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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個(gè)方法,讓雙劍宿主死其一,則其持有的劍會陷入長眠,雙劍缺一,自然無法再用于飛升……如果我們用這個(gè)辦法,便只能除去羲和劍的宿主……”他頓了頓,不再向下說去,只是沉默著向天河驚恐憤怒的面龐望去。
天河呆呆地望他半晌,驀地退后幾步,雙手狠狠地揪著自己的頭發(fā),全身發(fā)抖,暴喊道:“可他是玄霄,是除了爹以外對我最好的人之一,是我的大哥啊……就算他不顧菱紗的死活,就算他殺了青陽和重光,就算他變成那個(gè)樣子,就算我再也不肯喊他大哥……他也還是我的大哥啊!我怎么、怎么能……”
紫英喃喃道:“天河,我已說過,師公留下的辦法,對你我而言太難了……”
天河兩眼血紅,猛地抬起頭來,大聲問道:“紫英,你說還有第三種辦法,那是什么?還有什么別的方法?”
紫英望著他,緩緩道:“很簡單,你去勸師叔放棄飛升、放棄執(zhí)念……”閉上雙目,徐徐嘆了口氣,又道:“但是天河,第三種方法最簡單,卻也最困難。你認(rèn)為,現(xiàn)在的師叔,會聽你的勸誡嗎?”
天河怔怔地聽著他的話,心中寒意徹骨。那天在卷云臺上,玄霄寧可斬?cái)嗯c自己的兄弟情誼,也要將十九年前的飛升繼續(xù)下去。青陽、重光兩位長老與他何等交情,只因阻他,竟致慘死,自已雖與他一見如故,論及交誼,又怎么比得上兩位長老、尤其是重光長老與他的數(shù)十年深交?重光為了助他破冰,明里暗里不知費(fèi)了多少心血,他既能對重光下殺手,又怎會因?yàn)樽约旱膸拙淇鄤瘢头畔聰?shù)十年的執(zhí)念?
他越想越是傷痛,忽地不由自主打了個(gè)寒噤,體內(nèi)那幾股原本已被化解殆盡的寒氣竟陡然間亂竄起來,直侵入各處經(jīng)絡(luò),四肢百骸涌起一陣奇寒。他此刻心神大亂,一時(shí)竟是壓制不下,直凍得牙關(guān)微微打戰(zhàn),身子一歪,頹然坐倒在地。紫英知他心中痛苦,傷感地扶著他起來,哀嘆道:“天河,你先回去靜一靜吧……也讓我一個(gè)人想一想……”
天河緊咬著牙,一步一頓地向木屋走去,紫英身子一晃,全身上下似乎一點(diǎn)力氣都沒有了,靠著身旁蒼松,喃喃對天禱道:“師公……您能不能告訴弟子,我們該怎么辦……”
忽然,木屋中響起天河的驚叫聲:“菱紗!你到哪去了?!菱紗——”
他這一聲喊叫未畢,房門“砰”的一聲被人推開,慕容紫英如一陣風(fēng)般飄掠進(jìn)來。
他足尖剛一著地,雙目已向空著的床上瞅去,眼神一震,驚道:“菱紗呢?她怎么不見了?”
天河驚慌至極,道:“我不知道!剛才我出來的時(shí)候,她明明還睡在這里的!”
紫英急走到床邊,伸手探了探被褥,只覺入手尚有余溫,果斷道:“她應(yīng)該剛離開不久,還沒走遠(yuǎn)。我們快分頭去找!天河你在青鸞峰附近看看,我直接御劍往山下去!”口中說著話,身子已急奔了出去,但見黑夜中一道藍(lán)影,在山頭閃了一閃,便消失不見了。
天河也急忙走出屋來,他心亂如麻,在峰頂毫無目標(biāo)地亂走著,不住地焦聲高喊著:“菱紗,你在哪里?你快回來啊——”自己驚恐的聲
音回蕩在山間,久久不絕,可除了山林中被風(fēng)吹來的沙沙聲響,再無一絲回應(yīng)。天河腳步越來越快,到后來已與飛奔無異,可疾跑之時(shí),兩條腿卻顫抖的越來越厲害,喊話的音調(diào)也愈加凄烈,只覺得每喊一句,都像將自己的心撕開來一樣,痛得無以復(fù)加。
他近乎發(fā)狂地一面漫無目的地奔跑,一面轉(zhuǎn)頭四處張望著,就在呼喊到近乎絕望時(shí),眼前忽然閃過一線光亮,那亮光雖然微弱,在他此時(shí)看來卻無異于皓月朗星一般醒目,驚喜地呼喊一聲,全身也不知道從哪涌來一股力氣,奮力一躍,竟跳上了足有近丈高的樹梢上,直奔向樹屋門前,高叫道:“菱紗,是你嗎?”
屋中輕輕傳來一聲嘆息,天河聽見她的聲音,頭腦中猛然間一陣暈眩,心中這短短一會兒間感受到的大驚大喜,簡直讓他喘不過氣來,兩腿一軟,險(xiǎn)些摔下樹去。他急伸手扶住屋門,側(cè)身走了進(jìn)來:“菱紗,我終于、終于找到你了!”
