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車子開回倉庫,進了鐵門以后一直沉默的音樂也禁不住說道,這邊怎么變成這副樣子了?其實那時候這邊開業她來的時候,對面這一排倉庫已經拿下了,只不過時間緊沒有拆圍墻。現在圍墻拆掉露出原本寬闊的卸貨區,面積其實不是大了一倍那么簡單。
蒲素把車停好,原本想過去給音樂開門,她到是沒那被禮遇的覺悟自己開了門先下來了。時值隆冬其實園子里也沒啥好看的了,除了高爾夫草抗凍還是綠色的,其他都枯萎了,只有幾只大白鵝在水上漂著,岸邊已經有了薄薄的冰層,溫度再低一點就要凍上了。
原本想帶她參觀一下的,可是想到對面是孫莉的服裝廠,蒲素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只是帶她站在廊橋里往兩邊看去,一邊介紹了一下春夏秋三個季節的樣子,假山廊橋都在,底子還是能看得出來,音樂聽著蒲素的介紹,也嘖嘖稱奇,沒想到一個倉庫能搞成這樣。
“窮,買不起地,也只能在這里想辦法了……”蒲素做作的說著。
廊橋上風大,頂上有蓋但是四邊沒有遮擋,沒說幾句蒲素就帶著她穿過廊橋進了休息區。里面溫度很適宜,尤其是剛從外面進來。這邊的門早就安裝了感應門,平時也沒人可以在這里進出,所以封閉性很好。
蒲素讓音樂脫了外套,倉庫里穿著制服的保潔阿姨平時是要客串服務員的。這時也很有眼色的過來問客人要喝點什么,蒲素一個人的時候不用問,但是有客人時必須要禮貌的問一下有什么需要,這是平時交代好的。
蒲素讓她端兩杯咖啡過來,然后開了音響放了一張SADE的CD,這個尼日利亞裔女歌手慵懶的嗓音立刻從音箱里發散出來,充斥著休息區。原本里面就有咖啡的香味,這一刻蒲素覺得把她帶到自己的地盤是無比正確的事情。比外邊那些營業性場所方便多了,而且什么都不比外面更差。
大概也就差的是咖啡沒那些專業店里弄出來的香。咖啡豆蒲素買的雖然不是頂級,也是牙買加的好咖啡,但是煮的時候香的不行,聞到了肚子都能餓,但是一喝起來就口感寡淡,好像咖啡的香氣都在煮的時候被蒸發了,哪怕買了三花淡奶加進去還是不行。這玩意大概是真有竅門,煮出來的咖啡味道說實話還不如廉價速溶的更好喝。
音樂脫了外套在里面也沒閑著,也不知道是真喜歡還是想掩飾,雖然看到羅威納犬有點害怕,但還是試圖和奔馳互動,手伸出去想撫摸它,嘴里說著:“還認識不拉?擰的伐?老旁友了呀……”
只是奔馳先是有點茫然,一會看看蒲素一會看看她,確定是主人的朋友后,真的把嘴湊過去想伸出舌頭舔她的手表示友好,她就又往后面退縮。搞的奔馳非常郁悶,心想這個女人你撩什么撩?閑得慌嗎?
