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那個,黃先生他回來,主公今晚要在府裡設宴招待呢……”春屏一邊小心翼翼地想著合適的措辭,一邊偷偷觀察祝蘭臺的神色。
見春屏一副打探的樣子,祝蘭臺只是覺得好笑,沒想到竟然連春屏也懷疑她跟黃志之間有什麼暗流存在。祝蘭臺不知道黃志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但是她可以確定,她自己並未對黃志生出不該有的情思來。在由長安來洛陽的路上,祝蘭臺就發現,有一個人一直默默地關心著黃志,雖然那個人無法做出任何表情,但是眸子裡的溫柔的少女情懷是騙不了的人的。
衛英,那個身世悽慘的姑娘,一直都將那個鼎鼎有名玉面狐貍看在眼裡,記在心上。
衛英之於祝蘭臺,是一個特別的存在。當初的祝蘭臺被最親近的人傷得至深,對所有人都充滿了防備,是衛英用她的善良一點一點地感動祝蘭臺,讓祝蘭臺相信,這世上還有一些人,值得自己去信賴。所以,當敵人的大刀刷刷地砍過來的時候,祝蘭臺毫不猶豫地將生的希望留給了衛英,自己去引開敵人……
就算是黃志有致命的吸引力,祝蘭臺都不會喜歡上他,因爲,衛英在祝蘭臺的心底佔據著那麼重要的地位,而黃志,在衛英的心底,同樣重要。
“既然是要設宴款待黃先生,那你怎麼不去廚房幫忙,還在這裡愣著。”祝蘭臺沒打算解釋,很多事情,解釋得越多,就越惹人遐想。身正不怕影子斜,時間總會讓那些流言不攻自破。
春屏見祝蘭臺一副趕人的樣子,心裡又因爲試探祝蘭臺而發虛,便當下也不敢再頂嘴,飛快地溜了出去。
正月十二,夜晚,鳳府亮如白晝
黃志此次前往西域,居功甚偉,不僅是因爲他替鳳家賺了大筆的銀子,更是因爲他結識了一個叫巴爾的強盜頭子。據黃志說,這巴爾雖然現在只是守著一座小小的山頭,但是爲人足智多謀,拳腳功夫又不差,假以時日,必然會成爲西域一霸。
黃志許諾了巴爾上等的絲綢布匹,作爲回報,巴爾贈送了黃志幾匹戰馬,那強健的四肢和發亮的皮毛,無一不昭示著這些戰馬品質非凡。
對於黃志籠絡巴爾的這一舉動,鳳崇分外讚賞要知道,雖然利用物品稀缺而貴的常理,往來西域貿易會大賺一筆,但是前往西域的路上卻並不是那麼的太平,即使僥倖沒遇上劫匪,萬一遇上了沙塵,也極有可能全軍覆沒。若是巴爾將來得了勢,那鳳家的商隊將來前往西域,會很有很大的便利。
“黃先生此次居功甚偉,我敬你一杯。”鳳崇真心誠意,端起酒杯。
誰知,黃志沒有應和,只是看著鳳崇笑得別有深意,直到衆人都因爲這僵持而屏住呼吸,黃志這才笑道:“有酒有菜,卻沒有美女相伴,豈不遺憾?”
聽黃志這麼一說,鳳崇還以爲黃志是想讓祝蘭臺出面,不悅地皺起眉頭。
“早就聽說秀色樓的花魁娘子如煙姑娘,姿容秀麗,色藝雙馨,不如派人請了來,唱歌跳舞助興,如何?”黃志一副**不羈的樣子,這是他第一次當衆挑釁鳳崇。
鳳崇眉頭皺得更緊,心裡明白黃志應該已經知道了關於他跟如煙之間曖昧不清的謠言,所以纔出言不遜。
見鳳崇不好拒絕,鳳博好心勸解道:“黃先生,如今天色不早,現在去找如煙姑娘,只怕是有些晚了……”
鳳博還沒有說完,黃志就啪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煙花女子不就是應該在晚上活動嗎相信在座的每一個位,都十分清楚她們的作息。”黃志說著,似笑非笑地看著鳳崇,問的別有深意:“還是說,主公只是不願意如煙姑娘來伺候大家?”