樹屋盡頭,韓菱紗倚窗而立,淡淡地望著窗外的風(fēng)景,身旁的桌子上亮著一盞油燈。她聽到天河走進(jìn)來,聽著他狂喜的呼喚,卻是沒有回頭,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轉(zhuǎn)過身來,臻首低垂,一雙秀目卻輕抬著,怔怔地向天河望來,目光中已無往日那般輕靈的感覺,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沉甸甸的不舍,嘴角猶隱隱掛著一絲微笑,在一旁黯淡的燈火映照下,本已失神的面龐上,越發(fā)顯得哀凄憔悴,令人神傷。
只聽她傷感地嘆了口氣,低聲道:“……早知道你會找到這里,我就應(yīng)該直接下山去的……可我還是忍不住,想來這里……”
菱紗微笑著搖搖頭,輕聲細(xì)語,恍如夢幻:“還記得嗎?我和天雨還有你第一次來樹屋時(shí),我說以后要到山上隱居,不問江湖世事,那些……都還像是昨天的情景,可仔細(xì)想想,原來已經(jīng)過了那么久啊,發(fā)生了好多好多事……”
天河用力地點(diǎn)點(diǎn)頭,疑道:“是啊,不是說好了嗎,以后我們大家一起住在青鸞峰,可為什么你又要走?”
菱紗偏過頭去,看著窗外,微聲道:“我都聽見了,你和紫英的話……”
天河面上大驚,失語道:“不、不是的,菱紗……”
菱紗微微擺手,制止了他無力的解釋:“天河,不要瞞我,也別安慰我好嗎?你們的意思,我都明白……其實(shí),你和紫英,你們不用這樣痛苦……”她微微一頓,凄然笑了一笑,輕輕說道:“……只要我把自己殺了,所有的一切不都結(jié)束了?”
天河耳旁如鳴巨雷,額頭上青筋迸起,暴喊道:“菱紗,你在胡說些什么?!”
菱紗閉上眼睛,仍是喃喃說道:“……我只想找個(gè)地方,靜靜了結(jié)自己的性命……日子久了,你和紫英會慢慢把我忘記的,忘記了,就不會再傷心……”
天河一個(gè)箭步搶到她跟前,緊緊抓住她的雙臂,大聲說道:“你別說了!你現(xiàn)在就跟我回去,好好休息,不許再想這些!”
菱紗只是默默搖頭,忽地全身一抖,臉上又現(xiàn)出些許難受之色,天河看在眼里,大驚道:“菱紗,你身上的寒氣……”
他剛要運(yùn)功驅(qū)寒,菱紗面上一個(gè)激靈,兩臂拼命掙扎,想脫開天
河雙手,天河急道:“菱紗,你要干什么?讓我?guī)湍泸?qū)寒啊!”
菱紗眼中淚光閃爍,尖聲喊道:“天河,你放開我!”
天河又驚又急,脫口道:“為什么?你的身體——”
菱紗激動地喊道:“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這點(diǎn)寒氣,奈何不了我的!你不許再為我驅(qū)寒,聽到?jīng)]有?!”
天河見她疾言厲色,心中大為惶然,手上略一松勁,菱紗急抽回雙臂,退到房間一角,垂然泣下,悲聲道:“天河,你忘了,你爹是怎么死的?……如果、如果你因?yàn)槲遥病?
天河神情一抖,驀地重重?fù)u頭,大聲道:“菱紗,我才沒事!以前都給你驅(qū)寒那么多次了,不過是一時(shí)身體有點(diǎn)冷,沒什么大不了的,你快過來,讓我?guī)湍悖 币娏饧啿贿^來,急得又要上前
菱紗猛然拔出短劍,劍尖對著自己心口,憤聲道:“你不要過來!你要是硬要幫我驅(qū)寒,我寧可現(xiàn)在馬上死了!反正我現(xiàn)在活著也只是拖累人,還不如早早死了,你們大家都好過!”
天河看著她決然的表情,全身一哆嗦,只得連聲急道:“好、好,菱紗,我不幫你驅(qū)寒了。你、你快把劍放下!別嚇我!”
菱紗緩緩收起短劍,仍是退在離天河好幾步遠(yuǎn)的地方,望著天河痛苦神情,眼中淚珠忽地滾落下來,凄聲道:“天河,對不起,我不想嚇你。可是……我真的不能再讓你做這么危險(xiǎn)的事情了……”
“天河,你以為我忍心就這么死嗎?你以為我忍心就這么離開你們嗎?我……我也有好多的牽掛,好多的不舍,人一旦要死了,總會想起許多從前的事情……”
“那一次,我遇見了他,被他花言巧語騙了去……”
“那一次,他為了我去闖鬼界,去和上古神獸打架……”
“他帶我上了青鸞峰,說老了就和我在這里隱居。之后去尋找劍仙的墓時(shí),還遇見了你這個(gè)野人”
“……第一次見到夢璃,我真吃了一驚,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美的人,像她這樣又漂亮平易近人的官家大小姐,可真是少見,我甚至擔(dān)心有了她,天雨就……”
“……那天,我們被懷朔和璇璣帶著,第一次在天上飛,真的是又驚險(xiǎn)又刺激,后來我飛得好多了,卻怎么也沒有那次有意思……”
“……那天,我們在即墨趕走了狐仙,夜里大家一起坐在海邊,痛痛快快地聊天、賞月、看花燈……”
“……還有很多很多,有些事情,就算開始的時(shí)候亂七八糟,最后卻變成了無論如何也不想忘掉的回憶……”
菱紗茫然望著腳下,輕聲道:“這些事情,我通通舍不得、放不下,我是不是太貪心了?……可是,舍不得也沒有辦法,天雨已經(jīng)不要我了……我不像你和紫英那么強(qiáng),我還有什么其他的辦法,能保護(hù)自己想保護(hù)的人呢?”
天河痛然喊道:“不對!是我應(yīng)該保護(hù)你,我答應(yīng)過天雨的,要是做不到,我就太沒用了……”
菱紗微笑著,輕搖著頭,回憶起以往點(diǎn)滴快活時(shí)光,臉上浮現(xiàn)出一份淡淡的欣悅神往,身上的寒意也于不知不覺間消散了。
未完·待續(x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