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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讀者,你們還記得筆者在《1號重案組2失控的弱者》中留下一個懸念嗎?這懸念是連環殺人案的始作俑者謝大年要求1號重案組放過他,否則將有無辜的人死於一場爆炸案中,結果,正如謝大年所言,爆炸案發生了,炸死了5個小學生,你們一定想知道謝大年爲什麼能未卜先知吧?
那麼,現在告訴你們答案:謝大年入侵了引爆者的電腦,偷窺了同謀者之間的聊天記錄,得知 2014年8月1日前洲小學將要發生爆炸案!所以,謝大年以此要挾1號重案組放他走……這是《失控的弱者》結尾的答案,我們按下此案不表,重新開始講述1號重案組接下來即將發生的案件。
長江市雖然進入仲秋季節,但白天氣溫依然在30攝氏度間徘徊,極少跌到25攝氏度,街上的紅男綠女依然穿著短袖短裙,盡情展示健美的肌肉和婀娜的身材。
江北區城郊結合部有個小村子,散落著幾百間民房,人口爲3210人,村民以種菜與出租房屋爲生,2012年房地產餘溫未消,市美景房地產開發公司看中這塊地,以巨資向原住民收購了120畝土地,並動工建造適合工薪階層購買的中檔住宅,美其名曰:“翡翠小區”。
但是,隨著國家房地產政策的調控,房地產開始降溫,翡翠小區才建成一半,因爲沒有後續的資金,造成資金鍊斷裂,從而導致全面停工,美景房地產開發公司宣佈倒閉,“翡翠小區”成爲徹頭徹尾的爛尾樓。
爛尾樓成爲頑皮少年兒童的樂園,尤其是無人監管的農民工孩子,經常在爛尾樓裡玩遊戲,他們常常在此打游擊戰、捉迷藏、盪鞦韆。
2014年8月30日是週六,天星小學六年級的王小強和同學羅樹、黃曉詩吃過早飯後,揹著已經上班的父母,來到爛尾樓裡。
他們商量好了,模仿網絡遊戲《戰地英雄》的玩法,進行遊戲,他們手裡各自拿著一把仿真衝鋒槍,然後散開,各自爲戰,尋找目標,一旦發現對方並用槍擊中,那麼對方就成了他的俘虜。被俘虜者因此必須成爲俘虜者的同盟,倆人一起去尋找另一個人,直到把對方打到,纔算勝利,否則同盟將成爲另一個人的俘虜,這種結果極少出現,遊戲簡單而刺激,他們經常從一樓打到頂樓,最終才分出勝負。
王小強贏的次數最多,然後是羅樹,黃曉詩和羅樹經常成爲王小強的俘虜,所以,王小強成爲羅樹和黃曉詩心中的英雄,他們三個都是從外省來的孩子,住在低矮悶熱的出租屋裡,家裡沒有電腦和網線,身上又沒幾個錢,不能上網玩遊戲,只能在現實過過遊戲的癮。
爛尾樓南面被磚塊砌成牆壁,分隔成無數半封閉的房間,房裡昏暗無光,只有從樓前方的窗口透射出微光,照亮其他房間。王小強喜歡躲在房間的暗處,等待“敵人”前來搜索,他的聽覺很靈敏,只要“敵人”稍微靠近,就能聽出對方輕微的腳步聲和呼吸聲,然後出其不意地將對方擊中。
王小強和他倆散開後,躲進房間裡,屏住呼吸等待“敵人”前來搜索他,他很耐心,但他等了很久,不見羅樹和黃曉詩前來摸索他,難道他們也學他一樣守株待兔嗎?如果這樣話,必須先出擊,才能出奇制勝。
王小強直起身子,手持*慢慢向外靠近,全神貫注地聽著動靜,“啊——”突然,他聽到一聲可怕的驚叫,叫聲在空曠的爛尾樓迴盪,令人心驚膽戰,他感覺不好,立即向叫聲的方向奔去,他剛纔聽到的是黃曉詩的叫聲,他相信黃曉詩絕對不是爲了俘虜他而故意發出驚叫,一定出事了。
王小強一口氣跑到黃曉詩的身邊,只見黃曉詩渾身顫抖地站在那裡,睜著牛眼一樣的大眼睛,指著躺在地上的羅良說:“小強哥,你看,羅樹死了。”
“黃曉詩,你別胡說八道!”王小強衝著他大吼一聲。
王小強歲數比他倆大一歲半,勇敢又有主見,他跑上前去,摸羅樹的臉,試探他的鼻息,結果羅樹的體溫正常,呼吸也正常,但比較微弱,王小強覺得奇怪:羅樹怎麼會躺在地上不能動彈呢?
難道是塑料子彈打中他的要害穴位嗎?不可能啊,他從沒聽說過仿真衝鋒槍打昏人,廠家不會設計出致人昏迷的槍,否則,製造商肯定會倒閉。
王小強用手指去掐羅樹的人中,不一會兒,他醒來了,羅樹一醒來,陡然從地上爬起來,撒腿就往外跑,像見了鬼似的,但被王小強一把拉住:“羅樹,到底怎麼回事?”
羅樹睜著驚恐的眼睛,手指著不遠處說:“你看,你看……”
王小強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依稀看到不遠處有個人被捆在方形水泥柱上,低著頭,長髮遮住了他的左半邊臉,只露出右半邊臉和下巴,右眼像彈珠般凸出,空洞無光……
王小強大吃一驚,但他沒有驚叫,他的膽子是全班最大的,爲了500元,他敢和村裡的小夥伴打賭,在墳地睡一晚上。
王小強向他走去,他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臭味,走到那人面前時,王小強看見地上流了很多血,血已經凝固成暗紅色,他叫黃曉詩拿一根棍子來,黃曉詩畏畏縮縮著找來一根棍子,遠遠地遞給王小強,王小強恨這個人,想狠狠抽打他一頓,因爲羅樹是被他嚇昏的。
但是,王小強意識到他可能已經死了,於是忍住衝動,用棍子捅一下他的臉,他毫無反應,王小強用更大的勁去捅他,仍然沒有反應,他用棍子撥開他的長髮,一看他的臉色蒼白髮綠,王小強一凜,想跑開,但是,他想起開學前幾天片警曾經到他學校普及警情知識,警察叔叔告訴他們:遇到險情時,一定要先冷靜,然後撥打報警電話。
王小強拿出學生手機撥打了110。
110接警員問清他的具體方位之後,叫他們不要走開,等警察叔叔前來,王小強答應了。爲了鼓勵王小強堅守現場,接警員表揚他的勇敢和冷靜,問他是哪個學校的,他們會把他的勇敢行爲向學校通報,讓同學們向他學習。
指揮中心指令江北分局民警前往翡翠小區爛尾樓,王小強帶民警到案發現場,其中一個民警看了現場之後,對另一個民警說:“這是一件謀殺案,必須讓市局重案組來處理。”
其他兩個民警把王小強他們帶離現場,然後把現場用黃白相間的警戒帶封鎖起來,等1號重案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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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號重案組接到指令後,隊長江一明召集吳江、小克、周挺、呂瑩瑩、羅進前往案發現場。
一刻鐘之後,他們開車來到爛尾樓前,看見三個民警站在樓下向他們招手,他們把警車開到他們面前,向他們簡單詢問幾句之後向現場走去。
他們穿上鞋套、手套、頭套,鋪好勘查踏板,進入中心現場,因爲現場非常昏暗,小克把勘查車啓動,開進爛尾樓,打開勘查燈,把現場照得如同白晝。
羅進是主檢法醫師,他查看一會兒屍體,對江一明說:“死者屍斑淺淡,符合失血死亡徵象,因爲血液都流失了,沒有紅細胞會在死後沉積在屍體底下部位而形成屍斑,屍體已經開始腐敗,屍綠也已經形成,估計死亡36小時左右。”
江一明點點頭,他不太喜歡在勘查現場多說話,那樣會分散專注力。江一明一般負責觀察現場的方位、環境、光線、屍體的形態、繩子的打結方式、繩子的材質等。
江一明查看了死者的口袋,裡面沒有手機、身份證、銀行卡等能證明身份的東西,應該是被兇手拿走了,當然是爲了不讓警察找到屍源,增加破案的難度。因爲警方查找屍源可能要花去大量的人警力和時間,久而久之,可能變成懸案,從而讓兇手逍遙法外。
吳江負責痕檢,小克當他的助手。現場是泥沙地面,是鞋印很好的附著載體,是理想的現場。
吳江從現場提取出幾十個不同形狀的鞋印,其中有六種鞋印是新鮮的,這六種鞋印應該分別是王小強、羅樹、黃曉詩和江北分局林警官以及死者的。其中一個鞋印雖然新鮮,但非常模糊,沒有檢查出鞋印的花紋,吳江推測這個鞋印應該是兇手的,因爲兇手穿著鞋套進入現場,所以,無法留下鞋子的花紋,當然,這難不倒屢破奇案的1號重案組。
呂瑩瑩對江一明說:“死者的左腳腳筋被人用銳器割斷,造成死者慢慢流血而死,兇手好殘忍啊!”
江一明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江隊,兇手爲什麼要這樣做?”
江一明沉思一會兒說:“應該是想混淆死者的死亡時間,如果我們不能判斷出準確的時間,那麼,即使我抓住了兇手,他也有不在場證明……羅進,通過屍檢可以把死亡時間精確到一小時之內嗎?”
“這個很難做到,特別是這種血管破裂流血休克而死的兇殺案,因爲人的心臟在不停搏動,像泵一樣把血液擠壓到全身各處血管內,一旦血管破裂,被擠壓上來的血液會源源不斷地從破裂的血管流出,除非破裂的是小血管,凝血因子可以封住破裂的地方,人死後,雖然沒有泵把血液推送到各處,但一旦血管有破裂,血管的張力會隨之變化,那麼血管裡原有的血液會因血管張力的而從破裂口流出,所以,死後也會流血,從而造成我們難以準確地判斷死亡時間,只能判斷出三四個小時之內。”羅進微微失望地說。
江一明又點點頭,示意他繼續工作,然後走出爛尾樓。外面陽光明媚,碧空如洗,秋風送爽,一片祥和景象,誰會相信在這美好的日子裡,一起兇殺案正在發生呢?
江一明回頭望著爛尾樓,覺得它像一隻巨大的怪獸,正在吞噬著美麗的城市,爛尾樓前方40米左右是一條省道,過了省道是農民的菜地,然後是一座小山。這裡比較偏僻,大概五六分鐘纔有一輛車駛過,那麼,死者是怎麼來到爛尾樓的?
對,一定是開車來的,死者被兇手控制之後,被運到這裡殺死。會不會死者自己開車來到現場,然後被人控制呢?
正想著時,吳江打電話對他說勘查工作完畢,他們準備收隊了。江一明轉身回到爛尾樓裡,羅進正在把勘查工具箱擡到勘查車裡,他們把屍體運到法醫解剖室準備進行冷凍處理。
市局法醫中心剛剛建造不久,它佔地20畝,一棟辦公樓,一棟宿舍樓,四個解剖室,能容納60具屍體的冷藏庫。兩旁走道羅列著幾十組四聯整體冰櫃,它氣派、明淨、美觀,而且各種尖端設備一應俱全,在這工作比以前在殯儀館的解剖室工作心情完全不同。
江一明吩咐羅進馬上對屍體進行解剖,羅進叫來助手樑英和肖仁一起工作。
其他人回到刑警隊開案情分析會。
坐在寬敞明亮的會議室裡,大家心情都有些沉重,因爲這是一樁棘手的案子,江一明說:“都給我打起精神,我們首先要尋找屍源,確定死者身份,才能落實偵查方向,要找屍源必須查失蹤人口登記,呂瑩瑩負責在公安內部網查找最近失蹤人口……”
“江隊,我覺得他很像羅總。”呂瑩瑩說。
“羅總?他叫什麼?你怎麼認識他?”
“他叫羅良材,是市皇家浴室設備公司的總經理,他在環市中路有一個很大的店面,有一次我陪媽媽去買浴缸認識他,不過,我不敢肯定,因爲我只見過他一面,加上他死後面相有很大改變,更不敢認了。”
“好,你查下他公司的電話,打電話問一下。”
呂瑩瑩掏出手機,走到旁邊,開始查詢皇家浴室設備公司的電話,得知電話號碼之後,她打電話到公司詢問,辦公室的秘書真小姐說她們老總失蹤三天了,他夫人正焦急地尋找他。
呂瑩瑩叫真小姐把他妻子電話告訴她,兩分鐘之後,真小姐把羅良材妻子的電話號碼用短信發到她手機上,她隨即撥出去,只響一聲就有人接了,好像正在等著她的電話似的,呂瑩瑩問:“請問你是羅總的妻子嗎?”
“你是誰?”對方聽到是陌生女人的聲音,一下警覺起來。
“我是市刑警隊的呂瑩瑩,你老公是不是失蹤三天了?”
“是的,那個該死的老色鬼,肯定揹著我去跟哪個狐貍精鬼混了。”
“你老公是不是叫羅良材?”
“是啊,你們是不是掃黃抓到他們了?”
“對不起,我們1號重案組從來不參與掃黃,我們專管刑事案件。躺在我們法醫解剖臺上的可能是你老公,你快來刑警隊看看吧。”呂瑩瑩覺得對方的口氣像個潑婦,本想說得婉轉一些,但她情不自禁地直白了。
“啊——”
呂瑩瑩聽到“啪”一聲,然後沒聲音了,可能對方的手機掉到地上了,呂瑩瑩似乎看到一個妻子傷心欲絕的慘狀,心絃不禁一顫,她有點後悔說話太直接,如果委婉一點,對羅良材妻子的打擊不會那麼突然。
通過羅良材妻子楊素芳的辯論,證實死者確是羅良材。
羅良材是本市人,身高1.75米,體重70公斤,48歲,系本市皇家浴室設備公司的總經理和法人代表,公司專營浴室設備,資產近千萬,是江北區的優秀企業家,每年交稅一百多萬,在江北區小有名氣,爲人豪爽,性格強悍,在公司是說一不二的人物。家有妻子,兩個孩子,一男一女,男孩已經大學畢業,女孩正在讀大四,家庭美滿幸福。
經過屍檢,羅良材爲失血性休克死亡,時間大約是2014年8月28日晚上8點到10點之間,於進餐後的三小時左右死亡,死者胃內沒檢測出毒物,但心血裡有過量的*成分,*是強效安眠藥,說明死者是在昏睡的狀態下被劫持到爛尾樓進行殺害的。
是誰殺了他?爲什麼要殺他?他和誰有仇?
重案組認爲可能是熟人作案,如果不是熟人,羅良材怎麼可能服下*呢?他的血液裡含有少量酒精,在他死亡當晚進餐時應該喝酒了,*可能是在他和兇手喝酒時被騙服下的。
讓羅良材服下*的人十有八九是兇手,那麼,怎麼才能把兇手找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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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兇手穿著鞋套,留在現場鞋印是模糊的,但是依然能判斷出兇手身高1.70米左右,男性,體重65公斤,比羅良材瘦小,但他力氣肯定不小,這種身材的人最難找,因爲在大街上一抓就一大把。
吳江和小克從羅良材的人際關係查起,主要查最近幾年羅良材得罪過誰,但走訪了30多個他的親友和員工,都說羅良材沒有得罪過誰,因爲他歷來講究和氣生財;遵守互利共贏的商業規則。
案發後的第五天,江一明認爲楊素芳的悲傷情緒應該會好些了,他打電話給她,問她可不可對她進行詢問,楊素芳說你們來吧,我在家裡等你們。
江一明和周挺驅車前往楊素芳家,她住在市中心的明珠小區裡,江一明來到楊素芳家門前按響門鈴,門開了,楊素芳臉色蒼白憔悴地出現在門口,但沒有很深的悲傷,她招呼他們坐在沙發上,然後吩咐保姆給他們上茶。
江一明說:“楊大姐,爲了儘早抓獲殺害你丈夫的兇手,我們開門見山吧?”
楊素芳點點頭說:“好的。”
“請你把羅良材8月28日那天的活動情況說說好嗎?”
“我也不知道那天他去了哪裡,是我老公的秘書告訴我說,那天下午他去北市收款了,北市有個浴室設備用品店的老闆叫蘭蘭,她每年會向我們公司批發上百萬元的產品,按合約是一個季度結賬一次。”
“結賬?爲什麼她不把貨款匯入你們公司的賬戶呢?”
“這……我老公說上門去取現金更好,順便和她吃飯,加固和客戶的關係,我老公喜歡和客戶喝酒。”她眼睛一閃,似乎有些猶豫。
江一明覺得羅良材和蘭蘭的關係可能不一般,問:“蘭蘭多大年紀?”
“我不清楚,我問過我老公,他含糊其辭地說快40歲了。”
“羅良材是獨自開車去嗎?”
“是的,每次他都獨自開車去。”
“他的車呢?”
“不知道,我沒吩咐人去找,我還沒來得及想到車,再說人都沒了,一輛舊車能值幾個錢?所以,我還沒去找。”
江一明覺得目前必須先找到羅良材的車,因爲車上可能有兇手的痕跡,他們詢問楊素芳兩小時後,覺得差不多了,便向她告辭。
江一明叫周挺把車開到爛尾樓,他想:也許羅良材的車可能會被兇手丟棄在爛尾樓附近,兇手不可能傻到開羅良材的車等警方去抓。
江一明打電話給市交警總隊,叫交通監控中心幫助尋找羅良材的車,一有車的行蹤,馬上通知他們。
周挺把車開到爛尾樓之後,圍著佔地上百畝的爛尾樓外面轉了幾圈,沒有發現羅良材的白色寶馬X5,他倆把車停在路邊,下車進入爛尾樓,希望可以找到車,但是,他們找到太陽落山還沒找到。
他倆正準備收隊時,江一明似乎聽到遠處有細微的聲響,好像是汽車馬達啓動的聲音,江一明做個噤聲的動作,示意周挺凝神諦聽,周挺聽了幾秒之後,向江一明點點頭,倆人會意,一起向發聲處小跑而去。
跑了幾十米之後,他倆看見爛尾樓裡有一輛寶馬X5正在啓動預熱,近燈把泥沙地照得雪亮,駕駛室裡有個奇裝異服的長髮青年在吹著口哨,他倆一看是羅良材的車,江一明立即拔出配槍,衝到燈光前,對著青年喊道:“我們是警察,快把馬達熄滅,否則我開槍啦!”
青年人大吃一驚,陡然從駕駛室跳出來,然後往黑暗處跑去,周挺掏出微型強光手電筒,向青年人疾步追上去,不到兩分鐘,青年人就被周挺死死摁到在地上,雙手被反剪在背後,發出聲聲慘叫。
江一明把他從地上拎起來問:“叫什麼名字?哪裡人?”
“我叫……叫陳青,本市人。”
“你的車是從哪裡偷來的?”
“不,不是偷來,是揀來的。”
“揀來?天下哪有這麼好的事?說,車從哪來的?”
“真是揀來的,兩天前,我閒著無聊,聽說爛尾裡發生命案,我想來探險練膽量,獨自來到這裡瞎逛,沒想到竟然看見一輛寶馬車停在這裡,車門是開著的,鑰匙還插在電門上,我喜出望外,鑽進駕駛室,沒想到一打開鑰匙,馬達就啓動了,我從沒開過寶馬,很想試試駕駛它的感覺,但我怕主人回來,我想主人可能在附近撒尿拉屎,不久就會回來。於是,我悄悄躲在暗處等,結果等了一下午,沒人回來取車。我想這車可能是那個死者的,於是,我壯著膽子把車開出去溜達,寶馬就是寶馬,真他媽的爽。我不敢把車開回家,溜達完之後,我把車放回原處,今晚我又想開出去溜達,結果被你們逮個正著……”
江一明相信他說話是真的,兇手不可能這麼弱智,江一明問:“你有沒帶朋友一起出去兜風?”
“當然了,這兩天我開心得像過大年,帶上兩個小妹和兩個小弟在高速公路上賽車呢。反正車不是我的,超速罰款罰不到我頭上。”他得意洋洋地說。
江一明說:“你壞了我們的大事,你必須跟我們回刑警隊協助調查。”
陳青毫無懼色,把長髮一甩說:“去就去唄,我又不是沒進過公安局。
江一明叫吳江和小克把勘查工具帶來,對車子內的痕跡進行檢查,也許能找出蛛絲馬跡來。
吳江和小克來了,對車內進行勘查,從中提取出五種新鮮的指紋和鞋印,經過比對,分別屬於陳青和他帶來的兩男兩女的,就是說:兇手殺害羅良材之後,對車進行了徹底的清洗,否則肯定會留下指紋和鞋印,可見兇手多麼膽大細心。
江一明和周挺去北市找孫蘭蘭瞭解情況,孫蘭蘭是個頗有姿色的少婦:一雙大眼睛特別迷人,一張櫻桃小嘴能說會道,是個很會哄男人開心的女人,難怪羅良材每次收款都要親自上門,應該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據調查,羅良材很好色,和他保持情人關係的有七八個女人,孫蘭蘭可能是他衆多情人中的一個。
孫蘭蘭說8月28日上午11點羅良材來到她公司催款,她當羅良材面把31萬欠款從電腦上轉給他,之後請他去王朝大酒店吃飯,因爲喝了點酒,怕被交警查出,她爲他在王朝大酒店開一間套房,讓他午休。
下午4點,羅良材打電話向她告別回省城,她叫他開車注意安全,到家後給她打電話。後來,羅良材沒給她打電話,她也把此事給忘了,直到他老婆楊素芳打電話給她找他,才知道他失蹤了。
從酒店的監控和孫蘭蘭的通話記錄中證實她說的話屬實。
江一明問:“羅良材在北市有沒有情人?”
“沒有吧。”她臉色微微泛紅。
江一明已從酒店的監控錄像中查出她和羅良材關係非同一般,因爲她和羅良材進入套房之後,將近一小時,孫蘭蘭才從他房間裡出來。
“你怎麼那麼肯定?”
