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誕快樂!”
“圣誕快樂!”
看著對面素面朝天,穿著件乳白色高領羊毛衫的王艷,蒲素笑著舉起了酒杯。
兩人坐在靠墻的小桌,空間里暖色調燈光下,中央一棵圣誕樹上掛滿了彩燈和飾品,節日氛圍濃郁。空調溫度很足,《Jingle bells》的音樂歡快地彌散在暖融的空氣里。
這是集團剛開業的粵菜館,餐廳的格調和氛圍都很不錯。
后廚是從粵東請來的團隊,菜式正宗。裝修和燈光音響都是經過招標的中標單位施工,這方面集團沒吝嗇投入。
蒲素當時也被借調進籌備組參與籌備,所以對餐廳的整體格局和運營都非常熟悉,現在他們桌上擺放的骨瓷盛器,就是他去瓷都采購回來的。
“圣誕快樂!蒲老師,圣誕快樂!”
穿著一套紅白圣誕老人服,圣誕帽下一臉雪白大胡子的“圣誕老人”背著一個大大的禮物袋,對著蒲素和王艷熱情表達著圣誕祝福。
“試試運氣吧,小姐您先請。”
“圣誕老人”把袋口打開,慫恿著王艷把手伸進去。
很快,王艷手里拿了一只綠色包裝紙的禮物盒。
“多拿幾個,沒關系的,準備了很多呢……”
“圣誕老人”客氣的讓王艷多拿幾個……
王艷看看蒲素,看到他饒有興味鼓勵的樣子,開心的抓了幾個放在桌上。
“蒲老師,您也試試運氣吧。”
“圣誕老人”把袋口轉向蒲素,笑著說。
蒲素拍了一下他,笑著把手伸進去,很快也拿出了一個金色的禮物盒。
“蒲老師,你們圣誕快樂,用餐愉快!我去其他桌了”
“嗯,你也一樣,圣誕快樂!”
……
王艷拆開她拿到的禮物盒,里面是一只精致的圣誕鈴鐺掛飾,她開心地捏在手里調皮地搖了搖,材質的原因,自然不會響。
“這個也給你,快拆開看看。”
蒲素笑咪咪地看著“圣誕老人”走開后,把手里的禮物盒遞給王艷。
“那我可拆了啊,有好東西別后悔哦。”
王艷說笑著,拆開了那層金色包裝紙,發現是一只首飾盒。
“咦,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蒲素兩只手臂支在餐桌上,做出期待的樣子對王艷說著。
“這,這是……蒲素,這是怎么回事?”
首飾盒打開后,絲絨內襯上躺著一只翹起嘴巴大笑著的金色海豚吊墜,還有一根細細的項鏈,王艷看著,有些不敢置信。
餐廳剛開業,服務員沒有對社會招聘,全是安排集團開設的學校里商務班和禮儀班的學生來實習。雖然有剝削學生的嫌疑,但在當時算是通行做法。
從小王艷就喜歡海豚,很久之前蒲素就在準備今天的禮物,直到在金店看到這只吊墜后,頓時覺得這會是最完美的一件圣誕禮物。
下午他就提前來到餐廳訂了座位,順便把首飾盒交給了學生們,設計了剛才這一出。
“這是我們在一起第一個圣誕節,希望你永遠幸福。”
蒲素舉起酒杯,懇切地看著王艷說道。
“蒲素,你,你……”
王艷此刻也很動情,原本被暖氣烘的有些微紅的臉,此刻好像更紅了一些。
她舉起杯子看著蒲素認真地說道:“你也一樣,我們都要幸福……”
……
目前為止,蒲素和王艷的關系進展很順利,幾天前的半夜,把王艷送到她樓下后,在漆黑的樓洞里,蒲素終結了王艷的初吻。
被蒲素頂在過道墻壁上的王艷,從猝不及防中反應過來后,由開始被動的接受,很快就無師自通笨拙地回應著蒲素……
這讓蒲素覺得——之前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工作上,蒲素也相當順利。老邱抓生產原本就熟門熟路,設備更新以后相比他之前采用的手動作業,效率提高的驚人。蒲素原本還準備補充工人的打算,也因此暫時取消。
而且近來蒲素在集團內部越來越受重視。集團里確實集中著很多優秀人才,全國排名靠前的高校本科、研究生都有很多,并且一直有南工大,中科大等名校人才加入。只是大多都是科技領域的高學歷知識分子,從事的是專業領域的研究任務。
像蒲素這樣的本地年輕人,對南州十分熟悉,有些社會關系、腦子又活絡的員工,集團是不多的。一個集團幾百號人,不可能全部高高在上扎在研究里,很多實際事物都需要有人處理。
