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兩吃完飯后,蒲泓帶著他去旁邊的南經路買衣服。在一家叫“真維斯”的門店里顧客很多,蒲泓領著蒲素進去給他選了幾件衣服讓他去試衣間。
很快蒲素就從試衣間出來把衣服遞給蒲泓,她選的衣服尺碼自己根本穿不進去。
蒲泓摸摸蒲素肩膀說:“你當個兵回來現在怎么壯的和豬一樣,以前秀秀氣氣的……”
蒲素平時買衣服都是到服裝市場去買,國營商店的衣服太土,南州本地當時除了一兩家西服品牌專賣店以外,沒有什么品牌服裝店。
像“真維斯”這樣的品牌店他還是第一次聽說,也是第一次踏足品牌連鎖店。前面在試衣間里他看看標價覺得有點貴,一件燈芯絨襯衫要400多……自己身上這點錢還得撐很久呢。
穿上新衣服從試衣間出來,蒲泓看著很滿意,覺得弟弟這身材和賣相沒話說。直接叫店員把標牌剪了,拿出錢包去付賬。
看到姐姐錢包里厚厚一沓,還有不少他沒見過的外幣,想想自己的未知前路蒲素也就打消了自己去付賬的念頭。
然后兩人又買了些替換內衣和生活用品后又回到了“孟菲斯”。這家美式裝修的餐館里只有一間大包房,在包房里蒲泓和早就心生疑慮的蒲素說了實情。
原來這家餐館是蒲泓和她男朋友,她的一個同行剛剛承包接手的。
蒲泓回國后在旅行社擔任地接,接待日本旅游團。當時來上海旅游的日本人非常多,錢也很好賺。帶他們到“槍店”買藝術品等等,回扣很高。
所謂“槍店”就是在古玩字畫店里,外國游客買了帶畫筒的中國字畫出來就像背著“一桿槍”,這種專“宰”游客的商店當時就被圈內人士稱作“槍店”。
同樣,帶游客就餐也是同樣如此。90年代初日本人財大氣粗,文化上也比較接近,對中國的飲食文化很是推崇。導游帶去吃飯,店家同樣會給導游很高的回扣。
開藝術品店第一沒貨源,再者投入太大,于是蒲泓和她男朋友就接手了這家之前經營不善的餐館。自己帶的旅游團帶來吃飯,同行帶來的給回扣。
蒲泓回來后很快和旅行社的一個同事偷偷談了戀愛,擔心老蒲和梅芳反對所以瞞著家里,但是姑媽蒲秀紋是知道的,也同樣幫著蒲泓瞞到現在,甚至蒲泓現在和她男朋友合伙開了這家餐館,蒲素家里同樣一無所知。
“你也不要和爸爸媽媽講,過段時間我自己會和他們說的。”
蒲泓說到這里關照蒲素幫她保密。
“我很想告訴他們,只是現在電話都不敢打……”
他聽到姐姐談了戀愛還瞞著家里人,心里莫名有點不舒服。
“姑媽這是怎么回事,瞞著我們家想干嘛?阿嬢知道嗎?”
蒲素這個姑媽很莫名其妙,從小她是不喜歡蒲泓的。甚至小時候偶爾蒲泓和他一起來桑海過暑假,蒲素都能感覺到姑媽對他們姐弟兩有區別對待,給蒲泓臉色看也是有的,為此蒲素還維護過自己姐姐。
但是自從蒲泓長大了,出落的很是俊俏,姑媽的態度就明顯不一樣了,態度突然之間親熱的不行就算了,還經常讓蒲泓喊她媽媽,說把她當女兒看,蒲素看著就覺得做作的很。
蒲秀紋自己生了三個兒子,最小的那個比蒲素大了10歲。因為她的強勢,三個兒子都循規蹈矩很是聽話。蒲秀紋有時候還明里暗里用話擠兌梅芳,說她對蒲素太溺愛,教育方式不對。
再加上她喜歡嘮嘮叨叨從前的事情,總是抱怨而且負面情緒很大,所以成年后的蒲素對這個姑媽一點好感都沒有,要不是她和奶奶住一起,簡直是看都不想看到她。
蒲秀紋自從見到長大后的蒲泓便一直攛掇蒲泓出國,說她在南州沒有出息。
蒲泓回來后還自作主張讓蒲泓留在桑海,并且輕易的說服了老蒲——老蒲一向對他這個姐姐言聽計從。
現在蒲泓在桑海偷偷談了戀愛,她居然幫忙瞞著蒲素家里,蒲素這時候感覺這個姑媽簡直莫名其妙,心里便生了幾分厭惡。
“那人什么樣子啊,多大了?”
