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無論蒲素怎么哄，郭娟也一直背對著他不搭理，只是肩膀不停地聳動一直在抽泣。

蒲素沒辦法只能拿著毛巾從側(cè)面伸過去幫她擦拭滑落下來的眼淚，郭娟卻犯倔梗著脖子不配合。

最后大概是終于哭累了，抽抽搭搭的聲音漸漸停了，蒲素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見她沒有反應(yīng)知道是睡著了。

關(guān)了房間里的大燈，只留了床頭柜的夜燈。輕輕幫她蓋好了被子，蒲素看著郭娟熟睡中尚且掛著淚痕的面龐，在床前坐了很久。

“起來啦，起來啦！”

蒲素被郭娟推醒，看看手表才早上7點半。

“這么早？發(fā)什么瘋，昨晚被你搞的累死，讓我再睡一會。”

“我5點多就醒了，一直在看你睡。”

“你明天就走了，說好今天要帶我去看你小時候住的地方……”

“呃，那你先去洗臉，我穿衣服。”

“都弄好了，就等你了。”

靠著坐起來點了支煙，他拿起床頭的電話給陸子明先打了個電話。陸子明電話里說上午要去旅行社，兩人約好了中午在華山路工行門口碰頭。

煙還沒抽完，一直差不多等于死機的BP機居然響了，他一看是阿標(biāo)的號碼。回過去之后那邊告訴他駕照辦好了，問他什么時候去拿。

“我后天到粵州，過兩天來拿，順便看看車……”

“昂啦，返嚟俾嘓電話我……”

和阿標(biāo)說完掛了電話后，他也徹底醒了。

起床和郭娟去餐廳吃了早餐，蒲素直接領(lǐng)著她去老房子了。

“咱們走過去，我?guī)愎涔渖：Ｒ郧暗姆ㄗ饨纭！?

當(dāng)時的桑海人流量還沒現(xiàn)在這么密集，外來人口也不多，特別是在這種原本就是鬧中取靜的地段。

“這個地方，看到了嗎？”

“嗯！”

“小時候，我和鄰居幾個小朋友跑過來就把他們門口的鐵鍋端走。”

“你端人家鍋干嘛？”

“拿石頭砸個洞，去廢品站賣掉買棒冰吃……”

“你怎么小時候就這么壞啊？”

“都是跟著大孩子干的，當(dāng)時有幾個小新疆跟我一樣，都和奶奶在桑海……”

“有一個叫達不溜（W）的，小時候經(jīng)常被我打，80年代我上初中時就去澳洲了……”

“還有一個強強，后來是桑海的小流氓。我暑假來桑海去游泳館游泳，他帶著我堵在路口搜人家口袋……”

“不過我退伍回來聽奶奶說他現(xiàn)在在開叉頭（出租）……”

“還有一個小女孩叫蓓蓓，父母都在新疆，長的很好看的，過家家時專門當(dāng)醫(yī)生給我打針，叫我脫光才給我打針……”

快走到老房子時，蒲素和郭娟說起了很多童年趣事。

“就是這里了，我現(xiàn)在還不能進去，外面看看就好了。”

五月的桑海，街道兩邊的梧桐已經(jīng)發(fā)了新葉，陽光從樹葉里透過，在奶奶老房子的鐵門上灑下斑駁的光影。

“真想進去看看，好漂亮的洋房。”

“里面沒啥好看的，一個院子一棵大松樹。樹上面還有我刻的字呢……”

“什么字啊？”

“早！”

“你傻不傻啊？”

“傻什么啊，我小學(xué)課桌上也刻了一個呢。你們這一代人都不刻了嗎？”

“那你以后沒事了，可以住這里啊，這里多好啊。”

“沒法住了，三個表哥沒出息，都在這里結(jié)的婚。原來后院的司機房現(xiàn)在我三阿哥都翻修了一下當(dāng)新房住了。”

“我要是以后來住，也只能和我奶奶一個房間。”

“那里有個小花園還有雕像，我?guī)闳タ纯础！?

兩人繞來繞去一會走到了天平路，一路走來都是洋房居多，郭娟雖然不懂建筑，但是這些動輒幾十年歷史各國風(fēng)情的建筑風(fēng)格也讓她看的不住贊嘆。

“桑海真好啊。”

昨晚的情緒似乎發(fā)泄完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忘了。郭娟不禁感嘆著。

“趙家浜路那一頭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臭河浜邊上都是棚戶區(qū)，慘不忍睹。”

“小時候大人都不讓去馬路那一邊的。”

“前面就是虛家匯，蒲泓說開了個東方商廈東西很好的，我還沒去過。”

