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發(fā)燒?”
絳紅色的薄脣緊緊抿著,棱角如刀削般鋒利,他眸色陰鬱而凝重,黯啞的嗓音沉聲問著,有一絲氣悶但更多的是心痛與無奈。
“我沒有叫她著涼,護(hù)得好好的,如果她醒了早就可以先去醫(yī)院做那個腦部CT,是你告訴我她沒醒來,現(xiàn)在38度是怎麼回事!”楚君揚甚至拍了下桌子,健碩挺拔的身軀躁鬱地站起來,在原地冷冷地轉(zhuǎn)了兩圈,不安和惶恐都被人生生看在眼底,連蕭堯都看著都有些被微微嚇到。
“嗯。”
“沒有。”
“你說是體質(zhì)問題?那誘源又是什麼!”電話裡的人不知說了些什麼,楚君揚的臉色很凝重地黑了黑,沉下,點了點桌面緩慢地啞聲說,“先打到她公司幫她請假,再叫許紹彥過來看……不,電話我來打,你找許紹彥就行……田家那邊?讓田熙語在那兒等著!”
掛了電話之後,手機(jī)直接扔桌上,走到落地窗邊,扯著勒得很緊的領(lǐng)帶,心裡的躁鬱幾乎要將他壓垮了。
他頭一次,看不進(jìn)文件,聽不進(jìn)任何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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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腦子,全部都是她醒來後所有可能的樣子,楚君揚怕,怕看到她失落黯淡的眼神。
呵。
是。現(xiàn)在他果然是和以前不一樣了。
他居然,開始有怕的事。
“你有什麼文件就放桌上,等我有空的時候處理好了會叫你。”片刻後楚君揚才意識到蕭堯還在辦公室裡,冷聲沙啞地給了他一句,就希望他能乖乖離開了。
誰料蕭堯走過去,將其中一部分文件放下,留了兩份,道:“這一份是邱氏那邊的合作案修改書,關(guān)於詳細(xì)的合約簽訂部分約了您下午談;還有這個,您自己過目下。”
什麼文件,一定需要他現(xiàn)在過目看才行?
冷漠而煩躁地回眸,看到桌上擺著兩份紅豔豔的東西,走過去看,是兩份結(jié)婚請柬,如果不提他幾乎都要忘了過幾天是楚君逸的婚禮。
請柬看起來是田熙語那邊發(fā)來的,兩張,恭恭敬敬地寫了名字。
一張他的。一張……沐染的。
什麼意思?
看到那兩個字在眼底晃,楚君揚只覺得眼皮突突地跳著,又不好了,捏著請柬就不鬆開,指腹在那兩個字上面輕輕摩挲著,絳紅色的薄脣抿得死緊。
“我脾氣是不是很差?”驀地,他突然冷聲開口,問了一聲蕭堯。
蕭堯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一手?jǐn)[弄著筆看著眼前的請柬,擡眸,恍惚的眼神正撞上他嚴(yán)肅冰冷的神情。
蕭堯早就察覺了他的不對勁,但沒說出來,也下意識地站直了身子,沉聲回答:“有時候看起來是。實際上不是。”
“什麼?”他蹙眉,沒聽懂。
“就是說,”蕭堯解釋給他聽,“脾氣不好是表面,楚先生永遠(yuǎn)很理智。”
理智?永遠(yuǎn)?
他蹙緊的眉再沒鬆開,只覺得眼前的人也是在糊弄他。他理智麼?理智的話怎麼會對她做出那種事?
早上的事情多成這樣,他實在是不該有半點翹班的念頭,可事實是,他居然第一次這麼想離開公司,回去看她一眼。
美人在側(cè),君王都可以不早朝。原來不是傳言。
煩。
煩到爆了。
桌上的手機(jī),又驟然響起。
楚君揚冷冽的眸光倏然就凝在那閃爍起的號碼上。那是桐苑的號碼。
他抓起,接了起來。
“喂?怎麼樣了?”
