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山身子搖晃了一下,心說少爺你能不能別這樣敗家?隨手一筆,就讓寧小姐的薪水翻了十倍。
不過誰讓公司姓樑呢?就算寧小姐以後讓公司虧本,也不關他的事了。
這樑家父子兩個腦子都被門擠了吧?
老的打發他來簽約之前讓他把薪水欄空著,隨便人家填;
小的更邪性,人家明明 要求的最高值是七位數,卻被他把最高值改成了最低值。
錢多也不能這麼造吧?到時候董事會那幫老東西們肯定會藉此發泄他們的不滿的。
算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呢,車道山前必有路,隨他們的大小便吧。
最終,寧語昕採取了折中的辦法,在空白處填下了年薪五十萬到五百萬。
對於她來說,這樣的年薪已經是天文數字了,但是樑一鳴顯然不怎麼滿意。
爲了保障她的利益,又在她填寫的數字前面加了兩個字——暫定。
這樣,萬一將來她發展得好了,可以隨時要求漲年薪。
簽好了一式兩份的合約,寧語昕把屬於她自己的那一份合約捧在手心裡,感覺像做夢一樣,完全沒有真實感。
自從她開始找工作以來,由於程梓楊使絆子,讓她碰了無數次的壁,最終勉強找到了鋼琴教師的工作,還是那種收入不大有保障的。
原本以爲藉著這次比賽的成功,她可以多收幾個學生,收入也會更加穩定一些,沒想到天上忽然砸下來一個大餡兒餅。
蘇長山離開之後,寧語昕拉著樑一鳴的手說:“掐我一下,快點!”
“好端端的幹嘛要掐你?”樑一鳴看白癡一樣說。
“好讓我確定是不是在做夢。”寧語昕說。
“瞧你那點兒出息,姐,不就是年薪五十萬以上麼?我看你身上穿的也不像是窮人嘛,別這麼眼皮子淺好不好?”樑一鳴嗤笑道。
“你懂什麼?我以前穿的用的都是我哥賺來的,他確實不差錢兒,也特願意給我花錢,可那些錢沒有一毛是我自己賺來的,花著也不安心。
現在好了,我終於可以花自己賺的錢了。”寧語昕十分開懷地說。
“其實我跟你一樣,十八歲以前,都沒有賺過一毛錢的。離家之後,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都是靠朋友救濟的。”樑一鳴想到了自己之前的經歷,十分理解她的心情。
“你的意思是?”寧語昕瞪大了眼。
“那天朋友終於表示,他已經不願意救濟我了,讓我趕緊回家去找那個人要錢去。
我一氣之下,這才走上街頭,去了天橋下拉琴。
當時人來人往,偶爾也有人看我一眼,但卻沒有一個人肯停下來聽我拉完整首曲子的。
直到你路過我身旁,終於停下了腳步,認真聽我拉琴,還給了我一百塊錢。”樑一鳴說這些話的時候,早已沒了當初那種無助,有的只是對寧語昕的感激。
“哈,原來姐是你第一個顧客,很榮幸嘛。”寧語昕生怕他想起從前會難過,故意用玩笑的口吻說著。
“姐,你知道麼?當時我拿著那張百元大鈔,感覺比拿著一千萬更激動,因爲這是我靠自己的本事賺來的第一筆錢。”樑一鳴深深地凝視著她說。
“你是不是拿著那錢去買好吃的了?”寧語昕好奇地問。
“沒,那張錢我一直都留著,它是我活了十八年,得到的最寶貴的禮物,我怎麼捨得花掉它呢?”樑一鳴認真滴說。
“你不是沒錢了麼?不花它怎麼辦呢?”
