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印微怔,但他只是輕輕皺了一下鼻子,回答:“討厭。”
姜暖恍然笑了笑,聲音輕喃:“我也討厭。”
容印扭頭,雋黑的眼眸看著她,語氣平緩有力:“如果是你,我會另當別論。”
他從來沒想到,這一句另當別論,就讓他傻傻等了一個人三年。
姜暖卻難過起來,目光黯了些,過了一會,她抬頭,對容印裂開嘴笑,似乎是做了一個決定。
晨光微熹,東方吐出魚肚白,姜暖和容印才從醫院回到南山路。
姜暖扶著容印,站在門外,目光奇怪看著虛掩的鐵門,她記得她鎖了門的。
姜暖又看看容印,容印臉色微變,牽著她的手走進去。
第二道門也是虛掩著。
姜暖看看四周,緊張兮兮地說:“會不會是進了賊?”
容印搖搖頭,伸手推開門,低頭就看見玄關處放著兩雙女士老北京帆布鞋,鞋頭刺繡精美的花紋,一看就是中老年人穿的。
“難道賊是個女人……”
姜暖沒說出的話嘎然而止,客廳站著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夫人,她身后跟著一位中年婦女,老夫人滿頭銀發,她穿著民國時期的旗袍,高貴典雅,眉眼依稀可見,曾是個大美人,只是歲月蹉跎,眼角布滿了皺紋。
老夫人似乎沒聽到推門聲,只是看著收藏柜,那里擺放著價值連城的古董,那時候被姜暖誤認為高仿古董。
老夫人眼里閃著晶瑩的淚花,目光眷念,伸手一一撫摸這些古董,動作很輕,仿佛重一點它們就會消失。
“奶奶?”
姜暖愕然,這是容印的奶奶?
看到老夫人出現,姜暖這才緊張起來,害羞抓抓頭發,局促叫了一聲,“奶奶。”
老夫人扭頭,眼神從他們臉上移向手牽著手的位置,慈祥笑著:“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奶奶,您怎么來了?”
“聽說寶貝孫子遭遇火災,奶奶過來看看,不歡迎嗎?”
容印嗤笑一聲,“他們消息倒是靈通。”
曾嫂熟練去廚房泡了一壺茶,在桌上擺了三個茶杯,一一將茶水倒進杯子里。
老夫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看向姜暖,拉起姜暖的手,和藹可親,“這位就是小暖吧?好孩子,長的真漂亮。”
姜暖一絲異訝,沒想到容家動作這么快,連她都調查好了。
老夫人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別有一番說道,“小印前些日子告訴我,他喜歡上一個叫姜暖的小姑娘,小姑娘高高瘦瘦,長得可漂亮了!”
雖然知道老夫人開玩笑,姜暖還是漲紅了臉,緊張得摳手指,容印這家伙,真是個大嘴巴!
容印看了她一眼,慢條斯理地說:“奶奶,你就別逗她了,她臉皮薄。”
“好,好,不逗!”
這哪里是解圍,明明是打趣好不好!姜暖鼓著嘴巴,偷偷在他背后捏了一把。
容印猛一頓,身體僵直。
老夫人哪會看不懂這兩人的打鬧,目光揶揄,笑著問:“怎么了?”
容印若有所思瞟了一眼某人,“被蚊子咬了一口。”
姜暖吐血,她是蚊子嗎!
臨近下午,老夫人留下來吃飯,姜暖廚藝不精,勉強在廚房幫曾嫂打雜,其實是幫倒忙,以至于曾嫂很想把她拒之門外。
其實姜暖是故意讓容印和老夫人在一起說說話,她知道容印很久沒回家了。
“多少年了,我也沒有回來過。”老夫人嘆口氣,老爺子死后,她逃避,沒敢回來,房子的格局還是像以前一樣,那些古董,老爺子年輕時最愛玩,她怕觸景傷情。
容印站在老夫人身后,笑容柔軟:“奶奶放心,我都給您守著!”
“難不成守一輩子?”
“那當然!”
老夫人年輕時和老爺子兩人打下容氏集團,老夫人同樣出生小鎮,目光長遠,深得人心,對于門第觀念沒大多反對,這也是,他告訴奶奶有姜暖的存在。
老夫人無奈笑,她拿這個孫子沒辦法。可在容家,也只有老夫人能制服容印。
“真喜歡人家小姑娘?都帶到家里來了?”