然后音樂又跑到金剛鸚鵡那里,蒲素這時也是剛掛好外套,一看立刻叫她別湊近,把音樂嚇了一跳。等到蒲素過去一邊喂松子一邊和萬歲它們做了介紹,觀察它們并沒有攻擊企圖后才讓音樂靠近嘗試著喂食。
蒲素指著它們和彎刀一樣的鳥喙給音樂看,別說她那細皮嫩肉了,就算是核桃三兩下也啄開了。音樂就算聽蒲素這么說了也不害怕,還問蒲素這是不是一公一母,要是生了小鸚鵡可不可以送一只給她。
關于這個問題蒲素之前也有疑惑,特地去花鳥市場問過。蒲園里的那一對紅藍金剛鸚鵡就到現在都沒動靜。結果金剛鸚鵡起碼要到6歲以后才算是長大,而且人工飼養的金剛鸚鵡也很難有那想法……
所以蒲素和音樂解釋了以后,也是大方的答應了只要有繁殖,就送一對給她。雖然是虛無縹緲的事情,音樂得到這個承諾還是很開心。
這時候阿姨把咖啡和點心都端來了。蒲素問她準備坐哪?海棠樹下還是挨著池塘的柳樹。結果她大概是覺得柳樹下的兩條躺椅太過曖昧,選了坐在餐桌上。
估計音樂是剛睡醒沒吃午飯,蒲素招呼她吃點心,還真沒客氣一連吃了好幾塊,不怎么好喝的咖啡也喝了見底,蒲素起身去幫她又續了一杯。
看她緩下來了,蒲素才開始東拉西扯,假裝問問韋東和童蕾的關系到底怎么回事,昨晚玩得開不開心。音樂似乎對韋東和童蕾的話題很有表達的欲望,蒲素一問起來她就把自己知道的說了一堆。
大概說的就是其實她覺得韋東挺好的,也算是有點能力的年輕人。而且斯斯文文很是細心,而且挺懂經的。這個懂經,算是地方俚語大概意思就是上路,不土,會來事,內行……可以包含很多意思。
只是童蕾好像只把他當做朋友,約在一起玩玩沒問題,而且每次都不是單獨。至于談戀愛童蕾就沒那想法了,好像童蕾和音樂說過,韋東這樣的人只能做朋友。
“哎呦,童蕾還有這一套啊?會看人?”蒲素笑著說。
“是的,真的看人很準的……”音樂嚴肅的表示。
“那她怎么看我的?”蒲素問道,只是一問出口就有點后悔,因為音樂的臉色頓時有點變化。
“她怎么看你呀?你,你自己問她呀……”音樂回避了這個問題,貌似有難言之隱不想說。
“她不在,我以后再問她。你那么看韋東,那是怎么看我的?”
蒲素一想問也問了,索性拿這個話題做突破口,他今天是抱著一次性解決問題,不成功就成仁的想法。而且之前在車上他的放肆行為得手,也給他增添了不少底氣。
“啊,那你還是問她好了,她都知道的……”音樂糾結了半天,在蒲素的逼迫之下這么說道。
這時候蒲素就想到了昨天童蕾知道他要去和音樂打招呼時臉上的那副壞笑是從哪來的。貌似這兩個閨蜜之間談論過自己,還談的比較深入。按照他的分析,既然音樂不好說出口,肯定是對他有一定的意思,不然兩個女人討論一個無關的男人干嘛?
其實也合理,孫莉和童蕾雖然是朋友,但畢竟孫莉不喜社交,幾乎沒有什么應酬。而她有蒲素這個未婚夫,沒事就回家的生活習慣認識她的人都知道,所以也不怎么打擾她。某種程度來說,孫莉把童蕾當成朋友的程度比童蕾要高得多,畢竟童蕾整天在外接觸社會,交往的人不知道比孫莉多多少。
起碼她和音樂的關系就肯定比孫莉親近,和孫莉只能是一個學校的校友。而和音樂則是真正的同學加同事還是好朋友,關系肯定比和孫莉近多了。
音樂這么一說,蒲素知道真正的突破口來了,所以接下來死纏爛打不停的追問,搞到最后音樂也只能無奈的說:“你到底想聽什么?我說了怎么看你,你又能怎么樣?”
這句話分量就重了,可能音樂自己也沒想到會說出這么一句,簡直是神來之筆。蒲素頓時如遭棍擊,饒是他平時也算能說會道也在那一刻成了閉嘴葫蘆。
只不過他今天也是下了決心,對音樂的心思已經產生了很長一段時間了。這種小家碧玉就是典型的桑海灘女子,住在那樣的房子里,生活在那樣的地段,家門口對面就是一所很好的中學,而且長相和身材,包括說話做事都是蒲素喜歡的那一類,這樣的女孩子,如果得不到的話會讓他發瘋。
于是破天荒的他說了違心的話,對著音樂說:“什么怎么樣,只要是我想的那樣,我會不顧一切,沒有什么怎么樣,該怎么樣就怎么樣!”
