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荼荼是見過大場面的人,車禍一類的都司空見慣,安慰了鍾離兩句。高墨卻不行,聽了一般也跟著嘩嘩地開始掉眼淚,幾乎哭得昏天暗地。好不容易過了大半個小時,兩個女人才收住了眼淚,結果妝花掉了要去衛生間的補妝。剩下我和陳荼荼尷尬地看著彼此,陳荼荼瞪了我一眼,狗眼睛再看給你挖掉。
我說,陳法醫,別這麼兇啊,以後你嫁給誰啊?現在有人看你就不錯了。
陳荼荼,死遠一點,沒人嫁也不會看上你,小心我用刀子把你解剖了。
我說,好啊,到時候別來求我啊。看著陳荼荼要發飆,趕緊說道,大姐,那個刀疤醫生案子結了沒有,那天發生車禍的時候,爲什麼他上前踢了一腳,我想了很久都沒有想通。
陳荼荼喝了一口面前的水,綿綿不斷地說道,車子裡面少年就是劃破秦準臉蛋的那個少年。當時他姐姐重傷進了醫院,秦準操刀,結果姐姐死了,十幾歲的弟弟帶了一幫小混混把秦準給破相了,沒到法定年紀,勞改所呆了兩星期就花錢弄了出來。
陳荼荼的解釋倒也說得過去,十年後也才二十多一點。至於四月三十號少年車子失控撞人,白雨有沒有作怪就不知情了。
我道,算了,已經過去了,再糾結也沒有用。
高墨和鍾離又明豔動人地回來了,酒吧裡面人也漸漸多了起來,氛圍越來越熱鬧。鍾離指著酒吧一個桌子上面,看,快看,那邊有個小和尚,叫了一杯水,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地念叨著。
我扭過看了過去,還真有個一個和尚,頭上長著密密麻麻的短頭髮,隱隱還可以看到頭上的戒疤。
鍾離坐下位子,說虛竹從山上下來是不是也是這個樣子,要不過去捉弄一下他吧、高墨拍拍巴掌笑道,誰過去呢,要不荼荼過去?
陳荼荼擺擺頭,生厭地說道,指不定現在流行扮和尚來釣妹子,裝成純潔的樣子,本質上是一條色狼,我纔不去呢。
高墨直勾勾地看了一眼鍾離。
鍾離笑道,我過去看一下。剛好點的酒已經到了。我還沒見過女入殮師在酒吧裡面釣男人,而且還是釣個和尚。鍾離端了兩杯酒,走到年輕和尚面前,道,帥哥,你好,我跟朋友打賭輸了,要找一個異性喝一杯,你能不能賞臉喝一杯酒?
小和尚看著打扮清雅的鐘離,搖搖頭道,我不能喝酒。
鍾離道,可是我打賭輸掉了,要是不喝酒的話,就要找一個男生親一口。
小和尚合著的手張開猶豫了一下,伸手撓了撓腦袋,把幾個戒疤撓得亮閃閃的,爲難地說道,既然這樣,小僧就爲難一下。話說到一半就停了。
我正想著是不是要解鍾離的圍了,喝下鍾離端上來的酒了。
小和尚似乎下了很大決心說道,既然這樣的話,小僧爲難一下,讓女施主親一下,這樣也不算破色戒了。
哈哈哈哈。
高墨忍不住笑了起來,連冰山一樣的陳荼荼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那個汗,簡直長江給流滿了。
鍾離氣得發抖大罵一句,色狼,敢佔我的便宜。拿著酒就澆在小和尚的臉上,一聲不吭扭腰就回來。
小和尚抹掉臉上的酒,唱了兩聲阿彌陀佛,倒也不生氣,還是雙手合十,把翻帽拉上蓋住了腦袋,好似專心致志地等什麼人,一動不動地好似佛祖就在他的心裡面,鬧市之中如同一尊雕像一樣。
酒吧裡面天天都會發生把妹失敗被潑酒,爭風吃醋打架事件,大家司空見慣,接著勾搭妹子撩黑絲吸引漢子。
我轉念一想,酒吧的這種氛圍正和陳荼荼、鍾離她們截然相反,面對死亡的一生,總需要一個合適的場合來宣泄內心的苦悶。繁華生活的人躲到寺廟。寂寞苦悶的人來到這裡。這種氛圍正好彌補了她們幾人內心對於正常生活的渴望。
我呢?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又爲什麼來到這裡?
鍾離怒氣衝衝坐下來,忿忿不平地罵道,真是個大色狼裝清純,咱喝酒玩色子。高墨和陳荼荼玩的方式也算簡單,那色子玩吹牛,不玩“大西瓜小西瓜……”“五魁首……”…
我手上有傷,不能喝蘭姆酒葡萄酒,點了兩瓶青島啤酒,陪著她們玩。陳荼荼心思細膩,觀察入微。高墨善斷人面變化,稍微有些假話都能看出來。鍾離也不是弱者。搖到最後多半是我倒黴,輸掉局面喝半杯啤酒……
“其實我非不快樂,只我一人未發覺……”酒吧駐唱悠揚的歌聲響了起來,我的手忽然愣住了。
陳荼荼微微有了酒性,不耐煩地喊道,喂喂,蕭大師,你輸了要喝酒……
我轉頭看過去,酒吧上面坐著駐唱的歌手正是紀千千,畫著淡妝,一身深藍色連衣裙,頭髮也盤起了,眼神放空看著前面,避免和任何人的目光,安靜地唱著歌,如同喧鬧酒吧裡面一朵安靜的藍蓮花。
《再見二丁目》是紀千千最喜歡的一首歌曲,我聽她唱過很多遍。
嗖地一聲,只見一沓紅色的鈔票飛了上去,喊道,唱得不錯,這是我們賞你的,下來做到哥哥懷裡面唱一曲十八摸……
臺下幾個喝得差不多的癟三在發酒瘋,我站起來要過去,紀千千無意之中投來的眼神哀求我,這是她的工作。
我不知道紀千千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我聽過她嫁了一個不錯的人。那天還看著她帶著玉人一樣的女兒,自己也跟天使一樣,怎麼晚上會淪落到這裡賣唱。
高墨問道,怎麼,你認識?
