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知凡閱人無數,身爲成功的鋼琴家,什麼優質女人沒有見過,面對寧語昕竟然猴急成這樣,可見寧語昕在男人面前還是有些魅力的。這點,郭晨曦還是挺欽佩她的。
只不過,陶知凡的情難自禁惹毛了程梓楊。且不說程梓楊是寧語昕的前夫,食髓知味,儘儘是兄長這個身體,就足以令他看不慣所有追求寧語昕的男人。
陶知凡知難而上,還當著他的面與寧語昕親熱,也難怪程梓楊氣急敗壞,跟別人挖了他家祖墳似的。
夏小沫見郭晨曦事不關已高高掛起,心裡暗自唸了五百遍佛,然後祈禱程梓楊不會拆了他們的房子,別讓她們無家可歸。
“語昕,沒事。”陶知凡最是鎮定,他抱著遲早要攤牌的心態,一直安靜地等著程梓楊來找他。
陶知凡見寧語昕緊張得連手都在抖,安慰地拍了拍她,握著她的手親了兩下,這才轉頭跟程梓楊說:“廚房裡說話不合適,我們到陽光上聊吧。”
說完,就把寧語昕推到郭晨曦和夏小沫那去,他和程梓楊去了陽臺上說話。
他們走到陽臺後,程梓楊轉身將陽臺門關死,看了看客廳裡忐忑不安的寧語昕,直言不諱:“語昕好像真得喜歡上你了。”
“不是好像,是確實。”這點,陶知凡很自信,“你是她哥哥,你應該知道,如果她對我沒感覺,是不會讓我碰她的。”
程梓楊的喉嚨裡發出低吼,他痛苦地咬緊牙關,咯咯直響。
陶知凡下意識地往後退,這裡是十樓,萬一打起架來,勢均力敵之下,誰都有可能從陽臺上摔下去,十樓的高度都足以一命嗚呼。
但是他又必須這樣無賴的激怒程梓楊,也只有這樣,才能提醒他,寧語昕已經不再是他的女人,而是他陶知凡最心愛的女人!
“那,趙雨琪那邊,你打算怎麼處理?”
陶知凡身體一顫,沉默幾秒:“你調查我?”
“陶大鋼琴家家世顯赫,趙小姐的家族也你家不相上下。大家族中強強聯手政治婚姻見怪不怪,不用調查,只需要多留個心眼就能知道這些消息。”程梓楊一邊說一邊緊盯著客廳裡的寧語昕,當他發現她總是瞟向這邊時,冷笑一聲:“語昕單純,還以爲你只是她讀書時那個溫和的學長。陶知凡,紙是包不住火的,語昕遲早會知道,你要跟趙雨琪定婚,並且定居國外。”
“你還沒有告訴語昕?”陶知凡不大相信程梓楊會如此好心,但寧語昕一直表現得平靜,不像是已經知道這件事。
“他是我妹妹,我不希望她傷心。但如果有誰讓她傷心了,我只會讓對方更加痛苦!”程梓楊沒有直接回答陶知凡,但他這句話已經很明確地告訴了陶知凡他的立場。
在寧語昕面前,程梓楊素來沒有立場。如果非要說他有,那他的立場就是寧語昕的幸福。只要寧語昕高興,程梓楊願意付出一切,包括他的生命他的人生他的快樂。
事實已經擺在眼前,寧語昕已經淪陷,她的掙扎來自於程梓楊的存在。理智告訴程梓楊,他仍然愛著寧語昕,並且不希望她和陶知凡發展下去,但他的情感驅使他做著相反的事。
程梓楊已經默認了他們的關係,他甚至利用郭晨曦來打掩護,並且擔心趙雨琪會成爲他們的絆腳石。
“雨琪那邊,我遲早要解釋的。”陶知凡艱難地做了一個吞嚥動作,“我在亞洲還有十場演奏會,這裡結束之後就要回去。我打算當面跟雨琪說清楚,然後跟她解除婚約。”
程梓楊挑了挑眉,雙臂抱胸,等著陶知凡繼續說下去。
“我和語昕剛剛開始,她還在試著接受我。我們……還差點火候,所以……希望你能保密。”
程梓楊冷笑:“你希望我包庇你,跟你聯手欺騙她?”