兩人走到虛家匯時，此時這里儼然就是個大工地，四岔路口都在施工。地鐵一號線剛剛開通，整個虛家匯地面就是一個建筑工地。

路北的東方商廈正好剛剛開門營業(yè)，里面空空蕩蕩沒有幾個顧客。一樓賣的化妝品皮鞋柜臺他們沒逛，上到二樓一看，所有的價格都不比美美百貨的價格低。

兩人雖然兜里揣著錢，也是心虛。郭娟更是直接拉著蒲素出去，不讓逛了。

“什么嘛，一件衣服能在南州買20件，我也沒看出哪里好。”

“進口的，桑海人穿牌子，不像南州都是個體加工廠做的只看款式……”

“沒坐過地鐵吧？咱們坐地鐵到常熟路正好邊上就是華亭路……”

“你坐過嗎？”

“呃，你煩不煩？到底坐不坐？”

……

到了華亭路才發(fā)現(xiàn)出來的太早，很多攤位和店鋪都沒開門。兩人從頭逛到尾，試了幾家的衣服，蒲素都覺得還不如她現(xiàn)在穿的。

還好往回逛的時候，上次郭娟買套裝的那家精品屋開門了。

兩人一進去那個老板娘就客氣的招呼，對他們有印象，直接說回頭客可以打個九折。

蒲素是覺得這個牌子的套裝很適合郭娟，穿在她身上很有氣質(zhì)還不顯老。之前試的衣服里也有價格不便宜的，但是她穿上去就顯得老氣。

接著郭娟試了幾套，蒲素發(fā)現(xiàn)她和朱雅雯不一樣。朱雅雯穿粉色系的套裝能穿出味道。而郭娟好像只適合穿深色調(diào)的，嫩一點的顏色她穿了怎么看怎么不搭。

最后買了兩套，打完折5600多。老板娘收完錢給了郭娟一張名片，以后不管她在不在店里都是貴賓待遇。

“等會買個賬本，你回去就記在賬上。”

錢是郭娟付的，從蒲素昨天給他的三萬里拿的。這錢算是公賬了，蒲素要郭娟養(yǎng)成記賬的習(xí)慣。

“以后租房子付押金這些都算是公費，你都要留好收據(jù)，能開發(fā)票的開發(fā)票。”

“今天晚上出去消費，也你來買單回頭記上賬。”

皮包公司還八字沒有一撇哪來什么嚴格的財務(wù)制度，蒲素也想不了那么細。反正都是自己人，和郭娟交代了幾句大概先就這樣了。

兩人順著淮海路往東走，在陜西路那里的“花牌”鞋店又給郭娟配了雙皮鞋。然后折回酒店，蒲素一頭就栽在床上，確實把他累的夠嗆。

“沒良心的才會說我不好，從小到大沒陪別人逛這么多的路！”

趴在床上，看著美滋滋擺弄著衣服的郭娟他忍不住發(fā)牢騷。

“真的？沒陪你那個王艷逛過嗎？”

“她就是賣衣服的，還要我陪她逛？”

“那徐莉呢？”

“香山屁股大的地方，你自己說有什么可逛的？”

“哼，這還差不多。”

“哎，你昨晚哭成那樣，今天怎么眼睛也沒腫啊？”

“去你的！”

……

“中午拿了錢，下午去看看房子去。”

又躺了一會，蒲素和正在記賬的郭娟說。

“好，我覺得省點錢就租一個房間就好了，桑海房租太貴了。你要是來桑海，我們擠擠……”

“不怕以后沒法做人了？”

“已經(jīng)沒法做人了！”

……

“給你弟弟打過電話了嗎？”

“沒呢，昨天給你氣忘了。”

“要不我明天走了，你也回南州一趟和家里打個招呼。順便帶錢回去把我同學(xué)和你弟弟學(xué)車的錢交了。”

“嗯，也好，我還要帶點東西來。”

“衣服別帶了，都在這里買。”

兩人一邊說著話，郭娟一邊吃著蛋糕，還好昨天放了一天還沒變質(zhì)。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蒲素讓郭娟在房間里待著，他要去銀行。結(jié)果郭娟非要跟著去，兩人就一起又出了門。

到了銀行，陸子明和蒲泓已經(jīng)在門口等他了。

“你怎么也來了？”

蒲素問著姐姐。

“那么多錢，太危險了，我跟來看看。”

蒲素從包里拿出一個帆布袋。

“其實你可以開戶辦個存折，異地存取也可以的。”

陸子明建議道。

“不行，我要是被抓了不全部給沒收了？”

“那我給你匯過去？還是匯給那個叫徐莉的吧，等你到了香山?jīng)]幾天錢就到了。”

