求太多會被天打雷劈的。

這一口氣狂奔了不知道多遠，大部分人開始喘著粗氣感到疲勞，羅正道下令原地休息，抽空打量著汗流浹背的海盜們，開口說道：

“大家都沒事吧？”

不等別人開口，佐拉·黑格爾猛地跳了起來，羅正道正準備聽他想說什麼，結果水手長閉上眼睛傾聽了片刻，忽然指向羅正道的背後說道：

“當心，後面有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