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僵硬地，一點點接受他的觸碰。

這樣的溫暖，不再熟悉了。也好久好久都沒有再碰過了。

沐染禁不住地垂下眼簾，眼底又是一片刺痛溫熱。

周圍那些人看她的鄙夷眼光，卻只一眼，就把她徹底從天堂打入到了地獄。

提醒著她，她現在的這幅樣子，算什么。

就像這么多天以來，她獨自承受著的痛楚和屈辱一樣。

“對不起……”沐染小手撫著自己發燙的額頭，開口道歉，嗓音沙啞，“我今天也許過來得不是時候。我應該能想到的，就算是想要找你要個說法，也不應該選在最關鍵的今天。”

“是我不冷靜，意氣用事了。剛剛對不起，君逸。”

“可我也只是希望你能理解，我也是沒有辦法的，”她輕聲解釋，用差不多自己都快要聽不清楚的細微語調，“我不知道過了今晚我會怎么樣，你不知道我最近的處境，等今天過了，我以后會在哪兒……我是有原因的……”

她始終沒忘記母親徐璟說的。等這場訂婚宴過后，跟我，回Z城。

所以今天，沐染幾乎是很絕望地過來，參加這場訂婚宴，心里期盼著，甚至乞求著楚君逸，希望他能說點什么，留下她。

只是沒有想到迎來的，卻是那些。

“別說對不起，”楚君逸啞聲打斷她，嗓音艱澀，心口像是被什么撞碎了，炸開悶痛悶痛的，“染染，別跟我說對不起……”

從頭到尾，她沐染沒有一丁點，對不起他。

一切的一切，反倒是他……

他們的這幅樣子太親密，讓路過的人都頻頻側目了，沐染小臉蒼白地從他懷里退出去一點。

蒼白地淺笑一下，她道：“訂婚宴很好……我的確從小到大都沒見過這么大的陣仗，很豪華很獨一無二，你們倆也很好……我希望，那些都沒有因為我的任性而被打擾……”

楚君逸聽著她說這幾句話，站在那里渾身僵硬到一動都不能動。

事到如今，他像是再也沒有辦法，再瞞下去了。

“這么晚了，下山再也沒有車走，你一個人要怎么回去？”但他還是，想再拖那么一下。

沐染淺笑一下，搖頭，說：“我不敢回去……”

楚君逸聽到這話，渾身一震。

眼睛慢慢紅了，沐染決定還是說真話，啞聲道：“我大概很快就會回Z城……君逸。”

“我知道你最近太忙，所以有些事情我沒有辦法說出來打擾你，現在也只能盡快地說，我怕你還有什么事。我媽媽也知道了你訂婚的事，今天她也來了，你是有婚約在身的人，即便我再跟她解釋你只是做戲，她都不相信，所以她一定要我走。一定要我離開，不再在這里丟人現眼。”

“我一不能阻止你訂婚，二沒有辦法勸說她改變決定，所以這一天，我過得很痛苦。”

說著說著，她眼圈就越來越紅。

“沒有人相信我，也沒有人懂我心里怎么想，我就只有來找你。哪怕知道來了你的訂婚宴會不好，我也還是來了。”

“畢竟那時候說要跟你一起堅持的人，是我啊。”

“可我現在就是想說，”她實在有些說不下去了，低頭，強忍了一下情緒，道，“我也快要堅持不下去了，實在想不到什么辦法，能解決我現在的問題……君逸……”

她纖柔的手指，一直輕輕握著他。

絞纏著他，仿佛那就能給自己力量一樣。

楚君逸聽懂了。

逐漸地，他低下頭，又抬起來，凝視著她。

眼前的她，那么無助。

曾經的沐染，那么堅強，堅強到什么事都自己扛，堅強到讓他心疼。所以他才想要幫她一起分擔，讓她學著依賴自己，直到那時，他也才嘗到那種被她信任和依賴的感覺有多好。

她就像一個小小的緊緊閉合著保護自己的蚌。

是他哄勸著她悄悄打開了所有柔軟的防備，然后，給了她最鮮血淋漓的一刀。

“染染……”他輕輕地，發著顫握住了她的手，握得很緊很緊。

“有些話我不打算今晚說的……可我沒有想到，會有那么多事發生在你身上，你會那么不好受。”他終于開了口，沙啞的嗓音里透著令人窒息的痛楚。

“沐染……”楚君逸又叫了一聲，剩下的話，卻怎么都說不出口了。

他死都不可以說。

卻是被逼到，再也沒有辦法了。

楚君逸死死的攥緊她的手，哪怕攥痛了她他也不管，泛紅的眼眸許久才凝視向她，說：“……我不是為了什么做戲才訂婚的……”

“沒錯，你之前猜得很對。如果我想要邱家的資金流入楚氏，單純的一個假訂婚，怎么可能做得到……即便做得到一時，以后我又該怎么辦？沐染，我記得我清楚得跟你說過，關于楚家的家業，對于我和我媽來說都意味著什么，我真的嘗試過要讓自己放棄，可是對不起……對不起，我做不到……”

“染染，你相信我，為了能在一起，我什么辦法都嘗試過了。我的母親只有我一個依靠，而楚家給我的一切，不只是給了我什么前途什么依靠，而是就是這些東西成就了現在的楚君逸……除非我連自己的身份都能放棄，否則，這一輩子，只要有大哥還在對楚家的家業虎視眈眈，我就不可能娶你……”

“對不起。”

“那一天在餐廳對你說的話，不是因為有我媽在聽，而是，我的心里真的那么想。”

他這樣說著，掌心卻將她越攥越緊，死死地拽著不肯松開。

“對不起染染，這么晚才告訴你。”

“可也就像我說的那樣，我還是會愛你一輩子。所以不要走，好嗎？這么多天我一邊忙這些事情一邊在焦慮擔憂，很多話我想說但不敢跟你說，就只有一句而已……不要離開我，好嗎？你知道我愛你，我只愛你一個的。沐染，好不好？”

他真的……攥痛她了。

沐染慢慢地聽著，聽著，像是在聽一個陌生的故事一般，不知是從哪一句開始，感到震驚的。

只覺得腦子里的弦，一根一根，在逐漸繃斷。

臉色，從最開始的微微紅潤，到蒼白無比。

她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股涼意，從腳底一直竄到了頭頂，讓她醍醐灌頂般懂了這一件事，那就是原來，楚君揚他們說的都對。

他們每一個人，都好像預料到了結局一樣，說得跟現在，一字不差。

原來就只有她一個人，傻乎乎地一直在相信。

可是。

可是……

不對啊……

沐染臉色從慘白到急劇變紅，像是有血液在臉上燃燒起來一樣，有兩個小人兒在心里激烈地打起架來了，她怎么也不肯相信自己聽到的事實，因為……因為……曾經跟自己那昂承諾的人……是君逸……是楚君逸啊……

所以即便，沐染覺得手骨都快要被他捏斷了，都不肯相信眼前的事實。