容印皺眉頭,“多大年紀了,還這么八卦!”
老夫人神秘兮兮湊近容印,“我看人家姑娘清清白白,我心里也沒門第觀念,趕緊辦了!早些結婚,奶奶想要個曾孫……”
“奶奶,我才23歲。”
老夫人瞪眼:“我像你這么大,你二叔會打醬油了!”
容印無奈,耐著性子解釋:“小暖年紀小,不急。”
“什么不急?我急!”容家子嗣少,老夫人是個急脾氣,在客廳來來回回走了幾圈,語氣試探,“要不你用強?”
容印啞然失笑,奶奶還真愛操瞎心。
用強?指不定以姜暖那個脾氣,第二天一早他還沒醒就被她踹下床,跪搓板。
過了一會,老夫人怒氣忍不住,“你三叔越來越猖狂了,連我都要算計!”
如今容氏集團的股份各持一份,掛著容這個姓,面和心不和,各想自立門戶,容印不想參這趟混水,更不喜歡商場的爾虞我詐。
容印不以為然,“讓兄弟倆互相爭去!”
兄弟,是指,三叔容峰和他的父親容天。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老夫人有三個兒子,老大也就是容印的父親,容氏現任掌權人;老二不出眾,勉勉強強混了經理,唯一的兒子被綁架撕票,從此一蹶不振;老三至今未婚,有頭有腦,手段殘忍,道上稱之容三爺。
老夫人嘆口氣,她已經老了,退出了,這個時代已經被一群年輕人占領。他們有想法,他們有頭腦;同樣,他們心狠手辣,不擇手段。
午后時分,夕陽西下,影子拉得細長,老夫人吃完飯就打算回容宅。
容印和姜暖把老夫人送出門外,老夫人指了指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慈祥笑著:“這花兒真好看,我年輕時也愛蕩秋千!”
姜暖害羞一笑,看了看跟在屁股后一本正經的容印。
院子里雜草叢生,姜暖看不慣,又閑著無聊,買了各種各樣花式的盆栽,一一放在院子里。
吃飯前,她灑了點水,樹葉長得極好,花骨朵粉嫩,在陽光的照射下晶瑩剔透。
后來,容印在院子里豎了秋千,說是逗小孩子的。
姜暖一聽就知道他說誰是小孩子,想哄就哄唄,拐彎抹角干嘛!
老夫人依依不舍拉著姜暖的手,說下次要容印帶姜暖去容宅,見見他的父親。看樣子老夫人很喜歡姜暖,算是支持他們的關系了。
姜暖洗完澡,一邊擦頭發,走到客廳。
容印坐在沙發上,電視正放著動物世界。
男人都喜歡看求偶□□,他也不例外。
其實容印根本沒看,反而心不在焉。
她剛洗完澡,沐浴乳是牛奶香,味道很淡,很好聞,濕漉漉的頭發貼在臉上,許是熱水霧氣,她的臉呈緋紅色,像個紅蘋果,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但是姜暖只瞟了一眼電視,就直徑走到樓梯上二樓。
他有點郁悶,“你去干嘛?”
姜暖停了腳步,奇怪看著他,“我去睡覺怎么了?”
“難道你不知道我是病患么?”他指指打石膏的手,“我想洗澡。”
“我已經把水放好了。”
容印默了幾秒:“我沒手。”
“你是在調戲我么?”姜暖脫口而出,卻紅了臉,她看也沒看他,腳步慌亂,蹭蹭上了樓。
“……沒。”容印尾音微顫,耳根慰熱發燙。
姜暖進門倒頭就躺在床上,在床上打了一個滾,過了一會,又滾了一圈,頭死死埋在被子里。
要死了,要死了!她怎么能說出這么不要臉的話來!
客廳只剩他一個人,電視的畫面忽明忽滅。
容印有些煩躁,煙癮來了,他伸進口袋,摸到一個盒子,憑質感他就知道這不是煙盒。
是個糖果盒子,她是什么時候放進去的?
盒子上面的圖案很幼稚,字體是刻印在上面,他的拇指輕輕摩擦凹凸不平地字體。
容印望了一眼二樓,嘴邊不自覺揚起一個笑容,有人管的感覺真不錯。
他倒出一顆糖,含在嘴里,薄荷清涼,甜而不膩。
糖很快就在嘴里融掉,化為一灘甜水,他又吃了一顆。
像煙一般,味道會上癮。
她也會讓他上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