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李成軒進而解釋,“‘翼’和‘軫’列屬于南方,你方才說裴行立在墻上敲了七下,而《滕王閣序》開端又是這四句,我便聯想到了。”
“那您是按照南方七宿的方位,在墻上敲了七下?”
“對。”李成軒漫不經心地回答,注意力都在甬道兩側的機關上。
西嶺月簡直無法想象,這位王爺到底還有多少絕技沒有展露,她此刻除了佩服還是佩服,就差五體投地了。
兩人這般說著話,也已走到甬道盡頭,邁步出來,果然到了李锜的書房,而出口就在東面墻角的地磚之下。李成軒徑直走到那幅《滕王閣序》前,抬手揭開卷軸,如他所料,一個四四方方的帶門暗格露了出來,正是密室入口的機關。
“王爺真是太厲害了!”西嶺月再一次驚嘆。
“的確厲害。”一個冷漠的聲音突兀接話,裴行立雙手抱臂靠在書房門前,正冷冷地看著他二人。
西嶺月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會充當起車夫來,生疏地駕著馬車往御園方向駛去。
此事說來話長。
半個時辰前,裴行立將她和李成軒抓了個現形,卻也沒為難他們,反而備了馬車助他們順利逃離節度使府。李成軒順勢提出要和裴行立密談,可時間緊迫,兩個大男人便關在車廂里說起話來,將她一個弱女子推到外頭駕車馬。
西嶺月雖然不忿,但也知道事關重大。她盡量不去打擾兩人密談,可她并不認得從節度使府去往御園的路,其間不得已打斷他們一次,想將路程問個仔細。撩起車簾時,她看到了李成軒從容自若的神態,而裴行立俊眉深蹙,似乎正面臨什么難解之題。
不想也知李成軒定然是想將他收為己用,許了他高官厚祿,讓他保守今晚的秘密。而裴行立一定正在親情和前程之中艱難抉擇。
西嶺月自然不會多問一個字,只輕咳一聲:“那個,王爺啊,我迷路了。”
李成軒無奈嘆道:“看來小郭也不是全無用處。”言罷,他朝車窗外看了一眼,低聲指點了路線,著重強調,“你必須快些,我猜李锜也快到御園了。”
“啊!”西嶺月霎時緊張起來,“那怎么辦?我們回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李成軒沉吟片刻:“先回去再說。”
西嶺月知道他必有主意,只得快馬加鞭繼續趕路,幸而節度使府和御園
都在嘉里坊,坊內遍布貴胄宗親的宅院別館,巡邏隊也不敢輕易攔截盤查。三人有驚無險地回到御園后門,便見小郭已經等在門口,正著急地跺腳。
見李成軒平安回來,小郭幾乎要熱淚盈眶,撲上去抱住他的雙臂:“王爺,真是嚇死我了!”
李成軒竟然極有耐心地安慰著他:“好了好了,別讓客人看笑話。”
“客人?誰?”小郭左右看了一眼,才看到西嶺月和裴行立站在馬車前,均是眼神怪異地看著他。
小郭立刻松開手:“哈,原來是裴……裴將軍來了。這么巧,你舅舅也在呢!”
西嶺月與李成軒忙對看一眼,前者緊張地嘆道:“他動作還真快!”
“是啊,”小郭也是一臉緊張之色,“他說是……來送太后的生辰綱……”
此時此刻,李锜已經在御園正廳等候多時,送生辰綱是假,查看李成軒在不在御園是真,他想知道李成軒是否與今晚白居易被刺之案有關。
據侍衛和門房匯報,今晚有個神秘人假冒白居易,大搖大擺從后門進入節度使府,還帶了兩個同伴。因這三人都穿著斗篷,又有府里的腰牌,門房依稀認得其中一人樣貌肖似白居易,便放了三人入內。那三人的目標應該是書樓,故意趁他去金山寺探望夫人之時潛入,不知是要找什么東西。
巧的是他今晚突然改變主意提前下山回府,恰好又去書樓議事。那三個賊人的計劃被打亂,只得匆匆離開,途中卻遇上了真正的白居易,被當場識破,雙方大打出手。白居易畢竟是個文士,寡不敵眾,因而受傷掛了彩。
他懷疑這件事與李成軒有關,故而假借運送生辰綱之名來查探一二。可他已經來到御園半個時辰,始終不見李成軒的影子,據報慕仙雅筑也不見西嶺月的人影……
想到此處,李锜不禁瞇起雙眼,目露幾分殺意。
白居易自然也跟來了,一條右臂包扎得嚴嚴實實吊在胸前,故作躊躇:“主公,您深夜來送生辰綱,這個由頭是否太過勉強?”
“不勉強,”李锜將手中的禮單放在桌案上,“皇太后的生辰綱何等貴重,白日運送太過招搖。本官為避免賊人惦記,特意選定夜間送來,豈不是個好借口?”
白居易心道李锜果然是個老狐貍,口中卻回:“主公高明!這說頭真妙,就是福王也挑不出錯處來!”話雖如此,他心中卻焦急萬分,唯有寄希望于李成軒和西嶺月足智多謀,能逃過此劫。
他正想著,忽聽門外傳來吵嚷之聲——“娘子!娘子!你不能進去!”是小郭倉促的阻止聲。
“你別攔著我,我今天一定要見到王爺!”西嶺月怒氣沖沖地回道。
緊接著,兩人的身影出現在正廳門外。白居易看到西嶺月氣呼呼地往里走,小郭在她身旁試圖阻攔,奈何對方是個女子,又正在氣頭上,小郭也不好攔她。
兩人一邊爭執一邊走進正廳,小郭仍在努力阻止:“娘子,園子里有貴客,你真不能進去!”
西嶺月沉默一瞬,說道:“既然是仆射在此,我先告辭了。”話還沒說完,她轉身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