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之海極其遼闊，面積十倍于星辰大海，本身并無出奇之處，點綴在這片廣闊海域間的拉什莫爾群島總計有超過五十座島嶼，面積次一等的巖礁更是多達三位數。據說這里本是一座物產豐饒的大島，后來陸沉在了海水中，只有山嶺和高地得以幸免，露在水位線之上成了珍珠鏈般的一座座島嶼。倘若這個離奇傳說的確屬實，或許能完美解釋為什么藏寶圖提供的地理信息與目前的實際地貌不符，很可能在過去的數千年里，島嶼又緩慢沉降了不少。

雖然曾在獨處時無數次暢想過自己站在最后一件霸者之證跟前，即將伸手拾取這件無價之寶的一剎那，真格走到了這一步，距離最終目標近在咫尺，羅正道才愈發深刻地體會到那種患得患失的糾結心情。

進一步天堂，退一步地獄，在進退得失之間的巨大落差令人禁不住繃緊了全身的每一根神經，承受著如此重壓若無其事，不是普通人能夠做到的事情。

“國王陛下，我們在水下找到了石碑。”

“標記是什么？”

“翅膀，一支翅膀。”

沒費多少時間，水下的石碑被打撈出水，羅正道親自參與辨識圖案，情況與手下們的描述別無二致，孤零零的一支左翼，看著酷似舊世界的大路貨商標，難為他還得從這個提示中領悟出隱含的線索。解密這活果然太燒腦，繼續照這節奏折騰下去，他遲早得吃鯨魚來補腦子。

“你們在島上尋找與這個相似的圖案。”

隨著羅正道的一聲令下，探險隊登陸的幾百號人只得散開漫無目的地尋找著可疑線索，他們以守財奴撿拾散落在地上銅板的精神，瞪大了眼睛仔細分辨著任何一處非自然的標記物。

“國王陛下，您看是這里嗎？”

老實說，羅正道最討厭的不是面臨危險境地，尋寶這活從沒有不危險的說法，不論承擔多大風險，他總能心平氣和地接受現實，你想吃魚那就別怕魚刺扎嘴呀！問題是像當下這樣絞盡腦汁與寶藏埋藏者斗智的過程，才真心是叫他覺得無比蛋疼，不知這些前輩海盜王是怎么被更早之前的前輩們狠狠折騰過，下了如此堅定不移的決心報復社會，反正身心俱疲的羅正道是覺得自己今后沒辦法再跟他們愉快地一起玩耍了。

站在角度陡峭如刀劈斧鑿懸崖下方，辨識過與石碑對應的另外一個翅膀標記，看著前面的亂石堆，羅正道深呼吸幾次，招呼說道：

“我們開始吧！”

幾十個扛著石松粉桶的壯漢一通忙活，把所有準備工作完成，羅正道點頭示意爆破組可以開始了，專職掌控這項業務的小組長最后檢查了一遍導.爆索，隨后點著了火頭。

“轟——”

霎時間，無數碎石被沖擊波崩飛，最遠的落到了海岸邊，躲在一塊巨石后面的探險隊聽著爆炸濺起的碎屑如流彈般密集打在石頭上，以及從自己的身邊和頭頂掠過的破空聲響，莫不是一陣心驚肉跳。待得風平浪靜之時，羅正道對出去探查情況的手下問道：

“發現異常了嗎？”

看著懸崖下塊頭小了不少的亂石堆，一臉驚疑的偵察兵晃著腦袋，說道：

“沒有！什么都沒有！”

沒等羅正道開口，隨行的一名參謀便插言說道：

“國王陛下，我們會不會找錯位置了？”

聞聽此言，羅正道略作思考，搖頭說道：

“不會的，告訴爆破組再爆破一次，還在原來的位置，給我加大藥量。”

“轟隆隆……”

又是一聲震天動地的巨大爆炸，這回消耗的石松粉數量足夠打上一場規模不小的海戰了，若不是有空間裝備助陣，探險隊累吐血都未必能湊齊這么多爆炸?物。除此之外，羅正道得感念現在不是旅游季節，拉什莫爾群島沒有前來觀光散心的閑人，在這個大風暴隨時可能生成的敏感時間節點，熟諳風暴之海氣候變化的精靈們才不會隨便出門找不自在呢！因此，盡管探險隊在這邊弄出了老大動靜，只要別驚動了聯邦海軍的巡邏艦隊，尋寶行動蹤跡暴露的威脅不大。

在出門前，羅正道精心布置了一個輿?論騙局，起初透過內部渠道隱諱地散布謠言說自己將要前往舊皇城，祭祀前不久剛剛修復完畢的太祖皇帝宗廟，另一方面他又在公開場合極力否認自己近期有離開瓊州前往主大陸的計劃。

大多數在留意威爾·尼達姆國王陛下動向的觀察者發覺他從大眾視野里消失不見了，下意識的第一反應也是把視線轉向主大陸尋覓。這法子大致可以確保瞞過他們一時，不過如何在真相敗露以前得手，拿到風暴之海的霸者之證，這事就得考驗羅正道的手腳是否足夠麻利了。