“羅總和我深交多年,幾乎無話不說,他如果有情人應該會對我說,如果不說,我相信我能感覺到,女人的直覺是很準的。”
江一明和周挺到北市交通監控中心去,調出8月28日傍晚從北市進入省城必經之路的錄像查看,28日下午將近5點,羅良材的車進入了北江(北市到長江)高速,駕駛室裡只有他一人,車廂後座上沒有人,如果有人的話,除非此人故意把身子向前靠,不讓監控器拍攝到。
吳江從長江市交通監控中心瞭解到的情況和北市的情況大同小異:羅良材的車下午7點從北江高速收費站出來,車裡只有他一人。他們沿著羅良材向市區方向一路尋找,結果錄像只到的紅帆路口就沒有了,此處到爛尾樓將近800米,但是,車上還是隻有羅良材。
難道兇手是在這800米的監控盲區上車的?北市到長江市只有80多公里,按理說只需一小時的車程,爲什麼羅良材要開兩個小時呢?難道他在半路停車休息或者吃飯?
4
羅良材應該是在高速公路的服務區吃飯,否則,不可能多用一小時車程。北江高速只有兩個服務區,位於公路的中間地帶,兩家都叫*服務區,一個在左;一個在右。
江一明和周挺來到從北市到長江的*服務區,他們找到收銀員,向她出示*,收銀員是個年輕姑娘,凹陷的鼻樑上架著一付眼鏡,她睜著一雙小眼睛說:“大哥,我們是合法經營的,沒犯事。”
“對不起,我是來向你瞭解情況的,你不擔心呵。”
江一明拿出羅良材的相片,請她辨認:“8月28日傍晚,大概在5:30到6:30之間,你有沒有看見過這個人?”
“他是誰?我沒有見過。”她隨便看一眼說。
“請你幫我們好好想想,這對我們很重要。”
“我真的不記得了,來來往往的客人太多,一天有上千人,我怎麼可能記得?”她歉意地說。
“好,我不難爲你了,你們有沒安裝監控器?”
“當然有啊,是派出所要求我們安裝的……王大哥負責這裡的保安工作,你們去找他吧。”
“請你打電話把他叫來好嗎?”
收銀員點點頭,拿起座機,輸入號碼,接通電話:“王大哥,請你到我這裡來一趟,有兩個警官要找你。”說完放下電話,看著周挺說,“他馬上來。”
五分鐘之後,王經理來了,他是中年人,走路的姿勢像退役軍人,他自我介紹說:“兩位警官好,我是這裡的保安經理,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你們?”
“我們要查看你們服務區8月28日傍晚的監控錄像。”
“好,配合警方工作是我應盡的義務。”王經理帶他倆上二樓的監控室,調出了當天傍晚的錄像,他倆從5:30開始查起,查到6:30,沒有看到羅良材,因爲休息區有六個出入口,前面三個,背後三個,旅客一般都從前面三個入口進入,然後再從前面出口出去。
他倆看完第二個監控錄像之後還沒發現羅良材,於是從第三個監控錄像查起,結果看到羅良材5:40從第三個大門進入了餐飲部,他是單獨進入的,一小時後羅良材又單獨走出去。
江一明不相信,一般情況下,羅良材不可能單獨在餐廳吃一小時飯,應該有人陪他一起吃,否則,他幹嗎不回省城吃飯?因爲5:40太陽還沒下山,離吃飯時間還有一段距離。
江一明不死心,叫王經理調出停車場的錄像來查看,結果看到羅良材下車30秒之後,他的後車門被打開了,走出一個高挑的年輕女孩,大概28歲左右,她身著一襲紅色連衣裙,裙襬短至大腿根,露出修長性感的長腿,臉上戴著一付寬大的墨鏡,頭上戴著一頂印著米老鼠和唐老鴨的鴨舌帽,她低著走進餐廳裡。
這個女人非常可疑,否則她不會刻意戴著寬得誇張的墨鏡,她似乎不太願意和羅良材走在一起,因爲監控錄像的像素太差,距離又比較遠,無法看清她的面孔,只能看出她五官精緻,皮膚白皙,散發出一種別樣的魅力。
吃完飯之後,羅良材先上駕駛室,他好像在叫那個女人坐在副駕駛座上,但她不聽,自己打開後車門,欠身坐進去,羅良材微微失望地啓動車子,向省城方向駛去。
這個神秘的女人是誰?她是在哪裡上車的?他們爲什麼要在服務區吃飯呢?
周挺說:這個女人可能是半路攔車,上了羅良材的車,之前他們應該不認識,但因爲羅良材非常好色,見到美女就想搭訕,所以,看到超級美女攔車,他必定色心蠢動,讓她上了車,也許羅良材想和她深交,所以,請她在*服務區吃飯。
江一明覺得周挺分析得不錯,但是,她在哪裡下車了呢?是不是她一直沒下車,把預先勾兌好*的飲料讓羅良材喝下?假如是這樣的話,她肯定有同夥,因爲憑她單薄的身材很難把羅良材弄到爛尾樓裡殺害的。
因爲現場沒有女人的鞋印,所以,她肯定不是殺害羅良材的兇手,但極有可能是同謀!可惜紅帆路口的監控中沒拍到她在後座上的身影,因爲當時是晚上,監控器離路面又遠,根本無法判斷她是否一直坐在車上。
假如是她把*讓羅良材服下,那麼,她一定在車上,一直到爛尾樓把羅良材交給同謀纔會離開,因爲,她無法控制羅良材會在什麼時間昏睡過去。
假如萬一羅良材睡著了,車子會失控,會造成交通事故;或者羅良材會把車停在路邊休息,那麼,他們將前功盡棄。所以,江一明認爲她始終在車上,因爲她要在羅良材想睡覺時,把握方向盤,否則她也有生命危險。
周挺說有另外一種可能:神秘女人快到爛尾樓時,把摻有*的飲料讓羅良材喝下,然後引誘他把車開進爛尾,比如騙他說和他在裡面親熱,他禁不住誘惑,當羅良材把車開進爛尾樓,還沒開始親熱,他就昏睡過去了,於是她的同夥把羅良材背到爛尾樓裡進行殺害,然後把寶馬車開進200米之外的空樓裡。
江一明認爲周挺的推理更可靠,可是,怎麼才能把神秘女人找出來呢?
江一明把從*服務區帶回的錄像交給呂瑩瑩處理,呂瑩瑩對錄像進行截圖,然後用最新的軟件進行清晰處理,但是,她用一上午,不能達到理想的清晰度,神秘女人像迷霧裡的神女峰,看不清真面目,這樣就無法在網上徵求目擊者,協查通報也不好寫。
呂瑩瑩只好帶著電腦重來*服務區,把當時爲羅良材和神秘女人服務的服務員叫來,在王經理的辦公室裡,用電腦軟件對神秘女人進行畫像,經過半天的繪畫和修改,服務員終於說有點像,呂瑩瑩才鬆一口氣,回到隊裡,把神秘女人的圖像打印100份,向全市派出所和分局發出協查通報。
江一明對協查通報不抱多大希望,因爲神秘女人的智商很高,一切都經過精心謀劃,她知道警方會發協查通報,她可以隱居起來,或者僞裝著在街上行走,這樣被警方認出的概率非常低,即使她被警方逮住,沒有證據證明她犯罪,到時只能放人,而且她可能不是同謀,或者早已在半路下車了。
得主動出擊,尋找那個留在現場鞋印的男人。
爲什麼兇手要割斷羅良材的腳筋,讓他流血而死呢?難道僅僅是爲了製造不在場證明嗎?會不會有別的可能呢?比如兇手曾經被羅良材割斷過腳筋?對,有這種可能!否則割斷羅良材的手腕動脈,或者頸動脈等方式不更容易辦到嗎?
可是羅良材是個守法的生意人,怎麼可能如此兇狠呢?
江一明覺得必須對楊素芳做更深的詢問,瞭解羅良材年輕時的情況,從而做出更準確的判斷與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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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一明和周挺再次造訪楊素芳,地點還是在她家中,她的臉色比上次好看多了,不再蒼白憔悴,看來她是個堅強的女人,喪夫的悲傷並沒有將她打倒,楊素芳今年40歲,風韻猶存,氣質高雅,加上化上淡妝,比實際年齡要年輕許多。
江一明說:“楊女士,我們還有事需要你幫忙,請你如實回答我們,這對偵破案子很重要。”
楊素芳點點頭,順手拿起茶幾上的紅茶呷一口,靈動的瞳孔和睫毛倒映在微瀾的玻璃杯中。
“你老公年輕時得罪過人嗎?”楊素芳和羅良材都是本市人,從小就認識,楊素芳16歲時和大她8歲的羅良材談戀愛,雖然她父母堅決反對,但18歲那年,她毅然和羅良材同居,並於第二年生下他們的兒子羅棟,造成事實婚姻之後,他們才正式到民政局領結婚證。
楊素芳猶豫了一下說:“陳年往事還提它幹嗎?人死不能復生,說再多也沒用。”
“不,在常人的眼裡很多東西都是沒用的,可是在我們眼裡,哪怕死者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句話,甚至吐一口痰都是很重要的線索,爲了讓你老公早點安息,你不要隱瞞他過去的劣跡,除非你不想爲你老公伸冤。”
“不不不,我希望你們早日抓獲兇手,好讓我老公含笑九泉……我老公年輕時爭強好勝,因爲他們的造紙廠倒閉,失業後跟著一個老大在街上與人爭地盤,收保護費。有一次,他帶一幫人到一家買電器的個體商店收保護費,店主不肯給,和他發生爭執,店主被打了幾耳光之後惱羞成怒,跑到廚房去,操出一把剔骨刀,要砍我老公,我老公和小弟們眼疾手快,把他的刀奪下,我老公惡向膽邊生,叫五個小弟把他死死按倒在地,把他的後腳筋用剔骨刀砍斷,然後被送進醫院治療,老大吩咐我老公去公安局自首,他會想辦法擺平此事。”楊素芳說到這裡,停了下來,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說累了。
“後來呢?”
“後來老大花錢買通法醫和公安局長,賠償給店主醫療費兩萬元,最後我老公被判三年有期徒刑,緩期兩年執行,我老公在監獄裡呆了半年就出來了,店主不服,四處告狀,但沒人理他,久而久之,店主失去了信心,從此搬走了,再也沒見過他。”
“他叫什麼名字?住在哪個街道?”
“我也不太清楚,當時我還在上初中,店主好像叫什麼仁,哦,對,叫李仁,住在江北區紅旗街,具體位置我不知道。”
江一明又問楊素芳許多羅良材年輕時的事,但楊素芳不太願意說,其實羅良材做過不少壞事,她不可能全知道,因爲他們的年齡差距比較大。不過,得知李仁曾經被羅良材割斷過腳筋這點,就是重大發現,他們判斷李仁有重大殺人嫌疑!
江一明和周挺回隊,開了個碰頭會,把情況向各位成員說明,所有人都認爲李仁有殺人嫌疑。兇手割斷死者的腳筋不僅是爲了製造不在場證明,而是想讓羅良材承受同樣的痛苦!否則兇手可以一刀捅進羅良材的心臟,快速讓他死亡,因爲流血而死的過程比較長,會有被人發現送到醫院搶救的風險。
呂瑩瑩在內部網中查到江北區名叫李仁的有13個,其中三個是40到50歲之間的,和楊素芳所說的年齡相仿,其中兩個是國家公務員,一個是商人。
爲了瞭解具體情況,吳江和小克去江北區紅旗街道派出所,找一個熟悉當地情況的老民警吳石,他在紅旗派出所整整工作了35年,對當地的人和事非常瞭解。
吳江一問起李仁,吳石搖頭說被羅良材割斷腳筋的李仁已把戶籍遷移到廣州去了。
吳江說:“老吳,他是我們的殺人嫌疑人,你想辦法幫我查查他具體在廣州哪裡安家?”
“不用找,聽說他在廣州呆了十幾年後,掙了點錢,回長江辦公司,你去工商局查一下,應該會知道他公司的地點和住址。”
“哦,你看見過他嗎?”
“是的,有一天我在精英商城看到他,過去和他打招呼,他愣了一下,隨之迅速恢復原狀,對我冷冷地說:‘對不起,你認錯人了。’我從警三十多年,早已煉成火眼金睛,怎麼可能認錯人嘛?”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去年國慶節,我陪我閨女去買衣服,遇到他的……不過,他不認我是可以理解的,當年他被羅良材割斷腳筋,我們所長有意偏袒羅良材,對他先拿刀想殺人進行嚴厲批評,我瞭解李仁,他拿刀只是想嚇唬羅良材那幫小混混,要是真想砍他們,那幫小混混絕對奪不走他的刀,當時我對他表示同情,他說我假惺惺;說我和流氓合流同污,我只是個小民警,沒辦法幫到他。”吳石深深嘆了一口氣。
“老吳,你不用自責,現在大氣候和以前大不一樣了,儘管秉公執法,一定要做到問心無愧。”吳江辭別吳石,和小克開車向市工商總局駛去。
他們在工商總局瞭解到:李仁於2007年10月15日在江南區工商分局註冊一個公司,名叫歸來商業貿易有限公司,註冊資本300萬,主要經營家居用品,公司地址位於環市中路天山大廈B座511房。
李仁是公司的法人代表,沒有合夥人,每年都能按時交稅,時不時接濟希望小學的學生,是個循規蹈矩的生意人。
吳江瞭解情況後,打電話向江一明彙報,徵求他的意見。江一明叫吳江和小克先去會一會李仁,看他有什麼動靜。吳江和小克把車掉頭向天山大廈駛去。
天山大廈是上世紀90年代的建築物,只有16層,被周邊新建的鱗次櫛比高樓所遮擋,顯得矮小又破舊。
吳江和小克乘電梯來到511房前,門右邊掛著一個歸來公司的牌子,大門敞開著,前臺小姐見有客人到訪,問清情況後,領他倆到總經理辦公室見李仁。
吳江出示*之後,李仁沒感到意外,好像他們遲早會來拜訪他似的,吳江覺得他心理素質非常好,否則臉上肯定會出現微瀾。
吳江說他們是爲調查羅良材被殺案而來的,想向他了解情況。吳江只說一半,想看看李仁有什麼反應,可是李仁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吳江又說:羅良材是因爲被割斷後腳筋流血而死的。
“這與我何干?”李仁冷冷地問。
“聽說你年輕時被羅良材割斷過腳筋,你有什麼想法?”
“真的?天啊,太好了,報應終於輪到羅良材這個畜生頭上了!”他興奮得叫起來,吳江知道他是故作誇張。
“他這種死法對你很不利。”
“爲什麼?”
“說明你有殺人動機和殺人心理痕跡。”
“他以前作惡多端,惹下很多仇家,想他死的人不計其數,這能說明什麼?想證明我有罪,請你們拿出證據,否則不要來打擾我!”他平靜地說。
“8月28日晚上7:30點到11點你在哪裡?在幹嗎?和誰在一起?”吳江覺得必須亮出底牌,才能使他屈服。
“讓我想想……想想……哦,那天晚上我好像……對,我下班後,到我家附近的菜市場買完菜後回家煮飯,飯後就在家裡泡茶看電視,看到11點左右,我就上牀睡覺了,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
“有誰證明?”
“我無妻無子,沒有人能證明,不……也許我小區的保安能證明……對,還有小區的監控錄像。”
吳江從李仁的打印機旁邊抽出十幾張A4紙,鋪在地上,叫李仁在上面行走,吳江看雪白的紙上留下了清晰的鞋印,把紙收起來,帶回刑警隊,準備比對,看李仁的鞋印是否與現場的鞋印對得上,當然,看李仁穩如泰山的樣子,可能現場的鞋印不是他的,否則他肯定會慌張。
6
吳江和小克來到李仁所住的幸福豪庭,找到保安經理,調出8月28日傍晚之後的監控錄像查看,錄像顯示:李仁於6:30開著現代轎車進入小區,然後進入5棟,從此沒再出來,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把車從負一層的車庫裡開出來,向他的公司方向駛去。
李仁住在5棟2單元8樓,因爲樓層太高,監控錄像無法拍攝到他在家中的情況,當然,這不能證明什麼,假如李仁是兇手,他會想盡辦法躲開監控器,偷偷溜出小區,前往作案現場。
比如可以從自家窗口垂下一條繩子潛逃,因爲他住所的另一面沒有監控器,然後躲進哪個上夜班人的後備廂,等主人把車子停到車庫時,再從裡面爬出來,迅速趕往案發現場。
按照這條思路,吳江和小克拿來一條攀巖繩,小克從天臺上垂下,對李仁的後窗牆體進行勘查,但是沒有找到任何鞋印。
吳江說:假如李仁不是從他家後窗降落到地上,而是從天臺上的某個地方降落呢?因爲當時已經天黑,加上房子背後有茂密的樹枝遮擋,只要從房子的背面降落,極難被居民目擊。
小克知道單憑他要對上千平方米外牆進行勘查,工作量很大,但他沒有怨言,他對牆體進行分區,每1.5米一個區,用黑色油筆把天臺上的牆體進行劃分,一共劃分成50個區,每個區勘查下來用時將近半小時,但他很幸運,勘查到第五個區時,他從牆體上提取出20個鞋印,這說明有人從天臺上用攀巖繩踩著牆體落在地上。
假如這些鞋印和李仁的鞋印對比上的話,那麼,就知道李仁是如何逃過監控器了。
經過比對,牆體上的鞋印的確與李仁的鞋印相符,因此,李仁被重案組提升爲1號嫌疑人。
但是,李仁的鞋印和羅良材死亡現場的鞋印不相符,這讓重案組大失所望,爲什麼會這樣呢?難道李仁除了神秘女人之外還有同謀嗎?如果有,會是誰呢?
吳江雖然是專業的痕檢員,對鞋印與步態有很深的造詣,但他想不出這到底爲什麼?
江一明向省公安廳請求支援,公安廳派年近六旬的鞋印專家來重案組,他叫馬小天,他從事鞋印研究30多年,他能準確地分析出任何鞋印主人的身高、體重、性別、職業、年齡,甚至能看出飛禽走獸的足跡,公安系統無人不知他的大名。
吳江把投影機打開,屏幕上出現許多同一種不同方位的鞋印,前面說過此鞋印沒有任何鞋紋,馬小天認真看了一會兒,對吳江點點頭,表示他已經看好了。
吳江把李仁留在牆體上和A4紙上的鞋印照片投影在屏幕上,讓馬小天看,他看了之後,沉思一會兒說:“這三種鞋印出自同一人之腳,牆體上的鞋印和A4紙上的鞋印明顯相同,相信大家能看出來,那麼,你們爲什麼不能把現場的鞋印與李仁的鞋印作同一認定呢?因爲李仁是穿上鞋套,在鞋子裡置入鋼板‘鞋墊’,這種鋼板鞋墊比較厚,不會變形,所以,印在現場泥沙地上的著力點是平衡的,使你們無法做出和李仁鞋印相同的比對結果。雖然李仁很狡猾,但是,他照樣露出了馬腳,因爲他的左腳筋被羅良材割斷後,醫生對他的腳筋進行連接,這樣,左腳筋就會短一點點,所以,李仁應該微微跛足,是嗎?吳警官?”
“是的,李仁的左腳是有點跛,當時我和小克提取他的腳印時,他在我們面前走四五步,儘管他裝作像正常人一樣,但我還是看出來了。”吳江點點頭。
“那麼問題來了,你們看,留在現場的左腳鞋印前端特別深,儘管幾乎用肉眼看不出來,但在我眼中確實是這樣,那麼,左腳鞋印的著力點都集中在前端,因爲他要揹著死者走,所以,哪怕他想掩飾跛足的缺陷也是徒勞的,人在負重的情況下很難改變步態。”
“那麼,我們可以逮捕李仁了?”
“我不是檢察官,沒權批逮捕令,但現場的鞋印99%是李仁的。”
“謝謝您,馬老,您真是神仙下凡,十幾分鍾就把我們搞焦頭爛額的問題給解決。”江一明緊握著他的手說。
“謝啥?這是我的本職工作嘛。”說罷,馬小天爽朗地笑起來。
1號重案組決定傳訊李仁。
吳江和小克拿著傳訊單去李仁公司找他,前臺小姐說:“對不起,兩位警官,我們李總不在。”
“不在?他是個工作狂,極少曠工的。”小克不信。
“兩位不信的話,我帶你們去看看他的辦公室。”她帶領他倆來到李仁的辦公室前,因爲辦公室是密碼鎖,無法得知李仁是否躲在裡面,小克邊使勁敲門邊大聲叫喊,但喊十幾分鍾,毫無動靜。
“李仁什麼時候離開公司的?”吳江目光嚴厲地盯著前臺小姐問。
“昨天下午下班之後離開,今天就沒來上班。”她避開了吳江的目光。
“你打電話給他,說有重要客戶找他談生意,記住:不許說我們找他,否則要負法律責任的。”
她點點,拿起座機,輸入號碼,然後打開免提鍵,系統傳來了聲音:對不起,您所撥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候再撥……
吳江叫她打李仁家裡的電話,電話通了,但響了許久沒人接聽,吳江不相信,摁下重撥鍵,一直響到斷還是沒人接聽。
吳江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李仁可能潛逃了。
他們趕到李仁住所,叫物業管理員拿來鑰匙,打開李仁的房間,他倆查看了所有房間,沒有李仁的影子,房間裡的東西擺得井井有條,衣櫃裡的衣服滿滿的,桌子上的筆記本電腦放在桌子上,連沙發上的抱枕也擺得很整齊,好像主人很快會回來一樣,一切現象都顯示李仁不是匆忙逃跑。
難道這是李仁故意擺下的迷魂陣?