“你走之後,又過來了一個眼盲的叔叔,他牽著一條導盲犬,停在我面前,點了一首《雲雀》,聽完之後,付給我十塊錢,我用那十塊錢,買了四包方便麪。”
“你真傻,寧願吃方便麪也不花掉那一張錢麼?要知道都是一樣的錢,這張和那張沒什麼區別,你心裡記著它就是了。”寧語昕心疼地責備他說。
“那怎麼能一樣呢?姐,那張錢對於我來說意義非凡。”
“好吧,怕了你了,早知道你這麼傻,我應該給你兩張,花一張留一張。”寧語昕說。
樑一鳴垂著頭,偷偷地笑,心裡卻想,哪怕姐給他一百張一塊的,他也同樣捨不得花一張的。
其實那天之後,他當掉了他貼身的玉佩,那是他出生的時候,他媽媽買了拿到凌雲寺的普雲大師那裡開過光的,據說是可以消災避邪的。
他把那張百元大鈔折成了幸運星,放到一個琉璃墜子裡,原來佩戴那玉佩的位置,換成了那個裝有幸運星的琉璃墜子了。
這是他的秘密,他不打算告訴任何人,也包括寧語昕在內,他只想一個人獨享這個甜蜜而幸福的小秘密。
寧語昕心情很好,便拉著樑一鳴一起出去吃晚餐。
坐在大排檔那裡,他們點了兩碗排骨麪,這家的排骨麪味道很不錯,分量也給的足,樑一鳴經濟拮據的時候發現的這個攤點。
比賽獲獎後,他們得了不少獎金,現在自然不困難了,但每次高興的時候,樑一鳴還是會拉著她一起來這裡吃東西。
倆人吃得正嗨,猛擡頭,寧語昕就看到了柳惠麗一臉怒氣站在她面前。
“寧語昕,你這個小踐人,上次在寧正慧的墳頭不是親口答應了我不再糾纏我兒子麼?”柳惠麗大聲問。
“阿姨,我沒有糾纏我哥,我們都打算離婚了。”寧語昕小聲回答。
“哼,你們還沒離婚,你就開始給我兒子戴綠帽子了,你到底要不要臉?”柳惠麗說著,伸手指著寧語昕的鼻尖兒,周圍的人都開始議論紛紛。
“女人,把你的手拿遠點兒,否則我不介意掰斷它。”樑一鳴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捉住了柳惠麗的手,用力甩開。
“好呀,小踐人,你不但偷人,還老少通吃生冷不忌,這種沒臉沒皮的事都做出來了,你竟然還有臉分我兒子的一般財產?那些錢可都是他一個人辛苦賺來的,你憑什麼拿走一半?”柳惠麗收回了手,但嘴上卻不肯停。
“阿姨,你誤會了,我沒打算要我哥的一分錢。”寧語昕解釋道。
“哼,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喏,這是我擬好的離婚協議,你如果說的事真的,就在上面籤個字。”柳惠麗從包裡掏出兩份提前打印好的離婚協議遞給她。
這纔是她今天來的目的,兒子完全鬼迷心竅了,她可不糊塗,既然都是兒子賺來的錢,她就沒有資格分走一毛。
寧語昕接過離婚協議,發現簽名的地方程梓楊的名字已經簽好了,心裡忍不住難過起來。
雖然離婚也是她的願望,但她沒想到程梓楊會這麼迫不及待,不但擬好了離婚協議,而且還簽好了字。
她一目十行地掃過了協議裡面的條款,只是大概看明白了財產全部歸屬於程梓楊,她咬了咬下脣,提筆就簽了自己的名字。
柳惠麗接過協議,滿意地點點頭,壓住內心的狂喜,咯噔咯噔踩著高跟鞋走了。
寧語昕簽字的過程中,樑一鳴就在旁邊看著,但這一次他卻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之前與星耀簽約,他一直都替她把關的,生怕她吃了虧,但是這一次她在離婚協議上簽字,他卻直接袖手旁觀了。
直到寧語昕簽完字,把協議還給了柳惠麗,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竟然沒替她要求公道。
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事,腦子裡有些發矇,想了一會兒之後,他終於明白了。
原來,他潛意識裡,一直也盼望著寧語昕早點離婚,而且,他一點兒都不想她拿她丈夫給的遣散費。
將來如果她缺錢了,他會賺給她花的。
樑一鳴頭一回正視自己的內心,原來,在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把她當成自己要保護的女人了。
柳惠麗拿著寧語昕簽了字的協議,欣喜若狂。
這份協議是她揹著兒子弄的,上面的程梓楊的簽名,也是她花錢僱了專門模仿筆跡的人籤的,爲的就是讓寧語昕以爲,這一切都是程梓楊的意思。