穿過尚未完全散盡的白煙，看到完全消失了的亂石堆，小組長的聲音有種壓抑不住的興奮，大聲喊道：

“……是洞穴，陛下。”

聞聲，長出了一口氣的羅正道閉上眼睛，幾秒鐘后他開口說道：

“大家準備一下，我們下去。”

哪怕類似的探寶經歷已經有過六次之多，從某種角度來說，羅正道也算是久病成良醫，見識過前輩海盜王們心狠手辣的本色，他很清楚自己的處境何其艱難。尋寶活動面臨的威脅性不遜于一場刀頭舔血的大戰役，稍一不慎就會有性命之憂。

作為搏擊七海的強悍男人群體代表，海盜王們絕不會認同一個弱者有資格與自己比肩的幼稚想法，同情心那是什么東西？如果后來者不幸死在陷阱里，對這些傲慢的前輩而言也算不上一種損失，原本弱者就不該幻想染指霸者之證，乃至于海盜王的尊貴頭銜。既然理解到這一點也就能明白最后一件風暴之海的霸者之證，怕也是前輩海盜王剔除不合格后繼者的最終關卡了，他們必定會拿出最為強有力的手段和險惡用心，把那些不符合標準的候選者一腳踢出局。

“咕咚——”

朝著小徑旁邊黑漆漆地淵拋下一塊如拳頭大的石頭，隔了快半分鐘才聽到撞擊回音，為之色變的人們忍不住祈禱起來，說道：

“愿我主庇佑，這下面究竟有多深哪！”

一個上了年紀的隊員對身后的年輕人說道：

“相信我，小子，如果你從這失足摔下去，在落地前足夠完成臨終祈禱，所以記得走路要小心點。”

走在探險隊伍居中的位置，羅正道沒有在意身邊發生的趣事或者說瑣事，他的心思全部貫注在即將到來最后一場考驗。在這場攀登世界之巔高峰的極限大挑戰中，失敗者注定了會付出慘烈代價，羅正道可不希望自己栽在這上頭。

“陛下！陛下！”

從隊伍前頭跑過來的尖兵一臉驚惶神色，羅正道看著左右人等臉色也跟著變得難看，阻止他說道：

“別慌張，有什么事？”

“是的，國王陛下。”

安撫了一下眾人的情緒，羅正道把聲音放得平緩，說道：

“說吧！到底發現了什么？”

“巖畫，是巖畫，陛下。”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幽暗地下空間，僅容一人行走的巖石小徑旁是懸崖峭壁，地勢險峻到了極點，在這條岔路的盡頭處，巖層陡然下切形成了一個垂直立面，下方是深不見底的懸崖。隔著數百碼距離之外，對面的聳立崖壁上一個個尺度巨大無比，要用百米為單位衡量的圖形若隱若現，人們得聚精會神地望過去才能看出些端倪。

曾經有人說，真正偉大的藝術品具有震撼人心的能力，這些出現在人跡罕至的地下深淵之上，形象各異的圖畫無疑符合這一標準。

探險隊的人們睜大眼睛注視著在火把搖曳光芒下，似乎正在不住扭動變形的巖畫，目光里滿是震撼與驚異。

新世界的歷史確實悠久，可供追溯的有文字記載歷史卻短到只有幾萬年，在此期間還有多次文明大倒退造成的文化斷層難以逾越。刀兵水火是歷史典籍和古代文物的劫難，舊世界那區區數千年的文明史就留下了一籮筐難解之謎，何況是新世界這種加倍能折騰的狀態？不消說，能夠熬過這些劫數流傳后世的幸運兒從來是極少數，即便后世的歷史研究者們透過厚重的羊皮紙書，或者古老泛黃的卷軸去認識過往歲月，充其量只能如霧里看花般收獲些微點滴認知而已。

“知道是什么意思嗎？”

“可能性太多了，陛下。”

詢問下屬未果，羅正道很不滿意，他不認為前輩海盜王們是那種渾身洋溢著藝術氣息和頹廢風的文藝青年，更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在這種不見天日的鬼地方產生強烈的創作欲望，這些巨幅巖畫必然是指向霸者之證的某種指向路標。只是要完成對巖畫的解讀工作，這事叫他一想就很頭疼，你說怎么就不能爽快點直接進入正題呢？難不成海盜王還是一個對腦筋急轉彎要求頗高的稱號？

在心里吐槽了一番寶藏埋藏者的惡趣味，羅正道轉回頭看著這些宏大壯麗的巖畫，在隨從手里拿過一枝火把扔下懸崖，借助于這點微弱火光照亮了位于更深處的部分巖畫。

此處遺跡若是出現在地表世界，絕對是能震動世界考古學和博物學界的重大發現，問題是在這種地下空間只能算明珠暗投了，要正確解讀其中的提示，羅正道心中不禁生出了幾分焦躁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