蒲素很有些大男子主義,說到這個話題,立刻沒有了自己是來投靠姐姐的覺悟,瞬間進入盤問狀態。
“晚上他會來店里,到時候你們見面就知道了。他人很好的,很斯文……”
蒲泓也是心虛,這時候面對弟弟弱了氣勢,言語間有點忐忑。
“嗯,到時候我看看再說。先說好,過不了我這關……”
這時候是下午,餐廳休息時段,據蒲泓說“孟菲斯”晚上做夜宵,一直做到早上才關門,中午才開門營業。
之前中午吃飯的時候,除了他們兩一桌客人也沒,顯然散客生意幾乎沒有。蒲泓說到了晚上和夜宵時段生意還是不錯的。
這時候店里除了后廚沒其他人,蒲泓說她去菜市場一趟買只甲魚回來,晚上有一桌日本客人。蒲素既然來了,就讓他在收銀臺里坐一會,她很快回來。
吧里有一臺功放放鐳射唱片可以唱卡拉OK,連著吊在中央的電視。蒲泓給他選了一張麥當娜演唱會的碟片讓他閑著無聊看看就出去了。
臨走時蒲素提醒她出去找個電話給老蒲單位打個電話,別的什么都不要說,只是平常關心聊天爸爸就明白了。
“孟菲斯”是個狹長的餐館,餐館門對著馬路,進門一個直筒兩邊擺著8張餐桌,吧臺在頂頭對著大門。
吧臺邊上是一個通道推拉門,往里是整間餐館唯一的一個包房,再里面是廚房操作間。
蒲素坐在收銀臺里正對著大門,無所事事中開始做起了打算。以后天天躲起來像耗子一樣生活,蒲素是不甘心的。
蒲泓現在既然開了飯店,雖然是和男朋友合伙,但是自己不要工錢幫忙總還可以吧?
蒲素尋思著自己在孟菲斯做個招待,端茶遞水寫個菜單應該沒問題。總比躲在房子里要強,想著等蒲泓一會兒回來了問問她。
在桑海他語言沒問題,從小家里就說桑海話,整個童年時期他等于是在桑海生活的。在南州他說的南州話就被嘲笑不正宗,所以同學給他起的綽號是“海佬!”
之前他和蒲泓兩人之間的交流都是用的桑海話,剛開始自己有點不適應需要刻意切換,只是沒用多久他就完全無障礙了。
到是蒲泓讓他覺得奇怪,驚訝自己的姐姐確實有語言天賦。去日本前蒲泓只看了一本日語教材,知道個平假名、片假名。現在已經可以當導游了,顯然基本語言過關了。
而桑海話,除了老蒲和梅芳在家里平常說說耳濡目染有點影響,蒲泓小時候很少來桑海幾乎沒有語言環境,而她現在說的桑海話是非常地道的桑海話。
這時候外面推門進來一個女孩,狹長的店面四周無窗,陽光照不進店堂內,但是餐館大門處有陽光。玻璃門被推開,一陣刺目的陽光下門口站著一個女孩半推著門。
女孩另一只手里拎著一盒糕點,穿著一件黑白條紋長開衫,底下一條灰色西裝褲,短短的卷發,此刻站在門口處陽光覆蓋了她的臉,讓蒲素一時間看不清她的眉目。
“蒲泓了了伐?”女孩嗲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