我點點頭,是我的一個……一個同學……
高墨說,沒事,我找人削他們。說完拿電話打了起來,不到十分鐘就有人來,兩個骨骼硬朗的漢子走到高墨身邊,問道,怎麼了,高秘書。高墨微醺地說道,那一桌發酒瘋的人,你們給拎出去喝點江水。
孟小魚的產業有不少就在附近,來人自然很快。
老闆見出事,認出了高墨,連連點頭認錯,上前道歉,原來是高秘書。高墨道,沒事,唱歌的歌手是我們朋友,我們是來捧場的。
老闆趕緊讓人送來酒水和水果拼盤,孟總最近生意還好吧,有機會也來我這坐坐……發現高墨臉色不好,連忙又說孟總什麼身份,怎麼回來這種小地方喝酒……
紀千千又唱了一首王菲的《但願人長久》。嗖地一聲,忽然五沓鈔票飛上去,我看看你下面是不是鑲鑽石了,老子出五萬。我怒火中燒,穿著背心身上全部是肌肉的光頭漢子翹著二郎腿,老子捧了你一個月場了,還跟我裝正經……
小和尚一拍桌子,喝道,妖孽,哪裡走?
光頭漢子猛地一回頭,看著勃然大怒的小和尚,罵道,我操你妹,又追來了,一腳跳上桌上,哐當哐當往外面跑。
我一看,那不是楊炮嗎?起身就要追出去。紀千千見我跑出去,喊道,蕭棋,我的電話號碼……
高墨說,你追吧,我抄電話號碼給你……
我應道,謝謝。
鍾離推了推陳荼荼,那小色狼剛纔說什麼了。陳荼荼一字一頓地說道,妖孽,哪裡走?
我靠,難不成他是孫悟空,鍾離有點後悔剛纔倒在小和尚臉上那杯酒了……
我奪門而出,看見江邊上面密密麻麻的人。兩個光頭很好辨認,一前一後緊緊追著……
小和尚邊走喊道,楊炮你哪裡走,還不快快現身。兩個大波妹子躲閃不過,被小和尚迎面撞在地上,站起來罵道,你個王八蛋沒長眼睛。小和尚也是急了,伸手一推,大波妹又倒在地上,單腳一躍從兩人頭頂越過去,背後傳來一陣謾罵聲,惹得圍觀的人流一陣鬨笑,有幾個大膽的二流子上前拍了兩巴掌翹起的屁股。
我是衝楊炮去的。實在沒想到,沈易虎口中的牛逼男屍被人攆著跑,當真是見鬼。楊炮估計是被小和尚追慘了,跑得賊快,小和尚腿也不慢,攆著屁股後面發誓要追上菊花。
楊炮慌不擇路,走了一條少有人煙的小路,結果走的沒路跳到了一艘舊的挖沙船上面,望著滾滾長江水,再也跑不了。
楊炮呀呀叫道,小和尚,你是不是想死。老子不是打不過你,只是怕把你打死了,你師父師叔師祖追來。只要你不再追我,一百萬給你,紅塵世界可以睡多少個美女子,總比你天天吃齋唸佛要強,怎麼樣,小和尚,我最近發還發現了一條財路,要不也分給你了……
我也跟著跳上了舊船,笑道,乖乖的大爺,開口就是一百萬,那我能分多少?
楊炮罵道,你他娘又是哪根蔥?斜著眼看著我一隻手受傷,一隻手握著一把破尺子,難道是出來搶劫的傻逼嗎?瞧著玉尺,似乎有些不對勁,覺得好像是寶物,問道,你又是那個寺廟裡面跑出來的和尚道士……
小和尚急著道,哎呀,我沒說要錢,你跟他分什麼?
楊炮笑道,好啊,你把和尚給掐死了,我給你兩百萬,再給你十顆大補丸,保準你逍遙花叢,快活人生,夜戰八女。
小和尚急道,施主你別胡來,這光頭不是人是一隻妖,天天晚上殺狗喝血,過一段時間等他可以喝人血了就慘了,就很難收復了。
兩百萬,楊炮得賣多少條狗幹多少噁心的勾當……
原來新聞上死的狗是你殺的,你可真噁心。我指著楊炮罵道。老子平生最恨就是殺狗的人。
楊炮有點氣憤,你們天天打狗拿去燉火鍋,我不就是喝點血嗎,至於那麼噁心嗎?你們兩個別趕盡殺絕,上次有個雜毛老道我只給他四百塊錢就把我放了,我看你們出身名門正派,就多給點……
哪個雜毛老道四百塊錢就把它給放了……
真是窮到一定地步了。
和尚一本正經地說道,除魔衛道是我的職責,一百萬!我要那麼多幹什麼,一天吃五個饅頭要不了那麼多錢,你口袋裡面要是有個二十塊錢,可以給我,等下我動手溫柔一些就是了,把你腦袋砍下來不會覺得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