蒲素站在銀行門口想了想最終還是接受了陸子明的建議，帶著這么多現(xiàn)金去粵州太危險了。

三個人在旁邊看陸子明辦手續(xù)，昨天的現(xiàn)金預(yù)約也浪費了直接從他賬戶上劃賬異地匯款。

銀行的手續(xù)很是繁瑣，陸子明填了好幾張單子，在窗口里敲了好多章，搞了半天才弄好。

辦完后陸子明急著要回旅行社，蒲素他們?nèi)齻€決定去看看房子。

三個人順著華山路慢慢閑逛，走到桑戲?qū)γ娴那锵慊▓@，看到大鐵門開著順路就進去了。

秋香花園據(jù)說是晚清大臣小妾秋香的私宅，解放后收歸國有。

里面花園前有著一棟洋房，這棟洋房規(guī)模堪稱禮堂。居然有商業(yè)機構(gòu)在里面，蒲素打聽了之后才知道這里正在對外出租辦公。

秋香花園環(huán)境好，而且辦公比那什么辦公樓要有派頭。蒲素流露出想看看房子租一間的意思后，門房就領(lǐng)著他們?nèi)フ夜芾砹恕?

管理是個40多歲的桑海阿姨看上去就很是精明的樣子，手里拿著一串鑰匙帶著蒲素上了二樓，開了幾個房間給他們選。

“一樓都租出去了，拍婚紗的還有飯店，辦公嘛還是樓上好。”

“嗯，有衛(wèi)生間的。閑話說在前面，不能開火的里面，這是保護建筑失火就不得了啦……”

“電話線只有一門，要交定金的，打多少交多少……”

“管理費是定額一個月300一間，水費我們包，電費一個月來一次單子……”

“門口可以掛牌的，不過你們要有營業(yè)執(zhí)照到我們這里登記，做牌子要收工本費的……”

最后蒲素看中一個套間，兩間開間都一樣大，有30多個平房，房間中間有一道移門可以打通。

老洋房建造的時候不惜成本，頂高接近3米5。窗戶朝東正對著大片草坪和花園，還有一個有假山的小人工湖。

“剛剛開始對外招租現(xiàn)在很便宜的，這種地段的房子去哪里找啊。”

“你們來的巧，才幾天就租的差不多了……”

“我租兩間能便宜點嗎？”

“你準(zhǔn)備租多長時間？短的我們不租，押金要付三個月的。”

“起碼租兩年！”

“那……也不行，我們一年一租。不過第二年可以優(yōu)先……”

最后兩間原本要6000，好說歹說談到5500一個月。不包管理費，用郭娟的名字交的定金。

蒲素馬上付了定金，蒲泓等會去拿錢先給他墊上明天再來簽合同。

這么匆忙到不是他心急，而是這種地方在桑海根本就不好找，這個環(huán)境他太喜歡了。

推窗就是風(fēng)景，特別那一大片草坪保養(yǎng)的非常好，花園里各種花木也栽種的錯落有致。不得不說晚清重臣最寵愛的小妾私邸確實不一樣。

而且以后名片上印地址，懂的人一看就知道他這個地方是好地方。這種有歷史有故事的老房子，確實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還有一點就是樓前還有一大塊平整的水泥空地可以停車，這方便他以后從香山往這里轉(zhuǎn)運車子。

秋香花園是公園管理，門口24小時有門房值班，車子停在這里安全，郭娟住在里面他也放心。

當(dāng)時奔馳、凱迪拉克這種車上的立式車標(biāo)被人掰掉都不稀奇，據(jù)說一個車標(biāo)值幾萬塊錢，真有人信了去偷……車子以后停這里最是安全不過了。

等交完押金拿了押金單，蒲素心情愉快的不得了。今天天氣也好，春天的氣息格外濃重。在秋香花園里連他嗅覺不大靈敏的人都聞到了青草的氣息。

回去路上他建議蒲泓可以和郭娟一起住。兩個房間，一間辦公一間她們住在里面。這里離蒲泓的旅行社和孟菲斯都很近，平時走著過去就行。

蒲泓說她那里還有半年租期才到，到時候再說。蒲素也就不操心了，讓她有空帶郭娟去買家具和生活用品。

到了靜賓門口蒲泓先去銀行取錢了，蒲素帶著郭娟又回了房間。

“我這里的兩萬你拿著，明天簽好合同你就回南州讓他們趕緊報名去學(xué)。”

“不，你帶著他們?nèi)竺≡娇煸胶茫　?

“那你身上還有錢嗎？”

“我身上留幾百就夠了，到香山錢就到了。”

“郭娟，咱們現(xiàn)在一個月不吃不喝現(xiàn)在也要付錢出去了，和以前不一樣了。”

蒲素拍著郭娟語重心長的說道。

“你非要這么著急，租那么貴的房子，我一個人等于一個月住了2000多……”

“你懂什么？要不是我沒底還準(zhǔn)備多租兩間，把那一半都租下來。”

“你和那個阿姨搞好關(guān)系，只要我們車子生意一開張賺錢了馬上就多租幾間。”

蒲素信心滿滿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