她瞭解寧家的人,都有一副傲骨,寧折不彎。
寧語昕這丫頭雖然看起來柔弱,但骨子裡跟她那死鬼姑姑一樣,也是不肯委曲求全的。
她料定了只要協議拿給她,寧語昕肯定會毫不猶豫就簽字的。
當然簽好了字的協議,她不能讓兒子看到,反而遞給程梓楊另外一份協議。
協議上寫著,願意接受一半的歸屬於程梓楊的婚前財產作爲離婚補償,上面簽了模仿寧語昕筆體的名字。
“楊楊,媽剛纔遇到了寧丫頭,她讓我替她轉交一份離婚協議給你。”柳惠麗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著謊。
程梓楊儘管已經想好了要放寧丫頭自由,但看到這麼快就打印好了並且簽過字的離婚協議,心裡還是像被狠狠捅了一刀。
“媽,她爲什麼不親自來給我送協議,反而讓你轉交給我?”程梓楊定了定神問。
“寧丫頭交給我這份協議的時候,說她已經跟星耀集團簽了約,很快就要去京城工作了,所以想要儘快跟你把離婚手續辦了。
我看到她眼淚汪汪的,想必她也是不忍心來見你吧,怕見到你徒增傷感。”柳惠麗有些心虛地解釋道。
若在平時,程梓楊肯定是能夠輕易識破她的謊言,但離婚協議上寧語昕的簽字如同千萬根鋼針扎進了他的心窩,令他痛得渾身打顫,完全喪失了正常的判斷力。
“好,既然這是她想要的,我就成全她。”程梓楊沉聲說,然後大筆一揮,哆嗦著在上面簽了自己的名字。
以往他籤哪怕上億元的合同時,也沒有像今天這樣手指發顫。
他覺得自己此刻的心情,簡直比楊白勞簽下女兒賣身契的時候更痛。
他簽下的不是離婚協議,根本就是剜心協議,他親手剜掉了自己一顆跳動著的血淋淋的心。
趁著他心情激盪的時候,柳惠麗悄悄把之前寧語昕簽署的那份協議換過來,放在了桌上,然後悄悄地退出去,給寧語昕打電話。
“寧丫頭,楊楊說了,明天早上九點整,在民政局門口等著你辦手續,你可別遲到了。”
“知道了,我會準時到的。”寧語昕深吸一口氣,壓住想要哭的衝動說。
柳惠麗放下電話,轉身又走進程梓楊的書房,發現他還一個人坐在那裡發呆。
“兒子,寧丫頭剛纔給我打電話了,說明早九點在民政局門口等你辦手續。”柳惠麗此刻撒謊已經撒得很順了,完全沒有半點磕巴。
“她就這麼迫不及待麼?”程梓楊忍不住吼了一聲。
“兒子,你別激動,你這樣會嚇到媽媽的。媽知道你心裡不舒服,不過你也該理解一下寧丫頭,這事如果拖著,會影響她的工作和行程。”柳惠麗輕聲在一旁勸道。
“行了,我知道了,媽你先去休息吧,我還有工作要處理。”程梓楊打開筆記本電腦,強迫自己打開郵箱,瀏覽重要的郵件。
柳惠麗自然是見好就收,心滿意足地退了出去。
程梓楊對著電腦,卻是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明明已經想好了,要放她自由,可真到要放手的時候,心爲什麼會這麼痛?
整整*,他抽了三包煙。
在此之前,因爲寧語昕得了慢性咽炎,他已經戒菸很久了,但是這*,他不但開了戒,而且還像個煙鬼一樣,一根接一根,抽個不停。
九點差五分的時候,寧語昕到了民政局門口,一直等到九點一刻,纔看到程梓楊緩步走來。
他走得不急不慌,就像是在花叢中散步一樣,他低著頭,身影中透出一種孤寂,寧語昕看了,心裡不由得擰了一把。
“哥,你來了,吃早飯了麼?”她關切地問。
程梓楊茫然地點頭,眼神似乎完全不能聚焦,他的眼圈黑黑的,像是熬了好幾夜沒睡覺一樣。
“我們進去辦手續吧。”寧語昕很自然地把手插進了他的胳膊裡,這是他們倆多年來養成的一種習慣。
寧語昕走進民政局的時候,發現他們旁邊有幾對來辦離婚手續的人,都是一臉的階級鬥爭,只有她和程梓楊不同。
她們倆親密無間的樣子,顯得與這裡的氣氛格格不入,她忍不住想要把手縮回來,但程梓楊卻緊緊地卡住了她的手,不讓她往回縮。
“就算離婚了,我們還是兄妹對麼?”他俯下頭,貼在她耳邊輕聲說。
寧語昕點了點頭,沒有再跟他擰著來。
他們走進去,程梓楊把戶口和倆人的身份證遞過去,這些東西一貫都由他保管的。
辦事員很奇怪地看了他們一眼,像他們這樣挽著手走進來辦離婚手續的人還比較少見,更不用說所有的證件都由一個人拿出來,就好像他們根本沒打算分開,依舊是一家人似的。
審覈完他們的證件之後,辦事員擡起頭說:“協議?”