Maria抓著一樓的座機(jī),蹙眉看了一眼沙發(fā)那邊,說:“沐小姐醒了。”
楚君揚抿脣,神情僵著一動不動地聽。
“沒鬧。也沒問什麼。我?guī)サ脑绮臀⒉崃怂渤粤耍F(xiàn)在打了退燒針。她剛剛本來是決定跟我和許醫(yī)生辭行去明啓上班的,後來想了想還是讓我打電話給您,如果您批準(zhǔn)的話,她再去。”
什麼叫他批準(zhǔn)的話,她再去?
楚君揚額頭上的青筋突突跳著,現(xiàn)在連讓Maria把電話給她的勇氣都沒有,只能腦子裡想象著她的樣子,不可能一覺醒來就元氣十足的樣子,她估計只是不願意再呆在桐苑,不願意呆在房間裡罷了。
他不讓她去又怎樣呢?她肯定是會聽話,但,不會高興。
“不用管了……讓她去。”沉默了許久之後,楚君揚淡淡開口,凝重地沉聲吐出這幾個字來。
Maria驚訝。但理智地選擇不語,也不忤逆他半點。
“好,那我就跟她這麼說。”
Maria掛了電話,回頭,看了一眼那正跟許紹彥說話的女孩子一眼,臉上是沒有半點笑容,許紹彥儘量一邊收拾著藥箱一邊逗著她笑,她也的確是笑出來了,不過美麗的眼睛眼底深處還帶著拾不起的落寞。
楚君揚的脾氣果然不是任何人能伺候得了的。
Maria曾經(jīng)覺得沐染跟個神仙似的,居然能跟楚君揚相處成那樣,現(xiàn)在又覺得她其實也只是個凡人罷了,該受傷的時候半點傷都不少受,甚至,比他們這些跟在身邊許多年的人都波及得嚴(yán)重得多。
許紹彥剛剛跟她打針的時候,手肘內(nèi)側(cè)的靜脈上都是青紫的一片,看著像是被攥了很久的樣子,不知是什麼姿勢……
Maria拼命搖搖頭,才晃去自己腦子裡那些旖旎的不健康畫面,她居然敢想象那個,簡直瘋了不要命了!
女孩子身體很虛弱,Maria走過去,說:“楚先生說上班可以,但以今天的身體狀況就不要去工地上了吧?不是說有人代替你去測量了嗎?你等著拿數(shù)據(jù)好了,約田小姐那邊在室內(nèi)談也可以。”
沐染放下袖子,纖長捲翹的睫毛蓋著眼睛,看不清神情,問:“是他說的嗎?”
Maria一愣,搖頭:“不。是我看你狀況才這麼建議的。他只是說,都隨你。”
事情一旦無關(guān)緊要的時候,總是都隨她的。
沐染點點頭,始終不擡起眼睫來看她,說:“知道了。”
Maria還是不放心,走上前蹙眉說:“找個朋友談?wù)勑陌桑灰谛难e憋著,我知道你也不好受。”
沐染動作頓了頓。
她擡眸,一笑。
“這種事需要談什麼呢?他一時不開心罷了,這種事被你們看到已經(jīng)不是我可以控制的了,我怎麼還會把它揭開給我朋友看?”低下頭,她很小聲地說,“不是什麼事都可以說的……我總歸還是要臉面的吧!”
說完,又聊了幾句,沐染還是去上班了。
這情緒……怎麼看都不像很正常的樣子,Maria很擔(dān)心,但只能蹙眉站在原地,一點辦法也沒有。
果然。
沐染差不多是一出桐苑的門,走在去地鐵站的路上,一邊走,一邊就感覺眼睛慢慢熱起來了,眼淚浮上來,很快潤溼了整個眼眶。
說不委屈是假的。說不傷心也是假的。
她只是不能在那個房間裡,當(dāng)著那些人的面哭罷了。
她也知道呆在楚君揚身邊很多事就不是她自己能控制,不一定會全是好的,那麼多人提醒過她,她也該有心理準(zhǔn)備的。可是當(dāng)那些事情真的來的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受不住……太痛了……真的太痛了……從天堂到地獄的那種痛原來就是這樣子的。
就是楚君揚一個冰冷的眼神那麼簡單。
她受一次就覺得夠了。
真的。永遠(yuǎn)地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