如果李仁真的逃跑了,那麼,他價值幾百萬的房子,或者銀行的存款肯定會被他轉移了。
他倆去物業處查詢,李仁的房子並沒過戶出售。
他們去銀行查詢李仁的賬戶,他的賬戶還有175萬的餘額,吳江找到工行的經理,把李仁的賬戶給凍結了。
做完這些後,他倆回隊向江一明彙報情況。江一明說:“我們沒有李仁的任何殺人證據,他的事業都在長江,逃跑的可能性比較小,我擔心他已經遇害,或者畏罪自殺。”
“畏罪自殺?江隊,這不太可能吧?一個窮兇極惡的殺人兇手會自殺?有什麼根據?”小克不理解。
“李仁精明強幹,有車有房有公司,資產大幾百萬,人也長得不差,是很多女孩夢寐以求的終身伴侶,爲什麼他不結婚生子呢?那麼,他活著的唯一信念就是報仇,現在他已報仇雪恨了,生命也已失去意義,加上我們對他窮追不捨,他自知遲早會落入法網,與其被送上法庭公審,倒不如自行了斷……我們接下來的任務是趕快找到李仁,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可是,怎麼樣才能找到李仁呢?
7
最便捷的方法就是查看交通錄像,因爲從李仁公司到他家都是繁華路段,雖然只有10公里,但卻有12處有監控器,順著李仁最後一天下班開始查,自然會找到他的去向。
呂瑩瑩在電腦上輸入口令,進入到交通監控中心,調出錄像,剛好天山大廈出口處有個監控器,錄像拍攝到李仁於9月12日下午5:03從大廈出來,他開著白色現代轎車,沿著環市路向西郊方向駛去,他家不在西郊,而是在市區東部,他要去哪裡呢?爲什麼沒到下班時間,他就提前走了?
順著錄像找去,他的車一路向西,但到了郊區之後,沒有監控器了,吳江判斷李仁可能去平湖度假村。
於是,吳江和小克驅車向平湖度假村駛去。
平湖度假村在西山腳下,建在一片緩坡上,從山上流下的西河水把緩坡衝出一個小湖,市民稱它爲平湖,湖面不大,50畝左右,但水質清澈,四周花樹茂密,修竹青翠,綠草如茵,百鳥幽鳴,是個避暑勝地。
度假村四周星羅棋佈著幾十個小木屋,供旅客們休閒娛樂,主建築物叫“平湖度假村接待中心”,裡面設有客房、餐廳、KTV、桑拿、會議室等。
度假村的農家菜特別好吃,大部分禽類、魚類、蔬菜類都是度假村僱菜農種養的,味道特別鮮美,價錢又便宜,所以,非常受市民喜歡,唯一的遺憾是離市區遠了些,將近40公里。
吳江在接待中心總檯查詢李仁是否來過這裡,負責入住登記的黃小姐打開電腦,查詢一會兒:“李仁曾經於12日傍晚入住11號木屋。”
“就他一個人嗎?”
“只登記他的名字,他有沒夥伴,我可不知道。”
“麻煩你帶我們到小木屋看看,我們擔心他出事。”
“出事?不會吧?我們度假村已經經營20年了,從來沒出過事。”黃小姐肯定地說。
吳江不跟她多說,叫她只管帶路就是。
黃小姐不太願意,但她看見吳江表情嚴肅,擔心真的出事,萬一看見一個屍體躺在牀上,可能會倒黴一輩子。於是,黃小姐叫來一個服務員,叫她帶他倆去。
他們在一條幽靜的鵝卵石路上走了五分鐘之後,服務員指著一棟木屋說:“就是這裡了。”
吳江叫她開門,她拿出鑰匙,打開木門,屋子是個套間,外間作爲客廳,大概30平方,走過客廳之後是臥室,臥室近20平方,臥室裡的被子和枕頭很整齊地擺放在牀上,茶杯、小零食、燒水器都井然有序地放著,地板很乾淨,屋子裡沒有人。
吳江怕李仁被藏屍牀鋪底下,他掀開被子和牀墊,但牀底下沒有人,只有菸頭、煙殼、安全套等髒物。
吳江和小克走出木屋,問服務員停車場在哪裡?服務員指著山上說:在上面。因爲當時開發度假村時,沒有設計停車場,後來私家車漸漸多了,老闆便在離接待中心100多米處開闢一個停車場,從停車場修築一條彎彎曲曲的鵝卵石路,通向接待中心。
他倆在服務員的帶領下,沿著曲徑向上走,因爲是陰天,路兩旁都是古木參天的樹林,林子霧氣瀰漫,偶爾傳來了貓頭鷹的悽叫聲,顯得有些陰森。
到停車場之後,他倆看見有35臺停在那裡,停車場的左邊有一條陡峭的溪澗,溪水從山上奔涌而下,騰起一團團水霧,發出聲聲怒吼,在空谷裡迴盪,營造出一種恐怖的氣氛。
停車場裡白色的轎車只有六輛,吳江很快就找到了李仁的車,他的車停在最靠近溪澗旁邊。吳江對小克說他看到李仁的車子了。小克從別處小跑過來,倆人從車尾走到車頭向裡看,嚇了一跳:原來李仁閉著眼,頭靠在駕駛位的靠背上,嘴脣已經發紫……
他倆預感到不妙,各自跑到車門前,想打開車門,但是車門緊閉,無法打開,吳江用力拍著車門,並大聲叫著李仁的名字,但他沒有任何反應。吳江跑到溪邊,找來一塊石頭,把車門的玻璃砸碎,然後去摸李仁的臉,可他的臉冰涼如水,他戴上乳膠手套,撐開李仁的眼皮,看見他的瞳孔已經完全擴散了。
吳江打電話給江一明,把情況說明,江一明說他們馬上趕到。
半小時之後,江一明率領衆人到達現場,羅進看了一會兒屍體說:“李仁的臉色發紅,嘴脣發紫,是典型的一氧化碳中毒死亡。屍斑和屍僵已經形成,已死亡10小時以上。”
“現在是下午2點,那麼李仁應該是死於今天凌晨4點以前?”吳江問。
“是的,要得到比較準確的死亡時間,必須等屍檢之後。”
“李仁怎麼會一氧化碳中毒呢?一氧化碳從哪裡來的?”
羅進想了一會兒說:“車內的雜物廂裡有一張龍中加油站的加油發票,他一共加了75升汽油,加油站離現場只有30公里,可是油箱裡的油已經耗盡,由此可以斷定車子的發動機一直在轉,這叫怠速空轉,怠速空轉時汽油燃燒不充分,會產生大量含一氧化碳的廢氣,所以在車內形成一氧化碳聚集,一氧化碳與血紅蛋白的親和力比氧與血紅蛋白的親和力高兩三百倍,極易與血紅蛋白結合,形成碳氧血紅蛋白,使血紅蛋白喪失攜氧能力,造成窒息。一氧化碳會使人的身體呈現麻醉狀態,熟睡時根本無法自救,極易導致死亡,顯然,李仁因爲長久呆在封閉的車裡才導致悲劇發生。”
“那麼李仁會懂得這些知識嗎?”江一明問。
“應該會,很多雜誌報紙會刊登有關知識,特別是汽車雜誌。”
“你的意思是說李仁是自殺?就像燒炭自殺者一樣,利用這種毫無痛苦的方法告別人間?”
“江隊,這我可不敢胡說。”
江一明點點頭,他覺得李仁自殺的可能性比較大。李仁感到大仇已報,再無牽掛,找個山清水秀的避暑勝地了結生命是最好選擇,這種事日本人經常做,他們視死如歸,把死亡當作羽化成仙,特別是殉情的情侶最喜歡選擇風景優美的山川河流自殺。
還有一種證據來支撐江一明的想法:李仁的車門是從裡面反鎖的,沒有鑰匙,外面的人無法進入車內,因爲李仁的一把電子鑰匙插在鎖孔裡,另一把機械鑰匙放在他的挎包內,當然,除非有第三把鑰匙,可是,李仁沒老婆孩子,他怎麼會把第三把鑰匙交給別人呢?
不過有這種可能:李仁的車鑰匙被身邊的人所複製,如果他的死是謀殺,想複製他的車鑰匙太容易了,現在的罪犯高明到可以複製主人的指紋。
爲了謹慎處理,重案組勘查完現場之後,叫殯儀館的收屍員把李仁的屍體運回市法醫中心,以便解剖。然後把李仁的車拖到刑警隊的物證倉庫,以備以後進一步細緻地檢查,畢竟沒有證據證明李仁是自殺。
8
第三天,羅進把李仁的屍檢報告放在江一明的辦公桌上,江一明拿走來,認真地看著,然後放下報告說:“李仁血液中的酒精含量等於105mg/100ml,說明死者嚴重醉酒,像上刑場的人要好酒好菜吃喝一樣,這說明李仁赴死前想麻醉自己,他自殺的可能性更高了?”
“不,有一點我不明白,李仁死前與人發生過關係。”
“這不奇怪,在死之前與女人狂歡一次,完成人間的最後一次美事,符合自殺者的心理。”
“問題是李仁與人*時,是戴著安全套的,我在他的*上提取到不少潤滑劑成分,是常用於安全套的那種潤滑劑,這很不正常,你想想,李仁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哪怕染上艾滋病也無所謂,何必多此一舉呢?”
“哦?如果女方要求李仁戴套呢?”
“可是我們沒有在李仁的車裡或者車旁邊找到安全套的包裝,顯然是被人刻意拿走了,那麼她或者他,爲什麼非要拿走包裝呢?”
“羅進,你說得對!爲什麼他們不在寬敞的木屋臥室裡*,而要跑到狹窄的駕駛室裡去呢?這說不過去呀,羅進,你好樣的。”江一明對羅進翹起拇指。
江一明召集大家開會,把自己和羅進的想法說出來,大家都覺得李仁的死值得懷疑。
吳江說:“對,我在現場提取到一個女人的新鮮鞋印,我以爲可能是其他旅客留下的,畢竟那是停車場;還有,在李仁的車內提取到女人的指紋,如果李仁屬於他殺,那麼,這個女人與此案有很大關聯。”
“老吳,這個女人會不會是乘羅良材車回長江的那個女人?”呂瑩瑩說。
“不可能吧?你的思維跳得太快了吧?羅良材車上的神秘女人是李仁的同謀,她怎麼可能殺害李仁呢?”
“可惜沒在羅良材的車內提取到她的鞋印和指紋,否則便可以進行比對,一比對就有結果。”
江一明說:“這案子越來越複雜了,嫌疑人竟然被謀殺,難道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們必須對李仁之死進行立案,我和周挺繼續跟進羅良材案,老吳、小克、呂瑩瑩調查李仁案,命名爲9?20案吧,瑩瑩,有沒有8?28案(羅良材案)那個神秘女人的消息?”
“沒有,我雖然在網上公佈她的照片,並對提供有價值線索的市民進行獎勵,但如石沉大海,可能她的化妝技巧太高明,卸妝後沒有任何認出她。”
李仁死於他殺只是推測,並沒有證據來支撐,但是這推斷符合邏輯。會議結束後,吳江和小克來到物證倉庫,把李仁的車子開出來,停在籃球場旁邊,對車子外部進行仔細觀察。
這輛現代車有兩個排氣管,吳江忽然發現它們有些異樣,一個排氣管佈滿煙塵;另一個排氣管的煙塵彷彿有被什麼東西擦拭過的痕跡,吳江是搞痕檢的,對這最敏感,但他對車子不是很內行,不過他知道凡是有兩個排氣管的車子,排氣管佈滿煙塵的厚度和髒度應該是一樣的,至少應該非常相似。
羅進說李仁死於一氧化碳中毒,一氧化碳通過排氣管排出,在封閉的車庫裡一氧化碳更容易進入車內,但在空曠的停車場上,因爲有風的因素,一氧化碳就不太容易進入車內了,會不會有一種方法,使一氧化碳更快更易進入車內,致使李仁死亡呢?
小克以前在警校是個賽車手,曾經榮獲警校舉辦的賽車第一名,他是個車迷,對各種汽車非常瞭解,吳江把自己的想法說給小克聽,小克一下警覺起來,他想了一會兒說:“如果有人用塑料管插入排氣管,然後把塑料管的另一頭放進後備廂,那麼可以讓一氧化碳更快更濃地進入車內,從而快速導致李仁死亡。”
吳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如果小克的說法得到證實,那麼李仁的死是一樁徹頭徹尾的謀殺!
他倆提取排氣管的周邊的煙塵,拿到化驗室化驗,果真查出了微量的塑料顆粒,這證實了李仁酒醉酣睡之後,有人用車鑰匙啓動了馬達,讓車子一直在怠速運轉,然後把車門關嚴,用塑料管把排氣管的廢氣排入後備廂,讓李仁在毫無感覺中死亡。
是誰謀殺了李仁呢?
李仁的錢包沒有一張百元和五十元大鈔,只剩三張十元和兩張五元的,那麼,李仁應該是把所有錢都給了和他做*易的神秘女人,也可能是神秘女人見李仁沉睡之後,把李仁的錢全部拿走了,但李仁的錢包上沒有女人的指紋,除非她戴手套去取錢,這女人應該是夜總會或者髮廊小姐,否則是不會見李仁沉醉之後把他的錢拿光。
神秘女人會不會是兇手?
從李仁死亡現場提取的鞋印很多很亂,但是,只有神秘女人的鞋印和一個男人的鞋印是新鮮的,另外是李仁的鞋印。未知男人的鞋印可能是兇手的,也可能是當天早晨遊客留下的。這個鞋印是耐克運動鞋,42碼,判斷他身高1.78米左右,如果他是遊客,那麼,他很難發現李仁死在車裡,因爲李仁的車頭朝著山體,四扇車門都是藍色玻璃。
當然,首先要找到那個神秘的女人。
吳江和小克來到平湖度假村,找到保安經理,要求查看9月20日傍晚的錄像,經理說除了招待中心大堂和樓層有監控之外,其他的木屋沒有安裝監控器。
“停車場有監控器嗎?”
“以前有安裝,但是上個月15號因爲下暴雨,把監控器給毀壞了,我曾經打電話叫人來修理,可是到現在還沒有來。”經理不安地說。
他倆調出接待中心大堂的監控錄像,慢慢查看,當天傍晚6:02,李仁輕鬆愉快地走進大堂,拿出身份證,微笑著和登記入住的服務員在說話,根本不像是個即將要奔赴黃泉的人,李仁的身邊沒有別人,他拿到11號木屋的電子鑰匙之後,腳步輕快地走出招待中心,在服務員的帶領下,向11號木屋方向走去。
之後,再也沒有看到李仁,難道他一直呆在木屋沒出來嗎?招待中心的餐廳在二樓,按理說李仁必須到二樓吃飯的,因爲度假村裡只有一家餐廳,除非李仁帶來乾糧或者泡麪在木屋裡吃。
但這種可能性很小,根據調查,李仁酷愛美食,一年最少有200天在外面吃飯,他不會委屈自己吃泡麪。
吳江問經理他們餐廳沒有送餐上門的服務,經理說有,不少情侶喜歡打電話給餐廳,叫服務員送餐上門。
他倆找到當時爲李仁送餐的服務員小林,瞭解當時的情況,吳江對她說:“請你把當時的情況說一下,越詳細越好。”
小林說:“20號晚7點左右,11號木屋的客人打電話到餐廳總檯,要求我們送餐上門,我是負責送餐的,領班吩咐我去送,客人訂六種菜,一碟魚香茄子、一條黃瓜魚、一斤竹節蝦、一斤大閘蟹、一碟回鍋肉和炒菜心,還點了兩瓶52度的劍南春,我分三次把酒菜送到客人的木屋後就離開了。”
“點這麼多菜肯定不只他一人吃吧?”
“對,屋裡有一男一女,男的姓李,大概40多歲,女的很漂亮,也就20歲出頭。”
“女的穿什麼衣服?長什麼模樣?有沒有特殊標記?”
“好像是白色連衣裙,一頭酒紅色的披肩發,鼻樑很高,眼睛很大,皮膚很白,沒什麼特別標記……哦,她左臉的顴骨上有幾顆青春痘。”
“身高大概多少?”
“看不出來,因爲她一直坐椅子上,沒站起來過。”
“她跟你說過話嗎?哪裡的口音?”
“她只對我說了兩次謝謝,很標準的普通話。”
“你覺得她會是幹什麼職業的?”
“這,不好說,應該是在歡場上混的那種女人吧?對,她還會抽菸。”
吳江叫她跟他們回刑警隊協助調查,一聽說去公安局,小林哭喪著臉說:“兩位大哥,放過我吧,我真的沒做壞事啊。”
吳江拍拍她的肩膀安慰說:“小林,你不要害怕,我們是請你去協助調查,如果案子破了,我們會給你獎金的,我們會在你今晚上班之前把你送回來。”
小林這才點點頭,上了他倆的車。
回到警隊,吳江叫呂瑩瑩按小林所描述的,對嫌疑人進行電腦畫像,不用兩小時,呂瑩瑩就把陪李仁喝酒的女人畫出來了。
呂瑩瑩把她的畫像上傳到網上,請求市民幫助尋找;把協查通報以郵寄的方式寄給各個公安單位,請求協查,希望能有好消息。
9
從李仁的手機通話記錄查到:最後一個電話是個叫王麗然的女人打給他的,李仁的通訊錄中有她的名字,但吳江打王麗然的電話時,對方處於關機狀態,打了幾次都關機。王麗然爲什麼一直關機呢?難道她是真兇,知道警方遲早會找到她,從而潛逃了嗎?
如果王麗然潛逃了還好辦,怕的是她被幕後真兇滅口。
呂瑩瑩從移動公司打印出李仁半年來的通話記錄,發現他和王麗然的通話並不頻繁,一個月只通話4到5次,通話時間也不長,最長的10分鐘,這說明他倆不是戀人。
吳江叫呂瑩瑩想辦法用移動公司基站定位技術,尋找王麗然每次通話的地點,呂瑩瑩說沒問題,因爲他們刑警隊已經和移動公司簽約,只要輸入密碼,就可以直接進入的系統。呂瑩瑩通過運用定位技術,找出了王麗然的打電話時的大概位置。
王麗然有五次打給李仁的位置是在天龍大酒店,這五次的時間大概都在晚上7:30時左右,考慮王麗然可能是夜總會的*小姐,吳江和呂瑩瑩吃過晚飯後,來到天龍大酒店的歡歌*,找到媽瞇錢靈,呂瑩瑩拿出王麗然的畫像,問錢靈是否認識?
錢靈看了一下說:“她叫王麗然,是我們的*小姐,但是,她從來不跟客人*,她可沒犯法呀。”
“常在江邊走,怎能不溼腳?別自欺欺人了,我們不是來掃黃的,她現在在哪裡?”
“不知道,她兩天前跳槽了,我想不通,我們的客人都喜歡她,她每天有臺坐,有時還串臺,一天最少掙五六百。”錢靈遞給吳江一支中華煙,吳江揮揮手,表示沒抽,她把煙放到脣邊,掏出打火機點燃,然後深深吸一口,仰起頭,吐一串串菸圈。
“她住在哪裡?”
“我們的小姐東一個,西一個,我哪裡知道她們的住址?有的可能被高官包養,住在清泉居或者領事館裡。”清泉居是市五星級酒店,從不對外開放,是高官或者外國貴賓下榻的地方,連見多識廣的吳江也沒有進去過。
“你有她的微信或者QQ號嗎?”呂瑩瑩問。
“我有她的微信號。”錢靈掏出蘋果6,輸入指紋,打開手機,然後打開微信,尋找王麗然的微信號,在通訊錄查找一會兒說,“找到了,你看。”她把手機交給呂瑩瑩看。
呂瑩瑩發現王麗然半小時前還在朋友圈裡發微信。微信有一組照片,是綠茵閣咖啡館內景物,還有她和朋友喝咖啡時的合影。綠茵閣咖啡館全市有十幾家分店,王麗然的微信顯示的位置是前江路174號的分店。
呂瑩瑩把手機還給錢靈,對吳江說:“走,不出意外的話,我們還能逮住她。不過,想從她口中得到更多的東西恐怕很難。”
“還沒逮住她,你怎麼知道?”
“老吳,如果她是兇手,她怎麼可能把位置暴露在微信上嗎?我們的對手反偵察能力很強,絕對不會像她那麼弱智。”
“你是說王麗然可能是被人利用?”
“對,十有八九是被有錢人利用。”
吳江點點頭,陷入沉思。一刻之後,他倆來到了綠茵閣咖啡館,他倆在咖啡館的大廳裡找了一遍,沒有找到王麗然。呂瑩瑩問店長咖啡館有沒有包間?店長說有15個包間。
呂瑩瑩拿出王麗然的照片讓店長認,問此人是否在包間裡消費?店長端詳一會兒說:她在5號包間。
呂瑩瑩叫店長帶路,店長帶他倆向二樓走去,上了二樓之後,走過了一條長長的走廊,店長在5號包間門口停下,指著門說:她就在這裡面。
爲以防萬一,呂瑩瑩掏出配槍,推開門衝進去,大叫一聲:“我們是警察,不許動,都把手放在頭上!”裡面的人一陣驚叫,紛紛抱頭瑟縮在沙發上。呂瑩瑩見裡面只有三個女孩,感到她和吳江有足夠能力對付她們,便把槍收起來,一把抓起王麗然的胳膊,大聲問道:“你叫王麗然嗎?”
“是,我……就是……王麗然……”花容失色的王麗然竟然口吃了。
王麗然被他倆帶回刑警隊,提取了她的指紋和鞋印,進行比對,結果證明留在李仁車內的指紋和現場的鞋印是她的,這樣便有理由對她進行訊問。
王麗然惴惴不安地坐在訊問室裡,吳江和呂瑩瑩坐她對面,吳江看著她問:“王麗然,我們懷疑你參與一樁謀殺案,你必須好好配合我們的工作,對我們的提問必須如實回答,否則,你可能一輩子在監獄度過。”
“嗯,我一定竭力配合你們。”她眼裡露出恐懼的光,身子在顫抖。
“9月20日傍晚7點到21日凌晨4點,你在哪裡?”
“我……我家裡看電視,看到11點上牀睡覺了。”
“你不老實,有人看見你當時在平湖度假村11號木屋裡和李仁共進晚餐。據查是你主動約李仁去度假村開房的,當天下午4點多,你打電話給李仁,你不要否認。21日凌晨李仁死在他的轎車內,我們有理由懷疑你謀殺他,因爲我們在他的車內提取到了你的指紋。”
“不不不,我沒有謀殺他,他是我……我的情人……我怎麼可能……”
“情人?你別自欺欺人了,如果你是他情人,爲什麼把他錢包裡的錢全部拿走?爲什麼把爛醉如泥的李仁丟在車裡不管?”