所以劉主任就經常代表集團辦公室借調蒲素幫忙處理一些工作,起先交給他幾件比較棘手的事情,蒲素完成的都很圓滿,之后干脆連集團接待任務也要蒲素參與了。
只是在經濟方面,蒲素依然捉襟見肘,常常入不敷出。
雖然兼職了服裝廠廠長以后,蒲素的薪水提高到了600,加上半年發一次的獎金,一個月達到1200元,當時他父親老蒲在國企拿到手的也就只有300多元。
客觀的說,他這收入在當時確實達到了集團老總在大會上直白承諾的——讓集團每個員工生活的讓鄰居、朋友、身邊人羨慕的水平。
只是當時改開之初,經濟泡沫化非常嚴重。民生方面雖然已經開始普漲,只是總體物價不高,普通家庭還能維持。
但市場上只要和享受沾邊的物價就高的離譜。
像蒲素每晚接王艷前去耗時間的王記大排檔,消費也就是十幾元,而且是連吃帶喝。
但是在新開的高檔餐廳里,菜譜上3~40元一道也只是普通菜式,很多地方干白起步88元一瓶,蒲素只能一小口一小口的抿……
王艷的工作環境,必然讓她每天迎來送往、耳聞目睹的都是時代新貴和政要領導。通常都是操著哲江、湖建等地口音的商人,陪著本地領導鮮衣怒馬,紙醉金迷。
這種壓力下,蒲素平時自然不會帶著王艷去王記這樣的地方消費。偶爾去大排檔,那也是當時晚上只有大排檔營業,沒有其他選擇。
當時公交車有小巴,票價一元,招手即停。只是車里往往很擁擠,并且車廂狹窄,蒲素不愿自己的女人跟著他擠公交,所以每天接送都是打車出行。
讓蒲素感動的是,王艷從沒有對他提過任何要求,所有付出都出于蒲素自發。只要和蒲素在一起,怎么安排她都接受、從來不表示自己有什么需求,這讓蒲素越發想著用盡全力對她好。
和王艷交往這一段時間以來,蒲素了解到其實王艷是個很有想法的姑娘。畢業后不顧家人反對,應聘了這份工作,她其實有著自己的打算。
王艷的父親算起來是蒲素的同行——印染廠的保衛干部。有幾次和王艷走在路上遇到,王艷眼尖,遠遠地躲起來指給蒲素看過,很嚴肅正統的人。她的母親是個普通職工,南州本地人。
據王艷自己說,當時她偷偷應聘成功之后家里的反對很強烈,經過了一哭二鬧才最終讓她父母默認,但是一直也管教的很嚴。
所以,蒲素有事從來不敢直接打她家里電話,都是讓其他女生幫她打,如果電話是王艷父母接的,就讓她們冒充是王艷同學。
蒲素曾經多次委婉地提出希望王艷能夠辭了現在這份工作,他可以想辦法介紹她去一個正式點的單位上班,但王艷顯然有自己的想法。
蝶戀花的收入很高,她不想放棄,她想攢錢像她嫂子一樣,也能開一家服裝店。
王艷家也是兩個孩子,和蒲素家是姐弟相反——她有個哥哥,已經結婚了,嫂子是一家學校的音樂老師。
王艷的兄嫂在最繁華的市中心中山路上賃了一間門面,開了一家時裝店。蒲素知道這家店,沒想到是她哥哥開的,生意很好,當時在南州屬于精品時裝名店。
王艷時常下午會去店里幫忙,學習整理擺放樣衣和接待客人銷售技巧,她告訴蒲素,這是在為將來自己開店做準備。
蒲素開銷一直很大,也沒有儲蓄觀念,經常還入不敷出。認識王艷后甚至還偶爾挪用一點公司備用金周轉,等發工資了再補上,哪有什么積蓄。
因此在知道王艷的打算后,作為男人他感覺自己很無力,那種無能為力很是讓他覺得挫敗。
現在蒲素再去少興采購面料,每次詢完價格后,和以前一樣都會給金老師打個電話,把面料、顏色、價格和金老師做個匯報。
個體戶沒有發票只是手寫收據,所以這樣的報備在當時很有必要。只是報價上,每一米蒲素現在都加價一元。
第一次這么做的時候,蒲素很有犯罪感,感覺自己背叛了公司和金老師。
可不這么做,以他現在的消費,和王艷的交往根本維持不下去。出差前從財務那里簽字領了現金出來,差旅費和住宿費都按照公司標準,如果不加上一點回扣,他連給王艷買件衣服的錢都拿不出來。
蒲素覺得,出差不給女朋友帶禮物,這還像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