“如果你想說,早就告訴語昕了。你遲遲不說不說的理由,不是跟我的一樣嗎?”陶知凡見寧語昕緊張地盯著他們,扭頭衝著她微笑,做了個讓她安心的動作之後,看著程梓楊慢慢說道:“我們都不是故意要騙她,我跟我一樣,只想給她幸福。”
“你什麼時候回去?”
“還有一兩個月的時間……我暗示過雨琪,她是個聰明的女人,不會亂來。”陶知凡淡淡說:“我們有君子協定的。”
“你很自信。”程梓楊挑眉,似乎不相信趙雨琪與陶知凡的君子協定
陶知凡指尖若有若無地敲擊著陽臺上的欄桿,沒有用鋁合金窗戶封死的陽臺上,空氣清新,沉寂的城市盡收眼底。程梓楊站在他面前,就像漁夫等待咬鉤的魚,呼吸變得緩慢,方纔的憤怒和無奈早已無跡可尋,剩下的,全是威逼。
陶知凡心神亂了,他的敲擊開始變得雜亂無章。黑夜中,越發顯得他的手指修長有力,與程梓楊的相比,略顯得白淨纖細,修剪整齊的指甲在水泥面上刮蹭,不自覺的刮花了光滑的指甲蓋,直到指尖傳來痛感,陶知凡才發覺,他原本就留得不夠長的指甲,已經被磨得陷進了肉裡。
“程家也是個大家族,與陶家和趙家相比,程家除了不夠顯赫之外,還更加傳統迂腐。”陶知凡並無譏諷之意,他只是客觀評價著他們兩人不同的生活環境,“即使如此,我們也有著許多共同點,相信你也能理解我的身不由已。”
程梓楊假裝沒有聽見,隔著玻璃看見夏小沫正試圖分散寧語昕的注意力,而郭晨曦,難得的將目光從電視機上轉移到他們身上來,當她發覺程梓楊也在看她時,她落落大方的笑笑,捻起一塊水果放進嘴裡,似笑非笑地看著程梓楊,好像在問他,是不是非要上演一段含情脈脈兩兩相望的戲碼給寧語昕看。
寧語昕注意到他們倆的眼神交流,狐疑地瞟了程梓楊一眼,又擔心地看了看陶知凡,終於忍不住起身,想強行打開陽臺門,阻止他們再繼續對話。
“請你相信我,我一定會處理好!”陶知凡向程梓楊保證。
程梓楊收回目光,默默地將陽臺門打開。寧語昕一個不小心沒有保持好重心,整個人直直地撞進了程梓楊的懷裡。
“這麼大的人了,走路還摔跤,萬一摔傷了臉怎麼辦?”程梓楊扶著她,不鹹不淡地說著。
寧語昕紅了臉,低著喃喃:“誰知道你會突然開門!”
“這是誰給你租的房間?竟然安了扇外面也能開的陽臺門?”程梓楊指著陽臺門的門鎖問夏小沫:“萬一有賊進來怎麼辦?”