說完以后他看著音樂,對方起先也在看他,只是蒲素的眼神過來以后她就垂下了頭。
這時候他是心痛的,心痛孫莉,覺得自己這一次是真的背叛了她。以前遇到的那么多人和事他都是那種,我就這么個情況,你們愿不愿意都隨意的架勢。
而剛才那句話無疑是對孫莉明確的背叛。
他一度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做出這樣的事,說出這樣的話。顯然他高估了自己的道德底線,在需要的時候,在足夠想讓他得到什么的時候,他其實就是不折手段毫無底線的那么一個人,和他看不起的很多人沒有什么兩樣。
心痛了幾秒,他也懶得去想了。既然已經說出了這樣的話就不能白說,說都說了要是沒達到目的,還讓自己擔負良心譴責豈不是雞飛蛋打?這時候就是那種一不做二不休的念頭在支配著他,心里只有欲望要得到。這大概就是那種刑事案件里,沖動之后動了手看人家躺下了,腦子空白之后索性繼續第二下,第三下……
“雖然在這之前我一直沒對你說過什么,但是你知道我有多糾結煎熬嗎?這么些日子,我一直拼命想控制自己不去聯系你,可是每次看到你的時候我都知道自己……”
“今天約你出來,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如果你沒有那個意思,以后我也就徹底斷了這個念頭,哪怕一年兩年,一輩子都忘不掉,但是我會努力控制好自己不在打擾你……”
“以后,我希望你幸福。只是如果哪一天你需要幫助,請一定記得來找我,哪怕是殺了人,我也會幫你埋尸以后再和你亡命天涯……
接下來蒲素不給音樂說話的時間,甚至反應的機會都不給她。從變相的表白(一個字沒說喜歡她,想追她)到剖析痛苦的自我折磨經歷、再到今后完全不可能存在的那無奈而又凄美的結局都一股腦說了。
這個鳥人的套路在現在看來分分鐘隨便一個經常看段子手朋友圈的人就能秒殺他,但是在當時那個信息閉塞的年代,他這一手騙騙不諳世事的小姑娘確實是百發百中。
根本原因在于學習好,有一定語言和文字基礎的人,大多數都是老實孩子,想不起來搞這個套路。而那些拈花惹草的浪蕩子通常他們的文化程度還真的不如蒲素高。畢竟小學期間,他就基本看完了名著,作文是拿過六省一市獎項的。
蒲素不在外面吃喝玩樂的時間基本都在閱讀,他確實有閱讀的習慣。報紙訂了好幾份,雜志更多,他是一有空閑就閱讀,所謂開卷有益,什么東西多看看多少是有點益處的。包括我這篇亂七八糟錯字連篇的雜文,水平再差總也有哪怕那么一點點對大家有用的地方。
說著說著他看到音樂哭了,他假裝沒看到繼續又說了幾句,直到眼淚從眼眶里滑落到臉龐,他才從口袋里摸出干凈的手絹給音樂擦拭。手絹是蒲泓從日本帶來的,DIOR的手絹,家里還有好幾條大牌的手絹和襪子,都是蒲泓帶來送他的禮盒裝。
其實這個時候用手絹的人已經很少了,但就像他一直被南聯金會長影響,除了牛仔褲所有的褲腳都翻邊一樣,他覺得遵循這種老派的一些細節顯得自己很講究,所以出門一直帶著手絹。
原本兩人是面對面坐著的,隔著桌子伸手不大方便,蒲素趁勢坐到了音樂旁邊,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順勢把她摟在懷里,音樂抽泣著發出的熱氣噴在他的手上,讓他莫名心動,音樂明明肩膀聳動著抽泣,卻讓他覺得多了幾分曖昧。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已經有了八分把握。只要掌握好節奏,今天基本就算成了。但是他也知道想直接上壘不大可能,沒其他原因,并不是音樂比其他人更什么一點,只不過是他更在乎一點所以患得患失之下不想輕易造次,破壞現在的大好局面而已。
這就是因為在乎所以畏手畏腳,實在是男女相處的大忌,但既然是人就免不了有這樣的時候,眼里看誰都和X光機一樣只是一副骨骼的人可以說完全不存在。面對一個有血有肉的年輕女孩,喜好總是有的,程度也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