“因爲……因爲……我也醉了……”
“你只有對我們說實話,我們才能幫你洗脫嫌疑,否則,你將得到法律的嚴懲!”吳江生氣了,聲音大得嚇人。
王然驚恐地看著吳江,淚如雨下,雙手在不斷搓揉,她的內心激烈地衝突著,在說與不說間躊躇著……最終她覺得*罪比謀殺罪輕許多,於是說:“好吧,我說。我在一年前認識李仁,當時他來我們*K歌,我坐他的臺。他爲人大方、和氣、穩重、深刻,給我留下好印象。他對我也有好感,於是我們相互留了電話。後來,他一個月來我們*玩三五次,每次都叫我陪他,我知道他沒有老婆孩子,對他動了真情,主動和他去開房睡覺。但是,每次我提出想和他結婚,他都嚴詞拒絕,他說他大我20多歲,絕對不合適。爲了不讓我對他有任何幻想,每次和他過夜之後,他都付錢給我,我不收。他說你不收錢,我們從此一刀兩斷。我對他又愛又恨,但又無可奈何,慢慢的,我對他把我當作發泄的工具感到失望和憤怒,時間久了,我對他變得冷漠了……”
“別扯遠了,我們不想聽你們乏味的感情故事,說說你爲什麼要謀殺吧。”
“我沒有謀殺他。有人給了我五萬元,叫我把李仁約到度假村過夜,必須把李仁灌醉。我們陪酒小姐個個都是海量,李仁的酒量不好,我灌醉他不在話下。他叫我必須等李仁半醉半醒引誘他到他的車內,和他發生關係。爲了錢,我同意了。李仁對我言聽計從,結果一切都很順利,大概在凌晨1點左右,我完成了任務。事後,我用李仁的鑰匙把他的車門鎖死,離開了度假村,步行到省道,攔下一輛的士回家了。第三天,我在報紙上看到李仁死在車內,非常震驚,害怕警察找上門來,於是我把手機關了,不敢去上班,躲在從老家一起來的閨蜜家中,直到被你們找到爲止。”
“給你錢的人是誰?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裡?”
“我和他也是在歡歌*認識的,只見過他三次,我們都叫他楊老闆,不知他名字,住哪裡。”
“他是怎麼把錢給你的?是給現金還是匯款?”
“給現金,分兩次給。第一次在天龍大酒店樓下把兩萬元給我,21日晚上8點他打電話給我,叫我去幸福公園取剩下的三萬元。”
“王麗然,爲了五萬元,你成了殺人同謀,值不值得?你可能會被判十年刑,你的青春給這五萬元毀了。”
“吳警官,我真不知道會成爲楊老闆的幫兇,我……我是被他利用……嗚嗚嗚……都是錢害死我的……”她一聽,傷心地痛哭起來。
吳江覺得王麗然的話可信。現在關鍵是要找到楊老闆,因爲楊老闆去歡歌*消費過,錢靈或者其他小姐可能會認識他。
吳江說:“王麗然,別哭了,你就是哭死了,也沒用,你現在只能將功補過,才能減輕你的罪孽。”
“怎麼將功補過?”
“你把楊老闆的手機號碼給我們,配合我們把楊老闆的像畫出來,好讓我們儘快找到他,這樣法官纔會輕判你!”
“好好好,我一定配合。”
10
吳江把楊老闆的手機號碼輸入手機,撥打出去,移動公司系統傳來提示:您撥打的手機是空號,請查證後再撥。吳江想這個號碼可能被註銷了,或者王麗然故意報錯號碼,杜撰所謂的楊老闆,其實根本沒有楊老闆存在?而是她謀殺了李仁,把責任推到楊老闆身上?
吳江覺得王麗然杜撰的可能比較小,因爲她才20歲,又不會開車,更不懂利用一氧化碳殺人。
呂瑩瑩把楊老闆的畫像畫好,然吳江把王麗然關進看守所,再去移動公司調查那個空號。移動公司的經理說那個空號是幾年前出售的,購買號碼時不需要身份證,所以,沒有號碼主人的資料。
這難不倒他們,因爲歡歌*肯定有人認識楊老闆。他倆晚上七點到歡歌*,錢靈一見到他倆,心裡不悅,但又不敢表現在臉上。
吳江把楊老闆的相片遞給錢靈看,問她是否認識?錢靈拿過相片隨意看了一下說:“我不認識。對不起,我幫不到你們。”
吳江見她沒認真看,有點惱火,想嚴重警告她一下,但他忍住了。因爲她可能認識楊老闆,但她不說,也拿她沒辦法。能在夜總會當媽瞇的女人不是一般人,說一兩句嚴厲的話嚇不倒她。
吳江打電話到江北分局李副局長,查詢誰是歡歌*的老闆。分管治安的李副局長說是田長偉,問吳江什麼事找他。吳江把情況說清了。李副局長說:“我打電話給田長偉,叫他立即去*見你倆。”
才五分鐘,田長偉就出現在他倆面前,對他倆點頭哈腰,說一大堆客氣話。然後把他倆請到五樓的辦公室,吩咐女經理爲他倆泡茶遞煙。
他倆坐下後,把來意向田長偉說明。田長偉接過呂瑩瑩的手機,上面有楊老闆的畫像。他反覆地看了幾遍之後搖搖頭說:“我也不認識此人。”
“錢靈可能會認識,你把錢靈叫來。”
“你們剛纔不是找過錢靈了嗎?”田長偉問。
“她態度不好,沒有認真辨認就說不認識。”
“豈有此理,她敢得罪大名鼎鼎的1號重案組,簡直有眼無珠,她還想不想在長江混了?我馬上叫她來……”說完拿出手機,撥通錢靈的電話,“錢靈,你立即來我辦公室一趟。”田長偉很快掛斷電話,笑著對吳江點點頭。
片刻,錢靈敲門進來。她看見田長偉黑著臉,心裡微微一凜,柔聲問:“田總,請問有什麼急事?”
“這兩位是市局的警官,找你瞭解情況,你竟敢對他們敷衍了事,你還想不想在長江混呀?”
“錢總……我……我真的不認識那個楊老闆……”她哭喪著臉說。
“真的不認識還是假的不認識?楊老闆最少來我們*消費過三次,每次他都叫小姐陪酒,小姐都是你管的,他必須找你,你竟敢說不認識他?”田長偉冷冷地盯著她。
“好好好,兩位警官,請把照片再讓我看看,也許剛纔我看走眼了……”
呂瑩瑩把手機遞給她看,錢靈看了又看說:“這人我好像認識,又好像不認識……”
“到底認識不認識?”田長偉厲聲問道。
“好像見過,但想不起來。田總,一年來我們*消費的顧客好幾千個,我想不起來了……”
“想不起來也得給我想,否則你考慮走人!”田長偉脾氣很大。
錢靈感到壓力巨大,她以前也是在歡歌*當小姐,半年前才被田長偉提爲客戶經理,俗話叫媽瞇,其實就是管小姐的頭。她每天抽小姐的錢最少三千元,是個發財的大好機會,她絕不會放過。
吳江叫錢靈坐在沙發上慢慢想,示意田長偉不要給她施壓。
“哦,田總,我想起來了……不過我只記得楊老闆來過兩次,可是他沒有留電話給我,我也不知道他是幹什麼的。”錢靈想了很久才說。
“你最後一次看見楊老闆是什麼時候?”吳江問。
“好像是半個月前吧,對,應該是9月中旬。”
“哪個小姐坐他的臺?”
“是朱麗、羅平、黃詩詩她們。”
“她們在嗎?”
“朱麗和羅平有在,黃詩詩回家了。”
“你把她倆叫來,我們要向她倆瞭解情況。”
錢靈點點頭,走出去。一會兒兩個濃妝豔抹的女孩走進辦公室,忐忑不安地望著田長偉。田長偉不認識她倆,看她倆的臉色比看錢靈時平和多了。他叫她倆坐下,兩位警官要問她倆話。她倆半個屁股坐在沙發上,唯恐自己犯錯,被關進公安局。
田長偉倒了兩杯茶給她倆,然後知趣地走出去了,順便把門關上。
吳江說:“你倆不要害怕,我們是來了解情況的,你們要實話實說,如果隱瞞實情,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她倆點點頭。
呂瑩瑩把楊老闆的相片給羅平看。羅平看了一會兒說:“我認識,但不熟悉,每次楊老闆來,都是朱麗陪他。”她把手機遞給朱麗,朱麗看了一眼說:“他叫楊曉明,是金山石材公司的老闆,我……我去過他公司……”
“公司地址在哪兒?”
“環城東路136號,水利大廈5樓A座。”
“你應該有他的電話吧?”
“是的,我把他號碼報給你們。”朱麗拿出蘋果6手機,從通訊錄中翻出楊曉明的電話,把號碼報給吳江。
吳江把電話號碼輸入手機,想了想,撥了出去,但對方關機了。吳江警覺起來:楊曉明會不會潛逃了?
呂瑩瑩交待朱麗和羅平,不許把他們今晚的問話透露給任何人。她倆說保證守口如瓶。
第二天,吳江和呂瑩瑩來到楊曉明的公司找人,前臺小姐說楊總還沒來上班。吳江問:“現在已經上九點了,楊總怎麼還不來上班?他平時上班會遲到嗎?”
“很少遲到,我們楊總是個敬業的老闆,除非出差或者在外應酬,否則極少遲到。”
吳江叫她給楊曉明打電話,問他在哪裡,就說公司有客戶找他。她拿起座機,打楊曉明的電話,移動公司系統照舊傳來對方已經關機的提示音。
吳江覺得蹊蹺,按理說一個公司的老闆不會關機十幾個小時,特別是白天更不會關機。
“請問你有楊總家的電話嗎?”吳江問前臺小姐。
“有啊,我報給你們,你們打吧,我可不敢打。”
“爲什麼?”
“他老婆有抑鬱癥,經常疑神疑鬼。楊總交待我們,沒有急事千萬別打他們家電話,特別是女人。”
吳江把電話撥出去,通了:“請問你是楊總的太太嗎?”
“是……你是誰?”對方有點緊張。
“我是市公安局的,想找楊總瞭解情況,請問楊總在家嗎?”
“他昨天下午出去就沒回家,我打他電話關機,我擔心得一夜沒睡,我也正在四處找他。”
吳江掛斷電話。楊曉明老婆的口氣很焦急,不像是在騙他。他和呂瑩瑩離開楊曉明的公司,去停車場取車。吳江剛把車開上主幹道,電話就響起來,他看是江一明辦公室的電話,趕緊接了:“江隊,有什麼任務?”
“有個壞消息要告訴你,市交警隊三中隊隊長打電話給我說,今天凌晨六點在黃長(黃崗市至長江市)高速公路的牛背山路段發生了一起交通事故,司機已經死亡,車裡只有司機一人。交警從死者身上找到了身份證,是我們要找的嫌疑人楊曉明。你們快去事故現場,我們隨後就到。”
“好的,我們在現場會合。”吳江愣了一下:爲什麼每次他們快找到嫌疑人時,嫌疑人都死於非命?哪個人這麼厲害,總是趕在他們之前下手?這案子越來越錯綜複雜撲朔迷離了。
吳江感到一種莫名的壓力。
11
吳江和呂瑩瑩趕到現場不久,江一明帶著周挺、小克和羅進也來了。
一輛奔馳c260側翻在公路的轉彎處,車頂斜著倚靠在路中間的隔離矮牆上,車底斜著朝向路右邊,四個車輪懸空。
兩個交警在守在警戒線之內,等待重案組到來。江一明認識其中一個叫謝青的交警。謝青見江一明帶隊前來,上前和江一明握手寒暄,江一明叫他把車禍情況說介紹一下。
謝青說:“這是一個奇怪的現場,因爲路面沒有剎車痕跡,死者可能是在嚴重醉酒的情況下,駕車行駛,但車速比較快,在轉彎時來不及打方向盤;或者不懂得打方向盤,然後一頭撞到隔離牆上,接著車子側翻,車身在路上連續翻幾個筋斗,停在了隔離牆上。”
“爲什麼死者不剎車?會不會是剎車系統失靈?”
“不會,我檢查過,車子的剎車系統良好。”
“車子有沒被人爲撞過的痕跡?”
“沒有,車子受損處都是與路面以及隔離牆碰觸造成的痕跡。”
“有沒可能有車把他逼到隔離牆上?”
“不太可能,如果這樣的話,肇事司機是要負刑事責任的,因爲高速公路沒有監控盲區,即使肇事逃逸也會抓到。”
“死者的屍體呢?”
“屍體已被撞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被我同事運到市殯儀館保存。”
“車子當時的時速多少?”
“這還不知道,測量車速必須要查看監控錄像。”
吳江他們已經在現場展開勘查。
江一明察看周圍的環境,這是一條四車道的高速公路,來去各兩條車道,單向車道加上路肩10米左右。楊曉明的車是在從黃崗市開往長江市的左車道上發生車禍的。左車道是超車道,車禍地點兩邊各有一座小山頭,山上生長著矮小的松樹林,在明媚的陽光照耀下顯得特別青翠。
此處的彎道並不很急,60度左右,按理說不容易出車禍。楊曉明有近30年的駕駛經驗,怎麼可能發生車禍呢?除非他喝醉了。當然,這要等屍檢報告出來才能判斷。
衆人合力把車子翻到路面上,他們要對車內進行重點勘查,痕跡檢驗都由吳江負責,呂瑩瑩和羅進當他的助手。
小克和周挺對路面進行更細緻的勘查,因爲交警的勘查理念是按照事故進行處理的;刑警勘查則完全不同,他們要按照他殺而進行勘查,所以,必須非常耐心、專業、細緻。
經過將近四小時的勘查,工作已經結束,江一明吩咐交警叫人把車子拖到市刑警隊物證倉庫,以備需要重新勘查。
江一明和周挺去高速公路監控中心查看當時楊曉明出事的錄像。
錄像顯示:2014年9月30日凌晨6:31:28,楊曉明的車子以時速150公里向省城方向超速行駛。駕駛室裡只有楊曉明,沒有其他人。他好像懨懨欲睡的樣子,快到車禍地點時,他的雙手竟然離開了方向盤,放在兩腿的外側,任車子自由行駛。他雙手放下之後不到20秒,車子就撞到隔離牆上,然後連續翻六個筋斗,最終半掛在隔離牆上。從此,車子不動了,沒看到楊曉明在車子裡掙扎的跡象。
江一明問參加現場勘查交警有什麼看法?交警說:肯定是楊曉明嚴重醉酒;或者被人下了安眠藥,否則不可能開車時睡去。因爲從黃崗到長江才220公里,不可能是疲勞駕駛導致的車禍。從車子駕駛室的儲物箱裡找到了楊曉明從黃崗上高速的票據。
江一明認爲楊曉明醉酒的可能性比較小,因爲極少數人在早上不喝酒,楊曉明知道開車不能喝酒,根據調查,楊曉明並不嗜酒,怎麼可能早餐時喝酒呢?
第三天,楊曉明的屍檢報告出來之後,江一明召集重案組成員開會。江一明叫羅進先講一講是什麼導致楊曉明發生車禍。
羅進說:“楊曉明體內沒有酒精、毒物、麻醉劑,他是由於吸入濃度過高的二氧化碳而導致昏迷,所以纔出車禍。直接死因是腦部受到重擊,導致顱骨骨折而死。死者受到條形物打擊。經過比對,條形物是奔馳c260車窗的鋼框,也就是說發生車禍時,死者的顱骨撞到駕駛室左邊的鋼框上。”
“二氧化碳中毒?”江一明問。
“是的,二氧化碳對人體的危害主要是刺激人的呼吸中樞,隨著吸入量增大,會導致呼吸急促、頭痛、神志不清,心臟驟停,然後死亡。”
“楊曉明的車內怎麼會有高濃度的二氧化碳?”
“應該是人爲的。乾冰是二氧化碳的源頭。乾冰是固態的二氧化碳,在6250.5498千帕的壓力下,把二氧化碳冷凝成無色的液體,再在低壓下迅速蒸發而得到。在空氣中二氧化碳的濃度達到10%到20%就會使人中毒。”
“你是說有人故意把乾冰放到楊曉明的車內,而楊曉明毫無發覺,加上秋天早晨的天氣有點涼,楊曉明不可能打開車窗行駛,二氧化碳無法被新鮮空氣稀釋。他上車的那一刻起就開始吸入二氧化碳,而他根本感覺不到無色無味的二氧化碳,所以,他吸入足夠的二氧化碳之後,意識模糊,從而導致車禍?”
“對,楊曉明屬於他殺!”羅進說。
“需要多少乾冰才能釋放出10%濃度左右的二氧化碳?”江一明問羅進。
“只需兩公斤左右的乾冰就能達到殺人的目的。”
“這麼少的乾冰,兇手只需把它鋪到車後座的腳墊底下,楊曉明絕對無法看出來,兇手真是高明,每次都走在我們前面……老吳,車內有沒留下有價值的線索?”江一明問。
“車內除了楊曉明的血跡之外,有很多凌亂的指紋。其中有兩種新鮮指紋,大部分覆蓋在其他指紋上面。根據比對,其中一種指紋是楊曉明的;另一種是屬於女人的。新鮮的鞋印也只有兩種,一種是楊曉明的;另一種是女人的高跟鞋。”
“這個女人極有可能是謀殺楊曉明的兇手?”
“道理是這樣,但是,我們的對手很高明,她應該不會把那麼明顯的證據留給我們。”
江一明點點頭,轉問羅進:“乾冰要放在車內多久才能完全氣化?”
“這要看乾冰的厚度,比較碎的乾冰大概兩三個小時左右。”
“兇手是在楊曉明出車禍前兩三個小時把乾冰放入車內的?”
“對。那時正好凌晨三四點左右,月黑風高,夜深人靜,是作案的最佳時機。”
“可是兇手怎麼可以打開楊曉明的車呢?”
“應該是熟人作案,複製了他的機械鑰匙;要不就是電子解鎖高手,全市每年被盜的車子一百多輛,大多數盜賊是通過對電子鎖解碼,把車子偷走的。”
“那麼,只要我們往楊曉明的行車路線倒著查,應該查出楊曉明從黃崗市的哪個地方來。”周挺說。
“黃崗市人多地廣,要查看楊曉明的來自哪裡,工作量很大。何況黃崗市交通監控系統沒有省城那麼完善,肯定有監控死角,最快的捷徑是去找楊曉明的家屬和員工,瞭解他去黃崗幹嗎?在哪裡落腳……”
“他老婆不知道楊曉明當晚去了哪裡,找他老婆沒用,找他的員工和股東可能有用。”吳江打斷小克的話。
“這樣吧,我和周挺、小克去黃崗查看交通錄像。老吳和瑩瑩去過楊曉明的公司,你倆去找他的員工。我們必須和兇手搶時間,不能再讓嫌疑人死於非命了。這個案子就是跟兇手賽跑,他比我們想象的要強大很多,總在關鍵時刻掐斷線索,我們不能再出差錯了。”江一明把工作分工下去。
12
1號重案組把羅良材、李仁和楊曉明案進行併案偵查,因爲併案的理由很充分,席副局長同意了。
第二天,吳江上班時,想起楊曉明的奔馳車安裝有諾星定位器,他來到呂瑩瑩的辦公室,問呂瑩瑩能不能從GPS定位器中查出車子曾經出現過在什麼地方?
呂瑩瑩說應該沒問題。她打開電腦,開始破解楊曉明定位器的登錄密碼,將近一小時,密碼被呂瑩瑩破解了。她登錄了楊曉明車的微電腦系統,想查出車子曾經出現過的地方,但是,沒想到楊曉明一上黃長高速就把定位器給關掉了,害得呂瑩瑩白費力氣。
“爲什麼楊曉明一出市郊就要關掉定位器呢?”吳江問。
“首先,楊曉明可能要去做見不得人的事,比如販毒、走私、和小三幽會;第二,定位器可能不是楊曉明關掉,是兇手入侵他的微電腦系統而被關掉的。這樣,即使警方懷疑楊曉明是他殺,也找不到楊曉明車子的方位。”
“你認爲哪種情況更有可能?”
“車微電腦系統被人入侵的可能性比較小,因爲這要有很專業的網絡技術;楊曉明關掉定位器的可能性最大,因爲他怕老婆利用電腦或者智能手機查出他的去向。我們知道楊曉明的老婆林杏兒經常疑神疑鬼,對楊曉明非常不放心,因此得了抑鬱癥。”
吳江和呂瑩瑩來到楊曉明的公司,前臺小姐面帶戚色。看見他倆來,勉強擠出一絲微笑說:“你們來遲了,楊總他出車禍走了。”
“這我們知道,我們正是爲這件事來的。”吳江說。
“據我瞭解,你們是市局重案組的刑警,難道楊總的死不是意外?”
“對,可能不是意外,所以我們要深入調查,希望你能幫到我們。”
前臺小姐睜著一雙驚愕的大眼睛,不可思議地望著吳江問:“怎麼可能有人謀殺楊總?”
“事實還沒查清之前,我們不能確定……請問你知道楊總9月29日去黃崗幹什麼嗎?”
“這我怎麼會知道?”她搖搖頭。
“在公司楊總跟誰關係最好?”
“應該是李副總。李副總是楊總的發小,又是股東之一,公司有重要應酬,楊總幾乎都要帶上李副總。”
“李副總佔公司多大股份?”
“佔30%,楊總佔51%,剩下的由其他五個小股東平分。”
“李副總在公司嗎?”