夏小沫急忙跑來解釋:“聽說房東是個馬大哈,經常會把自己鎖到陽臺外面,所以特地訂製了這種裡外都能開的門鎖。喏,這裡還有一道不鏽鋼的拉門呢,睡覺的時候我會鎖上拉門的。”
陶知凡上前,將寧語昕輕輕拉到自己身邊。他很慚愧,竟然沒有注意到這陽臺門的玄妙。身爲男朋友,至少他自己認爲他已經是正版男朋友了,竟然沒有程梓楊細心,不知不覺的,又在這裡落了下風。
“還是換一套房子住吧,確實不安全。”陶知凡說:“我會叫我的助理幫你們找房的,費用我來出。”
“不要,這是公司安排的,如果再另外租房,會被人嚼舌根的。”
陶知凡堅持:“我不放心……”
寧語昕爲難地看著程梓楊,低聲哀求:“哥,我和小沫在這裡住了這麼長時間,也沒出事……還是不要搬了吧。”
“不行,安全第一!”程梓楊薄脣一動,堅決不讓步。
陶知凡見寧語昕嘟著嘴不出聲,很不開心的樣子,可又習慣性的心不甘情不願的聽從程梓楊的安排,心裡怪怪的。
程梓楊好像是放棄了寧語昕,可是隻要一有事發生,他又很理所當然地把自己放在了哥哥和男朋友的位置上。
陶知凡覺得自己應該反擊:“語昕,來我酒店住吧。”
“啊!”三個聲音,異口同聲,程梓楊叫得最響,夏小沫的最尖銳,郭晨曦的嗓音最低,尾音卻是最長,而寧語昕,做了個“啊”的嘴型,卻沒有發出聲音。
陶知凡很滿意他們的反應:“我不介意對外公開我們之間的關係,你是我的女朋友,和我同住在酒店裡,天經地義!”
“那我呢!”夏小沫指著自己的鼻尖,第一反應就是自己的飯碗和衣食住行問題。
“你當然陪著語昕,你是她的助理。你也可以住在酒店裡,費用我出。”陶知凡說得很輕快。
程梓楊雙手握成拳頭,泛青的指節,緊繃的肌肉,整個人都處在即將發瘋上前咬人的狀態中。
郭晨曦呵呵笑著,上前拍了拍程梓楊緊得快要爆炸的胳膊上的肌肉,說:“一般來說,經紀公司都會要求新人簽些不平等條款,比如不許談戀愛,或者談了也不能公開。如果你們只是爲了爭一時之氣,就拿寧語昕的未來當賭注,會不會太自私了點?或者說你們都太孩子氣了?”
寧語昕點頭。因爲樑一鳴的原因,公司沒有強迫寧語昕不許戀愛,但蘇長山也明確地告訴過寧語昕,公開戀情會帶來的後果。
郭晨曦的話提醒了寧語昕,她說話時,寧語昕凝神屏息,聽得很認真。郭晨曦說完之後,寧語昕忽然覺得她不像原來那麼討厭,至少在做局外人的時候,她表現得很理智客觀。
夏小沫也覺得郭晨曦說得有道理,她正想幫腔,寧語昕走到陽臺門邊拉了兩下,關上又打開,然後篤定地說:“這鎖可以再換回來,換成只能裡面開的那種。這樣,再加上這道不鏽鋼的拉門,又是十樓的高度,足夠安全!”
程梓楊和陶知凡都沒有找到反駁的理由。
“哥,城裡到處都是這種房子,別人住著都沒有問題,我和小沫也不會有事的。再說,這是公司安排的,他們在租房之前肯定考量過小區環境和周邊安全的,我和小沫又都是大人,你就放心吧。”寧語昕說得有條有理,程梓楊只能點頭同意。
寧語昕又轉身對著陶知凡說:“公司有規定,不能公開戀愛……我的事業纔剛剛起步,你的事業如日中天,我們都不能讓戀情成爲事業的絆腳石,對不對?我不介意低調點,知凡,你說呢。”
陶知凡還能怎麼說,他只能點頭同意一起低調。
寧語昕見一解即發的矛盾順利解決,她雙手一拍,笑靨如花:“嗯,時間也不早了,哥,你趕緊送郭副主編回去吧。知凡,你剛剛回來也需要休息,有事我們明天再說,好麼?”
