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老楊,你家兒媳孩不是生了病嗎,還不快回家拿饅頭蘸人血治病去!”
“急什么,今天搶不到,明個兒不是還有一批要砍頭的嗎?”
“今可天不一樣,今天砍的是讀書人的腦袋!用他們的血蘸了饅頭,說不定您兒媳生的孩子也當個官兒呢!”
“什么?!你不早說!”
看著身邊兩人匆匆忙忙的跑回家,菩薩也不跪了,阿彌陀佛也懶得喊了,似乎人血饅頭更重要。
人群頓時洶涌起來,朝著一個方向跑去,林壽被人群裹挾著,倒也沒有反抗也朝著所謂的菜市場砍頭的地方去了。
只見那菜市口,兩隊拿著長槍的士兵共十幾個。
菜市場中央,幾個身穿紅色戎裝的壯漢,肥頭大耳的,手中拿著一柄環(huán)首大砍刀。
只見那些個壯漢拎起一旁的酒壇子仰頭往嘴里灌了一口,隨后撲哧一聲吐在自己的大砍刀上,拿出有些年頭的抹布在刀上抹了抹。
緊隨其后的是一隊面目兇惡身上披甲的官兵壓著十幾個鐐銬加身,穿著破爛囚衣的囚犯,臉上一片死寂。
最后則是數輛板車上停在旁邊,邊上放著一捆又一捆沾著血跡的茅草,看來這是用來運送尸體的車子。
民眾們紛紛聚攏了過來,圍上了里三層外三層,不只有普通的看熱鬧的百姓還有販夫走卒乃至乞丐,而那些有錢的人家則拎著扇子在菜市場兩旁的茶樓上冷冷的看著。
林壽隨著人群來到了菜市場門口稍微靠近刑場的地方,懷里抱著橘子,旁邊站著阿良。
可這時阿良卻皺了皺眉頭,對林壽說道:“老爺這不對啊,這地方明明是行行多年的刑場,可這卻沒有什么煞氣!真是奇怪!”
林壽眉頭揚了揚,手里捻出一個法訣,隨后在自己眼前掠過。
一陣微不可查的光芒閃過之后,林壽也能看到這片菜市場的煞氣情況。
情況和阿良所說的沒什么差別,看地面上這干涸的血跡程度,這里本該是一個多年的老刑場了,卻沒有什么煞氣。
反而這處煞氣最濃的地方,居然是那個處刑的劊子手身上。
林壽微微點頭,隨手抓來身邊一個看熱鬧的路人問道:“老哥,這個地方當刑場有多少年了?”
那個路人看起來是個酒樓的伙計,年齡大概四十左右,被林壽抓了過來正想生氣,可發(fā)現林壽面目俊朗。
能在京城這片地待著還長這么帥,非富即貴,那人頓時壓下怒氣,說道:“這上哪兒知道去,反正自打我出生這地方就在當刑場用了。”
就在這時,前方菜市場門口再次傳來喧嘩。
“孩子他娘,饅頭都準備好了嗎?要砍了!”
“準備好了!”
“聽說砍頭的里邊還有個是官兒,在蘇省作戰(zhàn)不力,帶著幾千個民眾逃了出來,反而自己的縣城不要了。”
“那你的意思這個官兒是個讀書人咯?”
“那肯定啊,又不是武將不讀書的怎么當官?更何況,就連咱們大黔的太祖都提倡武將讀書了!”
“那豈不是這官兒的血饅頭不僅能治病,還能讓家里出個讀書人?”
“嚯,那您可知道哪個囚犯是那個官兒嗎?”
“誒,這伱就不知道了吧,我四大爺的三姨的二兒子在官府里當差,說那個昂首挺胸的就是當官的!”
“多謝多謝,不過兄臺家里有關系,你怎么是個乞丐呀?”
“這……”
……
下面的百姓竊竊私語著,菜市口熱鬧紛繁。
監(jiān)斬官手里拿著毛筆,面前的桌子放著一壺茶水,一個賊眉鼠眼的視師爺連忙給這監(jiān)斬官倒上茶水。
喝了茶水,嘖嘖嘴之后,監(jiān)斬官拿起毛筆在面前的冊子上稍微勾畫。
一旁站著的報時官見狀,連忙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時辰已到,斬!”