“在。現在由李副總負責公司的全面工作。”
“請你帶我們去找李副總。”
前臺小姐帶著他倆,來到李副總的辦公室,李副總辦公室的門沒關,他正在埋頭工作。前臺小姐輕輕叩響木門,對他說:“李總,這兩位市局的警官找您。”說完轉身走了。
李副總看見吳江,微微一愣,趕緊放下手中的文件,疾步走上前來和吳江握手:“吳警官,好久不見,來之前怎麼不跟我打個招呼,好讓我去迎接你們呀。”
吳江對李副總沒有印象:“我們見過嗎?”
“真是貴人多忘事!五年前,我到刑警隊處理我兒子持水果刀傷人事件,幸好您對我兒子寬大處理,否則可能會影響我兒子的成長。自從那件事之後,我兒子脫胎換骨,開始努力讀書,前年考上了省師大……來來來,請坐!”
吳江這纔想起李副總所說之事。
他倆坐沙發上,李副總坐他倆對面,動手燒水泡茶。
吳江說:“李總,聽說你和楊總關係很鐵是嗎?”
李副總說:“對,我們之間幾乎無話不說。”
“那麼,你應該知道楊總很多隱私吧?”
李副總微微遲疑一下說:“也不見得,如果是犯法的事,他肯定不會告訴我。這是人的本能。”
“你知道29日下午楊總去哪裡嗎?”
“應該是去黃崗吧。”
“你怎麼知道他去黃崗呢?他和你說過嗎?”
“沒有。不過他在黃長高速公路出車禍,我猜想應該是去黃崗。”
“爲什麼?黃長高速公路很多出入口的,難道你們公司在黃崗有業務?”
“沒有。但我知道他喜歡去黃崗,因爲黃崗有不少朋友。”水開了,李副總開始有板有眼地泡茶。
“什麼朋友?是不是情人?”
李副總又遲疑一下說:“不太清楚……楊總都走了,何必說死者的壞話呢?”
“我們要的是楊總的死亡真相。不妨告訴你,楊總不是死於車禍,可能死於謀殺。所以,我需要你提供楊總在黃崗的人際關係。”
李副總一愣:“你說什麼?死於謀殺?不可能吧?”
“極有可能。我們來找你就是要查出謀殺楊總的幕後真兇。你作爲他的鐵哥們,一定想他早日含笑九泉吧?”
李副總邊把茶遞給他倆,邊想要不要把事情說出來,因爲此事有關楊總的聲譽,也會給楊總的老婆和孩子帶來影響。爲了配合警方工作,找出真相,最終他說:“楊總在黃崗養了一個小情人,才18歲,名叫葉竿,住在東崗小區17棟308房。他們交往已經三年了,葉竿在讀初三時就被楊總包養,現在葉竿還在黃崗第六中學讀高中。這事只有我知道,你們千萬要保密,否則我問心有愧。”
“你放心吧,爲知情者保密是我們應盡的責任。謝謝你的配合,因爲時間關係,我們先告辭了。”吳江起身跟他握手告別。
吳江和呂瑩瑩走出公司,來到樓下,吳江給江一明打電話,因爲江一明、周挺和小克還在黃崗交通監控中心看錄像,肯定還沒查出楊曉明的車從哪裡開上大街,如果有結果,江一明肯定會打電話跟吳江說。
電話很快說通了,吳江把調查的情況向江一明彙報。江一明大讚他倆的工作效率,他們會聯繫當地的民警,一起前往葉竿住所調查。
江一明他們來到東崗小區葉竿的住所敲門,但是沒人開門,他們只好在門口等待,可能葉竿還沒放學。
五點半葉竿回家了。她穿著一身藍色校服,結著兩條辮子,臉色白皙,五官精緻,一雙明亮眼睛水靈靈,樣子非常純潔,根本不像個二奶帶有風塵味。江一明想不明白,葉竿怎麼會喜歡比她大30歲的男人,難道純粹是爲了錢嗎?
葉竿看見四個警察叔叔站在她門口,猶豫著要不要去開門。江一明怕她轉身跑掉,向前跨兩步,把手按在她肩膀上問:“你叫葉竿是嗎?”
葉竿擡頭望著江一明點點頭。
“可以讓我們進屋嗎?我們要向你瞭解情況。”
葉竿又點點頭,從書包中掏出鑰匙,打開兩道門,然後走進去。他們跟著進門。
房子不大,兩房一廳,裝修簡單明快。茶幾上擺著一臺蘋果筆記本電腦;牆上掛著一臺80英寸的三星液晶電視機;沙發邊豎著一臺格力空調機;電視機下方擺著一套山水MC-980C2音響,可見主人身價不菲。
雙方坐下之後,江一明問葉竿:“你認識楊曉明吧?”
葉竿點點頭,然後把頭低下去,表情尷尬又害羞,有一種讓男人動心的氣質。
“9月29日晚上楊曉明是不是在你這裡過夜?”
她又是點點頭。
“請回答我。我們對你們的情況已經瞭解得很清楚,你們在一起三年了,你不用遮遮掩掩的,我們不是道德法官,是刑警,專門調查刑事犯罪的。你必須配合我們,否則我去學校找你校長來配合向你問話。”江一明嚴肅地說。
“警察叔叔,你們千萬別去找校長,要是讓同學們知道我的事,我一輩子擡不起頭來做人。”她的聲音顫抖著,用哀求的眼光望著江一明,眼裡閃著淚光。
“楊曉明出車禍了,你知道嗎?”
“知道,我看報紙了。”
“楊曉明來你家過夜的那天,他的車子停在哪裡?”
“停在地下室的車庫裡。”
“走,帶我們去看看。”
葉竿站起來,向樓下走去,他們跟著她走,來到了地下停車場。停車場不大,300多平方米,裡面只有5輛車,各家有各自的停車位。葉竿走到05號停車位說:“楊總的車就停在這裡。”
江一明蹲下去,觀察地上的痕跡,地上的鞋印雜亂無章,想從中提取嫌疑人的鞋印應該很難。但他依然叫周挺把勘查箱從警車上從拿下來,準備對地面進行勘查。
13
正如江一明所想的那樣,在05號停車位周邊提取出了18種不同形狀的鞋印,經過對東崗小區居民挨家挨戶地比對,結果所有鞋印都對上了,經過排查,18種鞋印的主人都不認識楊曉明,更談不上有殺人動機。
停車場裡有監控器,但是因爲攝像頭沒有定期清洗,積滿了厚厚的一層灰塵,攝入的圖像非常模糊,看不清人的五官,只能看出人的步態和衣服的顏色。
但是,他們在錄像裡有重大發現:9月30日凌晨4:11:05,一個男人貓著身子向楊曉明的車子悄悄走近,他身穿黑色緊身衣褲,頭戴鴨舌帽,嘴上戴著藍色口罩,鞋子上套著白色鞋套。
黑衣男人的雙手戴著白色手套,右手提一個黑色塑料袋,裡面應該是乾冰。他的左手從上衣口袋掏出一個東西,插進車後門,順著一扭,車門開了,他低下頭鑽進車裡,然後把車門輕輕關上。
過了五分鐘之後,他把車門打開一條縫隙,然後伸出頭,環視一下四周,直到認爲沒人時,才從車上下來,把門車門關上。這時他手上已沒有黑色塑料袋,顯然,他已經把乾冰放到了車裡。之後,他又彎著腰躡手躡腳地走出停車場。
這段視頻重案組成員看了好幾遍,但大家都沉默著著,因爲沒從中發現有價線索。
“老吳,你對步態深有研究,你覺得此人年齡多大?從事什麼職業?”江一明問。
“此人身手敏捷,但卻膽小謹慎,我猜想可能是初犯。他腳步輕飄、凌亂、不紮實,應該是個少年。至於職業嘛——可能是剛從學校畢業的無業遊民,這種人最容易受金錢的誘惑。”
“可是,嫌疑人應該是成熟穩重膽大細心的成年人,怎麼可能是剛畢業的高中生呢?”小克提出疑問。
“是啊,這點我也想不通。如果他是個膽大細心的成年人,進現場時完全可以裝作去開自己的車門一樣從容。”
江一明邊思考他倆的推測,邊看錄像,他忽然對呂瑩瑩說:“瑩瑩,請暫停一下。”
呂瑩瑩立即點擊鼠標,讓畫面停下來,畫面定格在嫌疑人把鑰匙插入車鎖孔的那一刻。江一明說:“瑩瑩,你看他裡面衣服的袖口露出了差不多兩寸,是藍色的袖口,而且可能是鬆緊袖口,這應該是運動服或者校服,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江隊,這種袖口的衣服太多了,據我所知,光耐克專賣店一年最少賣出50萬套。”呂瑩瑩說。
“瑩瑩,你別打岔……哦,我想起來了,葉竿衣服的袖口跟他的袖口很相似,此人可能是葉竿的校友或者同學,會不會葉竿爲了擺脫楊曉明,從而唆使他去謀殺呢?”周挺說。
“對,這可能是一條價值連城的線索……你倆跟我去黃崗第六中學找校長詢問。”江一明對小克和瑩瑩說。
小克和呂瑩瑩來到黃崗六中,找到陳校長,他反覆看了幾遍視頻後,不敢確定這是六中的校服,畢竟視頻中只能看到袖口,誰也無法確定。
他們叫陳校長把葉竿所在的高三(2)班的班主任找來。班主任來到校長辦公室之後,看到三個警察在那裡等他,心裡微微一凜,但想想自己沒有犯法,便淡定下來了。
班主任姓尹,江一明把情況向他說明,讓他幫忙仔細看視頻。尹老師看了許久,不敢肯定嫌疑人穿的就是他們的校服。
江一明忽然問道:“尹老師,你能不能看出視頻中的人是誰?”
尹老師回頭望著江一明說:“根本看不出這人的臉,怎麼可能知道他是誰呢?”
“我們判斷這人是個少年,也許是在校生;或者剛剛畢業。你看他走路時左肩低於右肩,你學生中有沒走路姿勢是這樣的?”
尹老師愣了一下,但立即恢復了原狀。這瞬間的變化被江一明捕捉到了,他相信尹老師知道有人走路是這種姿勢,但礙於某種原因或者顧慮,他不能說或者不敢說。
江一明不難爲他,他叫尹老師把電話留給他,說也許以後還找他了解情況,然後讓尹老師回去了。
他們回到黃崗市公安局招待所。江一明等到下午快下課時,打電話給尹老師,說希望他能到市局招待所來一趟。尹老師說沒空,還要給差生補課。
江一明說:“尹老師,我沒當你們校長的面把你叫來,主要是爲了保護你,如果你不來,我只好叫黃崗市局的刑警傳訊你,因爲你有隱瞞真相的嫌疑,我想你更怕看到這種局面吧?”
“好好好,我馬上去找你們。你們住幾號房間?”尹老師聲音顫抖著說。
“505房間,你坐電梯直接上來就行了,我會交待樓層服務員讓你進來。”
一刻之後,尹老師來了。呂瑩瑩給他泡茶,請他在沙發上坐,讓他放鬆下來。
江一明說:“尹老師,你認識錄像中的人是吧?”
“沒看見他臉,怎麼可能認識嗎?不過,我班上確實有個學生走路時左肩低右肩高。”
“他叫什麼名字?誰家的孩子?”江一明大喜過望,微笑地望著他,鼓勵他說下去。
“他……叫左俊子,是……是我們教育局左副局長的兒子。我怕不是他,所以,不敢確認。”他的手微微顫抖著,說話有點結巴,表明他是個懦弱而膽小的人。
“左俊子是不是喜歡葉竿?”
“你們怎麼知道的?”
“我們是長江市局的刑警,知道這點有何難?說說葉竿和左俊子的情況吧。”江一明猜想他倆之間肯定有故事。
“葉竿是個內向的女生,因爲長得漂亮,她被同學評爲校花,但她的成績卻非常差,儘管這樣,還是很多男生追求他。有一天,左俊子買一個MP5送給她,被她拒絕了。左俊子對她說:如果你不收,我就從三樓跳下去。葉竿不相信他會那麼勇敢,接過他手上的MP5往樓下扔,左俊子二話不說,爬上欄桿,從三樓跳下去,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他左腿踝骨折了,在醫院住了一個月。因爲此事,我還被左副局長嚴厲批評過,說我沒管好學生,要把我調離崗位,幸好校長一直爲我求情,否則我可能到鄉下去教書了。”
“葉竿父母你認識嗎?”
“我認識她爸爸,好像叫楊曉明,我問葉竿怎麼不姓楊?她說跟她媽媽姓。”
尹老師舉杯喝一口茶,雙手緊緊握住茶杯,生怕它會掉落似的。
江一明讓尹老師先回去,他們會爲他保密談話內容。
左俊子有殺人動機。因爲當他得知葉竿被楊曉明包養不可能愛上他時,有可能謀殺楊曉明。他天真地認爲只要楊曉明一死,葉竿就會回到他懷裡。而且左俊子有化學知識,符合利用乾冰殺人的條件。
在黃崗市局刑警的配合下,他們把左俊子傳訊到刑警隊進行訊問。江一明讓左俊子看視頻,開始他不承認。江一明又讓他看另一段錄像,這錄像是從左俊子所住小區的監控器硬盤上覆制來的。錄像顯示9月30日3:25他從家裡出來,於5:21纔回家。江一明問他這段時間去哪裡?爲什麼要揹著父母偷偷摸摸跑出去?
左俊子無法回答,在江一明耐心的勸說下,終於承認事情的經過。
有一天,一個陌生人打電話給他說:葉竿是楊曉明包養的小情人,絕對不可能愛上他。那男人叫楊曉明,大葉竿30歲,只有讓楊曉明死了,葉竿纔會愛上他。
左俊子一聽,極爲憤怒,對楊曉明厭惡到極點,但他不相信陌生人的話。陌生人說:楊曉明每個星期一或星期二都會來葉竿家過夜,不信的話,你可以跟蹤他。
於是,在一個星期一的下午,學校放學之後,左俊子跟蹤葉竿來到東崗小區。葉竿回家後,左俊子跑到她家對面的天臺上,拿出望遠鏡偷窺。
快到吃晚飯時,一箇中年人掏出鑰匙,打開了葉竿的門,葉竿看到中年人,迅速跑上前去,雙手摟著他的脖子親吻起來……左俊子怒火萬丈,下決心要幹掉那個搶走他心上人的老頭。
陌生人後來打電話教他如何謀殺楊曉明。陌生人說葉竿這段時間正跟著楊曉明學開車,她有楊曉明的車鑰匙,他叫左俊子想辦法複製車鑰匙,然後把乾冰隱藏到楊曉明的車子裡……於是,左俊子乘機偷走葉竿放在書包裡的車鑰匙,拿去鎖店複製了一把車鑰匙,然後偷偷地把鑰匙放回葉竿的書包裡。這一切葉竿完全不知道。
9月30日凌晨,左俊子在渤海公園門口和陌生人見面。陌生人把乾冰、手套、腳套、緊身衣褲、口罩、鴨舌帽交給他,然後,他倆一起來到東崗小區。在陌生人的幫助下,他爬進圍牆,進入了停車場,成功地把乾冰放進楊曉明後車廂的腳墊下……
放好乾冰之後,陌生人在圍牆外,把一條繩子扔進圍牆裡,左俊子順著繩子爬上牆頭,跳到地上,然後偷偷摸摸回到家裡。
14
“陌生人?他大概多少歲?身高多少?穿什麼衣服?什麼鞋子?哪裡口音?”小克不太相信左俊子的說法。
“他戴著口罩,看不清臉,我哪裡知道多少歲?”左俊子一副公子哥兒玩世不恭的樣子。江一明最痛心這種無知的官二代,即將被法律嚴懲,還笑得出來,他以爲有個當官的爹,就能把所有事擺平。
“身高多少?”
“好像……也許……可能……大概……一米七吧。”
“怎麼廢話那麼多?到底多少?”小克把筆頭往桌子狠狠一戳,嚴厲地說。
“就是一米七。”左俊子很不情願白一眼小克。
“穿什麼顏色和款式的衣服?”
“紫色的阿迪達斯運動服……白色的運動鞋……本地口音。”
“他的電話號碼多少?”呂瑩瑩問。
“17787726266。”
江一明知道這是個電信公司的號碼,他輸入號碼,撥出去,結果系統提示已經暫停使用。這在他的意料之中,那個隱身兇手絕對不會如此輕易地浮出水面的。
雖然此號碼暫停使用了,但有辦法找到他。
17787726266是天翼的手機號,屬於長江市發售的,江一明吩咐吳江和周挺去電信公司查詢。結果戶主是個已經過世的老大爺。老大爺於2014年5月15日去世,他家人不知老大爺的手機丟在何處,因爲手機不值錢,他的兒子沒有去尋找,也沒有去電信公司註銷手機號碼,所以被罪犯利用了。
還有一個線索是左俊子跳出東崗小區的圍牆之後,看見陌生人乘方舟出租公司的的士走了,但他記不住車牌號牌。
江一明調出黃崗市交通監控中心的錄像,查出那輛出租車的車牌號碼,並找到司機黃明磊,向他了解當晚陌生人的情況。
黃明磊說陌生人上他的車之後,自我介紹說他姓方,來自省城,他辦完事要回省城,請黃明磊把他送到省城去。黃明磊見戴著口罩,很神秘的樣子,要求他先付錢,才肯送方先生。方先生說他感冒了,所以戴著口罩,請他放心,他不是壞人,到達目的地之後,他一定把錢付給他。
但是黃明磊吃過送人不給錢的虧,他執意要方先生先付錢再走,方先生沒辦法,付給他一千元。
坐上車之後,可能方先生不開心,一直陰著臉不說話,黃明磊喜歡開車時聊天,但每次問方先生的話,他不是點頭就是搖頭。黃明磊覺得無趣,也一路沉默著,把方先生送回省城。
“方先生大概多少歲?”
“額頭和眼角有淺淺的皺紋,說話聲音滄桑,應該有四十歲吧?”
“方先生在省城什麼地方下車?”江一明問。
“在東門路金源小區門口下車。”
“你看見他走進小區了嗎?”
“因爲開了差不多三個小時的車,我有點累了,把車停在小區門口休息,所以看見他進了小區的大門,進門時他扯下了口罩,和看門的保安打了個招呼,然後才走進小區。”
“謝謝你,黃師傅,你幫我們大忙了,這人是我們的嫌疑人,必須馬上找到他,否則他可能還會傷害更多人,所以還需要你繼續幫我們,我們會幫你向公司請假,並且會支付你的經濟損失。如果我們抓到兇手,還會給你獎勵,你看行不行?”
黃明磊睜驚訝的大眼說:“幫你們抓兇手?”
“你只需看錄像,把嫌疑人指認出來就行,我們會爲你保密的。”
“好吧。”
他們帶黃明磊回省城,直接向金源小區奔去。江一明找到小區的保安經理,調出小區的監控錄像,查看9月30日凌晨7時到7:30人員出入的情況,當錄像播放到7:12:05,黃明磊指著畫面說:“江隊,我那天載的就是他!”
呂瑩瑩把畫面定格下來,江一明問保安經理:“你認識他嗎?”
“認識,他叫方洪,住在小區17棟2單元303房間。”
“你瞭解他嗎?請你把他的情況說一說。”
“我不是很瞭解他,只知道他是個小公司的老闆,叫什麼公司來著……哦,好像叫天山茶葉有限公司,他在芳村茶葉市場有個店鋪,專門批發武夷山茶葉。”
“他公司地址在哪裡?平常有沒在公司上班?”
“公司聽說在遠洋大廈,不過我沒去過,我只在朋友的飯局上和他吃一次飯而已。具體情況要問我的朋友。”
“請你打電話給你朋友,幫我們查他公司的地址和茶葉店的地址。”江一明不容置疑地對他說。
“好,我就打。”他走到旁邊,打電話給他朋友,一會兒他又回來,對江一明說:“我朋友說他公司在遠洋大廈A座906,店鋪在芳村前進路107號。”
江一明向經理告辭,拿出1000元給黃明磊,讓他先回黃崗。然後打電話給吳江,叫他和小克去遠洋大廈找方洪;他帶呂瑩瑩和周挺去芳村找方洪,這樣可以更快找到他。
金源小區離芳村比較近,他們很快就找到方洪的店鋪,方洪沒在店鋪裡,店裡只有兩個看店的女孩。當他們走進店裡時,兩個女孩微笑著走上前來問他們需要什麼茶葉?
江一明說:“我們不是來買茶葉的,我們是市刑警隊的,有急事找你們老闆方洪,請問他去哪裡了?”
其中一個女孩說:“你們應該去公司找他呀,他很少來店裡的,大部分時間都在公司上班。”
“哦?請你把方洪的電話給我。”
女孩走到辦公桌邊,拉出抽屜,拿出一盒名片,打開蓋子,取出一張方洪的名片,遞給江一明。
江一明把名片上的電話輸入手機撥出去,電話通了,但響了很久沒人接,電話音斷之後,江一明又重撥出去,結果還是無人接聽……正在這時,吳江打電話給江一明說:“江隊,不好了,方洪在遠洋大廈門口遭遇槍擊,已經被送往市中醫院搶救,生死莫測。我正在保護現場,你們回隊裡把勘查工具帶來,準備勘查吧。”
江一明一聽,微微一凜:爲什麼每次快要找到嫌疑人時,嫌疑人都死了?真正的兇手到底有多麼強大?爲什麼兇手總比他們快一步?自從羅良材被殺之後,連續死了四個人,而且是在短短的一個多月內,這麼頻繁的謀殺是前所未有的。在重壓之下,江一明帶領重案組馬不停蹄尋找線索和嫌疑人,有時一天只睡三個小時,但依然趕不上兇手的殺人腳步。
1號重案組自從成立以來,還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強大的兇手,以前他對兇手沒有一絲懼怕,此時,他不得不承認對手讓他產生一絲懼怕。
江一明吩咐呂瑩瑩和周挺回隊取勘查工具,他打的去現場,他怕現場被回圍觀的羣衆破壞,雖然有吳江和小克在,但他還是不放心,親力親爲是他的一貫作風。
15
江一明趕到遠洋大廈門口時,遠遠看見現場已經被警戒線圍住,街道派出所三個民警在驅趕想靠近現場的觀衆,吳江在向觀衆詢問著什麼。
現場位於遠洋大廈門口的人行道上。進入遠洋大廈有三級大理石臺階,方洪倒在第一級臺階下方1.5米處,地上被白色粉筆畫了一個人形,江一明想應該是吳江畫的。地上有滴狀、噴濺狀和水流狀的血跡,鮮紅的血附著在淡黃色的大理石地板上,觸目驚心。
吳江見江一明來了,走上前來說:“江隊,我和小克趕到遠洋大廈五分鐘之前,方洪被人擊斃。目擊者有三個,都是省醫學院的學生。當時他們看見方洪走下最後一級臺階後,突然身子向後抖了一下,並迅速用手捂住胸口,然後看見血從他胸口噴涌而出,方洪站了幾秒鐘之後,向後倒在地上。三個學生大吃一驚,跑上前去查看。他們聽見方洪說‘有人殺我……’,之後就昏迷了。我們正好趕到,我攔下一輛的士,叫小克趕緊把方洪抱到車上,送到中醫院去,因爲中醫院離這裡最近。我留下來保護現場,打電話給環城街派出所所長,請求他們速來增援。”
“目擊者有沒有聽到槍聲?地上有沒彈頭?”