逐客令一下,誰也沒有理由留下來。
陶知凡戀戀不捨,又討了兩個親吻才訕訕離開,程梓楊走之前有千言萬語要交待寧語昕,可是看到他們親吻時,便沒了這個打算。
送郭晨曦回去之後,將車子停在路邊,搖下車窗,點上一根菸,讓冷風把菸灰和愁緒都帶到遠處。
“叮咚”,手機響了,程梓楊拿起來一看,是郭晨曦的短信:“吸菸有害健康。”
程梓楊手一抖,趕緊下車,將菸頭扔到地上踩滅,再擡頭觀察時才發現,有一個與郭晨曦臥室相連的露吧正好對著路邊,遠遠的,她穿著淡色睡衣站在露臺上,竟然看見了他。
程梓楊衝著遠方招了招手,打通了郭晨曦的手機:“你沒休息?”
“正準備休息,呼吸新鮮空氣的時候看到你,就問候一下。”
程梓楊笑了:“你怎麼知道我的抽菸?”
“菸頭的那點紅,在黑夜裡很好認。”
“你很聰明。”程梓楊由衷地讚美。
郭晨曦卻不以爲然:“沒有你妹妹聰明,三兩句就把你們兩個高智商高情商的大男人全部搞定。”
“語昕從小就機靈,只是單純,很容易相信人。”
郭晨曦沉默幾秒,說:“她信你,也信陶知凡,你覺得她信誰信錯了?”
程梓楊久久沒有回答,他煩躁的從口袋裡又掏出一包煙,熟練地從裡面挑出一根,叼在嘴裡單手點著之後,用力的吸了兩口,再緩緩吐出青煙,當煙霧模糊了視線之後,程梓楊發現郭晨曦還是沒有掛斷電話,難得好脾氣地再次笑了:“你爲什麼不掛電話?是在等我回答你嗎?”
“不,我在等你說晚安。”郭晨曦好像看到了程梓楊臉上的愕然,補充道:“我是個有修養的女人,我希望我認識的男人也有修養,至少要保持說晚安的風度。”
“郭晨曦,晚安。”程梓楊第一次感覺到,沒有寧語昕的夜晚還不至於太過苦悶,至少有件事可以讓他感到輕鬆。
郭晨曦立刻掛斷了電話。男人對著女人說晚安是義務,女人卻不一定要向男人說晚安,這是女人的特權。
程梓楊看著郭晨曦淡色身影慢慢消失在房間裡,然後燈滅了,繁星下那棟獨立的別墅竟有夢幻般的色彩。這是程梓楊第一次注意到這個叫京城的世界。
這裡的房子,沒有一間像灕水城的老宅,這座城市裡,甚至找不到像灕水河那樣的河水,夜晚靜得瘮人,如果不是昏暗的路燈和偶爾呼嘯而來的豪車,程梓楊會以爲自己站在荒郊野外。
心荒涼,看世界就不可能繁華;心寂寞,看夜晚就不可能熱鬧;心空蕩,看什麼都覺得它們沒有重量。
程梓楊倚在車門上,他擡頭看天,每顆星星都在笑話他的無能和懦弱,愚蠢和癡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空缺了一個叫寧語昕的地方,所以,那裡總是灌進風來,像破敗的房子,不再能爲任何人遮風擋雨。
回到公司後,程梓楊難得一挨枕頭就睡著了。再醒來時,竟已是上午十點。
公司里人來人往,但程梓楊的私人臥室裡靜俏俏地。寫字樓的物業有規定,夜晚不能留宿,但程梓楊出得起好價錢,又總是拿加班做理由,所以物業保安對他每夜住在辦公室裡的行爲睜隻眼閉隻眼。
公司裡的員工們也習慣了他們的總裁從天而降,哪怕程梓楊穿著睡衣,睡眼惺忪地坐在茶水間裡喝咖啡,他們也見怪不怪。只要總裁不扔文件夾,不砸杯子,不摔鍵盤,不罵他們弱智白癡,所有程氏集團的員工都會覺得,今天是個美好的晴天。
昨晚明明沒有喝酒,可程梓楊覺得頭痛。他伸了個懶腰,沐浴完也懶得換衣服,拖著家居拖鞋心血來潮地在這層檢查完考勤之後,他一手拿著文件一邊端著咖啡,邊走邊看,邊聽身後高層向他彙報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