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關系這么好。”

看到蒲素掛了電話，孫莉笑著問他。

“她這人不錯的，我和她認識是……”

花了些時間，蒲素把自己和郭娟認識的經過告訴了孫莉。

“原來你們是這么認識的啊，郭娟就像是電影里的大姐大……”

“嗯，要是擱以前她真的很適合做女流氓。”

兩人靠窗說笑著，五月艷陽透過帝皇殿的幕墻，灑在身上已經失去了熱能。孫莉無可挑剔的面龐沐浴在陽光下，讓周遭顯得格外生動美好。

“這又是誰？煩人！”

電話鈴又響，蒲素正和孫莉聊的高興，很不愿意被打擾。

“阿弟……”

“哪能？”

“洋酒運過來了伐？我朋友急色特了……”

“鈔票準備好就一定有，急啥？”

“那邊要開張了，我打過包票的。要是搞不定，要說我搗糨糊了……”

“你把地址發給郭娟，就這兩天給你發貨，價錢先兩邊對一對……”

“好的，好的，我馬上給她報地址。”

兩人電話里說著桑海話，掛下電話后孫莉說：“沒想到你桑海話說的這么好。”

“你家人在家不說的嗎？”

“說是經常說，但是他們也說南州話。”

當時在南州的桑海人除了像蒲素外公外婆這種年齡，大部分確實平時說的最多的是南州話。

尤其是知青，到南州時歲數都不大。

最多和孫莉現在的年紀差不多，很快在語言上就被當地同化了。

只不過相互之間還是桑海話和南州話摻著說，哪個順口說哪個。

“那我們以后就說桑海話，你先適應適應。”

“嗯，你多說點，我先聽你說……”

過會兒電話又響。郭娟打來的，這次是說正事。

陸子明打電話給她報了送貨地址，說是蒲素答應的，她來確認一下。

“人頭馬、馬爹利、軒尼詩這三種各給他35箱，各給35，別記錯了。

剩下的你從其他種類里抽，每樣給他配一點。”

“湊滿了你把總賬和明細算一下，這次單價漲50%，千萬別弄錯！千萬別弄錯！”

“算出總賬和明細發傳真過來，我馬上到辦公室去接收。”

他在打電話的時候孫莉已經聽出有事了，喊了服務員買單，這時她正看著賬單在付錢。

“我已經叫經理簽字給打了八折。”

那個服務員很會做人，友善地和孫莉說著話。

“謝謝你了，在麻煩你開張發票給我好嗎？公司要報銷。”

蒲素看著孫莉，覺得這個姑娘真是很適合自己。

像買單這種事，不用教就知道去做，甚得他的心意。很聰明，自己眼皮一動她就知道要做什么。

徐莉和郭娟是從沒有叫服務員開發票這個意識的，其實公司沖抵發票用處很大。

出了華富，兩人匆匆回了辦公室。

老夏這時已經到了，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看報紙。

他現在已經把自己當成辦事處主任每天到這里晃一圈，畢竟蒲素已經開始給他算工資了。

只是他也明白，這個主任只是名義上的。財權不在他手里，什么都不是。

和老夏點點頭打了個招呼，進了孫莉辦公室后他壓低了聲音說：“以后出去，房間鎖門。”

“現在開始傳真內容都很敏感，除了你我不能讓別人看到。”

“收到的傳真都按照日期整理好，放到文件夾里鎖起來。”

聽了他的話孫莉開始重新整理文件夾，蒲素晃出了辦公室到了客廳，對老夏說：“夏主任，你們學校具體幾號回去？”

“這要等學校通知，不過要回去參加期末考試。”

“孫莉不回去參加考試能結業嗎？”

“她要不想結業，我想想辦法讓她明年畢業。”

“本來學校對她就……呃，特殊一點。”

“哦？我回頭問問她。不過本來就是中專，結業和畢業也沒差多少。”

“陳誠昨天找我，想跟著我們干，你怎么看？”

對于是否招收陳誠，蒲素問著老夏的意見。

“嗯，咱們這是需要個人，現在就我和孫莉，孫莉又是個女孩子……”

再招個人來肯定對老夏有利，不然他就是光桿司令。

“好，那我回頭通知他。留他在這里，人就交給你了。我沒工夫管他，你盯緊點。”