“學生說沒有聽到槍聲,我看過了,子彈沒有穿透方洪的身體,所以地上沒有彈頭。”
“有沒人看見兇手?”
“沒有,學生們聽見了子彈的呼嘯聲,沒發現附近的人有異常舉動,子彈應該是從遠處飛來的。”
“難道方洪是被狙擊手擊斃的?”
“極有可能,這要看方洪體內的彈頭。”
周挺和呂瑩瑩把勘查工具帶來了,他倆和吳江開始勘查現場。
江一明走到路邊,環視一下週圍的環境,然後看著遠洋大廈對面的建築羣。幾百米外是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每座大廈都在十幾層到五十之間,如果狙擊手躲在對面任何一個房間裡,或者天臺上向方洪射擊,方洪在劫難逃。
要想找出狙擊手的射擊位置,必須經過彈道測試,這點他們很內行。小克最精通,因爲他是槍支發燒友,對槍支的型號、產地、生產時間、使用方法、尺寸等等如數家珍。
江一明的電話響了,是小克打來的,江一明接通之後問:“方洪怎麼樣了?千萬不能讓他死啊。”
“江隊,很遺憾,子彈打穿方洪的心臟,醫生宣佈搶救無效死亡。”
“哦……”江一明皺著眉頭,腦子有點木,不知說什麼好,因爲兇手又一次打敗了他們。如果方洪沒死,他應該知道是誰殺害他,“你在中醫院等我,我現在過去找你。”
江一明攔下一輛的士,叫司機把他送到中醫院去,快要到中醫院時,遠遠看見小克站在門口等他。他下車之後,急忙問小克:“擊斃方洪的那顆子彈在哪裡?”
“放心吧,江隊,這麼重要的物證我怎麼可能把它弄丟呢……你看——”小克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包醫用棉團,捧在手掌上,示意江一明去扒開來看。
江一明雙手慢慢扒開帶血的棉團,露出了兩顆子彈,覺得奇怪:“怎麼兩顆子彈?這說明什麼?”
“首先說明狙擊手不夠自信,屬於平凡的狙擊手,一般狙擊手是一槍斃命目標的,否則自己有被發現或者被擊斃的危險;其次,說明狙擊槍不夠有力,或者距離太遠,所以,子彈會留在方洪的體內。”
“是什麼槍用的子彈?”
“這是5.56*45毫米的銅殼子彈,用於國產的97式狙擊步槍,這款槍一般用於出口,有效射程在600米之內,彈匣容納10顆子彈,槍全長920毫米,重4.2千克,中國北方工業公司製造,內部結構與蘇聯的AK47突擊步槍有些相似。不過,這種步槍高手一般不用,因爲它的射程太短,容易被人發現。”
江一明點點頭,陷入沉思:狙擊手是被人僱傭,還是方洪的仇人呢?如果狙擊手被人收買,事情還好一點,他拿到錢之後可能潛逃出境;如果狙擊手是方洪的仇人,那麼,他肯定會把所有的仇人都殺光才肯罷休,那麼,接下來又會發生兇殺案……江一明想到這裡,有點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經過彈道測試,狙擊手位於580米外的城市大廈的天臺上向方洪射擊,城市大廈高18層,是一座高級寫字樓,裡面入駐115家公司,1000多人在裡面上班,是個魚龍混雜管理不嚴的地方,任何人都可以自由進出。保安人員嚴重不足,整座大廈只有12個保安,按要求是完全不夠的。
保安經理說通向城市大廈天臺的門是鎖上的。那是一把很普通的暗鎖,在淘寶網花一兩百元就能買到鑰匙,輕易地把此門打開。
吳江和小克來到城市大廈的天臺上,對天臺進行勘查。這是方洪被槍殺的第二天早上,在案發的黃金時間之內勘查現場是最理想的,如果現場沒有被兇手刻意破壞,應該能得到痕跡。
他倆果然發現了一排新鮮的鞋印,這鞋印爲42碼的耐克運動鞋,並在地上提取兩滴汗漬,可能是狙擊手留下的。因爲當天上午的太陽很熱,加上狙擊手心裡緊張,注意力高度集中,所以會流汗。
江一明帶周挺和呂瑩瑩去查看大廈出入口的監控錄像,主要是查看電梯的錄像,因爲大廈只有兩個電梯和一個貨電梯,所以,他們各自負責查看一個電梯錄像。
方洪死於10月12日上午9點半左右,值班的保安說早上7點以後纔有人進入大廈。所以,只要查看7點到10點這時段的錄像就可以,兇手應該不會殺完方洪後躲在大廈裡不跑吧?
呂瑩瑩查看1號電梯,錄像播放到8:31:11,發現一個可疑人。此人長髮披肩,戴著寬大的墨鏡和口罩,幾乎看不清他的臉,顯然他是刻意遮掩,目的是爲了讓警方認不出他來。他穿一套黑色運動服,身後揹著一個提琴盒,從一樓直接來到18樓,下了電梯之後就不見了。
江一明判斷他的提琴盒裡裝著可拆卸的狙擊槍,因爲18樓是物業管理人員的辦公室和會議室,平時極少有人進入。
江一明問保安經理是否認識此人?他說從來沒有見過。在旁邊觀看的幾個保安也說不認識。
呂瑩瑩說:“江隊,這人身高1.80米左右,我們去查一查和他同乘電梯上樓的人,看看是否有人認識。”
江一明點點頭。呂瑩瑩把錄像倒回去,把畫面定格在一樓電梯關上之後,畫面顯示電梯裡有8個人,5個男人,3個女人。保安們把4個男人和3個女人都認出來,唯一不認識墨鏡男。
江一明吩咐保安去通知他們所認識的7個男女到監控室配合警方工作。5個保安離開監控室,去找他們了。
4男3女先後來到監控室。江一明問他們是否認識墨鏡男。他們衆口一詞說不認識。江一明讓他們好像想想再回答,結果依然令人失望,江一明只好叫他們先回去工作。
吳江和小克勘查完天臺之後,來到監控室,問江一明有沒結果。江一明說看到了嫌疑人,卻沒辦法把他找出來。
中午下班時間到了,江一明命令收隊,叫大家晚上睡覺時好好想想怎麼才能把狙擊手找出來,明天上班把各自的想法都說出來一起分析。呂瑩瑩嘆一口氣說:“江隊,今晚我又要失眠了,眼角肯定會多一條皺紋,你要賠我青春損失費……”
“切,就你怕長皺紋啊?我也怕呀。”小克白她一眼,她剛想回擊他,只見他閃身進電梯,然後把門關上了,氣得呂瑩瑩直跺腳。
16
下午,江一明他們又去城市大廈查看出入口監控錄像,想從中找出狙擊手離開的時間,但是,他們分工看了一下午,卻沒發現狙擊手離開城市大廈,這讓人十分不解。
江一明想唯一的可能是狙擊手沒乘電梯下樓,而是從18樓走樓梯,即使如此,他也要從大門出去,可是監控錄像沒看見他出去。江一明問:“林經理,除了大門,還有沒有別的出口嗎?”
林經理說:“沒有,大門是唯一的出口。”
“一座大廈怎麼可能只有一個出口呢?這完全不合理呀。”江一明覺得奇怪。
“本來大堂背後有個消防通道,但是後來被改爲保潔宿舍了,所以,後門被堵上了。”
“走,帶我去看看。”
林經理帶江一明來到保潔員的宿舍,宿舍的門沒有關上,林經理輕輕叩響木門問:“有人在嗎?”
“來啦。”人隨聲到,門被一個阿姨打開了,他倆走進去。宿舍的左邊靠牆立著一排連體衣櫃,大概4米長,2.5米高。林經理指著衣櫃說:“後門就在衣櫃後面。”
江一明說:“來,咱倆試試看能不能把衣櫃移開。”
林經理覺得江一明在做徒勞無功的事,但又不好拒絕,於是走到江一明面前,兩人的雙手緊緊抓住衣櫃的邊沿,使勁把衣櫃往外移。衣櫃被慢慢移開了,露出了一個鐵門,鐵門是雙開的,大約1.8米寬,2.2米高,門栓上掛著一把大號的掛鎖。
江一明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放大鏡,對著鎖仔細觀察:鎖上面積滿了灰塵,沒有被人動過的痕跡。看來自從這裡隔成保潔員宿舍之後,沒有人開過這把鎖,可以斷定狙擊手不可能從此門逃出去。
可是狙擊手是怎麼逃離大廈的呢?哪怕狙擊手變成一隻鳥從大門飛出去,監控器也能拍到呀。江一明來到二樓的走廊觀察。二樓走廊長40米,左邊和右邊排列著10個房間,兩頭有窗門,但都被密封,除非把玻璃牆拆掉,否則人不能出去。
林經理說大廈所有公共走廊的窗門都是密封的。
江一明問:“你意思說只有房間裡的窗門可以開啓嗎?”
“是的,要不員工想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都沒辦法,我們物業管理是比較人性化的。”
“人性化到把消防通道也給堵上?如果大門發生火災,向裡面漫延怎麼辦?”江一明嘲諷林經理。
林經理尷尬地笑著說:“我明天就向老總建議把後門打開。”
江一明沒理會他。他想:如果大廈裡有人與狙擊手配合,狙擊手殺完人之後,在同黨的公司住一夜再離開,那麼,錄像就不可能拍到他離開……正想著,呂瑩瑩來電話叫他去監控一趟,她發現了可疑之處。
江一明來到監控室,呂瑩瑩指著定格的畫面說:“江隊,你看大堂裡的那個清潔工,他推著一個大垃圾桶往外走,我懷疑嫌疑人藏在裡面,因爲時間點正好上午10:11:02。”
江一明問:“林經理,你認識那個清潔工嗎?”
“不認識,我敢肯定他不是我們的清潔工,大廈裡只有兩個男清潔工,我對他們非常熟悉。但他身上穿的制服是我們公司的。”
呂瑩瑩用鼠標點了一下播放鍵,錄像開始播放——男清潔工把垃圾桶推出大門,然後左轉彎,慢慢消失在畫面中。
“瑩瑩,嫌疑人1.80米,能躲進垃圾桶嗎?”
“嫌疑人雖然高,但比較瘦,只要他蹲下,然後把垃圾桶蓋上,完全可以躲過監控器。”
“爲什麼嫌疑人上樓時不避諱讓我們看見,離開時要躲進垃圾桶下樓呢?”
“這……我也想不明白,也許中間出了點差錯……或者變故……”
江一明和呂瑩瑩來到大廈外面放垃圾桶的小屋裡,看到垃圾桶上寬下窄,高1.5米,底部寬45*45釐米,口徑爲65*65釐米,完全可以容下嫌疑人。他倆一個往前,一個往後,試圖找到監控器,但100米之內沒有監控器。
他倆有點失望。
大家千方百計找線索和偵查方向,馬不停蹄地走訪調查了半個月,沒有結果。呂瑩瑩把狙擊手的畫像截圖,準備上傳到網絡,請羣衆幫助尋找線索。
小克說狙擊手是經過僞裝的,因爲大多數狙擊手不可能留長髮,如果射擊時,長髮被風吹亂,從而擋住視線,會影響精準度。
呂瑩瑩認爲小克說得對,狙擊手肯定戴假髮,於是,她把狙擊手的假髮揭掉,重新畫像,畫好之後,打印了兩百張協查通知單給各*門,但沒有狙擊手的任何蹤跡,案子進入了僵局。
唯一慶幸的是半個月內沒再發生兇殺案。
“爲什麼我們總被嫌疑人牽著鼻子走?”江一明坐在會議室裡,目光從各位的臉上掃過,然後落在吳江身上。
“也許我們太急了,所以,忽略了很多東西。我覺得四個死者之間的死絕對有關聯……會不會像我們2009年偵破的鈷60案一樣死者都死於自殺?”吳江說。
“怎麼可能?老吳,你別忘了方洪是被狙擊手槍殺的。”江一明說。
“對呀,方洪總不可能花錢僱傭狙擊手殺自己吧?如果是這樣,也太荒唐了。”小克撓著頭說。
“會不會羅良材和楊曉明以及狙擊手是死黨,李仁和方洪是同盟,他們之間相互殘殺?”江一明突然靈光一閃,有點激動。
“可是我們調查過,羅良材和楊曉明並不認識,李仁和方洪也不認識啊。”小克說。
“也許我們的調查還不夠深入。老吳,你和小克去調查他們的關係時,只調查近一兩年來的背景吧?”
“對,我們沒有調查過死者五年以上的背景關係,因爲覺得這不重要,加上時間緊迫,工作確實沒做到位。”吳江歉意地說。
“老吳,你和小克去調查羅良材和楊曉明的關係,也許因爲某種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們相約不再聯繫了。我和周挺去調查李仁和方洪的關係,瑩瑩看家。”
吳江和小克認爲最快的捷徑是從李副總入手,因爲他是楊曉明的發小,他知道楊曉明的過去。
吳江和小克再次來到李副總的辦公室,吳江握著李副總的手,微笑著說:“李總,我們又來打攪你了,請諒解。”
“哪裡哪裡,非常歡迎你們來爲我們企業保駕護航。”李副總燒水爲他倆泡茶。
“李總,有件想問你,希望你能儘量配合。”
“當然,請說吧。”
“楊曉明和羅良材認識嗎?”
李副總愣了一下,眉頭微微皺著,內心的矛盾在強烈衝突著,讓他下不了決心。
“吳警官,我上次不是說過了嗎?”
“沒有啊,上次我沒問你這個問題。”
“哦,那我記錯了?我不知道他們是否認識。”
“李總,你想隱瞞真相可以,但是,你不會忘恩負義吧,五年你兒子的事,我幫你……”吳江不得不給他壓力。
“好了,吳警官,你們沒得到真相是不會走的……楊總和羅總年少時在江北區跟一個老大,這位老大2002年移民加拿大。楊總和羅總年輕時跟老大時幹了不少壞事,打打殺殺……調戲少女……甚至公然把李仁的腳筋砍斷……當然,我當時還在學校讀書,他們具體做了什麼,我不清楚。”
“他們老大名叫什麼?”
“聽說叫……哦,好像叫金大強,人稱金老虎,當地羣衆都很怕他。”
“金大強手下不止羅良材和楊曉明這兩位得力助手吧?”吳江覺得他還隱藏很多東西。
“這……這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是後來楊總跟我說的,我一下想不起那麼多……”
吳江知道他還在猶豫,便嚴厲地說:“李總,你所知道的事情有關某些人的生死,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辦公室擺著彌勒佛雕像,並且燒香拜佛,應該是個慈悲善良之人,難道你忍心看著一個又一個生命消失?”
“……好吧,我把知道的全部告訴你……金大強手下有四個得力助手,他們是羅良材、楊曉明、林華和錢山,號稱四大金剛。錢山已經跟金大強移民去了加拿大,羅良材和楊曉明已死,現在只剩下林華了。”
“林華住哪裡?什麼職業?”
“我不知道他的住址,也極少見面。他是前衛地產公司的老總,公司在華強大廈。我沒去過他公司,我這人膽小謹慎,不愛和他們來往,儘管他們早已金盆洗手由黑漂白,但我內心深處還是懼怕惹禍上身……吳警官,我今天說的事,你們一定要爲我保密,否則讓林華知道,我絕對沒好果子吃……”李副總眼裡流露出恐懼。
“放心吧,我們會用生命來保護證人……謝謝李總,你今天幫了我很大忙,以後有需要我辦的事,儘管來找我,我絕不含糊!”
吳江和小克告別李副總,心情特別愉快,好像走了很久的夜路,終於看見天邊的曙光。
17
吳江回隊把情況向江一明彙報,江一明聽了兩眼放光。
江一明和周挺到江北分局瞭解當年李仁和方洪的情況。一個即將退休的老幹警馮警官說李仁和方洪都是四大金剛的受害人。李仁被四大金剛砍斷了腳筋,造成他一輩子跛足,雖然經過治療,跛得並不明顯,但那種痛苦常人很難想象。李仁的爸爸認爲法官輕判了四大金剛,不停地上訴,但都被市人民法院和省人民法院駁回,維持原判。李仁的爸爸在一次去北京上訪的路上,出車禍死了。李仁痛不欲生,把音響店關了,去廣州謀生。
上世紀90年代初,金大強和幾個官員合股成立一個房地產開發公司。此公司在沒有競標的情況下獲得郊區的近千畝土地,但在拆遷方村時與幾個釘子戶發生爭執。釘子戶被四大金剛帶領一幫小混混打得半死。方洪的爸爸性格剛烈,無法忍受屈辱,把汽油往身上澆,點火自焚,經搶救無效死亡。
最終幾個釘子戶害怕了,紛紛向四大金剛妥協,乖乖地搬出老屋。金大強以白菜價拿到了方村農田和住宅地。
因爲方洪父親的死是自殺,金大強只賠了幾千元喪葬費。當時方洪才14歲,親眼看見父親自焚死亡,心靈大受打擊,得了精神病,被他媽媽送進醫院治療,半年後治癒出院。從此,他輟學了,在大街上靠補鞋爲生。
因爲他吃苦耐勞,服務周到,省吃儉用,積累了一定資金之後,開了一個皮鞋專賣店,生意很紅火,接著又開了一個茶葉公司,生意也很好,但沒想到如今他會橫死街頭……
重案組沒有查出李仁和方洪有任何聯繫,至少他倆的通訊錄上沒有彼此的電話,當然,這應該是他倆刻意隱瞞的,他們有多種聯繫方法可用。
事情應該是這樣的:李仁殺了羅良材;楊曉明殺了李仁;方洪殺了楊曉明;最後方洪被林華所殺。如果這個假設成立,那麼,林華有重大殺人嫌疑!
他們之間互相殘殺是一個聯盟對另一個聯盟的生死對決!
江一明說:“老吳,我們必須對林華進行調查。”
“好,我和小克去找林華,你和瑩瑩去銀行查林華的賬戶,我猜想林華是花錢僱狙擊手殺方洪,因爲林華是個沒有耐心的小混混,很難成爲意志堅定的狙擊手。”
江一明說:“老吳,你分析得對,林華*的可能性極大,我們必須立即找到林華,否則他可能成爲第五個死者。”
“爲什麼?”
“我感覺李仁和方洪的聯盟不止他倆人。你還記得羅良材車上的那個神秘女人吧?她應該是李仁和方洪的同黨。”
“神秘女人可能受僱於李仁或者方洪,他倆都有錢僱她對羅良材下*。還有,神秘女人28歲左右,和48歲的羅良材與楊曉明很難交集,因爲他倆30歲之後就金盆洗手棄黑從商了。”
“你說的也許沒錯,但我更相信我的判斷。”
吳江和小克來到林華的公司,接待他倆的小姐說林總還沒來上班。吳江叫小姐把林華的電話給他。小姐遞給吳江一張林華的名片。吳江把林華的電話輸入手機,然後撥出去,電話通了,吳江說:“請問你是林華嗎?”
“對,我是,你是誰?”
“我們是市局重案組的,我想向你瞭解情況,你在哪裡?”
“我在家裡。”林華平靜地說。
“我們在你的公司,你來公司嗎?”
“這幾天我很累,不想上班,在家休息,有事你們來我家淡吧,我住在黃金大道綠島小區5棟405房。”
“好的,我們現在就過去。”吳江覺得林華出奇平靜,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十分蹊蹺。
半小時後吳江和小克到了林華家。吳江說:“林總,因爲時間關係,我就開門見山了。我們重案組在查一個連環殺人案,此案死了四個人,分別是羅良材、楊曉明、李仁和方洪。這事你應該知道吧?”
“當然知道,被媒體炒得沸沸揚揚的,想不知道都難。”
“你認識這四個死者嗎?”
“認識羅良材和楊曉明,他倆是我年輕時的朋友;李仁和方洪嘛……好像認識吧。”他把手上的煙塞進嘴裡,狠吸一口,望著遠處,似乎在努力回想過去的事。
吳江知道他在表演:“李仁和方洪是你在黑幫混時被你傷害過的人,你應該印象很深纔是……經過調查,我們懷疑你和方洪的死有關。”
“調查?我看你們是猜想吧?證據呢?”林華突然從沙發站起來,指著吳江大聲吼道。
小克生氣了,他也站起來,雙手按在林華的雙肩,林華中等個子,身材瘦小,他立即感到肩上承受著千斤重擔,他怒目相對著小克,小克以牙還牙,毫不膽怯。林華頂不住小克雙手的壓力,突然跌坐到沙發上。
“林總,沒想到你快50歲了,在商場上打拼多年,年輕時的急性子還一點沒改,這會吃虧的。”
“你錯了,在商場沒個性怎麼管理員工?”
“你這不是個性,是脾氣!好了,閒話不說了。10月12日上午9點到10點你在哪裡?”
“在我的公司上班。”林華黑著臉說,非常不願意。
“林總,作僞證是要受法律制裁的,你想好了再說。”
“絕對沒錯,我是在上班。”
吳江打電話給江一明問他去銀行查賬有沒線索。江一明說從賬面看不出可疑之處,因爲林華所有賬戶9月到目前爲止,沒有大額支出的款項。吳江把這邊情況向江一明說明,問他接下來怎麼辦?