程梓楊掏出兩份協議遞過去,辦事員再次盯著他看了一眼,這家的男人確實很奇怪,所有的東西都歸他管似的。
因爲這個緣故,他特意掃了一眼協議的內容,卻赫然發現協議上寫著,所有婚前財產都歸男方所有,而女方在婚前沒有一分錢的財產。
也就是說,這個女人是赤條條來去無牽掛。
“協議你們雙方都看過了,確認無誤?”辦事員認真滴追問了一句。
“嗯。”兩個人同時點頭。
辦事員心裡想的是,這男人看起來挺有氣勢也挺MAN的,沒想到骨子裡卻是個小氣鬼,竟然給自己的前妻一毛錢都不分。
當然,這位前妻也挺有骨氣的,根本就不稀罕他的錢。
辦事員憤憤地蓋好了章,遞給了他們,然後公式化地說:“希望你們下一次能夠謹慎對待婚姻,再也不要這麼草率了。”
“除非復婚,否則這輩子我都不會再來麻煩您。”程梓楊十分坦蕩地說。
辦事員在心裡又忍不住罵了一句:裝什麼大頭蒜?要真是非卿不娶,怎麼會協議離婚?而且還一分錢都不給前妻留?
程梓楊完全不知道,他在這個辦事員的眼裡,已經成了小氣鬼外加虛僞自私的代名詞了。
走出了民政局,兩個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離婚並非對所有人都是一種解脫。
“哥,下次娶嫂子的時候,記得一定要幸福。”分手的時候,寧語昕扭頭,仰起臉望著他說。
“寧丫頭,只要你幸福了,哥就會幸福的。所以,想要哥幸福很簡單。”程梓楊對著她展顏一笑。
這一笑,如冬日暖陽,包圍了寧語昕冰冷的心房。讓她覺得,今後的路無論有多麼艱難,都不用害怕了。
“哥,我一定會努力幸福的,你也不能落後哦!”她終於抽出了夾在他臂彎的手,一邊大聲說著,一邊往後退,一邊揮動著她的小手 。
多年以後,程梓楊總會想起這一幕,早晨的陽光下,她的一雙眸子明亮清新如清晨的露珠,閃爍著七彩的光芒,一瞬間照亮了他黑漆漆的心房。
他覺得,她就是他一生唯一的救贖,所有的歡樂,都凝聚在她與他對視的那一眼之中了。
陶知凡出差回來,帶著從海邊親手撿來的一串貝殼興沖沖地來找寧語昕的時候,才知道她已經離開灕水城了。
雖然他出差前就已經知道,她比賽獲獎之後,不可能會繼續默默無聞,但卻沒想到她會簽約星耀集團。
他在她的住處附近徘徊了好一陣子之後,才心有不甘地離開了。
既然她已經走了,這片地方就沒有太多值得留戀的東西了。
五年前他離開灕水城,錯過了她,讓她成爲了別人的妻子,五年後,他不想再一次錯過她。
不就是京城麼?沒關係,他可以追著她的足跡跑,這一次,他不會再讓自己遺憾了。
京城的一切,讓寧語昕應接不暇,星耀集團簽下她,只是看中了她的潛質,事實上,在表演一行裡,她完全是個門外漢,所以她剛剛安頓好,就被蘇長山送去參加集訓了。
能夠進入星耀的集訓班培訓的,都是被認爲有潛質的藝人,多少人擠破了頭才爭到這個機會,但是寧語昕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卻好像是空投下來的一樣,這當然會引起所有人的妒忌。
這一期的集訓班,總共有十二個學員,用男俊女靚來形容,半點也不爲過。
寧語昕第一天進入集訓班,眼睛都快要看直了,集訓班的學員,大多是她從電視電影裡見過的明星,她完全沒有想到,像他們這樣的明星竟然還需要參加培訓。
早晨安排的課程是,形體和聲音的訓練,形體老師是一位中年女人,不可否認的是,她的身材完全堪比年輕美女,走路的姿態更是步步生蓮的感覺,寧語昕被她從開始一直嫌棄到結束。
整整兩個小時的時間,她點了她不下十次名。
“寧語昕,你看看你是怎麼走路的?簡直像鴨子!”
“寧語昕,優雅,什麼叫步態優雅懂麼?你將來要面對的是全國的觀衆,而不是一羣不會說話不懂挑剔的牛羊,看看你的脊背,僵硬得像是殭屍,再看看你的腿,完全沒有彈性,真不知道你這樣的人是怎麼混進集訓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