劊子手拿著大刀擰了擰脖子,把拿刀的那只手臂扯了扯,似乎方便接下來砍頭。
那些個囚犯被官兵壓在下邊挺著脖子大多都在哭泣渾身顫抖,有的還屎尿齊流,現場冒出了奇怪的氣味。
被砍頭的渾身顫抖,下邊的百姓拿著饅頭躍躍欲試。
唯獨那個被認成當官的囚犯仍然昂首挺胸,甚至不肯跪下,眼中沒有對死亡的恐懼,只是幽幽嘆息一聲喊道:“生不逢時,生不逢時啊!”
“唰!”
“唰!”
大刀依次揮下,一顆顆血淋淋圓滾滾的頭顱,咕嚕咕嚕滾下臺來。
行刑場上只留下一具具無頭尸體,縱然生前再有多少熱血,此刻也化作一坡黃土。
那些擋著百姓的官兵此時也不再擋著,任由那群百姓爭先恐后的拿著饅頭在被砍頭的囚犯尸身上蘸著人血。
林壽見狀只能緩緩搖頭,嘆一聲道:“民愚官庸,當真一副王朝末日的景象,也不知鐘先生能否有能力力挽天傾,再給這王朝續(xù)上一口氣。”
就在百姓們爭先恐后的蘸人血饅頭的時候,林壽卻發(fā)覺有些不對勁。
“阿良,這些人死了怎么沒有陰差來收魂啊?”林壽眼中看到那些死人的魂魄飄在他們尸體旁邊,久久不肯離去,故而問道,“京城的城隍到底是干什么的,按理說這邊的香火應該挺旺盛的。”
阿良環(huán)視一圈,發(fā)現的確沒有黑白無常或是其他勾魂使者的身影,也有些疑惑。
“老爺,不對呀,我都沒有感受到這片地區(qū)有城隍同屬的氣息!這京城的城隍去哪里了?!”
阿良突然覺得有些驚恐,像花水縣那種人口稍微多些的小縣城都有城隍的存在,這京城如此多的人口不可能沒有城隍啊?
林壽聞言,神識朝著京城的城隍廟看去,目光洞穿了無數建筑,發(fā)現城隍廟中那些泥胎塑像的確是個空殼子,沒有香火道的修行者的存在。
就在此時,阿良卻突對林壽說道:“不對,老爺你看,那些魂魄和心頭血居然融成一體,遁入地下了!”
林壽微微皺眉,發(fā)現的確如阿良所說那些魂魄化作精純的魂力,還有那些尸體上殘存的心頭精血融合成一塊,全部沉入地下。
林壽覺得有些不對勁,神識順著那些精血同樣沉入地下,卻發(fā)現整個京城下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地道!
說是地道,其實更像是一條條細長的管道,甚至連老鼠都不能容納。
很明顯,這并不是什么動物能夠造成的,更像是人力或者其他的存在在京城下邊弄出來的。
“沒想到,這京城里邊還真都是地道啊……”林壽喃喃自語說道。
阿良則是有些疑惑的看著自家老爺,不明白他在說些什么。
見到無人能懂自己的梗,林壽也只能嘆息一聲,搖搖頭。
而他的神識此刻已經順著那地道分化成成千上萬份,瞬息間便將整個京城下邊的地道探究完畢。
林壽終于發(fā)現了這個地道的最終目的地,也是這些精血和魂魄去到最終的地方。
那是京城東邊一個巨大的湖,很難想象在這座城池當中居然有著一個如此巨大的湖泊。
同時,這湖泊中央更是修建著一個宏偉的宮殿。
林壽嘴角翹起,對著旁邊的阿良說道:“走,貧道知道這不對勁兒的地方在哪了。”
在阿良還在愣神之際,林壽一手拽著阿良,身體瞬息間縱身飛上高空。
地上的百姓見狀紛紛驚呼,甚至有人當場跪下,就如同當初他們跪拜葛喇吉菩薩那樣。
“老婆,出來看神仙!”
“阿彌陀佛!神仙保佑啊!”
“人家是道士又不是菩薩,叫什么阿彌陀佛。”
“那你說應該叫什么?”
“……”
……
并未理會地上發(fā)生的狀況,林壽已經來到了那個湖泊中央。
林壽身體虛空矗立在那座宏偉的宮殿上邊,可林壽從這個宮殿上卻并沒有看出什么不妥,那些消失的精血和魂魄呢?
林壽摩挲下巴,低頭沉思著,宮殿上邊巨大的佛像立著無悲無喜雙手合十。
阿良和橘子則是有些不明白,為何林壽要來此處這個地方有什么奇怪的嗎?