江一明叫他和小克去林華公司調查看林華有沒說謊再做決定。
吳江對林華說:“林總,你暫時不能離開本市,以便及時配合我們調查。”
“我哪兒都不想去,只想在家裡睡大覺。”
“謝謝林總配合,有事請打我電話。”吳江交給林華一張名片,和開車小克向林華的公司駛去。
來到林華的公司之後,他倆詢問了五個公司的職員,他們都衆口一詞地說林華當時在辦公室上班。吳江和小克怕他們串供,去找保安經理,要求查看當天的監控錄像。
林華的公司位於17樓A區,A區總共500平方米,被分隔成十幾個辦公室。所有員工上班都必須從A區的大門進入,所以,可以從錄像中看出林華當時是否在上班。
值班經理把他倆帶到監控室。負責監控的保安很快就找出當天的錄像,錄像證明林華案發時間確實在公司上班。吳江怕錄像被高手篡改過,打電話叫呂瑩瑩來檢查,因爲她對錄像很內行。
呂瑩瑩來到監控室,把錄像看了幾遍,認爲沒有被篡改過的痕跡,所以,林華親自擊斃方洪的可能性被排除了,只剩*的可能。
18
找不到林華*的證據,重案組拿他沒辦法。林華年輕時在黑道上混,絕對不可能與黑道朋友斷絕來往,因爲他明白總有一天能用得上這些人。他僱傭的狙擊手可能是通過黑道人物介紹的。
林華和哪位黑道朋友關係密切呢?黑道人物又沒把黑老大三個字寫在臉上,怎麼才能查出來?案子沒法突破,越拖越久,林華就越危險。林華是目前唯一活著的嫌疑人,也是唯一和重案組接觸過的人。如果林華死了,案子就更難查了。
江一明想首先應該把林華保護好,最好能讓他說出真相。他讓吳江、小克和呂瑩瑩去查林華與黑道上哪些人有往來;他和周挺去林華家做思想工作,讓他說出真相。但這點很難,一旦他說出真相,就等於承認買兇槍殺方洪,他絕對不想承擔這種結果。
但不管結果如何,江一明都想試試。
江一明和周挺來到綠島小區,這是一個高檔小區,房價每平方米近兩萬元,比郊區的別墅還貴,住在這裡的人非富即貴。小區非常整潔,到處鳥語花香,綠樹林立,翠竹搖曳,流水潺潺,非常幽靜,是個修身養性的好去處。
江一明輕輕敲響405的木門,他聽見腳步聲向門邊走來,然後停住不動了,可能裡面的人要從貓眼中確認來者是誰。江一明便對著貓眼微笑,兩秒之後,門開了。江一明說:“你是林華吧?我們是市局1號重案組的,有些情況要詢問你,可以進來嗎?”
“哦,你是江隊,我見過你,請進吧。”林華打開門,讓他倆進去。江一明環視一下四周,這是四房兩廳的房子,大廳最少50平方米,裝修華麗明快,室內鋪著厚厚的地毯,像四星級賓館的標準間。
“江隊,請坐。”林華對他倆說。
他倆在真皮沙發上坐下。林華坐在他倆對面:“江隊,你們喜歡喝什麼飲料?”
“喝茶吧。”江一明看見林華的茶幾有一套精緻的茶具。
“江隊,上次你的兩位同事已經詢問過我,我什麼都對他們說了,我已經沒有什麼好說。”
“林總,我是來和你交心的,希望你聽我的話,把真相說出來。你現在的處境非常危險,因爲你是他們的下一個目標,我不是危言聳聽,你們的對手比你想象要強大幾百倍。”江一明誠懇地望著他。
“江隊,難道你要我承認和羅良材與楊曉明是同盟?要我承認我殺死方洪?這種無中生有的事,我無法憑空捏造。”林華看了一眼江一明,這時水開了的警報聲響起來,他伸手關掉電磁爐的開關。
“難道你真的不怕那個隱形殺手嗎?”
“我在險惡的江湖行走多年,從來不懂得害怕兩個怎麼寫。說實話,只有別人怕我的,沒有我怕別人的。”林華毫無懼色。
他的膽氣是從哪裡來的呢?他能感覺到下一個目標就是他呀。難道林華正僱人去追殺他的對手?他覺得自己能更快更早幹掉對手嗎?否則,他不會有這種膽氣。
江一明忽然問:“林總,你太太和孩子怎麼沒和你住在一起呢?”
“她們住在清水別墅裡,她們在那裡住習慣了,不喜歡喧鬧的市區。”
“難道你喜歡住在市區?”
“也不喜歡,但沒辦法,這裡離公司近。”
江一明明白他是託辭,他可能認爲兇手不知道這個住所,所以躲在這裡,不去公司上班,可見他外強中乾。
江一明和他推心置腹說了一上午,但他都揀一些無關緊要的事說;或者沉默不語。江一明知道他鐵了心不說。
江一明擔心林華被殺,對他說:“你現在是我們唯一活著的嫌疑人,我必須派人對你進行保護,沒有我們同意,你不能離開這座房子,你有意見嗎?”
“隨便你,如果有人願意當我保鏢,我會付高薪給他們。”
“難道你比國家還有錢嗎?”江一明忍不住嘲諷這樣的土豪。
江一明打電話給2號重案組組長劉小偉,從他的組裡抽出四個警員,對林華進行24小時保護。周挺說他願意當保護組的組長。江一明信得過周挺,於是同意了。
半小時之後,四個荷槍實彈的刑警來到林華家,開始保護工作。
第二天,林華說要下樓買蘋果,林華冰箱裡的蘋果吃完,他每天最少要吃一個大蘋果。
周挺不許他離開屋子,說:“林總,我去替你買吧。”
“我要吃一個半斤以上的紅富士,你買不來的。”
“這種保姆阿姨都能做的事,難道我不會?”
“好吧,那就委屈你了。”
周挺打開門,乘電梯來到小區的小超市門口,看見門口有輛手推車,車上擺著一車又紅又大的紅富士。他看了一眼,賣蘋果的是個30歲左右的孕婦,肚子裡的孩子大概有六七個月,打扮得很土,梳兩條粗大的辮子,衣服也很舊,像是郊區的農婦。
農婦的眼特別尖,看見周挺想買蘋果,衝著他叫起來:“帥哥,買蘋果嗎?我家的蘋果又紅又大又甜又便宜,買幾個回家孝敬老人吧。”
周挺動憐憫心,同情她肚子那麼大了還要爲生計奔忙,看了看旁邊沒有別的蘋果攤,於是走上前去,拿走一個蘋果掂量一下,蘋果確實很實,便問她:“多少錢一斤?”
“三塊五。”
周挺覺得很便宜,又問:“真的甜嗎?”
農婦打開一個小盆,裡面裝著十幾塊被切開的蘋果,旁邊擺著牙籤。她說:“甜不甜,你吃一塊就曉得了。”
周挺用牙籤叉起一塊蘋果,放進嘴裡嚼著,一股甘甜的果汁流向喉嚨。他點點頭說:“給我稱三個吧。”
農婦說:“好哩。”她從蘋果堆裡挑出三個漂亮的蘋果,放進電子秤上稱著說:“剛好兩斤,七塊錢。”
周挺付完錢,拎著蘋果往回走,乘電梯來到林華家,把蘋果交給林華。
林華問:“怎麼買這麼少?我不是給50元嗎?”
“當天買當天吃才新鮮,反正沒幾步路。”
“多買點,你們也可以吃嘛。”
“我們不拿羣衆一針一線。”周挺認真地說。林華搖搖頭,把蘋果拿到廚房去洗,洗好之後,把其中兩個放進冰箱,一個拿在手上,開始啃蘋果,好像餓狼似的大聲嚼著……
突然,林華慘叫一聲,“啪”地倒在地上,手腳不停地抽搐著……
周挺大吃一驚,趕緊跑上前去查看,他緊緊抱著林華,不停地問:“林總林總,你怎麼了?”
但是,林華沒有回答他。林華口吐白沫,嘴脣發紫,片刻,林華就不動了。周挺去試探林華的鼻息,但已經沒有呼吸,脈搏和心臟也停止跳動。
周挺的腦子嗡嗡作響,意識到中計了。他陡然打開門,猛獸一般地衝出去,這時電梯剛好滿員要關上,他順手一抓,抓出一個人往外拽,自己擠進電梯。電梯裡的人都怒視著他,周挺衝著他們吼道:“看什麼看,我是警察,在辦案!”周挺掏出*在他們面前晃了晃,衆人這才表示理解。
電梯很快到了一樓,他飛快向超市門口跑去,想去抓買蘋果的農婦,但哪裡還有農婦的蹤影?只有一車蘋果還放在那裡……
這前後只有二十分鐘的事,農婦肯定跑不遠。周挺問旁邊的人有沒看見農婦?但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們都各自忙著自己的事,怎麼會在意一個水果販子的去向呢?
周挺知道犯下了天大的錯誤,他掏出電話給江一明:“江隊,出事了,對不起……我負全責……”周挺眼眶紅了。
“你別急,慢慢說,出什麼事了?”江一明問。
“林華死了,都是我的錯……”
“怎麼死的?”
“應該是被人毒死的。”
“爲什麼不把林華送去搶救?”
“就十幾秒鐘的事,根本來不及送醫院。”
“你們保護好現場,我們馬上過去。”
19
重案組成員趕到林華家,對現場進行勘查。羅進看過林華的屍體之後說:“江隊,林華的嘴脣發紫,皮膚潮紅,流涎,針尖狀縮瞳,應該是中毒死亡。因爲屍斑還沒形成,無法判斷中哪種毒。”
江一明非常窩火,林華竟然在警方的嚴密保護下被毒殺,簡直是1號重案組的恥辱!幸好他沒把保護林華的消息透露出去,否則被媒體知道,整個長江市都會沸騰起來。
江一明問周挺:“林華是怎麼中毒的?”
周挺語調沉重地把買蘋果的過程說給他聽。江一明想了想問:“你買蘋果是農婦幫你挑,還是你自己挑?”
“是農婦幫我挑好之後,讓我看,我看蘋果表面光鮮碩大,沒一點瑕疵,就讓她過稱,然後付錢走人。”
“林華只吃了一個蘋果,其他兩個蘋果放在哪裡?”
“放在冰箱裡。”周挺走到冰箱旁邊,打開冰箱,把兩個已經被林華剝掉保護網的蘋果拿出來,遞給江一明。
江一明把蘋果放到眼皮底下看了又看,沒發現異樣。他怕肉眼看不出來,拿出放大鏡觀察起來,仍然沒看到縫隙和針眼。他覺得奇怪,如果毒素塗在蘋果表面的話,蘋果被林華沖洗過,哪怕是劇毒也會被水稀釋幾千倍,林華可能瞬間中毒死亡呢?
他看見蘋果上有個很小的圓形標籤,上面寫著“富士王”三個字。他把標籤撕開,下面露出了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小針眼。
江一明又把另一個蘋果的標籤撕開,下面照樣有個小針眼,這針眼可能是農婦用注射針筒向蘋果注射毒素留下的印跡。
他把蘋果遞給羅進看,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羅進拿放大鏡看了看說:“我沒見過有這麼細小的注射針管,兇手可能不是用針管把毒素注入蘋果的。”
江一明想:兇手肯定是那個賣蘋果的農婦;還有一種可能是自己人乾的,因爲有五個刑警在林華的死亡現場。有些無良警察在鉅額金錢的誘惑下,讓金錢衝昏了頭腦,從而充當幫兇——這種例子並不少見。
不過,他信得過周挺,因爲周挺寧願放棄他父親的千萬家產不理,要來幹又苦又累的刑警,他是不會爲錢而充當幫兇的。
爲了排除自己人乾的可能,江一明問:“周挺,你把蘋果買回來後,交給誰了?”
“我直接交給林華啊。他接過蘋果之後,就拿到廚房去洗。”
“洗了多久?他洗蘋果時有沒有其他人在廚房?”
“沒有,絕對沒有!”周挺意識到江一明懷疑自己人時,非常肯定地說。
江一明走到廚房觀察。廚房很寬敞,兩扇的玻璃窗都從裡面拴住,外面還有鋼管防盜網,沒有人可以從外面進來,或者從裡面出去。
江一明仔細看著洗菜盆,盆裡很乾淨,沒有任何殘留物。洗菜盆旁邊有個塑料垃圾桶,桶有幾十片蘋果皮,那應是林華用水果刀刨下的,因爲它的顏色還沒變。他蹲下去看,桶裡只有蘋果皮,沒有其他垃圾,他把套在垃圾桶上的白色塑料袋取下,準備拿回隊化驗。
現場很簡單,主要是查看林華屍體的狀況和他倒下時的著地點,不到半小時就完成工作了,收屍員把林華的屍體運回市局法醫中心,準備解剖。
他們離開林華家之後,來到農婦的賣蘋果的手推車旁。當時周挺發現農婦跑掉之後,就打電話給保護林華的兩個刑警,讓他倆守護在手推車邊,不許任何人動。因爲手推車的手柄是自來水管制成的,是指紋很好的附著載體,所以,吳江把指紋粉撒在指紋上,不久就提取出大量的指紋。
警方大多采用粉末和噴霧兩種指紋提取技術,在指紋上撒鋁粉和二氧化鈦粉末,用小刷子刷,像磚頭和巖石表面就得用化學噴霧提取指紋。噴霧中一般含有五氟化碘。
提取完指紋後,他們把手推車擡上車,拉回刑警隊物證倉庫,準備從手推車上提取汗漬,進行DNA檢測,然後輸入DNA數據庫,進行比對。但是我國的DNA數據庫不完善,所以,想從中找到兇手的概率很低。
坐在回隊的車上,周挺很沮喪,對江一明說:“江隊,都是我的錯,你開除我吧。”
“這怎麼能怪你?只能怪我們的對手太強大,如果讓林華自己去買蘋果,他也會買農婦的蘋果,那麼他照樣會死在她手下。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你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偵破案子,把兇手繩之以法纔對。”江一明安慰他,周挺感激地點點頭。
因爲周挺和農婦有五分鐘的接觸時間,她沒有戴口罩和墨鏡,所以,周挺對她的印象很深。
呂瑩瑩叫他和她一起去畫像。呂瑩瑩來到辦公室,把電腦打開,周挺坐在旁邊先描述農婦的五官和身材。呂瑩瑩很快勾勒出她的五官,然後根據周挺的回想進行補色和修改。兩小時之後,農婦的畫像惟妙惟肖地出現在屏幕上,周挺說畫像極了。
呂瑩瑩被周挺讚揚,開心得想笑,突然笑意凝結在她臉上:“周董,這農婦很像羅良材車上的神秘女人……”因爲周挺的父親周山(天造建築集團公司總裁)死後(詳見《1號重案組之失控的弱者》),把公司和遺產都留給他,周挺成爲公司的董事長,所以呂瑩瑩和小克戲稱他爲“周董”。
“不會吧?一個是土裡土氣的農村孕婦;一個是風情萬種的都市美眉,根本牛頭不對馬嘴嘛。”
“周董,裝孕婦還不容易呀?你被美女了矇住雙眼了。我以爲對美女不屑一顧,沒想到你見到美女也眼睛流血呀?”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拿我開玩笑?”周挺低下頭,像一副霜打茄子的模樣。
“好了,我不惹你了……你去跟江隊說,我把孕婦的畫像打印出來,散發出去,在全市尋找認識她的人。”
林華的屍檢報告出來了。
大家坐在會議室裡討論案情。江一明問羅進林華中的是什麼毒。
羅進說:“通過實驗室張小清在數據庫中比對,他認爲林華中的是箭毒蛙的毒素。”
“箭毒蛙的毒素有那麼厲害嗎?”
“對,它是劇毒。箭毒蛙是世界上外表最美麗的青蛙,同時是毒性最強的物種之一。主要分佈在巴西、圭亞那、智利等熱帶雨林中,除了人類,它沒有天敵。蘋果裡的箭毒蛙毒素是經過提純的,它的十萬分之一克毒素就能殺死一個人。這種毒素有‘閃電死神’之稱,一旦中毒,絕無生還的可能。我們在剩下的兩個蘋果中都檢測出這種毒素,兇手是用尖針浸染毒素,然後把針插入蘋果裡,再用商標封住,就這樣完成了下毒。”
“我國有箭毒蛙嗎?這種毒從哪裡來?”吳江問。
“沒有。箭毒蛙極其脆弱,對食物及生活環境的溫度和溼度要求嚴格,因此,一旦它被帶出雨林,就意味著末日來臨。”
“那麼兇手的毒素是從哪裡來呢?我國有沒有進口過?”
“肯定有了。化學研究所會從國外進口箭毒蛙的毒素,但他們保管很嚴密,極少失竊的……不過,話說回來,即使失竊,研究人員也難以知道,因爲只要一毫克就足以殺死很多人。”
“這個兇手也太厲害了,這種毒也能弄到。”
“那麼漂亮的女人,很容易迷倒毒素保管員的,只要她有預謀,易如反掌。”
“我們先不管她的毒素是怎麼來的,最重要的是怎麼才能找到她?如果她的仇人沒死光,她還可能毒死下一個人,或者更多人。大家開動腦筋,獻計獻策,一定要在最短時間內把她抓獲!”江一明說。
“神秘女人應該認識林華,甚至認識羅良材和楊曉明,否則,她怎麼可能知道林華的住處?我懷疑她可能是林華的情人,否則怎麼知道林華酷愛吃蘋果,而且是紅富士?根據林華老婆說,她根本不知道林華有這套房子。林華的死亡現場可能是他金屋藏嬌之地。”
“也不一定啊,要是我入侵林華的電腦,我就能瞭解他住哪裡?喜歡吃什麼?和誰交往?等等情況。”呂瑩瑩說。
“像你這樣的網絡高手有幾個?”小克問。
“多得難以想象。”
“我同意老吳的說法,她的模樣像個風塵女子,可能是在夜總會*的小姐,或者二奶小三之類的。”
“*小姐有那麼高的智商?”小克說。
“很難說,別忘了她和李仁、方洪是同謀,只要其中一個人的犯罪智商高就行了,何況我們不能排除她還有高手同盟。”
“這樣吧,我和周挺去各個化學研究所調查毒素的來源,老吳和小克去排查林華所認識的年輕女性,特別是混跡於歡場中的女子。瑩瑩繼續在網上追查神性女子的信息,想辦法從五個死者的QQ和電子郵箱中查找線索。”江一明把任務分配下去,然後宣佈散會。
19
呂瑩瑩把林華辦公室裡的電腦拿回隊裡,插上電源,破解了電腦的開機密碼。林華的密碼簡單得很,五分鐘就被她解開了。她點擊桌面上的QQ,要輸入密碼才能登錄,呂瑩瑩輸入林華的開機密碼,但不對。
呂瑩瑩輸入好多常用密碼,都不對。林華的QQ聊天記錄可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則一般人不會設置複雜的密碼。
呂瑩瑩用了一小時,仍然沒法登錄,她只好藉助解密軟件,通過軟件自動檢索來找出密碼。當然解碼軟件不是萬能的,現在網絡上通用的密碼是1024位數,是極難檢索的。
如果林華用中、俄、德、韓、日、英,還有數字和標點符號的組合,簡直是個天文數字,現在最快的超級電腦每秒僅能運行11萬億次,用這速度來運算,要破解得他的密碼,最少要8個月之後。
如果解密軟件對上了密碼,它會自動停留在密碼上,呂瑩瑩邊看著屏幕上的飛速滾動的數字,邊想著還有什麼別的辦法。
“篤篤篤……”
有人敲門,呂瑩瑩站起來去開門,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站在門口,她問:“你是呂警官嗎?”
“是的,我是呂瑩瑩,你叫我姐姐好了,找我有事嗎?”呂瑩瑩沒有讓她進門的意思,因爲她的辦公室很多機密文件,特別是電腦,一旦電腦裡的資料被外人複製,後果不堪設想。
“我知道你叫呂瑩瑩,我叫你瑩姐吧……瑩姐,你就這樣對待客人嗎?”她的長睫毛往上一挑,嘴角一翹。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呂瑩瑩看她穿著露肚臍和大腿的短衣短褲,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想她不是嬌生慣養的富二代,就是街上混的小太妹,對她沒一絲好感。
“當然有事,要不怎麼會白費力氣找上門來?我找到你們想要的人了。”
“什麼人?”
“就是你們在網上通緝的神秘女人呀。”
呂瑩瑩瞬間興奮起來,趕緊摟住她的肩膀,笑著把她拉進來,請她坐在木沙發上,然後倒一杯水給她說:“小妹妹,她人在哪裡?”
“哪,在這裡。”她揚一揚手裡的蘋果5s手機。
“你拍到她相片是嗎?讓我看看。”呂瑩瑩伸手去拿她的手機,但她的手往後一縮說:“不行,我們談好價錢再看。”
“什麼價錢?這裡又不是菜市場。”
“不是說向警方提供有價值線索有獎勵嗎?”
“那也得先看看是不是有價值的線索呀。你不會誰給你錢,你不看對方就嫁給他吧?萬一對方是個老頭呢?”
“我纔不會那麼白癡……好吧,讓你看看。”她輸入密碼,讓手機進入桌面,然後點擊微信,在相冊中找出一張相片讓呂瑩瑩看。
呂瑩瑩拿過她的手機,認真看起來。相片是一條林蔭道,背景是樹枝和七八層高的樓房,應該是在哪個住宅小區拍攝的。林蔭道上有三個兒童從右邊向前跑,左邊有一對成年男女向畫面走來。男的大概50歲,女的將近30歲,她右手挎著男人的左手,依偎著男人,開心地笑著向前走來。
因爲他倆離鏡頭比較遠,一眼很難看出她的模樣,呂瑩瑩把相片放大,一下就認出她是重案組要找的神秘女子。呂瑩瑩竊喜著,但她不動聲色:“小妹妹,這相片是在哪裡照的?”