氣氛一時緊繃起來。
“黃先生”就在這時,一個歡快的身影奔進來,刷地停在黃志面前,只見衛英雙眸裡全是欣喜,還有一絲羞澀:“黃先生,你,你回來啦……”
衛英說到這裡,就再也說不下去了,羞得將頭深深地埋了下去,連露出的白皙的脖子上都泛起了粉色。
黃志嘆息,衛英如此明顯的愛意他這樣精明的人如何會不瞭解?但是,一直以來,黃志都將自己的命看作是鳳崇,所以不敢輕易許諾他人,也不敢隨便動心。幾次三番地爲了祝蘭臺跟鳳崇起爭執,那是因爲在他看來,祝蘭臺是他接手的鏢,他裡應該該護祝蘭臺周全,可是鳳崇卻一次又一次陷祝蘭臺於危險和憂傷之中。
但是對於衛英,黃志也說不清楚是怎樣的心思。黃誌喜歡衛英的沉著冷靜,讚賞衛英的果敢利落,但是這只是純粹從欣賞的角度出發,他可以將衛英看作是並肩作戰的夥伴,但是沒有辦法對衛英生起濃厚的愛戀保護欲。
至少,目前黃志是這樣想的,因爲他的身份和職責,不容許他許諾給一個人白首不相離。
因爲衛英的突然出現,黃志也不好再堅持讓如煙過來陪酒,便只得作罷。
鳳崇鬆了一口氣,他還真怕黃志鬧僵起來,又給洛陽城的閒人們以茶餘飯後的談資和笑料。
門外的祝蘭臺也鬆了一口氣,她知道黃志一直對她很好,但是現在的她和鳳崇的關係,實在不宜有更多的人插手,一個鳳海天加一個如煙,再加一個鳳九儀,就已經夠難纏的了。
幸好祝蘭臺多多少少聽到一些因爲她而讓黃志和鳳崇起爭執的事,見鳳崇要在府裡給黃志辦洗塵宴,一時不放心,跟了過來,又正好碰見思念黃志的衛英,便結伴而來。
當黃志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要如煙陪酒,話裡話外都是諷刺鳳崇跟如煙曖昧糾纏的時候,祝蘭臺還真是被嚇得手足無措。幸而衛英聽見黃志要如煙陪酒的話,悄悄嘆息一聲,這才提醒祝蘭臺,或許讓衛英去見黃志是個化解矛盾的好辦法。
果然,或許連黃志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衛英的面前,他總是忍著想要暴虐的脾氣,儘量地不嚇到衛英。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祝蘭臺喃喃自語,驀地,腦子裡閃過一道閃電,祝蘭臺驚訝地長大了嘴巴,若真是“當局者迷”,那是不是對於她和鳳崇之間的關係,她一直也沒有看透?
宴會上一片觥籌交錯,然而祝蘭臺彷彿獨自置身在一個靜謐的環境裡一樣,被自己剛纔冒出來的念頭嚇出了一身冷汗。祝蘭臺想,這就是鳳海天的真正目的吧,不是抹黑鳳崇,抹黑鳳家,而是讓她和鳳崇相互怨憎,貌合神離,然後他鳳海天好從中坐收漁翁之利
心神一凜,祝蘭臺拍拍臉頰,整整神色,微笑著踏進宴會會場。
“黃先生歸來,不但載了滿車的珠寶,還幫鳳家搭上了巴爾這條線,真是可以可賀呢”祝蘭臺聽見自己微笑著說,然後一步一步地走到鳳崇身邊,坐定。
祝蘭臺的到來驚呆了在場的每一個人,關於黃志對祝蘭臺的過度愛護,在場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一點,卻也說不清楚個所以然來,就是因爲一知半解,所以才生出無限的旖旎和幻想來。本來之前黃志和鳳崇之間的關係就不怎麼融洽,這下祝蘭臺本尊到了,不知道又會掀起怎樣的風浪。
鳳海天和鳳雲天就在鳳崇的身邊坐著,見此,兩人都保持沉默,不過鳳雲天沉默是因爲擔憂,鳳海天沉默卻是等著看好戲。
“你怎麼來了?”鳳崇低聲問,聲音裡有些不悅,因爲擔心祝蘭臺一來,又會勾起黃志怎樣的心思。這鳳海天就在自己身邊坐著,萬一黃志真的做出什麼不合宜的舉動,說出什麼不合適的話,那他要怎麼攔住鳳海天的大肆宣揚?
黃志冷哼一聲,顯然聽力極佳的他聽見鳳崇類似訓斥祝蘭臺的聲音,很是不滿。
“黃先生,你吃這個烤魚片吧我記得你最喜歡吃了,以前跟你一起去西域,你最常吃的就是這個,所以這一次,主公特地吩咐人單獨爲你準備了這道菜。”衛英也是個心思聰慧的女子,聽黃志冷哼,便知道事有不妙,趕緊岔開話題。
衛英說的不假,那道烤魚片確實是單獨爲黃志準備的,別的桌上都沒有。但是,那烤魚片卻並不是鳳崇吩咐做的,而是衛英自己親自下廚主動做的。
衛英這麼一說,奇蹟似的止住了即將發飆的黃志。雖然心裡不甘願,但黃志還是低頭乖乖地將魚片夾進嘴裡。
坐在上首的祝蘭臺忍不住掩著嘴兒笑,看來這鳳家,不久又要熱鬧喜慶一場了呢微微瞟了一眼鳳崇,見他面上有些發紅,便知道是因爲衛英說謊替他打圓場的事。
“倒真是特意爲黃先生準備的呢”祝蘭臺笑瞇瞇地看著衛英,說的別有深意:“下次也做給我吃來試試,怎麼樣,衛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