“老爺,這里有什么問題嗎?”阿良問道。
橘子則是在林壽懷里打了個哈欠,說道:“道士是不是家里那個小房子住著不舒服,想把這宮殿給占下來啊?那喵要那個最大的房間!”
阿良白了橘子一眼,自家老爺才不是那么膚淺的人。
林壽一時間沒看出什么有異常的地方,不過要知道,這湖中的大殿本來就是最大的異常。
要知道當今皇帝沉迷修道幾十年,尊道門為國教。
道門雖然對此并不理會,但上行下效之下,民間的重道氛圍也很濃厚。
官方花了許多的錢財來修建大大小小的道觀,那些道門下屬門派里修為不怎么樣,但對世俗還十分迷戀的修行者們卻愿意給皇帝這個面子。
而就這樣一個寧愿將國力弄得如此衰弱的皇帝,如今卻不知道為何愿意為一個被道門下了禁傳令的佛門,修建一座如此豪華的宮殿。
林壽忍不住開始掐指推算,卻發(fā)現并沒有什么奇怪的結果。
似乎就是皇帝轉變了態(tài)度,想要投入佛門的懷抱。
道門雖然禁止佛門在中土大規(guī)模的傳播,但并不禁止個人的修行。
畢竟到道門連獻祭邪神獲得修為的修士都不怎么管,佛門出現個把修士只要不傳教倒也沒什么。
從前林壽對此還有些疑問,隨著修為的提升以及和【神話】的接觸來看,道門似乎需要更多高境界的修士,踏上【登神長階】。
雖然不知目的為何,但是希望有更多的登神者,或者說【神話】,是道門所期望的。
而那些魂魄和精血的消失,以及京城重地居然沒有城隍陰差的奇怪現象,還是讓林壽將此事記了下來。
“哼,這些家伙藏頭露尾,一點都不像貧道堂堂正正的,貧道不才是旁門左道嗎?”林壽扶著額頭,緩緩落了下來。
回到京城那些繁華的地段,林壽找了一間看起來過得去的客棧歇息。
鐘云祎本來想留林壽在自己府上歇息。
但林壽對朝堂上那些勾心斗角不怎么感興趣,只想自己找個清靜的地方感受一下京城的風情。
找到了住的地方,林壽準備前去嘗嘗京城的美食與別地有什么不同。
最好順道買些白紙,畢竟自己扎的紙人能夠轉移施法的代價,無論何時都是不嫌多的。
此刻已經是正午,越是靠近那些酒樓飯館所在的地方,當地也就越熱鬧。
來到了一個堪比菜市場門口砍頭時那般熱鬧的酒樓面前,門前一個伙計正在賣力的吆喝著,他的那嗓音能夠壓過門前整個人群也算是個本事,看樣子似乎得叫上一整天。
這讓林壽都略微感到驚奇,要知道這伙計也只是一個普通人罷了,一般人叫上整天那不得嗓子啞成什么樣。
這棟酒樓足足有六層,光是從樣子上來說,就不是老梁那個簡陋的茶鋪能夠媲美的。
林壽順著人群,一同向酒樓內部走去。
但與林壽同行的都是些身上穿著富貴的人,而林壽穿著一身破爛打滿補丁的衣服自然有些顯眼。
門口吆喝的那個伙計明顯看到了林壽,本能的以為林壽是一個要飯的乞丐,想要將其趕出去,仔細瞧了瞧,才發(fā)現林壽身上穿的那破爛的衣服居然是一件道袍,最終還是沒有做出趕人的舉動。
林壽注意到了這個細節(jié),嘴角翹了翹。
沒想到這皇帝修道幾十年,尊崇道門還有這等好處。
林壽自顧自的找了一個靠窗邊的桌子坐下,店內的伙計雖然心中有些怪罪門口看門的家伙為什么放進一個乞丐進來。
但當眾趕人的舉動終歸是不太好,也擠出一副笑臉走了過來問道:“這位道長要吃些什么?”
林壽笑道:“把你們這兒有名的菜都上一遍。”
那個伙計心中更加認為林壽是來吃霸王餐的,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道長,咱們這兒可不興賒賬,您要不再考慮考慮?”
就在這時,一個讓林壽有些熟悉的聲音傳來。
“你盡管去催促后廚上菜,這桌子菜我來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