“等陳誠來了，里面房間你們一人一間。”

“過兩天咱們開始做飯，我和孫莉也在這里吃。”

“一天多少伙食費你算好了報給孫莉。盡量吃的好一點，出門在外不能讓肚子受委屈，這樣咱們這也算包食宿了。”

“咱們這里有女同志，出了自己房間衣著一定要整齊，別赤膊穿短褲……”

“辦事處堅決不能帶外人來，特別是留宿。”

“孫莉那個辦公室不經允許不許進去，里面放錢的，少了都說不清楚。”

“衛生方面你自己安排，真要不行，就請物業打掃衛生的阿姨每天來一次……”

蒲素和老夏說著，老夏還拿著本子記了下來。

“蒲哥！”

孫莉站在辦公室門口叫他。

“蒲哥？怎么總喊我蒲哥啊！”

進去后他問孫莉。

“那我叫你什么，蒲總？蒲經理？”

蒲素看著傳真，沒空搭理她。

郭娟傳過來酒的品種很多，確實把倉庫里的酒都配上了。

“你拿計算器算算上面的數字。”

算賬孫莉比他拿手。

“270萬，我再算一遍。”

“嗯，如果她那里明細沒錯，就是這個數字了。”

蒲素接過來自己又核了一遍明細，確實沒有差錯。此時的他臉上不動聲色，心里卻開了鍋。

這一單接下來如果一切順利，則意味著自己徹底翻身。

現在留給陸子明的利潤空間才應該算是個比較合理的范圍，之前陸子明在他這里攫取了多少，他現在不敢想象。

按理說他應該感謝陸子明才對，沒有他自己肯定不會那么順利。

但是在原本就加過價的基礎上又漲了50%，而陸子明依然接受。讓他覺得自己之前被蒲泓影響的太深了，這半年來陸子明到底賺了多少錢真的沒法去想。

只是這一單，蒲素的利潤就超過200萬。

他決定這一單完成以后，一滴酒都不再給陸子明了。

然后他穩了穩情緒，給郭娟打電話讓她安排貨車，晚上帶著郭勝親自送貨。并且關照了幾個細節，防范陸子明耍什么花樣。

掛了電話后，他還是不放心，在辦公室里坐立不安。

過了一會他看看手表和孫莉說：“想去桑海嗎？”

“呃？”

“走，我們現在去粵州”

“我上去拿兩件衣服，還有我們的牙刷……”

“別管了，桑海什么都有。”

五分鐘后和老夏打了個招呼，他把車開回華富停車場。然后帶著孫莉在大堂打了出租車，直奔白云機場。

機場里買完票他給郭娟打了個電話，讓她換一家運輸公司。聯系好司機和裝卸工人，他晚上就趕回桑海。

孫莉毫無疑問是第一次坐飛機，蒲素裝作老手習以為常般帶著她順利登機。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坐飛機和坐公交一樣頻繁。

孫莉坐飛機也很適應，沒有暈機這種狀況發生。進了客艙蒲素就看報紙，孫莉好奇的坐在靠窗位置看著跑道上起降的飛機。

飛行過程非常順利，降落后蒲素拿出大哥大就給郭娟打電話。這班飛機落地才晚上7點，郭娟安排的是晚上8點半運輸公司來裝貨。

秋香花園里不是余阿姨一個人說了算的，只不過作為中年婦女，她在單位里有點老吃老做的架勢。

她上面的領導估計看到她也頭疼，只要不太出格就有點隨她去。但是白天裝卸貨肯定是不可以的，動靜太大，所以三次裝卸都安排在晚上。

坐在出租車上，蒲素一路和孫莉指著這里是什么地方，那里是什么地方。

問她外婆家在哪里，說是在大浦路邊上的一條小弄堂，蒲素一聽就知道那里靠近臭河浜，當初從剛波來的移民很多。

到了秋香花園孫莉進了三樓辦公室才知道，香山的那個所謂辦事處和這里根本沒法比。

蒲素讓她自己隨意參觀，自己和郭娟又對了一遍單子。

然后讓郭勝先去倉庫把酒點出來，他帶著郭娟和孫莉到倉庫給每一個品種的箱子上做個不一樣的記號。

然后寫阿拉伯數字，最后標記和總數對上了才算工作結束。

四個人在倉庫里忙起來其實氣氛也很好，這種工作氛圍很容易產生凝聚力。

等到車子來了，蒲素讓郭勝監督著搬運，他帶著郭娟和孫莉在一邊看著。

郭娟有幾次忍不住想對著搬運工說動作輕一點，都被蒲素制止了。

“以后你弟弟負責倉庫運貨，得讓他自己適應。”