“在南湖小區的路上。”
“照片上的人太小了,我不敢肯定她是我們要找的人。”
“什麼?你想賴賬啊?我經常在小區裡遇到這女人,她就是你們要找的人!不行,我要找你們領導。”她一下從沙發上站走來,氣呼呼地說。
這時江一明和周挺正好回來,經過門口,聽見她大聲爭吵,走進來問她怎麼一回事?她把情況說給他聽,然後把手機遞給江一明看。江一明看了之後說:“你要多少錢?”
“不多,六千,我要買蘋果6。”
“好,我答應你。”江一明叫她去財務室領賞。
“帥哥,還是你爽快!”她衝著江一明拋媚眼,想裝成風情萬種的熟女,卻東施效顰,令江一明的眉頭一皺。
“不過你得把所有知道的情況提供給我們。”
“帥哥,我一萬個情願。”
“小妹妹,你貴姓芳名?住在哪裡?工作單位?”
“我叫史香雲,住在海景別墅……工作單位?我有那麼老嗎?我還在讀高三呢。”
“對不起,我看你不像是個學生,這一身阿瑪尼套裝最少要上萬塊吧?”
“我爸是大唐文化傳媒公司的董事長史忠。”
“那你還在乎幾千塊買手機的錢?”江一明認識史忠,他是長江的著名企業家,身家上億。
“我爸爸是個吝嗇鬼。”
江一明知道她說謊:“你經常去南湖小區嗎?”
“偶爾去,我姨媽住那兒,每次我挨爸爸訓斥,我都會去姨媽家訴苦。”
“你認識照片中的男人嗎?”
“不認識,但那個女人我見過三次。”
江一明叫她電話留下,以後可能還會找她,然後叫周挺把她送回去。呂瑩瑩把史香雲微信上的照片傳到電腦上。照片在電腦中放大了,經過呂瑩瑩用軟件處理,照片中的人更清晰了,可以確認她就是神秘女子。
江一明和呂瑩瑩來到南湖小區找物業經理,問他是否認識照片中的男女。經理說:“這男的是市建設局的安副局長,我們小區5幢805房是他的。當時他買的是二手房,以110萬元成交,但他沒有住,說是出租給照片中的女人。你們應該看得出來,他倆明顯是情人關係嘛。”
“那女的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她沒有資料留在我們這裡。”
“她還住在這間房子裡嗎?”
“聽保安說她幾天前提個箱子走了。”
江一明想她可能潛逃了。他把安思偉的電話輸入手機,然後撥出去,電話通了,江一明說:“你好,你是安思偉局長吧?”
“是的,你是誰?”
“我是市刑警隊的,想向你瞭解情況,你在哪裡?”
“我……我在辦公室。”
“請你不要走開,我們過去找你。”江一明不容分辯地說。
半小時後,江一明和呂瑩瑩來到安思偉辦公室,安思偉熱情地請他倆坐下,然後把門反鎖了。
江一明看他的動作和表情就知道他心虛了。
江一明把打印照片遞給安思偉,安思偉接過照片一看,愣了一下,但瞬間恢復原狀。江一明問:“安局長,請說說照片中的女人是誰?叫什麼名字?是你什麼人?”
“這……這我怎麼知道?”
“在鐵證面前你還要否認?這不像是黨培養多年的幹部吧?”
“這照片是PS僞造的,是某個政敵的陷阱!”
“安局長,這位是市局的電腦專家呂瑩瑩,經過她辨認,確認照片是真的,你不要強辯了。我們不是紀委,是刑警隊1號重案組,不是來和你鬧著玩的!”江一明厲聲說,他最恨這種吸人民血汗的腐敗分子。
安思偉低下頭,汗珠從他禿頂上冒出,像雨水落在上面。他知道自己的仕途走到盡頭了,有可能下半輩子要在監獄中度過,但是,通姦犯比殺人幫兇要輕很多。他沉默著,心頭像壓著一座大山,使他快要窒息了。
他無法相信苦苦經營的仕途會毀在一個婊子的手上……他想了又想,權衡再三,終於說:“她叫郭小月,原來是鑽石夜總會的小姐,兩年前我認識她之後,喜歡上她,把她包養起來……從此……她金盆洗手……我怎麼知道她是個殺人兇手呢?”
“這個你以後跟法官說。她現在在哪裡?”
“兩天前去香港旅遊了。”
“她買回程機票了嗎?”
“沒有,她說要在那邊玩久些。”
他倆回隊,呂瑩瑩打開電腦,進入機場的登記系統,查出兩天前郭小月乘飛機去香港。
江一明擔心她一去不回。
20
江一明把情況向席副局長彙報,席副局長向省公安廳彙報,公安廳向香港警察總部求助。
江一明派吳江和小克去香港協助香港警方抓人,他倆辦好手續,買好第二天的機票,準備出發。
江一明和呂瑩瑩去銀行查郭小月的賬戶,發現從她賬戶轉出了500萬到香港的一個賬戶上。郭小月是個*小姐,她哪來的那麼錢?
呂瑩瑩耐心地查她每一筆出入賬,發現她的錢大多數是安思偉匯給她的,現金存了100萬左右,其中四筆錢是李仁轉給她的;三筆是方洪轉給她的,每筆都是10萬。
江一明分析這70萬應該是他倆自願給郭小月的,不是*的錢,郭小月傍上安思偉這位鉅貪,像老鼠掉進米缸,有源源不斷的糧食,應該不很在乎李仁和方洪的錢,可能是因爲她協助他倆所得的費用。
郭小月是把500萬匯給香港時進國際貿易公司。江一明打電話給吳江和小克,叫他們配合香港警方追查郭小月和錢的下落。
吳江和小克在香港警方的配合下,查出時進國際貿易公司位於荃灣的金色大廈裡,法人代表是陳展,男性,48歲,持有美國國籍。
他們來到時進國際貿易公司,陳展卻非常不配合。他說他根本不認識郭小月,擺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
小克看不慣陳展的傲慢,說:“陳經理,沒證據我們是不會從內地趕來找你,你最好跟我們合作。”
“收起你們那一套吧,雖然香港已經迴歸十七年了,但是香港是一國兩制,港民不會被你一兩句話嚇倒。”
“陳經理,我是好言相勸,你看,這是什麼?”吳江拿出郭小月從銀行轉賬到時進公司的票據複印件,陳展一看,愣了一下說:“這是栽贓陷害嘛,我的律師去美國度假了,要一個星期後纔回香港,如果你們有耐心,等他回家再來找我。”
吳江清楚時進公司表面上是做進出口的,但極有可能是個洗錢公司,否則陳展不可能這麼嘴硬,吳江說:“郭小月是三起殺人嫌疑人,如果你不合作,是在包庇罪犯。”
陳展把吳江的話當作耳邊風,根本不予理睬。
吳江辦案多年,從沒見過這麼不合作的人,但又拿陳展沒辦法,他們只好回到下榻的酒店,思謀對策。
吳江要求香港警方配合,從匯豐銀行入手調查,他們從時進公司賬戶上查到郭小月匯來的500萬,錢還在陳展的賬戶上,這說明郭小月應該還在香港,陳展可能在幫郭小月想辦法把她送往他國。
這讓吳江和小克微微放心。吳江請荃灣警署利用手段竊聽陳展的手機通話,雖然這是件容易的事,但配合他們調查的方警長說要局長批才行,因爲這樣侵犯陳展的隱私,是要受到起訴的。
小克覺得香港的法律比內地更嚴格,在長江警方是可以隨時竊聽嫌疑人的電話的。當然,因爲陳展在香港沒有犯罪記錄,香港警方不會把他當作嫌疑人對待。
吳江只好去求他們的局長,把陳展幫助郭小月洗錢的證據放在局長的辦公桌上,說明郭小月對社會造成了極大危害,而且極其危險。局長覺得如果不答應吳江,吳江一定會向*求助,如果*出面,他們還是要照辦,到時可能會弄得很尷尬。他猶豫了一會兒,終於答應吳江的要求。
方警長拿到局長特批的指令後,叫技術科的警員幫助竊聽陳展的手機。
現在的竊聽技術已經非常高超,不需要安裝竊聽器到陳展的手機上,利用網絡技術進入移動公司的系統,就能竊聽到嫌疑人的通話,所以,給警方帶來便捷的通道。
他們很快就竊聽到了陳展和郭小月的通話,也許他倆沒想到香港警方竟敢竊聽吧,所以,他們毫無顧忌地討論著。
陳展正在幫郭小月辦理去澳大利亞的旅遊簽證,然後把郭小月的錢匯到澳大利亞一個公司的賬戶上,所以,郭小月必須耐心等幾天。
當然,郭小月要付給陳展120萬元的手續費,雖然郭小月很憤怒,有一種任陳展宰割的感覺,但她只能無奈地答應給錢。
通過GPS定位技術,查出郭小月躲在香港東郊的一個出租屋裡,通過電子地圖的追查,很快就找到這幢出租屋。郭小月的手機信號是從出租屋的三樓裡發出的。GPS定位技術可以精確到一米範圍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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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警長帶著手下驅車前往江家村的郭小月住處,雖然吳江和小克在香港沒有執法權,但是他倆要求前往江家村抓捕郭小月。方警長同意了,但交待他倆不能抓人。
在陳展和郭小月的通話中瞭解到有兩個馬仔在保護她,方警長怕馬仔帶有刀槍,他們設計了周全的抓捕計劃,連*和撞門器也帶上了,叫上8個特警,彷彿如臨大敵。小克覺得他們小題大做,在浪費時間。吳江則認爲方警長辦事認真嚴謹。
特警和刑警們開著地方牌照的小車,悄然來到樓下。方警長仔細查看地形:郭小月的住所是一幢五層舊樓,西面臨街,東南北連接鄰居的房子,因爲四面都安裝防盜網,裡面的人不可能跑出來,唯一的出口是三樓大廳的門。
方警長安排兩個狙擊手在郭小月住所的對面,以防萬一。安排兩個特警在一樓門口守候,其他人跟他上樓抓人。
方警長來到三樓門口,側身站在門邊,然後伸手敲門,三聲過後,裡面的人問:“誰?”是年輕人的聲音。
“我是二樓的,你洗手間漏水了,把我家的浴巾淋溼了,你開開門吧。”方警長用正宗的粵語回答。
“你們騙鬼吧?二樓住的是兩個小姐。”
“我是她的男朋友。”
“她倆是站街女,根本沒男朋友。”
“我們是警察,快開門,否則我們撞門了。”
“警察有什麼了不起?你們別進來,否則進來一個打死一個!”
方警長對手持撞門器的警員說:“撞門!”
剛說完,門就開了,一個漂亮的女人出現在他們面前說:“我是郭小月,你們是找我吧?請你們不要爲難他們,他們沒有槍——”她指著身後的兩個年輕人。
小克對方警長點點頭,方警長把手銬銬在郭小月手上,交給吳江,然後把兩個年輕人也銬上,走進屋子裡,找了個遍,裡面根本沒有槍,只有兩把菜刀。
吳江和小克對方警長說了一番感謝的話之後,把郭小月帶到香港國際機場,買了當天下午的機票回長江。
21
郭小月坐在市刑警隊的審訊室裡,神情淡定,好像早已預料到會有今天。她雖然很漂亮,但非常憔悴,看來逃亡日子很不好過。這種嫌疑人不是很難審,就是很好審。
江一明、吳江、周挺、小克、呂瑩瑩都坐在她對面,她被審訊椅的木封鎖住,雙手被戴上手銬,酒紅色的長髮垂在額頭前,遮住了她的左臉和左眼,頭微微低著,她覺得這樣可以擋住他們凌厲的目光。
“郭小月,說說爲什麼要毒殺林華?”江一明語氣平和,像平常訊問嫌疑人一樣。
“你們有什麼證據證明我毒殺林華?”郭小月擡起頭,注視著江一明。
“你打扮成孕婦,把蘋果買給我,我把蘋果交給林華,他吃下你的蘋果之後,立即倒地身亡。我們在兩個沒吃掉的蘋果上檢測出箭毒蛙的毒素,我當時因爲大意沒認出你,當然,我很佩服你的化妝術,我不相信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孩會變成土得掉渣的小販。”周挺說。
“你們怎麼可以肯定孕婦就是我?”
“當然是有證據,否則我們怎麼敢跑到香港去抓你?你在超市門口買蘋果時,被超市的監控器拍攝下來,通過人臉認識技術比對,你容貌和錄像中的孕婦的容貌相符率達99.9%,你知道,世上沒有兩個容貌完全相同的人,就像指紋一樣。”
“如果是雙胞胎呢?”
“你有雙胞胎姐妹嗎?別說你沒有,就算有,雙胞胎姐妹的容貌也會因飲食、教育、經歷、心理等而不同,更不可能相同到99.9%,當然,這只是孤證,還不能形成一條完整的證據鏈。我們還有第二個鐵證,這是你萬萬沒想到的。可能因爲你下毒時緊張,把汗水滴在了蘋果上和包裝上,經過DNA比對,那是屬於你的汗水。”
“這能說明什麼?我是賣蘋果的,汗水滴在蘋果上很正常。”
“好,你終於肯承認蘋果是你賣給我的。”周挺笑了。
郭小月愣了一下,知道上當,怒目圓睜著:“對,是我把蘋果賣給了你,可是並不能證明就是我下毒!我懷疑你收受巨大賄賂,下毒謀殺林華,然後嫁禍於我!”
“我就知道你會反咬一口。你也許不知道吧?我們每個警員出警時,都佩戴執法記錄儀。執法記錄儀集數碼攝像、照相、對講功能於一身,能夠對執法過程進行動態、靜態的現場情況數字化記錄。便於監督機構監督公安幹警是否執法得當等作用。當天的記錄儀影像顯示:你把三個蘋果放進小塑料袋之後,把袋口打了兩個交叉結,然後遞給周挺,周挺接過你的袋子之後,用右手拎著,左手一直插在褲袋裡,直到林華的家門口,才抽出左手敲門,門被同事打開之後,他就把袋子交給林華。整個過程只有4分51秒,他根本沒有打開袋子,又如何下毒呢?”江一明示意呂瑩瑩播放錄像。
呂瑩瑩啓動筆記本電腦,進入桌面,點擊視頻,開始播放後,把電腦的屏幕轉向郭小月。郭小月瞇著眼看向屏幕,呂瑩瑩覺得郭小月可能有點近視,把電腦拿到她面前讓她看。
郭小月看了一會兒後,閉上了眼睛。
呂瑩瑩說:“你別閉眼啊,再看看這個……”
郭小月睜開眼睛,看到她在*服務區從羅良材車上下來,然後走進餐廳以及離開時的全過程……她知道再狡辯也沒有用。
“說說吧。”
“有什麼好說的?我今天栽到你們手裡,我認了,等法官判決吧,我什麼都不想說。”郭小月從容地說,一副重擔已經卸下的表情,然後把頭靠在椅背上,再次閉上眼睛,往事如煙在她眼前掠過……
17年前(1997),郭小月才13歲,姐姐郭小雙15歲,她上初一,姐姐上初三,同在市郊的池荷鎮二中讀書。姐妹倆都長得如花似玉,但性格完全不同,姐姐性格內向膽小;她的則膽大好玩。也許郭小月是妹妹,父母偏愛她,成爲父親的掌上明珠。
夏天的一個傍晚,郭小月和郭小雙放學後,郭小雙的同學楊俊約姐姐去玩,郭小雙怕被父母責罵不想去。郭小月一聽說可以去唱卡拉OK,非常興奮,求姐姐帶她一起去,因爲當天她們父母回外婆家了,郭小月說不會讓父母知道,姐姐在她的苦求之下,不忍讓妹妹失望,於是和楊俊一起打車來到長城飯店吃飯。
楊俊是個壞學生,母親拋棄他嫁人了,父親長年跑貨運,管不了他。他什麼都敢做,成了班上的老大。因爲他打架兇狠勇猛,被羅良材看中,收他爲馬仔。
吃飯的時候,楊俊把姐妹倆介紹給羅良材、楊曉明、林華、金大強認識,姐妹倆不知道在與一羣惡狼同桌吃飯,畢竟她們是學生,從來沒有聽過他們的大名,所以並不膽怯,他們吃飯時對姐妹倆彬彬有禮,讓她倆喪失了警惕性。
吃完飯之後,金大強有事走了,他們一起去8樓的長城*K歌,郭小月一走進包廂就開始點歌。她最喜歡唱歌,她的夢想就是長大成爲歌唱家。她每唱一首歌都有人來敬酒,她性格豪爽,不好意思拒絕“大哥”們的一勸再勸,於是像喝開水那樣地喝起酒來。
郭小雙被他們灌醉了,郭小月見姐姐醉了,要求楊俊送她倆回家,可是楊俊卻沒了蹤影。她問羅良材楊俊去哪兒了?羅良材說他下樓幫大哥們買菸去了,一會兒就回來,叫她耐心地等著。
但很快郭小月就感到頭暈噁心想吐,然後就在沙發上睡去了。
當郭小月醒來時,她發現自己一絲不掛地躺在賓館的牀上,雪白的牀單染上斑斑血跡,她知道被他們強姦或者*了,於是,放聲痛哭起來。哭了一陣之後,她纔想起姐姐來,一看,郭小雙也赤身裸體地躺在鄰牀上,雪白的身子橫著,長髮垂到地上,房間裡沒有一個人,只有空調機在細聲地響著……
郭小月趕緊跑過去,想叫醒姐姐,可是,她一摸郭小雙渾身冰冷,臉色蒼白如雪,脖子有一塊紫色的瘀痕,已經沒有心跳和呼吸……
她驚叫著打開客房門,瘋一樣地往外跑,樓層服務員聽見淒厲的叫聲,跑過來問她怎麼回事?郭小月指著房間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我姐姐……她……她被掐死了……”
服務員立即打開對講機,叫上劉經理一起去房間查看,結果發現郭小雙已經斷氣。劉經理知道事態嚴重,他獲悉是金大強他們開的房間之後,沒有打報警電話,而是打電話給金大強。
金大強了解情況後,立即趕到長城飯店,給劉經理和服務員每人一萬元,然後打電話給郭小月的父母,說有要事,請他們前來商量。
郭小月的爸爸郭進和媽*趕到飯店,見女兒橫死牀上,抱著女兒的屍體撕心裂肺地痛哭著起來……郭進問郭小月怎麼回事。郭小月把事情經過說得一清二楚。郭進抱起姐姐的屍體要去公安局討說法。
但是,門口站著兩個彪形大漢,用兩把刀頂住郭進的胸口,不讓他出去,否則連他一起殺死!
金大強素有金老虎之稱,手眼通天不好惹,郭進心裡發怵,不敢向前邁一步。
金大強拍拍郭進的肩膀說:“兄弟,有話好好說嘛,這是個意外,我的小弟也不想看到這樣的結局。人走了不可能回來,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賠錢,我聽說羅良材他們仨說,你女兒是爲了錢和他們發生關係的,可能他們酒喝多,力氣大了點,才導致這樣的結果……說說吧,要多少錢?”
郭小月的父母都是軟弱的菜農,無力和強大的黑幫對抗。最終金大強賠給他們五萬元了結一條人命,而羅良材、楊曉明、林華從頭到尾沒出面說過一句道歉的話。
郭小月不同意這樣處理,但她父母不贊成她去上告,否則他們連唯一的女兒的命保不住!郭小月非常倔強,說此仇不報枉爲人!父母見她堅決如鐵,雙雙向她跪下,痛哭著求別爲姐姐報仇,否則就服毒自殺。
最終,郭小月答應父母不去上告。
幾年後,她媽媽因郭小雙的死得憂鬱癥自殺身亡,15年後,她爸爸得肺癌病逝,才49歲。臨終前,爸爸一再交待她不要爲姐姐報仇。
郭小月覺得姐姐、媽媽、爸爸的死,都是因爲她一時貪玩引起的,此仇不報,她寢食不安,枉度人生。
但是,一個弱女子要跟強大的黑幫戰鬥,絕非一件容易的事。於是,她找到了羅良材他們的仇人李仁和方洪,他們一拍即合,結成聯盟,誓死要把三個人渣送進地獄。
於是,他們用兩年多的時間準備,覺得條件成熟後,開始從羅良材殺起,第二個是楊曉明,最後是林華。
“有一點我不明白,羅良材、楊曉明、林華爲什麼知道你們要殺他們?”
“我們聯名發郵件給他們,我們要在他們死前感受什麼是死的恐懼,一想起姐姐睜著恐懼的眼睛死去,我就想必須這麼做,就像《彷徨之刃》那個爲女兒報仇的父親長峰一樣。”
“可是,羅良材、楊曉明、林華爲什麼不報警?這點我想不明白。”江一明說。
“我們下的是挑戰書,我們說:你們不是很強大嗎?有本事你們不要報警,看誰的勇氣和智商更高。他們是流氓本性,流氓解決事情的首選方法是暴力和謀殺,何況,他們絕不甘拜下風。當然,只要他們其中一個報警,他們過去的劣跡就會被警方查出,然後被關進監獄,他們怎肯對我們俯首帖耳?”
“你是怎麼知道林華愛吃蘋果的?”
“很簡單,林華是個色鬼,我勾引他,從聊天中知道他最愛吃蘋果,特別是紅富士。羅良材也是色鬼,我在高速公路求搭車,他一看到我就停車讓我上車,他們玩弄過的女人太多了,根本記不住我的13歲時的模樣,當然,我容貌和13歲大不一樣了……哦,忘了告訴你們,我還是個網絡技術高手,我可以隨意入侵一般人的電腦,兩年多來,我在他們的電腦後臺偷窺他們的聊天記錄和往來郵件,對他們的一切瞭若指掌,這是我們報仇成功的關鍵所在。”
“你謀殺林華的箭毒蛙毒素是從哪裡來的?”
“是我託陳展從巴西的船員手上高價買來的。”
這件連環謀殺案至此已經偵破,唯一的遺憾是沒有找出林華僱傭的狙擊手,因此,1號重案組還得繼續戰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