裝完貨后，蒲素讓郭娟給陸子明打電話，告訴他車子已經快到新華路了。然后讓她帶著孫莉去靜賓開房，他自己則拿著單子和郭勝跟車送貨。

貨車開到新華路頂頭，靠近中山西路那里才到了地方。那棟和秋香花園差不多大，門前有400平左右綠地的英式老洋房就是。

洋房顯然剛剛修葺過。作為俱樂部，樓頂門楣上亮著霓虹燈管組成的英文招牌“Vogue”！

從外觀看這家俱樂部很有格調，Vogue這名字也起的確實很有味道。

樓前草坪上都裝了地燈，映射著幽藍的燈光打在洋房上看起來就很夢幻。

陸子明帶著另一個人站在路邊，俱樂部里有停車位。但是卡車不行，會壓壞草坪。

蒲素下車后，陸子明驚訝地問：“你沒回去啊？”

“這批貨是找人飛機托運過來的，我跟著航班飛過來剛下飛機。這次是給我姐姐面子，賠血本了。”

“正規渠道貨，不然也不敢走托運。沒辦法答應過你了……”

說完蒲素和陸子明亮了亮他手里的發票，“國營供銷社開的發票，你看看。”

“早說呀，哎，發票能放在我這里兩天嗎？”

“不行，一批開在一起的，不能給你。”

“都做好標記了，清單給你。你點點數量，點完了付賬卸貨。”

因為事先歸類好了，點數變的很簡單。

驗收之后陸志明從支票夾里拿出一張支票，蒲素看了看付款單位和金額無誤。又仔細看看也沒有發現錯別字后，讓他開始卸貨。

那個和陸子明一起的男人，馬上從樓里帶了十幾個穿著酒吧工作服的年輕男女出來幫忙搬貨。

300箱洋酒聽起來嚇人，其實分量并不重。一箱也就十來斤，人多很快就搬光了。

接著那個男人客氣的邀請蒲素進去參觀參觀，陸子明在一邊表情尷尬。顯然不想讓蒲素和這里有什么接觸。

事情辦完了蒲素也不想在這里多待，禮貌的說還有事之后上了貨車走了。往前開了一段路他才讓司機停車，按照約定的報酬把錢付了。

這也是他之前和司機說好的，他要求送完貨后順路帶他去一個地方再付賬，免得還要再打車。

“看明白了嗎？”

下了車以后他問郭勝。

“明白了，不讓他們和司機聯系。”

“嗯，我們倉庫不能讓別人知道在哪，不然會有麻煩。”

“知道了。”

“你車學的怎么樣了？

看到郭勝現在完全就是個悶葫蘆，他也只好再次主動問他。

“師傅說我有天賦……”

“呵，你倒是不謙虛，現在學到哪了？”

“倒車入庫。”

“嗯？這么快，你才學了幾天？”

“才去第一天交規我都沒看，就安排我去考試。交了50元錢，有人給我遞答案……”

“那也沒那么快啊，我那時候……”

“我們一個人一輛車……”

“哦，那你好好學。”

忘記他是總裁班了，蒲素頓時熄火。

自己學的時候十來個人一個師傅一輛車，有時候去一天車子也摸不到10分鐘。

這時來了輛出租車，兩人上了車。

“給師傅送禮了嗎？”

“我姐買了兩條“三五”，送過了。”

“身上有錢嗎？你姐給你零用錢嗎？”

“每天出去她給我十塊錢飯錢。”

“你姐這么摳？中午不請師傅吃飯？”

“我們那時候都是輪流請師傅吃午飯的。”

蒲素想著回去要說說郭娟，對弟弟太摳摳搜搜了。

“那么貴的學費，我還請他吃飯？”

郭勝聽了蒲素說的簡直是覺得笑話，總裁班學員還要請司機吃飯？

蒲素想想郭勝到了桑海沒有同學和朋友，也難怪會變的孤僻。和他們之間能有什么共同語言？只是這情況他也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